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080章:老狐狸! 徐福,我沒有得……(1 / 1)

外面的人以為印刷坊和邸報歸為朝中政務, 不再由徐福負責,宋百祿可知道,負責這一塊都是徐福的人,審驗也是過她的手眼。小報亦然。

現在小報上說他支持鹽鐵官營, 還列出一二三四因由, 頭頭是道,仿佛他進言陛下時, 寫稿之人就在旁邊, 簡直荒謬!

宋百祿立馬就讓人查, “查這文章是何人所寫, 這小報何時所印,賣了多久, 賣了多少, 統統都給我查清楚!”

屬官立馬應聲去查。

小報是年前印刷, 年前賣的,鹹陽已經放年假就發售,但書商們都早早帶著小報賣往各郡縣去了。

一個年節過完, 底下該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 朝中要擴建鹹陽宮,翻新鹹陽都邑, 但國庫不豐, 少府宋百祿進言鹽鐵官營,要把所有鹽鐵相關的開采、運輸、製作、售賣等全部收歸朝中,不再讓鹽商鐵商插手。

秦國掌管鹽鐵的幾大豪商聽到流言時還沒太當回事兒,看到小報,立馬就互相聯絡,商議對策。

宋百祿的人查了一圈, 臉色難看的回來稟告,“隻知道小報早就賣往各地,其他一概不知,她們的嘴都很嚴,每個都有理由都說不知道。”

“她沒像其他九卿招攬一群門客屬官,面上看著失道寡助,該掌控的地方,鐵桶一樣。”宋百祿怒哼一聲。

“主家現在該怎麼做?”門客詢問。

宋百祿面色陰森,“徐福欺人太甚!這等遭罵之事,誣陷在我頭上,鹽鐵豪商能跳起來!”

有門客持不同看法,“主家,朝中真要把鹽鐵全部收歸官營,他們也反抗不了。”

宋百祿想了想,他得先去見一見徐福,探一下她究竟要乾什麼。

周勃、陳平逐漸上手政務後,徐希終於有了些許空餘時間,學堂裡贏肥、贏鵠一幫老留級生被攆去了學宮,新一屆的學子被派去了郡縣見習,之前的學子被召回提升班繼續學習。

她白日政務忙,晚上不應酬,就到學堂裡給這些提升班的學子們講學。

晚上講學結束,徐希收了教材準備回家。

冒頓又蹭了一晚課,追上去想要請教問題。

宋百祿遠遠盯著,朝她拱了拱手,“徐丞相有禮了。”

徐希看到他,笑著抬腳上去,“少府有禮。不知這麼晚了還尋我何事?”

宋百祿伸手,請她隨行。

徐希隨他出去,直接到了不遠處的茶舍。

仿佛到了自己地盤上,宋百祿氣勢大漲,“鹽鐵官營是徐丞相提出,為何誣陷在鄙人頭上?”

“什麼?鹽鐵官營不是少府自己提的嗎?”徐希滿臉訝異。

宋百祿怒火上頭,“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我怎會提出鹽鐵官營這種事?我是活的太舒坦了嗎?”

徐希嘶了口氣,“的確是,現在朝中鹽鐵官營能獲得巨利,解決國庫不豐,朝中財政不足的壓力。你先提出來,再說拒絕,你這是斷陛下的財路啊!”

宋百祿:“!!!”

“鹽鐵官營這事,雖然我也不支持,但這不失為一個絕妙之策。我知道宋少府考慮是為增加收益貼補財政,收攏集中權利。但一刀切,也不好啊。”徐希語重心長的勸慰他。

宋百祿已經逐漸氣瘋,他支持,斷鹽鐵豪商的財路,不支持,斷陛下的財路。他現在前後不是人了!

徐希望著他歎了口氣,“宋少府也是激進了,現在騎虎難下,你說怎麼辦?”

宋百祿怒,“不是我提出來的!不是我!”

徐希驚訝的張了張嘴,“啊?你為何啊?先提出再否認,你是耍弄鹽鐵商,還是耍弄陛下啊?”

宋百祿面色鐵青,咬牙切齒,“徐福!你欺人太甚!提出鹽鐵官營的就是你!就是你!休想誣賴給我!”

“你是不敢在朝中上奏,想讓我給你上奏是吧?你好好說話,我想想這事怎麼說。此事體大,非同小可啊。”徐希說著長歎一聲。

宋百祿氣死,一把抓住徐希的衣領子,憤怒的想要當場掐死她,“你......”

“你到底想怎樣?”徐希也怒了,輕易甩開他。

宋百祿想到她的力大無窮,想到她當初舉鼎上朝,頓時清醒了些,穩了穩情緒,氣笑道,“我倒想問問徐丞相,你到底想如何?”

徐希摸出她隨身的陽刻德字磚頭放在桌上,“朝中缺錢,鹽鐵官營確實是一絕妙之策,但一刀切容易被鹽鐵商切刀,我看不如這樣,曬鹽煮鹽交給民營,官收官運,嚴格管控,再交由民售,如何?”

宋百祿現在就想殺個人泄憤,“徐福,我沒有得罪過你!”

徐希眨了眨眼,“我也......沒有得罪過你。”

宋百祿冷笑,“嗬嗬。”

徐希隔著桌子湊近了,壓低聲音跟他說,“其實,李斯還能再蹦十年。”

宋百祿臉色漸黑,兩眼陰森森盯著她,“徐丞相好計謀!”

“此事,我可幫你上奏,功績歸你。”徐希一臉正色道。

“功績歸我,攻擊也歸我。”宋百祿冷哼。

“天下哪有不付出,就能收獲的。淨想美事兒呢!”徐希笑眯眯。

宋百祿怒哼一聲,甩袖而去。

徐希在後面喊,“哎~~你那奏疏讓我給你上,還是你自己上啊?你要自己上,真不能一刀切啊!”

宋百祿快步離開。

徐希看著他走遠,笑著端起茶盞喝了盞中花茶,“掌櫃的花茶不錯。”

管猗聽這話,付賬時多給了幾個半兩錢,“茶舍至少有十個人知道了。”

“那行了,走吧。”徐希起身往外走。

“有過半是宋百祿的人。”管猗又補充。

徐希腳步不停,“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水泥牆?”管猗問。

徐希扭頭瞪他,“水泥馬上賣出去了!”

管猗應聲,隨她回家。

到家,呂雉迎上來,“主君,那冒頓又攔著主君請教了?”

“宋百祿請我喝茶。”徐希笑著回她。

呂雉驚喜,“如何了?他可會上奏?”

“他現在隻有上奏一條路,不過功勞也歸他。”徐希擺擺手。

呂雉是很想要這個功勞的,但想想她們主君身上功勞一堆,該讓就得讓,而且鹽鐵官營即便不是一刀切,也會遭人唾罵。

“我把晚上的文稿放在主君床頭,你臨睡可以過目。”

“嗯。”徐希應聲,到書房看了眼,姒染她們還在忙,喊她們早點歇息,打了招呼先行回內院。

宋百祿也和心腹門客商量定,“已經騎虎難下,此時不能再退,隻能進。”

商量到下半夜,製定了章程。

山澤湖海的稅收他們最是清楚不過,鹽鐵官營確實不可取,但可以換個官商合營的政策,專賣專稅。

有陛下威儀在,那些商賈再跳腳,不過是反叛大秦,一架大炮過去,誰也不敢妄動。

次一□□議,宋百祿面色精神,兩眼炯炯,堅毅有神。

朝中不少人看小報,雖然知道很多是徐希胡說八道,甚至還在上面印刷故事小說,但也有很多消息會印刷在上面。即便看的不仔細,朝臣們不缺金銀買一份小報。

鹽鐵官營之事,已經都知道了。現在看宋百祿的樣子,知道來了,個個打起精神。

宋百祿突然有種體會到徐希每次要被滿朝攻訐反對時,走上朝的感覺了。但想想,她每當那時,都沒事人一樣,張口就把攻訐的朝臣辯的無話可說,還能氣死好幾個。

再想自己......他深吸一口氣,大步走上前。

“陛下!臣有本奏。”

“奏來。”嬴政沉聲開口。

宋百祿拱手,“陛下,擴建王宮已經推遲數年,如今我朝國庫依舊不豐,不足以擴建王宮,新建看鹹陽都邑。此番都因朝中讓利過多。臣奏請籠鹽鐵,鹽鐵官營,以增加國庫軍用,收攏鹽鐵官權。”

淳於越擰著眉站出來反對,“鹽鐵籠歸官營,乃與民爭利,不能隻看眼前利益,不顧社稷穩固。”

“富的是掌控鹽鐵的豪商,與天下黔首何利之有?鹽鐵官營之後,還可由朝中定價專賣,讓利與民,使得黔首得利。淳於博士不讓黔首利,卻讓豪商利,不知豪商皆是吸取黔首血肉壯大富足的?”宋百祿反問。

淳於越臉色黑沉,看著他的架勢,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馮劫站出來,“陛下,鹽鐵官營短時間看能謀得巨額利益,卻弊端累累。官營後,必然會使得官僚腐敗,效率低下,官員賤買貴賣,盤剝黔首,或官逼民買。亦激化矛盾,於社稷穩固不利。”

“臣附議。”公輸琦、贏期、趙義等人站出來表態。

李斯往上座看嬴政神色,見他面無怒色,反而神態輕鬆。

又看徐希,她神色認真,認真的聽,認真的分析,倒像真的一樣,心下暗哼一聲:老狐狸!

這要不是徐希的計謀,他腦袋割下來!

而且看陛下的樣子,他很難拒絕這樣的巨大收益,和專權集權。

就是這宋百祿,往日不見他與徐希有多近的關係,如今在朝上對辯群儒的架勢,仿佛徐希的真傳。什麼時候勾結到一起的?

治粟內史本就偏她,張蒼與她關係更近。韓非和她住一個院子,用一道大門。現在連少府也跟她勾結到一起,她手越伸越長了。

大朝會上沒有吵出個結果,後九卿議事。

宋百祿把之前小報上刊登的一二三四搬了出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鹽鐵本該官營;大秦正征外安內的關鍵時期,國富強兵之能取之於鹽鐵,而不傷黔首賦稅;鹽鐵商並非絕對忠心於大秦和陛下,不僅危害國權,還易養成大奸;製鹽煉鐵者往往囤積居奇、盤剝黔首、操縱市價、收斂巨才,於民於國皆不利。”

嬴政聽這話,默默掃了眼徐希。

徐希一臉無辜,兩眼清澈,還在認真聽。

嬴政忽然喚她,“福卿以為如何?”

徐希被點到名,淳於越和公輸琦幾人這才看到她,想到她剛才一直都沒吭聲。

十幾雙眼睛齊刷刷看過來,尤其馮劫和公輸琦還帶著嚴重的懷疑。

徐希輕咳一聲,“臣以為鹽鐵官營確有其功,像少府所說,不僅能增加財政收入,還可讚助民生,招攬流民,讓利於黔首。朝中嚴管,相信亦不會出現腐敗和危害社稷之事。”

“徐丞相竟然也支持鹽鐵官營?你此前不是說,商業經濟發展,可富民強國嗎?”馮劫可記得她說過的話吹過的牛。

“鹽鐵官營,一則轉農,一則饒國,我目前的確不知如何反對。”徐希看。

又朝上座拱手,“陛下,臣雖支持鹽鐵官營,但若生產、運輸、經營全部歸為官管,臣亦不支持。”

宋百祿眼神陰了陰,怒火在頭上燃起,真是氣。若非被她這個奸佞小人架在火上,他也可以輕鬆的駁斥鹽鐵官營不能一刀切,然後做個好人,調整官營政策。

但為了促成此事,他還要繼續堅持,才能達成鹽鐵官商合營之事。

李斯看徐希表態,也站出來表態,“臣亦支持鹽鐵官營。煮海製鹽,采山鑄錢者,皆是農餘之人也,此番荒廢耕種,謀求私利,才是於國於民不利。今後高產紅薯便種大秦各地,棉花也將推向全國,黔首不再缺糧,寒而有衣。必會更多人謀取私利,荒廢田業。”

韓非也是同樣的看法,“臣附議。”

李斯不虞的看他一眼,不附徐希,來附他。

韓非面色不改,徐希又不是法家,要仁政要名聲還要乾實事,他才不附她。

他們兩個法家攪合進來,直接嚴管,全管,收歸國有!

馮劫氣死,扭頭看,三公九卿中,附議他的都沒實權,在陛下跟前說不上話。如今反對,隻怕也沒用了。

鹽鐵豪商的管事人也趕到了鹹陽,各自找門路,反對鹽鐵官營。

還有人找到徐希這裡來,表示願意出資為陛下擴建王宮。

徐希為難的應下,沒有收禮,隻說努力一下,但希望不大,隻能儘力找個折中的法子。

她的話傳出來,鹽鐵商們也知道,收歸官營怕是必行之策,他們要把手裡的財富讓出來了。

此事議論了幾番,最終定下來,籠鹽鐵,官商合營。朝中設立鹽鐵官,民製鹽,統一價收購、運輸,販給鹽商,由鹽商的的售賣。

鐵礦收歸朝中,統一運輸各地,販給鐵商和鐵匠,由鐵官監管。

宋百祿一下忙碌起來,前所未有的忙碌,出行到哪都帶著一群護衛,沉冷著臉,誰都彆惹的架勢,公事公辦。

馮劫盯著他想要揪錯處,彈劾掉鹽鐵官營。

宋百祿收到徐希的好心提醒,冷哼一聲,帶著屬官、門客忙瘋。

徐希趁機把算數甲等和秦律甲等的學子撒出去為鹽鐵官,臨行好好上了幾課,把人送出去。

公輸琦氣的咬牙,“她這分明早有準備,我看鹽鐵官營就是她搞出來的,宋百祿竟然與她勾結到了一起!”

淳於越覺得徐希還是可以說得通話,不像李斯,這宋百祿很像和李斯勾結到一起了,此前李斯也是拉攏九卿的。宋百祿依附徐希又得不了什麼好,反而依附李斯,待他退下丞相之位,宋百祿有很大可能上位。

徐希聽到這個言論的時候,感歎了一句,“人果然不能長腦子,長了腦子,就容易多想。”

呂雉實在忍不住笑,“宋百祿怕是都沒有這個想法。”

“淳於博士更適合學宮。”公孫蘀笑道。

“他在朝中站著挺好的,起碼能安那一幫儒士的心。”徐希道。

公孫蘀點頭,“嗯。”

“說到這個,馮老夫人那,我得去一趟了,請她來學堂講學,她若不願,就請去學宮,目前學宮也有王女和宗室女公子在。”徐希說著拿出帖子,親手寫了份拜帖,命人送去。

年前就有不少人家開放私塾,開建學堂,馮老夫人已經心動,下意識的看了很多書。看到徐希的拜帖,精神一震。

徐希帶著一刀上好的宣紙做禮,上門來請她做女夫子,“馮老夫人,學堂講學任務並不重,您可每日一講,一講半個時辰或一個時辰。學宮可能任務重些,但學生不多,相對散漫自由,不拘講學還是辯論學說,比您悶在家中強。”

“我在家中修養,清閒舒適。”馮老夫人傲嬌道。

徐希立馬好言勸說,“老夫人,不知您有沒有越年邁越覺得身體不佳,連思維和記憶也大不如年輕時敏捷了?我曾經遊曆時見過不少年邁老人,逐漸癡呆,忘記事情,忘記自己。若是多多動腦,參與不同的事情中,可緩解癡呆。”

馮老夫人驚愣,“癡呆?”

“對,此症老人還有不少,得此病者,多是富貴人家的老人。”徐希煞有其事道。

她醫術非凡,製的藥也往往有奇效,馮老夫人看著她認真的表情,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