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甘姝瑤等人好奇地看過來,小心觀察著兩位老總互動。儘管他們知道楚弗唯和韓致遠的關係,但都是第一次目睹二人同時露面。
眾目睽睽之下,韓致遠率先撐不住了,他側頭剜了劉沛一眼:“說什麼呢?”
“對不起,是我嘴快,搶了你的台詞。這是你老婆,怪我越界了。”
劉沛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熱情洋溢道:“沒事,我們就當沒這part,你可以再說一遍,坦蕩地當眾告白!”
韓致遠聞言,跟對方截然相反,臉色是雪上加霜。
楚弗唯瞧見此幕,她不由頗感好笑,有種重回高中的感覺。那時,劉沛也是口無遮攔,時不時就自說自話,將韓致遠搞得無語凝噎。
她問道:“你們怎麼碰上了?”
“今天是金融峰會。”劉沛道,“我聽說你倆都在淮城,問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結果他說你在忙,我心想園區這邊更熟啊,乾脆就過來吃吧!”
創意文化區是劉沛的地盤,他估計進來是直接刷臉,難怪這車都不用出入證。
楚弗唯可以想象,韓致遠在金融峰會被劉沛纏上的崩潰,社交悍匪絕對要促成同學聚會,聽不懂對方的推托婉拒,千裡迢迢也要趕回園區。
韓致遠見楚弗唯不動,他猶豫數秒,問道:“上車麼?”
劉沛恍然大悟,當即解安全帶:“來來來,我把副駕讓出來,瞧瞧咱這覺悟,絕不做電燈泡。”
“不用,你坐副駕吧。”楚弗唯拉開後門,煞有介事道,“我老公心疼我,肯定讓我坐後排,誰讓副駕最危險。”
“什麼意思?”劉沛驚道,“你們夫妻倆不會在副駕設下陷阱,待會兒要搞我吧?”
韓致遠冷酷道:“不用那麼麻煩,你現在下車,我直接碾你。”
“我要告老師。”劉沛格外悲憤,回頭告狀道,“你快管管他——”
楚弗唯聽其吵嚷,耳朵都要被震麻,溫和地引導:“小眼睛,看老師。小嘴巴,閉起來。”
“???”
劉沛不愧是社牛,跟吳含鬆也熟識。雙方寒暄過後,吳含鬆就提議自己帶設計部用餐,晚上再在園區裡轉轉,以便楚總和劉總能夠老同學聚會。
劉沛在附近有經營的餐廳,招手道:“吳老師,你們就去門口吃唄,到時候記我的賬上!”
吳含鬆笑道:“那就謝謝劉總。”
甘姝瑤等人跟楚弗唯揮手告彆,便隨吳含鬆緩緩往外溜達,順勢參觀起園區內的風景。
片刻後,韓致遠在劉沛的指導下,將車開出創意文化區,駛入餐廳的地下停車場。
三人乘坐電梯,抵達餐廳內部,一路遇到不少人打招呼。
周圍人臉上帶笑,嘴裡喊著“劉總好”,殷勤地將三人帶到清雅包間。包間內古色古香,環境也安靜不少。
韓致遠皺緊的眉頭終於舒展,顯然對私密的用餐空間更為滿意,脫下板正
的外套,隨手搭在椅背上,跟隨另外兩人落座。
楚弗唯思及劉沛路上的風光,調侃道:“可以啊,真是淮城劉總,大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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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沛擺手:“害,都是裝的,彆人這麼叫你,那你就是個‘總’,其實要沒我爹打下來的家業,我算個什麼東西啊。”
“不怕你們笑話,我現在偶爾還夢到高中,有時候覺得大學像昨天,仿佛我是去年才畢業,根本就沒工作多久。”
“但仔細一想有好幾年了,再過幾年我們都三十了,真不好意思說自己還沒長大。”他唏噓,“連你們都結婚了,我還是孤家寡人。”
劉沛在外面人模人樣,面對老同學卻放鬆了,連眼神都迷惘起來。
他面露懷念,仿佛記憶飄回無憂無慮的高中,那時僅僅是課業繁重,還沒經曆什麼人生起落,自有一種天真爛漫的幸福。
“正常。”楚弗唯附和,“大學都還算美好,畢業後時光飛逝,一年年變麻木,感覺不一樣了。”
韓致遠冷不丁道:“你大學很美好,現在變麻木了?”
楚弗唯反問:“你們留學的人,不該更有感觸,用一生懷念海外?”
他並不認同:“我可沒那麼無聊。”
“飯還沒吃呢,你偏要打包。”她聽他語氣不屑,直接對上他的視線,幽幽道,“就屬你能裝。”
“……”
“哈哈哈哈哈!楚主席,罵得好!”劉沛見韓致遠吃癟,他頓時樂不可支,拍腿道,“果然還是老樣子,我記得你倆青梅竹馬,從小鬥到大?”
“可惜我沒法去婚禮,隻能遠程隨點兒禮,在群裡看看他們拍的視頻。”
劉沛的父親去世,按照當地的習俗,他一年不能參加婚禮,當初就沒飛到巴厘島。
因此,他這回得知兩人來淮城,說什麼都要儘地主之誼,彌補錯過二人婚禮的遺憾。
菜肴精致,酒酣催出舊事長,曾經的少年,訴往昔愁腸。
劉沛本就是健談的人,根本不需要兩人拋話題,一股腦往外傾倒班中新聞。誰和誰戀愛了,誰和誰分手了,誰家淒慘地負債破產,誰家趕上投資風口,今時不同往日了。
三人讀的是私立高中,學生本就家境優越、身世不凡,連帶人生遭遇也跌宕起伏。有些人當年在校時順風順水,寥寥數載卻家破人亡,父母是牢獄之災,親戚則遠逃海外,難免惹人感慨。
楚弗唯在燕城讀大學,確實不知道很多事情,被包打聽般的劉沛查缺補漏,不時還會詢問兩三句。
“怎麼光是我倆聊?”劉沛察覺韓致遠猶如啞巴,恨鐵不成鋼道,“哥們兒你說句話啊,白天開會那麼累嘛,就咣咣在這兒乾飯了。”
楚弗唯好歹有回應,韓致遠卻無動於衷,讓劉沛萬分泄氣。
韓致遠冷漠道:“我對八卦不感興趣。”
楚弗唯對他的掃興習以為常,打趣道:“中國的家庭構成就是男主內、女主外,人家是有才有德、文靜賢淑,不喜歡拋頭
露面。”
劉沛聽聞此話,當即咧嘴笑了,擠眉弄眼道:“呦,結婚了就是不一樣,飯桌上都有人維護你了。”
“你沒事吧?”韓致遠睨他一眼,揭短道,“當年語文不好,不是沒有原因。”
“你說得太對了,他就是裝得很,誰說他對八卦不感興趣!”
劉沛被懟氣不過,立馬湊近楚弗唯,鬼鬼祟祟道:“我們那年同學聚會,他表面上沉默寡言,實際是偷偷在聽,後來直接翻臉,一推門就走了……”
韓致遠臉色微變,警告道:“劉沛。”
“翻臉走了?”楚弗唯迷惑道,“哪次同學聚會,我怎麼沒印象?你們孤立我?”
三人是同班同學,按理說他們聚會,她必然也會在場,卻沒有這段記憶。
“因為你那次沒來,應該待在燕城呢,班長說她去Q大邀請你了,但你好像有事兒回不來,隻有我們幾個留學的有空,趁假期聚一聚。”
國內外高校的假期長短不同,自然就會有碰不到的時候。
劉沛意味深長道:“同學聚會散場後,班長還跑來找我,讓我找韓致遠聊聊,代為轉達她的歉意。”
韓致遠面色一沉,用眼神製止對方,似乎不願提這話題。
楚弗唯發現雙方異常,她被此話吊起胃口,抓心撓肺地追問:“你們到底聊什麼了?”
“這是可以說的嗎?”劉沛偷看韓致遠,又雙手護胸,故作恐慌道,“我講完不會被暗殺吧。”
“可以!”楚弗唯瞪韓致遠一眼,拍板道,“他在家裡說不上話,沒本事拿你怎麼樣!”
“好,那我就算有免死金牌,你待會兒可得護著我。”
劉沛得知有人撐腰,當即就來了精神,不懼韓致遠冷眼,肆無忌憚地爆料:“班長說跟你一起遊玩Q大,還見到你當時的男朋友了。”
楚弗唯一愣。
劉沛語帶揶揄:“結果,某些人甩臉就走,把班長給嚇壞了。”
“我們留下來的人也懵了,全在那裡‘啊?啊?啊’?”
這是同班同學第一次見韓致遠翻臉。
在他們的印象中,韓致遠平素沉穩安靜、不愛理人,但絕對保持基本的禮貌和體面。除了劉沛貧嘴被懟外,他不會主動起衝突,極為擅長情緒管理,儘顯精英的教養和風範。
誰料班長的旅遊Vlog,竟直接引爆了炸-彈,讓韓致遠冷臉離場。
現場氣氛彆提多窒息,班長差點被此景嚇哭,連忙拜托劉沛去調和。
楚弗唯聽聞來龍去脈,她的心臟狂跳,熱血衝上面門,不敢用餘光觀察旁邊人臉色,隻覺得自己身軀發僵,尤其挨著韓致遠那側胳膊,莫名其妙像被火燒,產生惹禍上身的窘迫。
她深感自作聰明,不該追問這件事。
何止是他們懵了,她現在同樣懵了!
她如今都在心裡三連問:啊?啊?啊?
包間內空氣凝滯,突然就安靜下來,宛若核武器
爆炸後的沉寂。
良久後,韓致遠打破僵局??[]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垂下眼眸,低聲道:“行了,這飯彆吃了,你回去等律師函吧。”
劉沛抗議:“彆這樣嘛,都陳年往事了,再說你們也在一起啦,說出來不挺有意思的!”
楚弗唯坐立難安,尷尬道:“現實可能比你想得更有意思。”
她沒準真護不住劉沛了。
他可能會死在今晚,但她隻能幫忙報警,還不一定找到韓致遠謀害對方的證據。
劉沛卻對危險一無所知,繼續虎口拔牙,開解起韓致遠:“你是賢良淑德的好男人,就要大度一些,連我這個單身狗,都知道不能善妒。”
他語重心長道:“年輕時都有點經曆,過日子不還是跟你。”
韓致遠:“……”
楚弗唯擔憂劉沛被揍,忙不迭勸道:“彆光聊了,吃點菜吧!”
好在劉沛沒有再語出驚人,讓韓致遠暴起傷人,聊的話題正常一些,無外乎就是工作和家庭,還有近日的生活狀況。
劉沛詢問:“你爺爺身體怎麼樣?”
“還可以。”韓致遠道,“他很注重養生。”
“挺好,我爸走了以後,我也開始在乎這些,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父母健在的時候,就覺得自己是小孩,根本不用煩惱身體健康。”
“現在他沒了,好像有一道屏障消失,我要跟死亡正面接觸了。”
劉沛可能是喝多了,不知不覺眼眶泛紅。高中時開朗聒噪的大男孩,也在父親離世後被迫成熟,面對外人是風生水起的“劉總”,偶爾在朦朧夜色中才顯露疲態。
他摸了一把臉,掩蓋自身的失態,隨口道:“你父母走得也早?當時是什麼感覺?”
韓致遠略加思忖,坦白道:“……我忘了。”
或許是潛意識在回避痛苦,他當年的記憶都支離破碎,隻記得坐上萬星的私人飛機。
年幼的楚弗唯坐在他身邊,難得沒有囂張挑釁,一路都在看他臉色。向來伶牙俐齒的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最後給他打了一份抹茶冰淇淋。
致死量的抹茶粉,差點沒把他嗆死。
他回神道:“我當時年紀小,人還待在國外,是萬星何董幫忙,也就是她的父親,把我帶回國的。”
楚弗唯解釋:“我們一起參加夏令營,剛好就在國外碰見了。”
“那你們真有緣分,人生的每個關鍵節點,居然彼此都在場。”劉沛相當震撼,他眨了眨眼,舉杯道,“必須敬一杯了!”
清脆的碰杯聲響起,驅散了如煙的回憶。
*
夜色濃稠,老同學會餐結束,結伴往地下停車場走。
劉沛和楚弗唯稍微喝了一些,韓致遠卻在多番勸說下滴酒不沾,順利承擔了司機的角色。他眼底一片清明,走路步伐不緊不慢,宛若精準無誤的機器人。
劉沛將二人送到車前,問道:“我待會兒溜達回去,你們是開車回酒店?”
“對,酒店在峰會那邊,現在路上也順暢。”韓致遠看完手機導航,拉開車門道,“我們走了,你回去吧。”
楚弗唯朝劉沛揮彆:“拜拜。”
“好嘞,過兩天有空,就再約一場!”
楚弗唯和韓致遠陸續上車,劉沛跟他們告彆過後,身影也消失在電梯內。
偌大的地下停車場光線不明,唯有亮光的指示標分外清晰,在晦暗中連接出紅綠路徑。
車內,暖黃小燈亮起,隻剩下他和她。
韓致遠默不作聲地調整導航,楚弗唯視線微轉,觀察他的側臉,又想起剛才的八卦。
明知道劉沛或許添油加醋,對同學聚會的事藝術加工,隻為招惹韓致遠發脾氣。
但她胸口像堵著一口氣,就想打破砂鍋問到底,沒準她骨子裡是冒險家,隻要能探清世間一切秘密,做事也可以不留餘地。
“你那天為什麼甩臉就走?”楚弗唯小聲道,“劉沛隨口亂說的麼?給你一個辟謠機會。”
“他也沒說錯。”韓致遠道,“我身體不適,所以先走了。”
這跟楚弗唯想象得不同,她以為他會矢口否認,不料竟然承認部分。
“哪裡不適?”
“心裡不適。”
“……”她心裡咯噔一下,“為什麼不適?”
韓致遠被步步緊逼,索性也鬆開方向盤。他轉過頭來,看向副駕的她,慢條斯理道:“沒想到你能談戀愛。”
這個“能”字簡直叫人摸不著頭腦。
“什麼意思?”楚弗唯沒好氣道,“你覺得我沒人要?”
“不是覺得你沒人要。”
韓致遠面容鎮定,眼眸卻如黑夜裡的海,漾起些許波瀾。他平靜道:“是以為你看重彆的,對這些事不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