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沒有聲音,楚弗唯借微光凝視他,竟有種霧裡看花的錯覺。她自詡了解韓致遠,現在腦袋卻挺混沌,就像聽不懂中國話一樣。
擊敗謎語人的手段就是爽快出招,開門見山地詢問他。
楚弗唯:“你覺得我看重什麼?”
“專業成績,校內活動,實習履曆。”韓致遠道,“或者萬星的經營戰略,反正不該是這些東西。”
“?”
韓致遠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摔門而去。
平心而論,班長那天沒做錯什麼,她單純分享在燕城的旅行視頻,楚弗唯恰好在Q大部分出鏡,隻是身邊還有另一個人,便引發其他同學的好奇。
俊男靚女的組合十分吸睛,那是一個溫文爾雅的男生。據說,他家裡是書香門第,從小展現驚人的學習能力,十四歲就考入大學,是楚弗唯的男友。
楚弗唯入學時,對方剛開始碩博連讀,明明跟眾人同歲,卻已經本科畢業。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早晚會進入研究所,算是世俗意義上的天才。
聽著很優秀,但還是好怪。
後來,劉沛嘲笑他嫉妒破防,但韓致遠的第一反應,實際是失落和迷茫。
他並未想過跟她有什麼,潛意識認為她無關情愛,對方看淡任何兒女情長。
楚弗唯是他人生中一個特殊符號,跟性彆、外貌、家世都沒關係。她會長久立於山巔之上,沒準比他攀爬得更高,就像高懸於世的灼灼烈日。
或許,有人評價她光芒過甚,但不會有人質疑,憑什麼是她照耀眾生。
神祇沒道理走下神壇,自負、狂妄、頤指氣使或高高在上,俯瞰世間的悲歡離合,都是符合邏輯的。
他一直以為,除了血親外,她不愛什麼人,隻會愛她自己。
“你有病吧?”楚弗唯深感荒謬,“你還是我的事業粉,覺得我戀愛塌房了?”
“差不多。”
“差不多個鬼!”
這是她聽過最離譜的答案,但她竟被他神奇地說服了。
如果換個人講這些曖昧之詞,楚弗唯就懷疑對方搞暗戀,虛虛實實地展開推拉。然而,韓致遠說這些話,恐怕是真這麼想。
倘若他有一天談戀愛,她或許會有相同感受,心頭湧出些許落寞,不是對那位陌生女孩有敵意,而是感知到一段時光將要落幕。
她和他都有新生活,不再你追我趕、爭強好勝,丟開幼稚吵鬨的年少歲月,踏進人生的下一個階段。
隻是他沒談過戀愛,她也就沒想過此事。
“不過你說得也沒錯,我確實更看重彆的,這不就分手了麼?”楚弗唯自嘲道,“真滑稽,最了解我的居然是你。”
她曾經被前任追問為何分手,卻不料韓致遠誤打誤撞,隱晦地窺破其中緣由。
她的確享受過戀愛的甜蜜,但身體裡總有另一個靈魂,告誡她不要沉浸其中,就像是不停嗡鳴的警鈴,提醒她彆被吞
噬自我。
那些歡愉對她的人生是必不可少的麼?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韓致遠聞言,注視她一會兒,臉色緩和下來:“劉沛胡言亂語,但有句話沒錯。”
“什麼??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他笑道:“戀愛是戀愛,婚姻是婚姻,醒過來就好了。”
*
淮城酒店內,甘姝瑤等人早就順利入住,唯有楚弗唯和韓致遠深夜抵達。
兩人的住宿規格自然與眾不同,但等他們真正踏進屋裡,很快面面相覷、迎來難題。
常規的總統套房內不止一張床,偏偏這家酒店就愛搞特殊。室內面積很大,各類設施齊全,沙發、電視、吧台等物應有儘有,連酒櫃內都堆得滿滿當當,就是沒有的第二張床。
“韓總,這就是你信誓旦旦的‘我來安排’?”楚弗唯環顧一圈,望著寬敞的大床,氣惱道,“偌大的酒店房間,居然隻有一張床。”
他來前大包大攬,關鍵時刻掉鏈子。
韓致遠當即取出手機,編輯起詢問的微信:“估計不是賀哲訂的,我讓他們再開一間。”
楚弗唯蹙眉,陰陽怪氣道:“然後明天就傳遍我們感情不和,我是不是還得揍你一頓,表演半夜把你趕出房門,才能讓你開新房間合情合理。”
“也不是不行。”
“?”
“揍吧。”韓致遠沒有躲閃,聳肩道,“知道你的心思,散打沒學過我,記恨了好多年。”
楚弗唯指責:“什麼叫沒學過你?那是你天生有優勢好嗎?”
“你是說男女力量差異?”
“不。”她斷然道,“我是說你臉皮超厚,自帶超強護甲能力。”
“……”
韓致遠在屋裡轉悠一圈,最後選中床鋪邊的長榻。這本是躺著休息的地方,但睡一夜也沒什麼問題,坐墊柔軟有彈性,隻要搬來被子就行。
他提議道:“我睡沙發。”
“行了,彆折騰了,湊合睡一夜吧。”楚弗唯隨意地扯開被子,將枕頭堆在中間,搭建出楚河漢界,“反正這床夠大,誰也挨不著誰。”
她小時候又不是沒跟他同屋睡過,他倆當初參加海外的夏令營,有天晚上還躺帳篷裡看星星。
領隊老師全程盯著,小朋友們縮在一起,半睡半醒地望著天空。好幾個人待在一頂帳篷裡,她那時旁邊就是韓致遠,沒什麼稀奇的。
韓致遠見她鋪床,一時間面露猶豫。
“看我做什麼?你還扭捏上了?”
楚弗唯一驚,又膈應起他,惡聲惡氣道:“遠遠,你現在還小,我不會動你,但你要是敢跟我裝純情,我馬上要了你。”
“……就這樣吧。”
韓致遠被她尬得外焦裡嫩,不禁也自暴自棄,覺得跟她同床共枕,不會有局促或綺念。
他將兩床被子拆開,神色頗為微妙,又重複了一遍:“沒想到你能談戀愛。”
畢竟
她整天騷話連篇,也不知那位是何奇才㈢㈢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才能容忍她語出荒誕。
兩人次日都還有工作,卻由於聚餐搞得很晚。他們匆匆忙忙洗漱過後,就各占龐大床鋪的一角,裹緊嶄新的被子,背對著彼此入眠。
房間內的大燈熄滅,唯有一盞夜燈亮著,跟窗外月光交相輝映。
萬物沉睡,星輝撒下一層輕紗,籠罩和衣而臥的二人。
楚弗唯喝了點酒,沐浴後臉龐微燙,精神反倒亢奮起來。她翻來覆去睡不著,又聽不見身後的人的聲音,冷不丁道:“韓致遠,你在麼?”
他躺下後,再沒有多餘動作,連呼吸聲都極輕,就像消失一樣。
她突然想出聲喚他,一如夏令營的夜晚,確認身邊的同伴還在。
浩瀚無垠的穹頂之下,她並非孤獨直面自身渺小,感歎於星羅雲布、宇宙浩浩。
黑暗中,好半天沒人回應,直到她誤以為他都睡著,才聽到熟悉的低沉男聲,刺破夜幕的無窮寂寥。
“乾什麼?”
韓致遠沒有轉身,依舊背對著她。他筆直地側躺,腦袋枕著手臂,其實睡不著,始終睜著眼。
儘管他們想法純粹,但總歸不是童年了。
濕潤的空氣,似有若無的香味,窸窸窣窣的響動,韓致遠試圖轉移注意力,不去關注她頻繁往複的動作,卻依舊被她的吐息侵擾,遲遲無法睡眠。
屋裡過於安靜,她深吸一口氣,都像在他耳邊,氤氳繾綣酒意。
“沒事。”楚弗唯得到答複,她頓時踏實,安詳地閉眼,“知道你沒斷氣,我就放心了。”
韓致遠:“?”
翌日,楚弗唯在清晨日光中醒來,卻發現床上隻有自己,連帶旁邊的枕頭不知所蹤。她已經占據大床正中央,肆無忌憚地張開手臂,甚至對角線般斜躺著。
楚弗唯四下張望,看到長榻上的韓致遠,奇怪道:“你怎麼在沙發上睡的?”
明明說好一人一半,他還挺謙讓,悄悄離開了。
韓致遠從榻上起來,此時衣冠不整,顯然也是剛醒。他額頭碎發淩亂,神色略顯陰沉,咬牙道:“你昨晚把我踢下來了。”
他不料她睡姿那麼差,沒準是酒精作用,睡得還特彆沉,直接飛踢自己!
最初,他挨一腳就躲開,又往旁邊躺了躺,給她讓出些空間,此人卻得寸進尺,追著自己狂踹,恨不得使出畢生絕學,將他當沙袋摔打一頓。
他一度懷疑她整自己,最後確認她真睡著,才被逼無奈換地方。
“真的假的,難怪我一夜好夢,睡得特彆香。”楚弗唯沾沾自喜,“看來我沒散打天賦,該學跆拳道才對。”
“……”
經此一役,韓致遠不管外人看法,果斷又開了一間房,說什麼都不搭理她了。
楚弗唯倒是神清氣爽,帶著設計部開會去了,健步如飛,神采奕奕。
韓致遠卻眼下泛青,絲毫沒有精氣神,灌了一杯黑咖啡,才勉強提起勁來。
兩人天差地彆的精神狀態,也被其他下屬看在眼裡。
前台得知要求,同樣滿頭霧水,一邊操作電腦,一邊疑惑發問:“為什麼又要開個房?”
旁人嘶了一聲,似乎難以啟齒,委婉道:“我看韓總睡得不好,果然還是剛結婚,害怕耽誤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