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高樓大廈,處處繁華。
恒遠文娛的辦公地址獨立在外,主要人員不在恒遠大廈,反而聚集在另一座大樓。據說,這裡離演播廳更近,出席各類活動也方便。
樓內,楚弗唯跟隨梅淑敏轉悠一圈,無非是參觀各部門環境,提前觀看內部的優質樣片,了解公司近年海內外成績,同時跟恒遠合作的知名藝人打照面。
楚弗唯自小跟著楚晴混,參加過不少慈善晚宴或時尚盛會,面對這種社交場合也不膽怯,無話可說時就矜持微笑,基本遇不到什麼大問題。
梅淑敏笑道:“應該叫上製作人員,一起聊聊非遺或古風,到時候攢個合適的項目,也符合當下扶持政策。”
“沒準以後有機會,今天先認識一下。”
近日,楚弗唯將恒遠文娛摸得大差不離,她確信梅淑敏能力沒問題,單純是國內市場發展到頭了。
前幾l年,數家公司將市場份額搶奪完畢,都結束燒錢階段,陸續想追求盈利,但國內用戶拉新就那麼多,隻能各自尋覓其他方式,比如會員提價、多渠道合作等。
梅淑敏將目光投向海外市場,想彌補現有缺失,未嘗不是好辦法。
普通公司不一定能靠影視項目營利,但楚弗唯可以通過涎玉齋銷售達成變現,再加上萬星旗下的時尚品牌,各類產品聯動輕而易舉。
正因如此,梅淑敏將楚弗唯抓得很緊,隻要能達成合作,招商引資沒壓力。
白天是官方的工作交流,晚上是私下的感情溝通,不管年輕一輩如何評價,飯局依舊是國人丟不開的社交場合。
包間內,寬闊圓桌邊坐滿人,眾人不再提起項目,在觥籌交錯間閒聊,暢享美食,有說有笑。
“楚總喜歡玩什麼?待會兒劇本殺,還是唱唱歌?”
“都行,你們定吧。”楚弗唯面露遲疑,“我不太玩這些……”
除了大學時期,她很少接觸這類娛樂,偶爾涎玉齋聚餐時被周圍人拽著參加。
“您平時有什麼興趣愛好?”有女生興致勃勃道,“我最近在沉迷一款萬星的新遊戲……”
“哪個遊戲?你要是喜歡的話,說一下遊戲賬號,讓他們送點東西。”
女生說完遊戲名字,還專程問楚弗唯,有沒有遊戲賬號。
楚弗唯答道:“我知道這個,但沒注冊呢。”
“我以為您會玩自家遊戲。”
“主管業務不一樣,我隨我媽比較多,電子遊戲不太行,線下活動稍微好點。”
“一般是什麼線下活動?”
“看展,旅遊,騎馬,高爾夫?”楚弗唯思索片刻,坦白道,“最近比較忙,這些也沒了。”
眾人當即起哄,發出唏噓之聲。
“哇——完全是大佬娛樂!”
“就沒幾l個是普通人的休閒方式。”
“是不是還有遊艇?帆船?”
“有些不是我感興趣,單
純是跟著……”楚弗唯停頓片刻,無奈道,“……跟著朋友玩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她仔細回顧一番,此時才幡然醒悟,自己就沒固定的興趣愛好,隻能說有固定玩伴或搭子,嘗試的項目跟韓致遠脫不開關係。
兩人隻要有一個接觸新東西,另一個就會火速地跟上,比如韓致遠被安排學馬術,楚弗唯立刻坐不住,要求自己得學會,務必跟他一較高下。
再比如,何棟卓沉迷高爾夫,想教楚弗唯體會其中樂趣,打了幾l回卻將韓致遠拉進坑,他們至今空閒時還會約上一局,但楚弗唯對此卻沒太多熱情。
楚弗唯對最新電子產品的了解,基本源於韓致遠的關注,韓致遠的藝術審美培養,也少不了跟隨她蹭的無數展廳。
日積月累,隱匿的耳濡目染,彼此都刻上烙印,少不了對方蹤影。
唯一分歧就是,大學專業的選報。
楚弗唯破天荒地沒申請海外高校,決定本科在國內就讀,讓同班同學大跌眼鏡。
那是漸生霜冷的初冬,韓致遠在校園裡攔住她,詢問改變意願的緣由。
“為什麼突然參加高考?”
“怎麼了?”楚弗唯一愣,笑道,“咱倆總不能真從小到大都同校吧。”
韓致遠:“你不願意跟我同校,也可以申其他院校。”
“不,我要換個環境,到誰都不認識我的地方。”
楚弗唯聳了聳肩:“不要以為我不懂留學,最後又搞成校友抱團,你們肯定要天天聚,我到哪兒都見到你。”
高中同學大多都出國留學,就算申請的院校不一樣,但在海外會自然聚攏,形成熟悉的朋友圈。
這不是她想要的局面,還不如換國內新地方。
海城冬天遠不及北方嚴寒,卻總有如影隨形的涼意,浸潤到骨子裡。
濃厚不散的陰雲,如飄起灰蒙蒙的紗,讓明珠般的城市暗淡,一如他那天黯然的神情。
韓致遠垂眸,輕聲反問道:“見到我不好麼?”
“……”
陌生的脆弱語氣,隻是他慣於隱忍,連她都難以分辨那抹情緒,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弄錯了。
他察覺她的靜默,很快又恢複原樣,平靜道:“不要為小情緒,耽誤自己前途。”
“沒有,我是深思熟慮過的,而且來回飛多容易,指不定我哪天出國,還要找你做地陪呢。”
楚弗唯難得放軟語氣:“再說逢年過節又遇到了。”
即便他們不在同一所學校,但能碰面的機會依然很多,必然不會斷開聯係。
此話一出,韓致遠安靜下來,沒有再出言勸她。
那天,兩人繞著校園走了好幾l圈,愣是在微冷天氣裡,溜達出滿身的熱意。
他們一路都沒話題,漫無目的地往前逛,像是對前路有些茫然,又像找不到合適分叉口,自然而然地告彆離開。
最後,楚弗唯率先停步,問道:“不累麼?”
“不累。”
他反問,“你累了?”
她賭氣道:“不累。”
韓致遠見狀,索性停下腳步,在霓虹街景前注視她。
璀璨燈火中,他戴著深色圍巾,膚色被襯得更白,漆黑眼眸倒映出她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什麼。
楚弗唯心裡一跳,率先打破了沉寂,強硬地提出要求。
“祝我高考順利。”
她歎息:“你倒是快樂了,估計過段時間就有offer,能好好玩兒了。”
韓致遠已經在申請學校,恐怕會比她先得知結果,迎來自由自在的時光。
“祝你高考順利。”他道,“沒什麼可玩兒的。”
“那就明天見。”楚弗唯低頭,回避他的目光,擺手道,“拜拜。”
“……拜拜。”
韓致遠應聲,卻沒有動作,直至目送她消失在街角。
後來,楚弗唯在學校埋頭複習,韓致遠等申請塵埃落定,也沒像其他人四處遊玩,反而準時到高中露面,在教室裡靜坐讀書。
那時,其他同學忙於語言考試,或者有彆的手續流程,時不時就在課堂上缺席,唯有參與高考的人雷打不動地過來。
但韓致遠是個例外,他明明有學可上,還堅持早起報到,美其名曰“在學校看書,比較有效率。”
楚弗唯坐在旁邊,瞧他如此自律,竟被卷得高考榮登新高度。
“楚總,桌遊?”
有人發覺楚弗唯溜號,小聲地呼喚,吸引她注意。
楚弗唯連忙回神,應道:“行。”
“好,那我簡單講一下遊戲規則……”
嘰嘰喳喳的聲音響起,楚弗唯身陷熱鬨人群之中,卻莫名湧生他當年的體會。
確實沒什麼可玩兒的。
一旦對手消失,競爭索然無味。
*
黑沉的夜色壓下來,都市燈光亮起,驅散些許冷寂。
梅淑敏不敢將楚弗唯扣得太晚,雙方處於熟悉階段,親近也要注意分寸。因此,她適時地結束活動,安排眾人陸續返程。
一行人前往地下停車場,不好在正門引路人注意。
梅淑敏:“楚總怎麼走?我捎您一程?”
楚弗唯低頭看手機,左顧右盼道:“有人接。”
片刻後,一輛車停靠在眾人面前,低調的外觀,不低調的車牌,連車型都不像司機駕駛的商務車,讓梅淑敏愣了一下。
果不其然,車窗緩緩落下,韓致遠坐在主駕駛位,身著淺色休閒襯衣,沒有上班時的嚴肅刻板,還離奇地戴上一副眼鏡,消解往日的冰冷疏離,平添幾l分斯文。
他環視完眾人,朝梅淑敏頷首:“梅總。”
“韓總好。”梅淑敏看見他,意外有點心虛,乾巴巴地笑道,“兩位路上小心。”
“好嘞,我們先走了。”
楚弗唯在副駕落座,跟車外人揮手告彆,絲毫沒察覺對方異狀。
車輛揚
長而去,隻剩眾人感慨。
有人嘖嘖道:“不光是有人接,還不是普通人。”
楚弗唯被車接車送正常,但彆人都是配備司機,換她配的是恒遠董事,級彆頓時不一樣。
“韓總那眼神……”另一人嘀咕,“感覺我們帶壞誰了一樣。”
儘管韓致遠隻跟梅淑敏搭話,但他用眼神將眾人淩遲一遍,像是在他們中挑不出好人。
車內,楚弗唯坐穩以後,打量他的新裝備:“哪來的眼鏡?你近視了嗎?”
“沒近視,但散光。”韓致遠解釋,“平時沒什麼影響,但晚上開車,還是穩一點。”
楚弗唯了然點頭,他前兩次聚餐接人,確實都帶上了司機,並非獨自露面。
韓致遠握著方向盤,順利地駛出停車場,隨口道:“好玩麼?”
“還行吧,沒什麼可玩兒的。”
楚弗唯跟旁人嘗試數種桌遊,但沒從中撈到多少樂趣,甚至沒跟他鬥氣有意思。
兩人剛使用微信的時候,就靠投骰子比大小,都能好勝地玩很久,刷滿了一屏又一屏,規則簡單卻樂此不疲。
“對了,有件事想問你。”
“什麼事?”
“為什麼你高考時天天來學校?”楚弗唯偷瞄他,“明明offer都下來了。”
韓致遠直視前方,從容不迫道:“在家沒事做。”
“你當時那麼閒嗎?”
“你又不來找茬兒,我當時確實很閒。”
“哦。”她漫不經心道,“還以為你暗戀我呢。”
一瞬死寂。
車內的氛圍微妙起來,唯有窗外繁星滿天,在夜幕中偷偷眨眼。
紅燈亮起,車子停下。
楚弗唯緊盯馬路,暗歎韓致遠心理素質過人,沒有直接驅車撞上欄杆,搞一出車毀人亡。
良久後,韓致遠回道:“也行。”
“……”
猝不及防的回應,讓她心跳漏半拍。
楚弗唯原以為他會轉移話題,現在卻被直接架起來,硬著頭皮道:“你覺得這合理麼?”
“怎麼不合理?”
“萬一哪天弄得很尷尬……你家裡人,還有我家裡人,包括同學朋友……”
這是她最擔憂的事,她和他某天散了,那一切都要散了。
“嗬。”
楚弗唯聞聲,她頓時瞪眼,不悅地質問:“你冷笑什麼?”
“我們離婚就不尷尬了?”
韓致遠一針見血道:“你和程皓然分手,好像也沒有尷尬。”
她撇嘴:“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他音調陡然而下,冷聲道,“他行,我不行?”
如果楚弗唯大學沒戀愛,韓致遠還會信她的鬼話,但有人都捷足先登,她的理由立不住腳。
楚弗唯和程皓然分手,依舊能合作完成項目,怎麼換他就怕尷尬了?
楚弗
唯出言爭辯:“他跟我聯係又沒那麼深,至少親戚朋友搭不上邊⑴_[]⑴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而且……”
而且程皓然沒在她人生裡占那麼大比重。
但韓致遠不一樣。
“而且什麼?”
她咬了咬牙,沒好氣道:“沒有而且,總之不同!”
“借口。”韓致遠似有所悟,“懂了,你就是想白嫖我。”
“?”
“你懂什麼了?”楚弗唯驚道,“大哥,不要憑空汙人清白!”
“你覺得婚姻破裂,我們關係就斷了,但不建立男女關係,就不存在破裂可能,我依舊沒名沒分跟著你,這不是想白嫖,還能是什麼?”
“哦,對,我還沒立場指責你跟誰聚會、夜不歸宿。”
他慢條斯理地挑眉:“畢竟名頭都沒有,隻能當一個司機,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楚弗唯慘遭批判,惱羞成怒道:“血口噴人!我哪有那麼渣!”
“那你可以渣一點。”
他聲音柔和,甚至略繾綣。
她不由怔愣。
韓致遠盯著紅綠燈,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敲,慢悠悠道:“你不是向來如此,想要什麼就出手,既不在乎事情結果,也不顧慮彆人感受,簡單利落地莽就好。”
“怎麼換這件事變了?”
明明他都習慣她張狂地予取予奪,誰曾想她幡然醒悟,倒要開始做好人了。
“……”
意想不到的言論,抽空肺部的空氣,讓她緊咬牙關、耳根發熱。
楚弗唯無言以對,暗罵他邏輯狡詐,可謂滿腹心機。
蠱惑人心的魔鬼,都用俊美皮囊問世,善於抓取人性的弱點。
這跟誠邀她白嫖有什麼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