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的日子比楚弗唯想象中來得還快。
紐約是繁華而熙攘的城市,高樓林立,車流徐徐。靠近大學的街邊,窗明幾淨的公寓大樓高聳入雲,如同被擦拭雪亮的多棱鏡寶盒,彰顯與眾不同的設計風格。
這是聞名全紐約的豪華公寓,不但有露天觀景台及華麗裝潢,樓內還配備24小時門衛及禮賓,影院、健身房、遊泳池、寵物護理等一應俱全。
屋內,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寬敞的客廳,照亮房間全局。
楚晴在開放式廚房裡來回穿梭,她四下檢查一番,問道:“唯唯,看看缺什麼?你平時打算開火麼?”
“媽媽,歇會兒吧,我自己能行。”楚弗唯看母親忙裡忙外,歎息道,“其實可以申請校內宿舍的。”
由於種種情況,楚弗唯選擇出國留學,被紐約某知名高校錄取。
楚晴和何棟卓得知消息後既高興又操心,開學前就打點好女兒的住處,生怕頭一回獨居的楚弗唯住不慣,不但購置學校附近的昂貴公寓,還跟過來采買家具、四處布置。
楚弗唯深感興師動眾,卻不好拂父母的心意。
楚晴:“算了吧,我和你爸谘詢過了,宿舍還要搶,抽簽什麼的,與其折騰這些,不如自己住呢。”
“那我可以自己租房。”
“這跟租房也沒什麼差彆?你要布置什麼,還能方便得多。”
楚晴看穿女兒的小心思,語重心長道:“我知道你想獨立自主,但這片治安比較好,你住得合適,我們才放心。”
“等你開學以後,就靠你自己了。”
反正大學有大把時光,確實不缺自主的機會。
楚弗唯撞上母親關懷備至的目光,她沉吟數秒,這才蹭過去,軟聲道:“知道了。”
“行,那我們去找你爸吃飯吧。”
母女二人親昵地依偎,結伴抵達了西餐廳,遙遙就看見何棟卓。
餐桌邊,何棟卓面容慈祥,正跟身邊人有說有笑,待看到兩人露面,連忙伸出手示意,招呼她們過來。
楚弗唯看到桌上另一人卻懵了:“為什麼他也在這裡?”
韓致遠身著休閒服,他忽略她詫異的目光,有條不紊跟楚晴打招呼。
“公寓是韓董推薦的,恒遠有不少海外地產項目,聯係內部價也方便。”何棟卓解釋,“致遠不是也在附近上學,韓董給他置辦一處,那天就順口問了我,還要謝謝韓董才是。”
韓致遠:“應該謝謝您,支持恒遠業務。”
楚晴笑道:“挺好,兩個人住得近,彼此有個照應。”
楚弗唯:“……”
高中時,楚弗唯特意跟某人申請不同的院校,就是想避免過往的事重演。萬萬沒想到,她躲開跟韓致遠同校的命運,卻陰差陽錯地住進同一棟樓裡。
好在楚弗唯已經成熟不少,或者說高中緋聞讓她脫敏。
她瞥一眼默默用餐的韓致遠,心想
大學和專業都不同,平時估計碰不到,便沒有多加抱怨。
*
開學後的時光跟楚弗唯想得差不多。
儘管兩人待在一棟樓裡,但楚弗唯和韓致遠忙於適應新環境,基本不可能在樓內打照面。
清晨,公園的草木沾染露水,楚弗唯迎著朝暉,騎著自行車出門。她的住處離學校不遠,便沒有駕駛豪華座駕,選擇低調的自行車,連帶鍛煉身體。
待她抵達校園,忽聞身後男聲。
“楚弗唯。”
楚弗唯轉過頭,看到文質彬彬的付哲明,當即減速停車,等待對方跟上。
付哲明五官清秀,穿得乾淨利落,渾身都是牌子貨,跟楚弗唯同級入學,卻不是同一專業。兩人相識於校友聚會,幾個老鄉牽頭,召集起中國人,在留學圈並不少見。
付哲明一笑:“真的是你,你選課準備得怎麼樣?”
楚弗唯:“稍微看了看,不確定能不能搶到。”
最初,楚弗唯和付哲明沒什麼交流,隻是一幫人外出逛街時碰面,但不知是不是她疑心太重,她近來頻頻遇見對方,路線時常重合。
“我聯係幾個學長學姐,跟他們拉了個群,問了問選課的事,要不要拉你進來?”付哲明取出手機,和煦道,“大家改天還可以出來約個飯。”
楚弗唯沉吟數秒,又思及跟課業有關,頷首道:“行,那你拉我吧。”
“好。”付哲明看她戴著耳機,好奇地問,“你在聽歌麼?聽的什麼?”
楚弗唯說了歌名。
付哲明眼前一亮,忙道:“我也喜歡這個歌手。”
當晚,付哲明給楚弗唯分享歌曲,正是該歌手的另一首情歌,還發來兩條莫名其妙的消息。
[這首歌不錯,猜你會喜歡。]
[好神奇,總覺得跟你特彆聊得來。]
倘若付哲明當面交流還算正常,那深夜發的消息就有些怪了。
遠在其他州留學的林聽得知此事,當機立斷道:“撩你呢?還玩兒靈魂伴侶路線?”
楚弗唯眉頭直跳:“拜托,不要侮辱我的靈魂。”
“不行,太好笑了,大半夜搞曖昧,你怎麼回他的?”
“沒有回。”楚弗唯撇嘴,“那個點兒我早睡了,起床後就乾脆沒回。”
“哈哈哈哈像你會做的事!”林聽笑到肚子疼,追問道,“這人長得帥嗎?有照片沒,發來看看?”
“不是,我剛認識他時,他不是這樣的。”楚弗唯百思不得其解,“真不知道突然抽什麼風!”
出國後,楚弗唯不會滿世界嚷嚷,自己是萬星何董的獨女,那純粹是給自身增加危險。反正留學圈裡家境殷實的人很多,她穿著打扮低調一些,基本不會引旁人關注。
因此,她的家世暫時沒暴露,知道情況的高中同學,不是遠在其他國家,就是身處不同學校,也不會無緣無故議論她。
付哲明長得還行,性格稱得上暖男
,最初對周圍女生態度都差不多。不知何時起,他盯上楚弗唯,見縫插針地示好,讓她滿頭霧水。
“你最近是不是露富了?”林聽幫忙分析,不小心穿名牌?忘記摘表了???[”
“沒啊,再說我們學校穿奢的多了去……”楚弗唯恍然大悟,“哦,上次聚餐玩得太晚,我讓幾個女生留宿了。”
“恭喜你,圈子就那麼大,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你有錢了。”林聽嘖嘖道,“不出手則已,一裝就裝個大的。”
豪華公寓是楚弗唯父母購置的,但外人光得知租金,估計都免不了咋舌。付哲明的家境跟普通人相比,必然高於平均線,隻是遠沒有楚弗唯優渥。
他聽聞風聲後,仔細觀察楚弗唯的日常生活,又打聽到她曾就讀海城私立高中,推測她背景不凡、行事低調,這才起了念頭。
楚弗唯難以置信道:“現在的男孩子都那麼物質嗎?”
她看付哲明人模人樣,從未露出勢利的一面,但林聽分析得頭頭是道。
“對,現在的男孩子都那麼物質,要不要我給你發點PDF,分享留學圈的撈男故事,免得楚主席天真中招。”
“就沒什麼辦法擺脫?”
“如果他沒遇到比你更有錢的,估計一時半會兒甩不掉。”林聽提議,“不然你找機會拒絕?”
楚弗唯無奈地吐槽:“我那天委婉表示過了。”
這是最令她崩潰的事情,她自幼跟韓致遠小學生打鬨,以前面對劉沛等男同學也直來直往,卻不擅長應對圓滑而黏膩的異性。
拒絕的前提是,有機會能拒絕。雙方還是同校,時常產生交集,避免不了接觸。
付哲明來一出“想做朋友”,堪稱進可攻、退可守,隻要他自己沒明確吐露,便沒給楚弗唯拒絕機會。
林聽嘶了一聲,摸了摸下巴:“朋友啊,真會說,那我有個主意。”
楚弗唯:“什麼主意?”
“你不是跟韓致遠離得近,帶他在學校裡轉一圈。”林聽興致勃勃道,“反正你和韓致遠也做那麼多年朋友,乾脆讓他把你的新朋友直接擊退,以毒攻毒。”
“???”
這是以毒攻毒嗎?這明明是煽風點火!
好不容易擺脫高中的輿論環境,她可不敢再次跟韓致遠緋聞纏身。
楚弗唯哪能瞧不出好友看熱鬨不怕事大的心態,迅速地否決此提議,又閒聊兩三句,才掛斷了電話。誰曾想她還沒放下手機,屏幕卻彈出新的來電,正是韓致遠。
楚弗唯看清來人,她的心咯噔一下,生怕是林聽拱火,當真聯係起對方。
“喂。”她硬著頭皮接通。
好在某人對林聽的主意一無所知。
話筒裡,韓致遠的聲音不鹹不淡:“吃飯麼?”
楚弗唯看了眼時間,又瞄向窗外暮色,疑道:“你要出去吃?”
“不,家裡。”他平靜地補充,“做多了,一個人吃不完。”
“哦
,行,那我下來。”
開學後,兩人就沒有單獨相處的機會,楚弗唯從未到訪過韓致遠的公寓,進門後煞有介事地觀摩起來,發現跟自己的布局差不多,就是裝修風格大不相同。
房間內運用黑、白、灰等顏色來構建氛圍,看上去簡約又冷厲,但廚房的暖光亮起,韓致遠穿著淺色休閒服,在灶台前不緊不慢地操作,給屋內平添幾分溫馨。
楚弗唯望著桌上的紅燒排骨,驚道:“你居然會做飯?”
兩人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她都不知他何時學會的。
韓致遠:“沒你那麼菜。”
楚弗唯眉頭蹙起,認真地打量廚房:“吃完不會死吧?”
“怕死你還來?”
“……主要是最近吃得生不如死。”
這是楚弗唯的真心話,儘管學校的夥食不錯,但長期吃還是受不了。她不是沒點過外賣,或者到外面聚餐,隻是國外的中餐經常改良,想找一家正宗的並不容易。
片刻後,韓致遠將菜擺上桌,兩葷一素,恰到好處,色香味俱全。他的袖口挽起,露出手臂線條,莫名有種居家感,說道:“舀你自己的飯。”
楚弗唯端詳完菜色,確認像模像樣,不會中毒死人,這才歡聲坐下:“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晚餐的時光安靜又美好,雙方都沒說客套話,專心致誌地用餐。
楚弗唯難得吃頓家常菜,由衷地湧上無邊幸福感。她平時在學校忙得腳不沾地,回公寓早就懶得折騰這些,再加上在住處逗留的時間不長,便沒有聘請住家保姆,很少體驗好好吃飯的感覺。
或許是認識太久,兩人在桌上沒刻意尋找話題,卻絲毫不會感到尷尬和冷場。
這是楚弗唯跟韓致遠相處時最滿意的地方,她和他都不用刻意矯飾,不必做讚美菜肴的客人,也不必做殷勤布菜的主人,節省跟外人寒暄的虛禮,單純享受當下這一刻。
即便偶有交流,也是隨口閒聊。
韓致遠故作無意地問:“你剛剛在跟老師通話?”
他給她打電話時,第一次是通話中,不知跟誰在交流。
楚弗唯答道:“不是,林聽,瞎聊一會兒。”
韓致遠點了點頭,又道:“他們還說想假期聚聚,過陣子來紐約。”
留學同學分散各地,想要聚在一起,也要挑休息日。
“可以啊,那我問問林聽哪天有空。”
紅燒排骨燒得軟爛,濃醇湯汁浸沒些許肉沫,隱匿在盤底。楚弗唯吃飽喝足,還耐心地挑起肉粒,津津有味地品嘗起來。
韓致遠見狀,遲疑道:“你沒吃飽?”
“吃飽了。”
楚弗唯嘴上說著,手上動作沒停,將盤內挑得乾乾淨淨。儘管她隻字未提飯菜口味,但用行動表達肯定的態度,對他的廚藝很滿意。
韓致遠見她誌得意滿,連帶唇角微彎,站在原地端詳。
“看我做什麼?”楚弗唯發現他盯著自
己,忙道,“我不洗碗。”
家政會洗的。韓致遠伸出手掌,但飯錢記得結一下,中式omakase,起步價四位數,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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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弗唯瞪眼:“還美金,你想得挺美。”
現在的男孩子果然太物質了!
*
數日後,高中同學們相約團聚,韓致遠跟楚弗唯打過招呼,專程開車來學校捎她過去。
校園裡,付哲明走在旁邊,問道:“你今天要去見老同學?”
楚弗唯想要溜走,委婉道:“對,所以沒空了……”
“沒事,下次還有機會,你們在哪兒碰面?大門口?”付哲明笑道,“我陪你走一段吧。”
校門口,楚弗唯不料某人來得那麼快,她還沒來得及甩掉尾巴,便遙遙看到韓致遠身影。他開的應該是恒遠內部的車,統一的汽車品牌及型號,也不知何時取得國外駕照。
同類的嗅覺異常敏銳,韓致遠和付哲明一打照面,便在心裡給對方打負分。
付哲明眼看韓致遠氣質不凡,第一反應是觀察車標,確認是中高檔轎車,第二反應是望向手腕,沒有看見昂貴手表,一時摸不清對方路數。
付哲明出言試探:“弗唯,這是你男朋友?”
楚弗唯果斷道:“不是。”
車上,韓致遠看到陌生男生,同樣眉頭微蹙,不動聲色地打量此人。他聽她否認,微抿起嘴唇。
付哲明臉色稍緩:“那是你朋友?”
“不是。”
付哲明見她自然地開門上車,愣道:“那是……”
既然不是朋友,為什麼還上車?
楚弗唯握著車把,上下審視韓致遠許久,最後靈光乍現,突然擠出一句:“嗯……是個撈男……”
她也不知何出此言,主要承認韓致遠是朋友,總感覺怪怪的,索性劍走偏鋒。
“……”
石破天驚的回答,讓兩名男性震撼!
韓致遠眉毛揚起,倘若方才還糾結付哲明的身份,現在頭腦都被她搞得混亂起來。
他瞳孔晃動,面對無端汙蔑,竟被氣笑了:“……我是撈男?”
“四位數的omakase,怎麼不是呢?”她明明沒有付錢,卻理直氣壯指責,“敢做不敢當?”
韓致遠沉默了。
良久後,他斜付哲明一眼,在心底艱難取舍,咽下了辯駁的話:“也行吧,夠讓人羨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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