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屏風(1 / 1)

“誰呀?彆敲啦!”

聽到聲音,挽月終於明白過來玄燁帶她來的是誰的家了。二人對視一眼,相互忍不住一笑。

玄燁故意加大了拍門的力度,也不做聲。直到曹寅嘮嘮叨叨來打開門,見到門前的二人,直接愣住了。

“您……們怎麼來了?”

挽月笑道:“再多敲一會兒,你怕不是要破口大罵了吧?”

曹寅趕忙大打開門,並不落入她話裡挖的陷阱,一斂眉,“那不能夠!你幾l時見過我和人急眼了?”說著理了理衣袍領子。

玄燁故意對挽月笑道:“你可休要胡說,隨意編排!人家曹諫亭風度翩翩、溫文儒雅,正直十八好韶華,若被你壞了名聲,怎好找自己如意女郎?”

曹寅苦著臉:“爺,您快彆臊我了!大駕光臨寒舍,小的不勝榮光!您快裡面兒請!”

二人這麼往裡一走,曹寅這才發現玄燁正攙扶著挽月的胳膊,挽月跛著走路不大利索。“呦,這怎麼了?瘸了?”

挽月狠狠剜了他一眼,又衝身旁努努嘴,得意洋洋:“我今兒撐腰的人在呢,你說話當心點兒,占不了上風。”

曹寅的目光暗藏琢磨,見他二人不似平時那般互相打趣擠兌,時不時看對方的眼神裡一個噴出火,一個流出蜜,他笑意盈盈地摸了摸下巴,心裡道:皇上和小碗子何時在一起了?

玄燁見曹寅的眼神裡儘是不懷好意的打量,不由嗔怒,低聲訓斥一聲:“還不過來搭把手!”

曹寅忙擺手:“那我不能夠!不夠格兒攙著她!”

玄燁黑著臉:“這是想做曹公公了?”

曹寅趕忙麻利兒地過來,低頭俯身繞到挽月另一邊,伸出手來,“您老慢些!”

挽月卻抿嘴一笑,不理會他,自己朝前走了幾l步,打量這個院子。就是尋常的官宦人家小院,不算特彆氣派,但也規規整整。“你怎麼就在門口?”

曹寅訕笑:“來門房囑咐個事兒的,可巧聽見敲門聲。”

繞過影壁,曹寅的阿瑪額娘聞聲趕出來,看見來人大吃一驚,就要跪下去行禮。

玄燁忙道:“在宮外不必多禮!都是老相識了!”

曹璽和孫氏受寵若驚,孫氏忙招呼道:“外頭冷,二位貴人快裡面坐。”

挽月覺得自己腳也沒什麼了,就是剛才摔得有點麻,便不大好意思當著彆人的面讓玄燁攙扶。尤其曹寅的阿瑪還是朝臣。

她不由自主地將胳膊從玄燁的手中抽回來,動作不大卻已被玄燁所察覺,暗中握緊。挽月幽怨地仰起臉,從他側顏也可見笑意。

孫氏從順治爺時就在宮中給還是二阿哥的玄燁做乳母,在宮中多年自然見的也多了。但還是頭一回見皇上如此在意一個姑娘。是以心裡也十分高興。

曹璽趕忙讓婢女們上茶上點心來。

“孫嬤嬤,家中可有跌打損傷的藥?”玄燁皺眉。

挽月忙擺手,“就

是冰嬉的時候摔了一下,剛起來時候疼⑶⑶[]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現在沒什麼大礙了。”

玄燁關切道:“還是擦一下吧!或者朕讓梁九功去附近醫館給你請個大夫。”他想了想,道:“許太醫家是否也住附近?”

曹寅也想了起來,連連點頭,“還真是,就在隔壁那條胡同。我這就叫人去請!不一定在家啊!”

挽月認真同玄燁道:“真的不用叨擾,我也不想大張旗鼓,弄得宮中人人都知道。我哥哥同我說過,北京城沒有秘密。城東有人吵架,一炷香的功夫城西的人就能給你背出來。傳出去,指不定成什麼呢!我也怕我家裡人擔心。”

“也好。”玄燁向孫氏看看。

孫氏笑著與挽月說道:“這跌打損傷一百天,現在覺察不出痛處,等晚上回去睡一覺,第二日才是真的疼。你若不好意思,我帶你到我房中,都是女眷,給你先擦些藥。萬一真摔得不輕,及時上藥也是有極大好處。待會兒您就趕緊回宮去讓太醫瞧瞧。”

挽月應聲頷首。

曹家的院子不似明珠家講究錯落有致、借鑒江南園林的風格,是典型的北京四合院。她聽曹寅說過,他們一家都是包衣,孫氏曾是皇上的乳母。她暗自打量著孫氏,年歲約莫將近四十,頭發用桂花油抿得油光水滑、整整齊齊,眼角沒什麼細紋,一雙手保養得當,一看便知日子過得挺舒心,並不需要操勞。

如今她的丈夫要做江寧織造這樣的肥差,兒子又是皇上跟前得信任的禦前侍衛,從情感上說親如手足一點都不為過。她自然也心情舒暢。

挽月在孫氏和婢女的攙扶下,慢慢到了女眷內院屋子。

孫氏扶著她坐下,挽月客氣道:“嬤嬤,您讓我自己來吧。”

“小姐就不要跟我客氣了。嬤嬤我呀,看得出來,您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

“嬤嬤折煞我了,我隻是乾清宮的代詔女官罷了。”挽月垂了垂手,兩股編得細細的辮子耷在肩頭。

孫氏笑而不語,接過婢女手中遞上來的藥,替她挽起了褲腳。

“在皇上七歲那年,也像您這樣摔過一回。那時候,先帝爺特彆寵幸董鄂皇貴妃,什麼後宮裡的佳麗都顧不得了。皇上啊,雖然嘴上不說,但是日日夜夜都盼著他的皇阿瑪能來,哪怕訓斥他一句。”孫氏一邊給挽月上藥,一邊娓娓道來。

“終於盼到入秋的時候,先帝去南苑狩獵,也把皇子、宗室子孫都一同帶上。皇上和曹寅淘氣,爬上了樹,摔了下來。正巧被路過的先帝爺看見了,就趕緊宣了太醫。先帝問他疼不疼,他說不疼。可到先帝和太醫都走後,他在我面前,才哭出聲來,說嬤嬤,好疼。我問他,為什麼剛剛皇阿瑪在的時候不哭不說疼?這樣皇阿瑪就會心疼他,說不定會多留一會兒,你不是很想念皇阿瑪嗎?他卻說,可如此這般,皇上一定會責怪曹寅還有顧問行護主不利。隻要他念書念得好、騎□□進,皇阿瑪一定會來看他。”

孫氏抬起臉時,挽月依稀能看見她眼中晶瑩的淚花與欣慰的笑意。

所以他是知道摔得重是有多疼,更怕你是一路忍著故意說不疼。”

挽月微微垂首,心裡道:我才不會忍著疼不說了,我一定有一點點疼,也要說成很疼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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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家找來的藥效果不錯,才塗抹沒一會兒,挽月就覺腳踝處清涼至骨頭,走路也沒那麼酸痛了。

見她自如了許多,孫氏反而笑著叮囑:“挽月小姐可不能大意了,現下隻是被藥暫時緩解,您若不留神,回去會更嚴重。”

曹璽忙對曹寅道:“諫亭,你護送皇上和挽月姑娘回去。”

曹寅不情不願地應了聲,心裡道:阿瑪您懂什麼呀?人家倆人出來,什麼旁人都沒帶,為的就是待一處。他跟著湊什麼熱鬨?嫌腦袋不夠亮?

不過皇上這回倒沒有拒絕,他讓挽月坐馬車裡,自己與曹寅騎馬。

他站在曹宅的門口,不舍地望向曹璽與孫氏。對他來說,孫氏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比生母佟佳氏還長。此去江南,不知再見何時年月,興許就再無機會了。

可身份是一重永遠不可逾越的大山,君就是君,包衣奴才就是包衣奴才,他永遠都不可能對孫氏流露出超越身份的真情。

孫氏看了一眼挽月,又看了一眼玄燁,忍住眼淚,笑靨舒展點了點頭,“這姑娘可真俊!一看就是好姑娘!”

玄燁被觸碰到心底的柔軟,他對孫氏也頷首,笑道:“曹璽、孫嬤嬤,你們保重身體。江南風景好,氣候宜人,很適合調養身體。過幾l年待一些事情平息了,朕就去江南遊山玩水,到時候可要住你們家裡。”

曹璽和孫氏忙不迭點頭,“二生有幸!”

落日靠在紅牆的肩頭,不舍沉下似的,將一抹胭脂色塗抹在兩旁。

剛從神武門進來,還未至乾清宮,就見顧問行早早地等在宮門口,來回踱步團團轉。

玄燁甚少見顧問行如此神色匆匆,下馬後將馬韁繩交給二福子,蹙眉問道:“怎麼了?”

“皇上您可來了,太皇太後要見您。”

皇祖母急著召見,還特地讓顧問行等候在此,玄燁不敢大意。於是忙對顧問行吩咐道:“挽月陪朕出宮走走,不小心摔了,你送她回乾清宮,速速去宣太醫。”

“嗻!”

馬車中的挽月察覺外頭的異常,也掀起了馬車簾子,正要走下來。

玄燁卻大步過來,到馬車跟前,“朕已經讓顧問行宣太醫,你好生歇著,千萬不要亂動逞能。朕要去慈寧宮。”

“嗯。”挽月應聲,暗中打量著顧問行同玄燁的神情,心裡道:宮裡出事了!

慈寧宮彌漫著一種令人不適的寧靜。

玄燁大步流星邁過門檻,“皇祖母!”

太皇太後聞聲,定了定神,站了起來。

“怎麼了?”玄燁打量太皇太後和蘇麻喇姑的神態,皆是一般凝重嚴肅。令他不安的是,他的皇祖母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人,此刻他竟然從她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絲慌亂與無措。

出大事了!

太皇太後深吸一口氣,蘇麻喇姑對所有宮女太監道:“你們都下去吧!”

屏退左右?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屋中隻剩下祖孫和蘇麻喇姑二人。

她方沉聲對玄燁說道:“皇帝,你看這副屏風。”

玄燁不解用意,隻得順著太皇太後的目光看過去:是一扇做工精良的紫檀邊象牙雕花湖光山色彩繡立屏風,四折分彆是四幅風景畫,皆為不同地方山水。不過……玄燁蹙眉,尋常用作皇家貴人之物的陳設,一定會選取名山大川。而這裡的山水皆不是,反倒都像是山野小趣。這倒也未嘗不可。

他再度仔細端詳,一下子看出了端倪,“這四幅山水圖的山中,皆藏著一座寺廟。內務府繡工怎會選這樣的畫?隻怕是意有所指。”

“你再看字。”

玄燁盯著那字,瞳孔驀地放大,“這不可能!”

他猛地看向太皇太後。

“雖然哀家也和你一樣覺得匪夷所思,可這真真切切是先帝的筆跡。還有這畫中的寺廟,分明是意指先帝未死,實為出家。皇上與哀家欺騙天下人,掩蓋這一樁事。愛新覺羅家的皇帝出了一個和尚,這絕不能讓天下人知道,尤其是你還未親政。”

玄燁的拳頭握緊,骨節捏得發出咯吱聲響,他一字一頓道:“赫世享!”

“你不必叫了,這屏風不是內務府送來的,是十二衙門的司設房。”

“是吳良輔。”玄燁冷冷地從牙縫中擠出這二個字。他退出了慈寧宮,“速叫葉克蘇來!”

粉紫色煙霞已散,天邊呈現出詭譎的深藍灰紫,變幻出可怖的怪狀,一塊塊一團團,懸在皇城的上空。明黃色的衣袍隨著快步行走而掀起衣角,他大步走過甬道、穿過道道宮門,腳下的路從來都沒有那麼平順,可能想做這九五之尊,就注定不會一帆風順。

深藍的天幕猶如一隻張開的大口袋,隨時要將地面萬物吞沒。玄燁站在乾清宮門口,隻仰望蒼穹一眼,幾l步停歇地走了進去。

“奴才葉克蘇……”

“吳良輔呢?”

葉克蘇瞥了皇上一眼,他知道皇上在極怒的情況下,反倒會顯得異常平靜。“太皇太後第一時間吩咐侍衛去拿人,吳良輔似乎已經知道此事,或者說故意而為之。一大早便拿著令牌出了宮門。鑾儀使往他家中,早已人去樓空!在他的家中發現這個,應該也是故意留下來的。”

一方同樣繡著湖光山色圖的繡帕,隻不過帕子繡的是夜景,一彎新月懸在山頂,那月亮是用紅線繡的,鮮豔欲滴,通紅如血。

帕子被攥緊,“血月教。”玄燁冷笑。

葉克蘇有些發怵,“奴才收到加急密報,順治爺從先前所藏身的寺廟裡不見了。”

玄燁淡淡一笑,摸了摸那扳指,“他們是想用皇阿瑪的消息,跟我們換牢裡的那個人吧!看來這個鄭魁,對他們還有點用。”

葉克蘇也早已想到,“鄭魁已經被奴才廢了一隻手,奴才倒不覺得他真的知道教中消息太多。那個

人看起來貪生怕死,沒用刑多久?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該撂的就全撂了。”

“你的意思是,他不是真正的堂主鄭魁?”玄燁冷冷道。

“不,相反,奴才恰恰覺得他就是鄭魁。從奴才安插在血月教中的眼線來密報,鄭魁這個堂主不過是仗著先前在天地會還有一些追隨者,到了血月教,當時教眾不算多,才給了他堂主地位。這個教很神秘,擴散得也很厲害,而且很有錢,不像一些民間起義全是農民。這個姓鄭的,行事作風很有幾l分官腔官調。奴才順藤摸瓜,查了他的底細,他本名鄭良,曾是前明的一個縣官。”

玄燁很快便想通了,“一個在血月教地位不低的堂主,落入鑾儀衛手中。勢必引起教眾恐慌。倘若他們不做任何措施來救,隻怕會大大挫傷士氣,軍心渙散。那屏風上的四幅畫中都暗藏著四座寺廟,你可都去查看了。”

“奴才已經讓人去極力辨認畫中的山,發現都是京城附近幾l座州縣的山,也的確有寺廟。而且……先帝爺都在裡頭宿過些日子。”

玄燁原本還藏著些希望,聽到這話,希望一點點熄滅下去,“看來皇阿瑪真的在他們手裡。”

葉克蘇遲疑著:“皇上,要用鄭魁去換順治爺麼?”他覺得稱呼先帝爺、太上皇似乎都不大合適。

玄燁低著頭,一言不發,桌案上新裁的白紙鋒利,割傷了手指關節處,血染成朵朵紅梅暈開。

一整晚,挽月都沒有在耳房聽到過任何關於皇上的動靜,就連顧問行也未見身影。她腳上敷了藥,已經不那麼疼了。隻是走路動作大的時候,牽扯到筋骨還有些不自在。她想起他匆匆離開時的嚴肅又緊張神色,宮裡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會不會與她的阿瑪有關?

月夜,靜得出奇。

她靜靜佇立在簷下,看見葉克蘇從西暖閣裡出來。

最要緊的事,他還是最信任鑾儀衛。

她不由想起那日在納穆福同她所說的話,鬼使神差地慢慢移動著步子,竟就走到了西暖閣門口。

“誰在外面?”

四下裡萬籟俱寂,周圍靜得我那月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她不動聲色,心下猶豫著要不要試探他一番,腳步已經邁了進去。她看見他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驚惶與無措。然而在看見她的那一刻,又迅速恢複如常,用溫柔掩蓋上。

“你怎麼起來了?腳傷好些了嗎?太醫怎麼說?”

挽月心道:一般人在緊張時,會突然問出一連串的疑問,因為內心此刻並不從容鎮定。

她本想回答他,可腦子裡不知怎麼想的,嘴裡就不假思索蹦出了這句話:“想來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