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相和(修文) 糟老頭子出的奇招……(1 / 1)

沿著小路,葉克蘇和馬齊並肩走著。鼇拜宅邸他雖常來,但那是前幾年他還未做鑾儀衛都指揮使的時候,納穆福會招呼他一起出去打獵。近來便邀約的少了。豈止是納穆福,京城裡那些往日的玩伴發小,誰不是對他敬而遠之?鑾儀衛在很多人的眼裡,就是前朝錦衣衛般的存在。

也就馬齊這樣心底坦蕩,沒心沒肺的公子哥兒才不對他設防。

戶部尚書米思翰,他替皇上查過,忠臣。

二人閒庭信步,馬齊還在留戀那驚鴻一瞥,“葉克蘇哥哥,都說瓜爾佳氏出美女,我原不信,今兒才算真的見著了。都說太祖時的葉赫那拉東哥格格,太宗的宸妃海蘭珠,都有傾國傾城之貌,可我覺得便要真和她們比,剛剛那位姑娘也不遜色。”

馬齊仍把他當朋友,自己卻調查過他們全家,就連此時此刻,他也正在利用著馬齊,堂而皇之地進入鼇拜家裡查探。

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小人,這輩子也就如此了。

“有那麼美嗎?”葉克蘇的眼裡依舊平靜如波,甚至還帶了一絲挑剔。

馬齊驚異:“我的天啊!這都不算美?天底下還有美人嗎?增之一分則豐腴,減之一分則瘦削,雖形容狼狽,卻儀態大方,不卑不亢,她剛剛指著敏鳶姐姐說'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的時候,整個人都如沐在雲光裡。我從未見過如此灑脫恣意的女子,偏生容顏又不粗鄙健碩。”

葉克蘇忍不住想發笑,他發覺這個愛騎馬射箭,如草原上迎風奔跑的小馬駒一樣的不羈少年,眼睛裡落入了星辰。

忽然間,他很有點羨慕。一見鐘情迷戀上一個女子,這是他永遠都不會有,也不能理解的。皇上應當也不會這樣。

他們這輩子都沒有資格如馬齊那般去恣意地愛上一個人,也不配。

“你說美就美吧!”葉克蘇笑了笑,不知不覺二人已經走到了一處他從未到過的院落外:煮酒。

葉克蘇盯著院落月門上的匾額,眯了眯眼,三國的曹操曾和劉備青梅煮酒論英雄,一個書房取這個名字,未免有點司馬昭之心了。

果不其然,門邊站著兩個侍衛,大管事額爾赫也守在門口。他見到葉克蘇和馬齊,畢恭畢敬地躬身行禮:“葉克蘇少爺,馬齊少爺康安!您們怎麼走到這兒了?”

馬齊背著手笑道:“噢,他們跟我姐夫去八方食府吃飯去了,我和葉克蘇溜達溜達,待會兒再去。”

葉克蘇盯著額爾赫,“好久不見額爾赫管事,還是一如既往地忠誠勤勉。”

赫爾赫沒有作聲。

葉克蘇隨手折了一條淩霄花枝,“馬齊,我有點餓了,回家吃飯吧!”

馬齊不解:“不是去八方食府嗎?”

“不去了。”他擺擺手,“我還要進宮面見皇上。”

馬齊便也理解不勸了,人家是從二品指揮使,哪兒像他一個國子監學生清閒?

待那二人走後,額爾赫轉身進了書齋。

門被打開,發出“吱呀”一聲,正在說話的班布爾善立刻停了下來,他知道額爾赫應該是有重要的話要同鼇拜講。兩兩圈椅之間的茶幾上擱置毛筆,應當是剛被用過。

額爾赫低頭同鼇拜耳語,鼇拜面露不可思議,“哦?竟然有這等事?”

額爾赫點了點頭,鼇拜捋了捋胡子,先是蹙眉,旋即仰首笑了幾聲。

班布爾善等幾人不明就裡,但見鼇拜大笑,估計不是什麼壞事。

鼇拜起身拱手:“哦,家中瑣事,諸位無須擔心。那今日不妨就聊到此,諸位中午都留下來用午飯吧!”

“中堂大人太客氣了!我等就不留了!”班布爾善看得出來,這會兒鼇拜家必定有旁的事,於是便同其他人一道婉拒。

各人寒暄了幾句後,便陸續出了院子。

鼇拜問額爾赫道:“方才我與他們在書房,沒有什麼旁的人來吧?”

“馬齊少爺和葉克蘇少爺路過。”

“哦?”鼇拜警惕了幾分。“他來做什麼?”

“路過,也沒說什麼,就同馬齊少爺走了。”

鼇拜略微思忖說道:“如今鑾儀衛隻為皇上辦密辛事,他又是皇帝親表哥,關係匪淺,跟納穆福說,往後同葉克蘇少來往,讓馬齊也少把他往咱家帶。”

“是。”

“月兒同敏鳶打起來了?為著什麼?誰先動的手?”

額爾赫道:“好像為了二小姐一個貼身婢女,被大小姐打了,二小姐過去,大小姐同她言語間起了衝突。大小姐那個性子您也知道我,明火執仗直來直去的……”

鼇拜想了想,道:“倆人都給我帶到榮威堂來。”他搓了搓手心,額爾赫見鼇拜手心赫然寫著一個字,趕忙遞上手帕給其擦拭。

挽月和敏鳶二人都已經各自回去收拾了一通。挽月梳了家常旗頭,也沒戴什麼頭飾,粉紫色海棠花雀氅衣,湘色月華裙。過來的時候,正好在門口碰見吉蘭攙著敏鳶。二人冤家路窄,要不是丫鬟攔著,隻怕此刻又要撲上去打起來。

敏鳶狠狠瞪了挽月一眼,搶先一步邁進了門檻。這舉動反倒叫挽月感到有幾分好笑了。

鼇拜坐在太師椅上,自己兩個閨女一前一後進了門。一看挽月,清麗脫俗我見猶憐,再看敏鳶頭發披散也未梳旗頭,隨意穿了一件旗袍也沒戴壓襟,神態慵懶眉眼又帶戾氣,頓時火從心底冒。

吉蘭了解這父女倆每次見面時的狀態,這下又有了對比,怕自家小姐吃虧,忙過來悄悄拍了下敏鳶的背,撫慰一下。

二女一言不發,全都倔強地撇著嘴,互相不看誰。鼇拜覺得有點好笑,這眼神裡的狠勁、傲氣,還真有點像親姐妹。

“打起來了?挺能耐啊!說說,誰先動的手?”

“她!”

“我!”

敏鳶挺驚訝,她還以為挽月要在阿瑪面前哭哭啼啼裝好人,惡人先告狀,沒想到竟然乾脆一口承認了。

鼇拜也覺得挺有意思,看向挽月,挽月此時反倒有點不好意思了,紅了臉。

“呦,這會兒知道害臊了?剛才打你姐姐時候不是挺勇猛麼?”

挽月尷尬小聲說道:“虎父無犬女麼。”

眾人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敏鳶不屑地冷笑,“巧言令色。”

“樂薇,你來說!”

乍一被點到名字的樂薇“啊”了一聲,隻得硬著頭皮,用儘量客觀的言辭將整件事情前因後果描述了出來。

鼇拜指指對面兩個女兒,“前因後果我都大概知道了。敏鳶,是你說挽月身分不明,親爹還是不是我也說不準?”

吉蘭心驚肉跳,她剛剛聽見小姐說這句話就知道不妙,這傳到老爺耳朵裡,沒有男人願意被傳孩子不是自己的,不論是真是假。

敏鳶又何嘗不知道,隻不過說的時候正在氣頭上,隻為逞口舌之快。這會子不免心虛。

鼇拜並不打算放過她,“怎麼?有膽子說沒膽子認?”

吉蘭剛要製止,敏鳶卻已經開了口,“是我說的,我認了。”

鼇拜拍案大怒,闔屋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

他捋了捋手腕袖口,正色道:我告訴你,我既然敢認,那便是有十二分的把握。冒充宗女是大罪,鑾儀衛查得仔仔細細。你是質疑我還是質疑鑾儀衛的能力?你二十七歲,跟一個小孩兒鬥氣,我都替你臊得慌!”

敏鳶自知理虧,仍站直了身子,挺直脊梁道:“話在氣頭上,就說出來了。要打要罰都隨你,但我不認錯。”

鼇拜看向挽月,“那你呢?”

“我有錯,不該對長姐動手,可以有彆的解決法子。但我不道歉。”

“哼,都挺倔!不愧是我鼇拜的女兒。罰是一定要罰的,額爾赫!拿根繩子來,把她倆捆起來。”

所有人皆驚愕。挽月和敏鳶也都瞪大了眼睛。

樂薇嚇得盈了淚,“爺爺,大姑姑和小姑姑就是鬨著玩兒的,都過去了真的!我小時候也頑皮來著。您彆罰她們了,小姑姑這般清瘦,又是剛來,您讓她往後怎麼想這個家?怎麼看待您、看待我們這些家人?”

額爾赫也愣住了,“老爺,這不能吧……都是嬌滴滴的千金小姐,這傳出去名聲就毀了!”

“我說話不好使?那紮克丹,你去拿!”

紮克丹朝額爾赫望望,麻利地出去,不一會兒便拿來了一根長麻繩。

繩子扔到地上,“老爺,繩子給您拿來了。”

鼇拜朝繩子看了一眼,狠狠剜了他一道,“誰讓你拿麻繩了?還拿這麼長!不知道的還以為捆牛捆豬呢!”

紮克丹悻悻然低下頭,心裡嘀咕:不是您說拿繩子拿繩子麼……

額爾赫頓時了然,對吉蘭吩咐一句,吉蘭趕忙從外頭尋了一縷一指寬的布條,呈了上來。

鼇拜吩咐道:“把敏鳶的右手和挽月的左手綁在一起,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許替她們解開!什麼時候對對方道歉了,什麼時候解。你們倆要是誰自己動手了,我就打死吉蘭或者那什麼星,什麼冬。樂薇不許跟著,回你自己屋裡把《孫臏兵法》抄一遍。”

樂薇傻了眼:“她們倆打架,這裡沒我什麼事兒啊?”

“你若足夠聰明,她們倆就打不起來。”

樂薇:我真是無妄之災!

樂薇自認倒黴,也不敢再替二人求情了,隻得同情地看了挽月一眼,“小姑姑,我先走了,那你自己保重啊。”

婢女蜻蜓在心底歎了一口氣:您有這功夫還是先同情同情自個兒吧!

鼇拜又加了一句,“不許奴婢幫忙,今天一天,就讓她們倆自己解決一應事宜,誰敢上手幫忙被我知道了,就剁手。”

一聽到要打自己貼身侍婢,兩個人都不敢替自己分辨了。隻好眼睜睜看著布條繞到自己手腕上。

綁好後,敏鳶使勁掙了掙,直接把挽月一踉蹌拉到了自己懷裡,“哎哎,你彆靠我!”

挽月沒好氣道:“你不拽我,我怎麼會倒。”

二人彆彆扭扭站好,鼇拜甚是滿意,“都回去吧!”

敏鳶氣急敗壞又毫無法子:這不跟坐牢似的?!

挽月:糟老頭子好手段!

兩個人不情不願地出了榮威堂。

敏鳶不客氣道:“吉蘭我們回春和苑。”

“憑什麼回春和苑?我還想回悠然居了。”

敏鳶轉過臉來,剛要發作,挽月慢悠悠道:“哎,你彆這樣看我,再近就親到我臉了。現在我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都老實點少蹦噠吧。”

敏鳶雖生氣,卻也無可奈何,邊走邊道:“阿瑪真偏心,綁我的右手,給你留右手用。”

挽月沒好氣道:“你心裡先入為主覺得他偏心,自然處處都覺得是。他對你不好嗎?我以前連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哎呦,你順拐了!”

“你踩我腳了!吉蘭!吉蘭!”

挽月真是頭大了,這個大姐,雖說快三十了,一點都不成熟,幼稚的很!說到底還是被保護得太好。

遷就著敏鳶,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了春和苑。這春和苑裡一向冷清,平日裡敏鳶性格孤僻乖戾,對待下人也不寬厚,春和苑常常安靜得如同深宮冷院,今日難得一見人多,竟也有了人氣。

“這院子可真大!”挽月由衷讚歎道。

敏鳶流露得意之色,“這院子冬日裡日頭可足了,雖說悠然居也大,還有一處荷塘。可我院裡有一棵柿子樹,事事如意呢。是阿瑪讓人親自給我移植過來的。”

吉蘭驚異,竟然在大小姐的臉上難得見到了笑容。

“吉蘭,都晌午了,還不吃飯?”

“我這就去傳菜!”

阿林也不甘示弱,“我也去傳菜!”

吉蘭白了阿林一眼,“既然我都說我去傳了,怎麼你也去?還怕我苛待你們小姐不成?”阿林快步走著,“你又不知道二小姐喜歡吃什麼。”

不一會兒,各色菜式就布滿了桌子。一邊是燴鯉魚、清蒸羊羔、丁香鴨舌;一邊是西湖牛肉羹、龍井蝦仁、醉蟹、上湯白菜。

敏鳶嘲笑,“你就吃這個啊?南蠻小家子氣!”

挽月懶得同她計較,早飯就沒來得及吃,又打了一架,這會兒恨不得大快朵頤,“你吃一個大家子氣的給我看看!”

她倒是拿起了筷子,可敏鳶卻使用慣了右手,被綁著呢!可臨走的時候,老爺吩咐了,誰敢幫忙就剁手。於是所有的丫鬟再畏懼大小姐,此時也都站著不動。那便隻有一個可能性了!求她?還不如讓自己去死!敏鳶賭氣地左手拿起筷子,開始嘗試夾東西。

身邊的人早已吃得香噴噴,敏鳶連口飯都沒舀起來。

挽月看見了,一愣,“你不會用左手啊?”

敏鳶拉著臉一言不發。

挽月長歎了口氣,“唉,我真是苦命,幫人忙人家連個請都不說。”

“我又沒要你幫,大不了餓一天。”

“萬一不止一天呢!阿瑪可沒說時限!”

敏鳶頓時啞口無言。

挽月笑盈盈撕了一條羊腿遞給她,“行了行了,暫時不吵了,吃飽了再吵。”

“嗯。”這點上,敏鳶同她達成了共識,畢竟識時務者為俊傑麼。

挽月也拿來了那隻螃蟹,“那你也幫我一下,把這蓋兒掀開。”

敏鳶一臉嫌棄,“這什麼呀?能吃麼?螃蟹不是應該蒸熟麼?”

“好吃得很!花雕酒泡的,要不要嘗一點?”

螃蟹的鮮甜和花雕酒的香氣混在一起,入口即化,滑不溜口,一點也不腥,鮮得人眉毛都翹起來了。

“好吃吧?”

“嗯。”敏鳶笑著點點頭。

“江南好吃的多了。有機會,帶你去嘗嘗。”

敏鳶微微驚詫,側臉望著挽月。挽月也反應過來:對面這個是她的仇敵哈!於是尷尬地笑了兩聲,“我跟你說的客套話,你不要當真哈!”

一頓飯下來,敏鳶倒沒什麼,挽月累得不輕,又是給人喂飯,又是擦嘴的。反倒像半個丫頭。折騰了半個時辰,這頓飯總算是吃完了。

吃完飯,挽月拉著敏鳶朝床上一躺,“睡一覺吧,等晚上再去跟阿瑪求求情,待在一起少動彈,減少一些比較難的動作。”

“咕嚕!”一陣不合時宜的聲音響了起來。

挽月眨眨眼,“你沒吃飽?”

隻見敏鳶的臉色比白牆還難看,挽月嚇得坐了起來,“你怎麼了?不舒服?吉蘭姑姑!”

吉蘭趕忙跑了過來,“怎麼了小姐?”

“她……”

敏鳶憤憤地看著挽月,然後幾乎怒吼道,“讓所有人都出去!出去出去!”

“您這是?”吉蘭不解。

“老娘要出恭!”

挽月徹底躺倒在床上,“我的天哪!”

敏鳶感到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連退親、和離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窘困過。讓她在自己一個敵人的面前解手,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一定是你中午讓我吃的那個什麼醉蟹!我以前從來不這樣。你是不是給我下毒了?”

“天地良心!我自己也吃了,我怎麼不拉肚子!是你自己腸胃不適應。”

敏鳶今天第二次哭了。

看著一個大自己十幾歲的姐姐哭,挽月覺得特彆好笑,“大姐姐,我都不嫌棄你……你怎麼反倒委屈上了?”

“等解了綁帶,我一定殺了你滅口。”

挽月哭笑不得,“我……大家都是女子,沒什麼不好意思的。要不,我也做一件窘困的事兒,你來幫幫我?咱們這樣就都有秘密要守了。”

“什麼秘密?”

挽月面露窘困,“我後背有點癢癢,你替我撓撓吧。”

“你的後背我怎麼撓?你怎麼這麼多事兒?”

“面對面,你用左手從我後脖子伸進去不就行了?”

吉蘭忍俊不禁,心裡想道:這位二小姐,才不是個蠢人呢。反倒是個真正心地通透的妙人兒!也許,她到了這府裡,能帶來一派新氣象。大小姐,其實就是太孤單了。

到了晚飯,二人老老實實站到了鼇拜面前。

鼇拜放下書卷,“這麼快就認錯了?我還以為要到明天呢。”

敏鳶沒了脾氣,“頭先是我不好,故意讓大門不開,給小妹添堵了。今天也是我衝動,沒分青紅皂白,還說氣話,辱沒了小妹的額娘。”

挽月:“今日我不該對大姐動手,長幼有序,即使我心有不滿,也應當先同大姐講道理才是。讓外人看了笑話,還讓阿瑪生氣,實屬不該。”

鼇拜抬抬下巴,“互叫一聲姐妹,這事兒算翻篇了。”

敏鳶扭扭捏捏地和挽月對面站著,二人的手還綁在一起。

“姐姐。”

“二妹。”

鼇拜同額爾赫相視一眼,哈哈大笑,一拍桌子道:“給她倆解開吧。”

婢女拿了一把剪刀,將二人手腕上的布條給解開了。挽月頓時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輕鬆,那簡直如同坐牢完刑滿釋放的感覺。

果真自由可貴!

“廉頗藺相如也能將相和,我鼇拜的家裡,也想家和往事興。不指望你們一下子冰釋前嫌,但今日這樣的事情再也不要讓我見到了。”

“是,阿瑪!”

鼇拜同阿林嬤嬤道:“月底佟國維他母親過壽,我打算帶挽月也一同去,算正式在京城所有名門世家前面亮個相。一應滿人的規矩,你好好教一教。”

“是。”

挽月心慌了,“阿瑪,我就不要去來吧!我這身份……”其實她是因為社恐,實在不想出門!

“要去要去!你不用擔心,咱們滿人沒那麼多繁文縟節。太宗娶過部落首領的遺孀、還有公主改嫁的,沒那麼多講究!再說了,我鼇拜的家事,沒什麼人敢議論。我說你是我女兒,不論你的額娘是誰,你都是身份尊貴!”說罷,又看向敏鳶,“你也去吧!”

敏鳶瞪圓了眼睛,“我不去!我都多少年沒出門了!”

“所以更要去!你看看你在家裡待得,都快生青苔了!”

敏鳶沒好氣地白了阿瑪一眼,但又怕他再出什麼奇招,隻好閉上了嘴。

“額爾赫,你去好好準備厚禮。免得好東西被旁人尋去了!”

“是!”

不獨鼇拜家,宮裡也正在給康熙準備壽禮清單。

內務府總管納蘭明珠捧著長長的一串清單,“平南王尚可喜去歲進貢的紅珊瑚一座、平西王吳三桂今年新貢的滇茶、雲南白藥,福建總督敏寧今歲新送上來的南海珍珠……”

玄燁伸手接過禮單,看了一眼,“這些都備下提前送給我郭羅媽媽去。”見注1

“微臣遵旨。”

“你再去采辦一些新奇的,什麼西洋的、東洋的,沒見過的東西,給他老人家開開眼!不是有能架在鼻梁上的玳瑁放大鏡麼?”

“微臣這就去辦!”

“你去吧!”玄燁揮揮手,心裡盤算著讓明珠做內務府大臣有些屈才了,倒是個可以栽培入相的。

正想著,葉克蘇進來了。

“你來得正好,關於你祖母壽禮的事情,朕正想和你商議呢,你一上午去哪兒了?”

葉克蘇坐了下來,“半路上被馬齊喊走,去鼇拜家坐坐。”

一聽說是鼇拜,玄燁來了興趣,“哦?你查探出什麼了?”

“鼇拜現在警惕性很高,在他們家查探比以前難了許多。今日在門口看見了班布爾善、遏必隆、吏部尚書阿斯哈、靖西將軍穆裡瑪、兵部侍郎泰必圖、工部尚書濟世的馬車。”

玄燁將奏折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哼!簡直是反了!朕知道他結黨營私,可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多朝臣!幾個部的尚書都同他走得近,那朕這個皇帝算什麼?”

葉克蘇道:“您消消氣,來日方長。這正是要沉得住氣的時候。他們拉攏,您也拉攏,奴才看明珠是個可用的,戶部尚書米思翰也忠心耿耿,索額圖也是站在您這邊的。馬齊也進國子監了,再過兩年您也可提攜他起來。到時候為您所用。”

玄燁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握緊拳頭,“如今三藩不穩,我還不能動鼇拜。先不想這個了,你還查到了什麼?”

葉克蘇想了想,猶豫著要不要報,還是說吧!“馬齊帶我逛園子,撞上鼇拜他們家兩個小姐打架。”

“哪個小姐?”玄燁蹙眉。

“大的是那個跟蘇克薩哈兒子退親的,後來鞭打第二個丈夫又和離的。”葉克蘇頓了頓,著重講道:“小的是那個挽月,拿刀威脅您的那個。把她姐姐給打了,奴才去的時候二人扭打在地,頭發都揪掉了一地。”

“竟然是她?她還動手了?”玄燁將信將疑,心裡納罕。

葉克蘇趁熱打鐵,“沒錯兒,奴才瞧她比那個大的還要彪悍,一群人拉都拉不住。馬齊都看傻了!說從未見過這樣的奇女子!彆說旁人了,估摸著您要是在,都能挨彈個腦瓜鏰兒!”

“放肆!”

葉克蘇心道:這下您應該以後看不上這個女子了吧!看不上好,帝王不能被迷住了。

注1:滿語郭羅嬤嬤,又作郭羅媽媽,是外婆,姥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