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1 / 1)

鴆婚 江月年年 8798 字 8個月前

相比韓致遠的沉默以對,楚弗唯的話開門見山,不亞於給人補刀,直戳韓旻熊心窩。

韓旻熊寧願承認韓老爺子偏心長孫,都不能接受自身能力略遜一籌。

四周人來人往,不易過多逗留,他狠狠剜了夫妻倆一眼,最後將話咽進肚子裡,帶人離開了主會場。

梅淑敏目送韓旻熊離去,又瞥了韓致遠一眼,說道:“所以大集團才不敢折騰,保持現狀沒準高枕無憂,拓展業務反倒橫生波折。”

她大致知曉叔侄倆在項目上矛盾,此事致使集團陷入泥淖,作為不偏不倚的中間派,多少在心裡不甚讚同。

楚弗唯打趣:“梅總這話說的,投資都有風險,我們也不搞了?免得生出波折?”

“那可不行。”梅淑敏道,“兩位慢聊,我找韓董彙報些事情。”

閒雜人等離開,周圍安靜下來。

韓致遠哪能聽不出,誰在幫自己說話,他望向身邊人,眉毛微微揚起。

楚弗唯雙臂環胸,撞上他的目光,好整以暇道:“行了,彆裝了,現在沒彆人,你高興了吧。”

“我高興什麼?”

“就知道你不是好人,私底下才偷著樂。”她撇嘴,“彆忽悠我此事跟你無關。”

楚弗唯和韓致遠童年騎自行車,他都要假裝不會引她上鉤,等比賽開始後再暴露實力。不得不說,有些人的處事風格,從小到大都沒變化。

元宇宙必然也早有布局,故意讓韓旻熊掉入陷阱。

韓致遠提醒:“你剛剛還說,我都控製全球經濟命脈,哪還會待在恒遠集團。”

“那不是調侃你二叔的場面話,再說你的腦回路固執死板,沒準想要博得爺爺認同,自然就傻不愣登地留下來。”

楚弗唯早就窺破此人,他心中有十分感情,表面也隻展露二分,還要嘴硬得不承認。一如他以前做了很多事,但隻要摸不準她態度,便會裝出雲淡風輕。

即使他說不在乎恒遠、頻頻調侃要去萬星,歸根到底放不下來,就像新年能隨她旅遊,卻仍回彆墅陪韓老爺子一樣。難以描繪的責任捆綁住他,小時候是“讓讓唯唯”,成年後是“讓讓爺爺”,總在束縛他的手腳。

韓致遠忍不住笑了,內心湧起奇妙和柔軟的感觸,項目失而複得的成就感,都無法超越她篤定態度帶來的快慰。她明知如此,卻還替自己出頭,心照不宣地遮掩。

就像全然互相了解的人,交換僅彼此可知的密碼,不可言說的默契。

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通曉自己的人?

而且還跟他相知、相伴、相愛。

楚弗唯捕捉到他的神色,疑道:“你笑什麼?”

韓致遠反問:“我不是什麼好人,你還跟我在一起?”

“替天行道,以惡製惡。”她理直氣壯道,“我就是正義使者的化身。”

“?”

兩人處理完會務的事,沒有在門口停留過多,乘坐電梯

返回辦公室。

路上,楚弗唯聽聞元宇宙小會的內容,愣道:“所以韓董讓你們共同負責?我還以為會撤掉韓旻熊。”

韓旻熊沒有提前探明美斯內部情況,已經算是不小的失誤,籌備工作有重大紕漏。

韓致遠解釋:“畢竟是市場環境的問題,並不是韓旻熊決策失誤,貿然將他換下來,團隊也會有意見。”

韓老爺子讓韓致遠加入,是想要增加項目專業度,同時避免國內廳和海外廳對比慘烈,致使恒遠集團名聲不保。

“那你們豈不是要頻繁打交道?”

“對。”

楚弗唯欲言又止:“……他的團隊能接受你?”

一山不容二虎,韓旻熊將隊伍搭建完畢,韓致遠又被指派共同負責,任誰都能猜到紛爭激烈,怕不是團隊內要打得頭破血流。

“不知道。”韓致遠道,“不然你來保護我?”

她聞言翻了個白眼。

“這表情是什麼意思?”

“不許撒嬌。”

“……”

這真是他詞典裡從未收錄的陌生詞彙。

韓致遠驟然語噎,一聲不吭地瞥她,想爭辯自己沒有,卻又怕是越描越黑,最後將話咽回肚子裡。實際上,他也搞不懂自身近期的黏糊語氣,過去絕不說此類甘於軟弱的話,但面對她就會自然而然地流淌。

他將其歸為對童年匱乏的心理補償,小時候跟她互甩的硬話太多,現在才會沒事就要說軟話。

上午的工作告一段落,兩人在公司共進午餐。

飯後,楚弗唯照例要在休息室小憩一會兒,都從櫃子裡取出自己的毯子,卻發現躺椅上已經有人搶先一步。

韓致遠不知今天抽什麼風,居然沒在午休時工作,而是占據躺椅位置,半坐半躺地看手機。他神態悠閒,指尖滑動屏幕,看著心情不錯。

這更讓她無端不爽。

楚弗唯懷裡抱著鵝黃軟被,不滿地用腳尖碰他的腳尖:“讓開。”

“為什麼?”

“我要休息。”楚弗唯出言驅逐,“你到外面去玩手機。”

韓致遠沉吟數秒,問道:“你猜我最初為什麼在休息室放躺椅?”

楚弗唯沒來之前,韓致遠偶爾會小睡,旁邊還配備眼罩。自從她頻繁出入恒遠大廈後,他的辦公室就徹底淪陷,角落裡塞著她的各類東西,衣櫃還掛有兩件她的大衣。

她當真張牙舞爪,所到之處遍布痕跡,極力壓榨他的空間。

楚弗唯卻不知悔改,蠻橫道:“我不管,我都把毯子抱出來了。”

韓致遠聞言,將身子往旁邊錯了錯,給她讓出大半邊位置,還拍了拍多出的空位。

她質疑:“這麼窄,怎麼睡?”

“那我沒辦法了。”他挪回去,漫不經心道,“你乾脆壓死我吧,不是要替天行道?”

“……”

楚弗唯不料他厚顏無恥至此,加上絲絲睡意上湧

,焦躁地在旁邊打轉,見此人確實沒起身的意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真往他身上隨意一趟,不管不顧地抖開軟被。

她蓋上被子:“午安。”

韓致遠隻覺胸膛一沉,溫軟就撞了自己滿懷,鼻尖盈滿清淺香氣,跟影院那晚味道如出一轍,連帶翻湧起近期壓抑的綺念。

他伸手抱住了她,略微狼狽地側開,讓其從身上滑到躺椅,順勢繞後半摟住她,隻是雙方身軀依舊緊貼,觸碰到隔著衣料的熱。

楚弗唯伸手戳他,笑道:“下不下去?下不下去?”

“不許鬨。”韓致遠忙捉住她手腕,“我下午還有工作。”

“你工作跟我有什麼關係?”

楚弗唯卻不聽話,故意跟他在躺椅上擠,妄圖將對方撞下去。狹窄的空間,親密的姿勢,難免就擦槍走火,帶來陣陣燥熱及紊亂呼吸。

他的氣息時輕時重。

片刻後,她突然發覺什麼,緊抿了嘴唇,抬眼偷瞄韓致遠。那雙眼眸透亮,飽含惡作劇的興致盎然,強壓蠢蠢欲動的逗弄,像是窺破他羞恥的奧秘。

韓致遠很難跟這樣的目光對視,他索性抱緊了楚弗唯,用手摁住她後腦勺,催促道:“午睡。”

她將臉埋在他身上,甕聲甕氣道:“不難受麼?”

灼熱欲念並未消退,仍舊跟她身體相接,不容忽視的觸感。

“難受。”他聲音發悶,“但還想抱一會兒。”

楚弗唯都佩服他的定力,兩人有時候擁抱打鬨,時不時就會變了味道。

韓致遠倒是頗有服務精神,總會等她徹底失神後,清理掉指尖的潮濕,輕點她的嘴唇、臉頰,卻不太袒露自身渴望。即便他身體喧囂躁動,但多以她的感受為主,守信地約法二章。

她心中好奇,裹緊了軟被,伸手扯開他衣角,偷偷地摸下去。

“彆那麼壞。”韓致遠逮住她,“上回弄完,意誌力已經渙散,最近很忙,不能繼續分心了。”

如果不是下午還有會議,他不介意跟她膩一會兒。

但韓致遠必須承認,他的自製力沒想象得高,真被她弄得出糗,下午就徹底荒廢了,估計滿腦子都是她,根本沒辦法集中精神。

同學聚會的夜晚,他沒有親眼目睹,但滑膩觸感及發顫氣喘,柔軟身軀及淺淡香味,就足以讓他後續幾天睡不好,像沒出息的青春期少年,在床上翻來覆去、血氣方剛,完全失去穩重的模樣。

年少的癡想成真,的確是厲害殺招。

楚弗唯瞧他露出窘相,樂不可支地嘲笑:“你在練什麼童子功麼?”

“差不多。”韓致遠將她摟緊,用下巴蹭她頭頂,“就怕是大夢一場,夢醒來就沒有了。”

實際上,他經常沒有真切感,偶爾夢到一覺醒來,他和她又退回原地。她還甩出一紙合約,說已經完成條款,雙方可以解約。

“怎麼會沒有了?”

“你以前不就乾過這種事,用得著的時候搭理我,用

不著了就厚此薄彼。”

楚弗唯頗不服氣,手指又要溜進他襯衣,氣惱道:“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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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血口噴人,抹黑她的聲譽。

“夏令營的時候就是,你和我同一組觀星,等到結束的那一天,你跟其他人貼面禮,偏偏單獨落下了我,難道不是厚此薄彼?”

韓致遠至今記得夏令營遭遇,他主動選擇跟楚弗唯同組,一起到野外帳篷望天觀星。

那是他和她相識以來,第一個交流密集的夜晚,年幼的她拉著他說了很多話,有時候是星星,有時候是宇宙,有時候是繪畫,嘴裡叭叭地停不下來,以至於他誤認為雙方化解隔閡、逐漸親近。

夏令營結束時,同組夥伴都會告彆,進行貼面禮,彼此張開懷抱,伸出自己臉頰,左一下右一下地觸碰。

大家來自不同國家,分開後就天南海北,不一定有機會再見,自然是戀戀不舍。

韓致遠站在隊伍末尾,眼看著楚弗唯跟前面人擁抱完,卻沒有走到自己面前。她目光遊移,停頓了一下,佯裝無事地抬腿離開,竟跟他連招呼都不打。

這讓當時的他,心裡頗不是滋味。

繁星隱沒身影,旭日重回大地,驅散夜風中孩童的閒聊,他和她的羈絆竟也斷了。

楚弗唯一愣,回憶好半天,總算想起來,被他氣笑了:“不是,大哥,你講講道理,咱倆都是中國人,又沒有這種文化,我不跟你貼不是正常!?”

楚弗唯對韓致遠的記憶力甘拜下風,倘若記仇分有級彆,他絕對是天賦滿級,不管多少年前的事,都不會輕易忘掉。

夏令營有不少外國小孩,當然得尊重旁人的禮儀。她和他都是中國人,尤其男女有彆,搞得親親熱熱,總歸是有點怪。

小時候,楚弗唯面對韓致遠是有些彆扭,拋開初遇的小矛盾外,她會儘量惡聲惡氣交流,或不在意般挪開眼神,仿佛對他有過多關注,自己就落於下風。

很古怪的心理狀態,如同避開潛在危險,她和他都在頻頻遮掩,宛若暴露關切就輸了。

“我不管。”他堅持,“你就是忽略了我,厚此薄彼。”

“你真敏感。”她嗤道,“身體敏感,心思也敏感,記恨那麼久。”

韓致遠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如果換做其他人,用撒嬌、軟弱、敏感來形容自己,他絕對會矢口否認,但換成是她說這話,更多的情緒卻不是冷硬排斥,而是患得患失。

……你討厭這樣的我麼?

他想問,卻不敢問。

泄露弱點就是給對方遞出尖刀,再自憐自哀地糾纏,沒準平白惹她生厭。

他覺得脆弱的自己很糟糕,也不奢望她會接受這一切。

倒不如聰明地住嘴。

楚弗唯窺破韓致遠神色,她像是猜到其想法,忍不住回抱住他,趾高氣揚道:“你該珍惜這段回憶才對,說不定是未來為數不多的美好經曆。”

“為什麼?”

“畢竟以後就得天天跟我貼面。”

溫熱和輕軟襲來,如缺失的拚圖,回歸自己的空位。

她用凝脂般的臉頰蹭他,貼著他的頸側,得意地說道:“到時候你嫌煩,都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