馮老夫人答應了做學宮女夫子後, 也沒扭捏,直接風風火火到學宮和學堂轉了一圈,旁聽了其他夫子和老師講課。
學堂教材她是早就拿到了, 之前還隻是紙上看看, 沒想到進了學堂, 這些個學子全部都要動手實踐,知行合一。
那些學子大多數做學問還是動手實踐都很認真,且聰慧。哪怕不是貴族士族的兒女, 將來也必將有所成就。
學堂教的學問都是縣吏必備技能, 非常實用,就是對於升階版的學子來說, 有些單薄了。詩書典籍全靠自學, 是有一技之長, 但沒有學識。
這也是學堂出身的學子被士子們嘲笑的地方。
儘管有徐希注解的《尚書》、《左傳》,徐希也會安排講學,但對學成時間短的學子,還遠遠不夠。
馮老夫人自己也讀典籍,就備課教授詩書典籍。
學堂的學子們看到她來講詩書典籍, 都興奮了起來。雖然喜歡徐子講課,但她政務繁忙,隻偶爾有空來講學。這馮老夫人能被徐子請來學堂, 必然學識厲害, 又願意好好教她們的。
馮老夫人第一節選學《左傳》就早早約滿了人,她還未在那麼多人面前講過學, 隻在仆從跟前訓話,莫名有些緊張,嚴肅著臉進了學室。
“見過褚老師!”眾學子齊齊起身, 恭敬的拱手見禮。
馮老夫人趙姓褚氏,褚英荷,從嫁於馮去疾,變成馮夫人,馮老夫人,還是第一次被這麼多學子稱呼褚老師。
這種感覺很是奇異,她一拱手,“諸學子坐。”
“謝褚老師。”眾學子乖巧坐下。
望著一雙雙殷切恭敬又求知的眼睛,馮老夫人油然而生一種為人師的責任和自豪,“今日我是第一次給人講學,以後也由我為你們講解《左傳》、《尚書》以及《詩》,你們若有任何疑問,都可詢問。若是不滿,亦可直言不諱。活到老,學到老,我亦是在學習之中。”
眾學子應聲,“謹遵老師教誨。”
馮老夫人深吸口氣,開始講述。
徐希和陳沅在後窗旁聽,半個時辰下來,沒有翻車,這才放下心。
“褚老師都不像第一次講學,非常穩,學子突然提問也能自然應變,這下可讓我放不少心了。”陳沅輕鬆的笑起來。
“榜樣立起來了,後面還有。過些天我去拜訪,讓她把自己交好的老姐妹也拉出來。”徐希笑道。
陳沅忍俊不禁,“這個好,主君做這個也在行,等翻新都邑,學堂也擴建一圈,可多招學子,多請些有名夫子。”
徐希點頭,又聽了馮老夫人兩次課,她已經逐漸進入狀態,就放下心,把此事登在小報上,誇讚馮去疾和夫人褚英荷一門夫妻雙賢才,皆為人師,這樣的人家才稱得上貴族!才有品格!其他人家都比不了!
小報出來,看上面把馮去疾和褚英荷夫婦誇的天上有地上無,惹了很多人不虞。甚至有人攻訐褚英荷身為貴族老夫人,為老不尊貴族禮儀,失了貴族身份。
馮劫也不想讓母親去學堂講學,尤其是和徐希攪合到一起,“母親與徐福走那麼近,朝臣會以為我也和徐福攪合到一起了。”
“你們朝中之事,與學堂學宮有什麼乾係的。學宮亦是徐希所籌,你父親還不是在裡當祭酒。”褚英荷不以為意。
“母親每次去講學,身體也不好,兒子擔憂您的身體,你直接辭掉那學堂的老師,在家中頤養天年不好?”馮劫勸說她。
褚英荷直接拒絕了,“不好,我如今身體精神都很好,出門還有人稱我為褚老師,等踏春時,我帶著一幫學子出遊,多怡然自得。”
馮劫退了一步,“您若想講學,學宮之中也有王女和宗室女公子,你給她們講講學便可。當以身體為重。”
“你就彆勸了,我知你聽了彆人言語,心中有氣。但若我教導的學子出仕,你亦可當用啊。”褚英荷無奈的看著傻兒子,光純直是不夠的。
公輸琦、淳於越、贏期,甚至李斯都在開辦私塾,招募學子,馮劫也想,但家中兩位坐鎮的祖宗都去了學宮和學堂,他的私塾都沒影了。
現在說母親教導出仕的學子能為他所用,他才不信,“那群學子都是被徐福給教歪了的,隻想學一技之長去做官做縣吏,認著徐福,還稱呼她徐子,自稱徐學一派。還多是女學子。說為我所用,見我最多一點香火情。”
“徐希那學堂已經成了氣候,你們若想追趕,也需得七八年。但七八年之後,學堂裡的學子隻會更多,她們學律法、算數、農學、醫學,皆是當下最實用之技能。以後還會學詩書典籍,增長學識。爭這個,是爭不過了。你整日彈劾徐希,能有一份香火情就行了。”褚英荷笑嗬嗬道。
馮劫氣的臉色發黑。
偏偏母親說的都在道理上。
鹹陽年後湧現出了七八個學堂,在鹹陽招收不到學子,就到其他地方招攬聰慧的學子過來。
小報過稿的屬官苗羽還來找他們推薦廣告位,保證讓他們學堂的消息擴散至秦國全境,不僅學子,連有誌之士都能招來。
李斯先試了下,小報出來,上面果然有他家學堂的消息,滿意的給了錢,買了半年的量。
公輸琦、淳於越也不甘示弱,在小報刊登了學堂的消息。
小報傳至郡縣,有未出仕的儒生士子看到,察覺到朝中變化,朝臣們都開辦學堂,而秦始皇並未阻止,隻怕另有安排,也開始辦起私塾招收學子。
徐希輿情檢測到,直接呈給了嬴政,“陛下,上行下效,鹹陽辦起多座學堂,郡縣上也跟風有不少辦學堂的。用不到十年,陛下將可隨意挑選各地賢才能人,哪個看不順眼就換哪個!”
嬴政抬頭,“朝臣豈可隨意頻繁更換?豈不亂套。”
徐希齜牙笑,“其實臣是想三五年一換的,若一地官員待的時間久了,容易劃地做大。不僅不讓他們在自己家鄉為官,還把他們流動起來。不然有人在貧瘠小縣蹲守十年八年半輩子,太可怕。有人在富饒膏腴之地斂財十年八年也很可怕啊。”
“待百越打下來,朕欲遷百越之人往長江內居住,遷部分貴族往百越之地。”嬴政跟她說起自己的打算。
去年已經遷了十萬人往匈奴草原之上居住,徐希已經料到百越打下來也會如此,沒有勸阻,“百越稻穀若精耕細作,可一年三熟。陛下可以此為宣傳,相信會有不少人願意搬遷過去。而百越那邊,隻需把馳道沿途的方便富足宣傳給他們就可。”
嬴政望著她笑起來,“朕下令,福卿在後描補,朕有福卿,真乃幸事。”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徐希拱手謙虛。
鹽鐵官商合營,每月山澤賦稅大漲,匈奴捷報頻傳,頭曼被殺,收編匈奴的東胡也被趕去了更北方之地。
百越開戰也是捷報不斷,雖然不如草原策馬方便,但王賁、章邯屯兵之時,不僅種了高產的稻穀、紅薯,還有各種香料、嫁接蔬果,絲綢、瓷器,各種好用的農具,藥物與百越之民做交易。
收買各族的人遊說各個部落。
光醫藥的成效都很顯著。
兩人按徐希給的叢林作戰法練兵,有神臂弩和炸彈在手,一出手,迅速打下西甌、南越、閩越幾地。
百越全部拿下的捷報傳入朝中,之揚也帶著伍子華、耿不寐他們從大月氏回來。
西方道已經修到了烏孫,他們還想繼續,侯廉與劉季正和烏孫交互,遊說烏孫王答應,但沒談攏。
百越要打下來了,之揚還惦記著沒修到海邊的武關道,準備去長沙郡接著修築武關道。
朝議後,在百越之地設立閩中郡、南海郡、象郡,劃定郡縣,朝中開始派遣官員。
嬴政下令遷六國舊民到百越之地。
朝中為此事爭論不休,淳於越認為天下民心漸歸,不用再行戍邊之事,“強令黔首離開故土,恐其生反心啊!”
馮劫、公輸琦一眾人都表示反對,“如今天下已安,並未有反叛之亂,若行此事,容易逼迫民反。”
“非戍邊,遷徙皆是自願,南方沿海之地非蠻荒之處,雖瘴氣多,但如今已研製出克服瘴氣的藥草。遷徙黔首往南方,亦是開發新郡縣。南方氣候炎熱,若開墾之地精耕細作,可一年三熟,畝產兩百,一年畝產可收五六百斤。”嬴政難得好脾氣的解釋。
淳於越、馮劫幾人愣了,“一年三熟?一年畝產五六百?”
嬴政看了徐希,面色威嚴但帶著笑意,“不止關內,中原為糧倉寶地,江南魚米之鄉亦是寶地,南方沿海亦能成為寶地。”
淳於越順著他的眼神看向徐希,臉色變了變,“徐丞相也能治理百越,使之富足嗎?”
“為何不可?百越與我們同為一家人,一個先祖啊。”徐希詫異道。
這話淳於越都不信,自古南蠻多野,楚人向往中原,亦向的中原。舊楚地更南邊的百越,如何與他們同為一家人,一個先祖了?
公輸琦站出來質問,“敢問左相,百越之地該如何治理?”
徐希瞥他一眼,“和輯百越,民族平等,派能臣能吏前去,帶領自願遷徙的黔首與百越舊民同居,交互耕種、紡織、醫術。依各地情況,建立港口,曬鹽、瓷器、製糖,遍種蔬果、茶樹。時機成熟,南下西洋,開啟海上貿易,為我大秦賺取海外金銀礦石和各類珍奇糧種、香料。也為開疆拓土籌備力量。”
公輸琦一時間啞口無言,漲著臉詰問,“你一個女子,你還想打到哪去?”
徐希和上座的陛下對視一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公輸琦臉色難看,看著她纖瘦的身影,仿佛一瞬間高大至頂,心誌、威勢都是他望塵莫及的。
世上......怎會有這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