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47.(1 / 1)

上鉤 川瀾 6147 字 6個月前

箱子的尺寸有限,深度並不誇張,兩個成年人糾纏在裡面就幾乎填滿了,箱蓋也敞開著,沒關,絕對算不上封閉環境,但盛檀覺得自己跌進了密不透風的井底,四處爬滿濕冷的青苔,眼前光線越來越遠,直到沉入一團漆黑,她的氧氣一口一口抽乾,窒息到頂點。

震驚太大,她無意識張著唇,被迫仰起下頜承接親吻。

盛檀手指重重摳著箱底,恍惚明白,她跌進的不是井,是陸儘燃揭掉各種面具後,最真實的心。

這口箱子裝著陸儘燃原本的樣子,不止執拗,極端,偏狂,占有欲過激,他還可以放棄所有這些,打破底線,不管倫理道德,朝她低頭跪進泥裡。

陸儘燃到底經曆過什麼才會病到這樣,真正的他,是從小到大就孤身活在“箱子”裡,活在這個“井底”嗎?

她當年撐傘去公交車站把他帶回家,等於無意中掀開了他的蓋子,朝他的井扔進了繩索,所以他才會對她這麼執著,心機算計,引誘強迫,怎麼也放不了手,對嗎?!

盛檀弄不懂自己的心,衝擊和莫名的怒火是一起飆起來的,她堅持推拒他,膝蓋硬彆著他的腿,也爭不過那道壓製的力氣。

陸儘燃用自己身體當鎖,束縛著盛檀,舔吮她涼潤的嘴唇,用她最喜歡的親法,繞著她舌尖摩擦撩撥,含起唇肉輕咬,再忍耐不了地加深加重,發了狠攻城掠地,從唇蔓延到她耳根脖頸,手掐住她因為抵抗而簌簌發抖的腰。

他身上寒氣被滾燙取代,急促吐息灑在她皮膚上,像帶了火星。

“你好久沒玩過我了,想麼,”他垂首在她頸間汲取著氣息,重癮的病患那樣愛惜又貪婪,“盛檀,你之前不是想儘辦法要玩嗎,我給你弄,隨便怎麼樣都行,好不好。”

他一次次親她,固執給她留下自己的印跡,揪著也許唯一能夠讓她留戀的理由,低啞說:“我這樣親你,你應該回吻我的,你腿會顫,纏上來,為什麼不了?”

“為什麼不給我反應,”陸儘燃越抱越緊,微不足道的擁有感還是從指縫裡快速流走,他悶咳一聲,喘得更沉,扯開自己領口,“你不喜歡我,對我的興致也都沒了嗎,我不要求你給我感情了,有欲,有欲也好,我讓你爽,不用對我負責任……”

盛檀摸到陸儘燃迅速攀升的體溫,似乎是這幅軀體剛被喚醒,昨晚在湖裡泡了那麼長時間的後果終於開始顯現,發起高燒。

她抓住機會,不留情地推開他,針對地刺著他說:“陸儘燃,我告訴你,除了你之外,我每段感情都會認真談,現在和以後也是,不存在什麼插足的地下情人。”

“就算我真要找,也會找個正常人,想玩就玩,想分就能分的,不可能是你,”她口紅蹭亂的唇輕輕開合,幾句話讓他萬箭穿心,“你有多可怕,你自己不清楚嗎?”

陸儘燃眼角的紅懾人,勉強吊著他身體的那些細線被她扯斷,他像一尊丟棄在陳舊時光裡,損壞散架的木偶,定定望著她。

盛檀朝他笑,

逼視他開刃的目光:“看到了嗎,這才是你的姐姐,你記憶裡讓你奮不顧身的那個盛檀,十幾歲的溫柔的盛檀,早就沒有了,現在的我才是真的!”

“我不會心疼你,不記得也不在乎跟你的那些曾經,你對我來說本來也不重要,早丟一邊了,隻有你——”她操縱自己,殘忍說,“隻有你念念不忘,把那段日子當救贖,陸儘燃,好好看看我,我變了,我還是你愛的那個人嗎?”

她嗓音被砂紙磨過,茶色瞳仁裡有火光,烈烈審視他:“或者說,你愛的是盛檀嗎?你愛的隻是在你孤獨時候給過你溫度,把你從這口箱子裡拉出來的人,那個人碰巧是我而已,如果當初換成其他人,你也會愛,對嗎!”

“這樣的話,你又何必執著於我,我已經找不回以前的樣子,你就當那個盛檀死了——”盛檀猶如抓到僅有的一塊浮木,拚力要跳出陸儘燃這片吃人的深海,對他證明她的不值得。

她不知道,更不想知道她心裡這股壓不住的怒火是從哪來。

盛檀以為拿到了勝算,她奮力起身,要從陸儘燃的鉗製裡脫離,爬出這口透不進光的箱子,走出那扇門,這裡的人和過去其實換誰都行,和她沒關係了,她再也不要——

她半坐起來,手摁進陸儘燃的手臂裡,觸到的肌肉堅硬鼓脹到極具威脅,她不安地要躲,陸儘燃突然扣住她後腦,把她拽回來,擠進箱子昏暗的角落。

“換誰都行?”陸儘燃的五官沒入陰影,“盛檀,你不要我,就想讓我一文不值麼?我把心剖爛了給你,你看見的,隻是我賤到隨便一個人都能愛?!”

盛檀往後跌過去,頭隔著他張開的手掌撞上箱角,疼痛都被他承擔。

她抬臉迎著他視線,錯覺那麼真實,分不清是他碎開,還是他鋒利的斷口在割她。

“你不是喜歡蘇白嗎,怎麼蘇白變成了我,你就這麼厭惡?”陸儘燃撫摸她臉頰,指腹在湖底摸索出的傷痕粗糲,磨著她打寒戰,“海邊棧道上那段讓你拍下來的獨白,都是我對你說的話,不夠是吧,我可以說更多,你敢聽嗎!”

盛檀蓄積出的力氣在他懷裡劃開口子,隨著滲出的汗汩汩流淌。

……不想聽。

不能聽了!

“我眼睛是有病嗎,開學那天全校那麼多人,都在笑,都在打量我,你連正眼都沒給我,我就隻看見你,我見你一面,你就站在那了,再也沒從我眼裡出去過,這種年少無知,不開竅的一見鐘情,是不是很賤?”

“我不知道你叫什麼,不知道哪個班級,討厭跟人說話,也不去問,就傻子一樣在校門口的拐角等。”

“等什麼呢,我不懂,我隻是想看到你,鬼迷心竅的偷偷追你背影,離很遠望著你回家。”

“那個寄托班好多人,你太忙了,對每張臉笑,我不敢接近,我也沒有家可以回,就坐在你窗口對面的公交車站,從傍晚坐到天黑。”

“你發現我,撐傘來找我的那天,不是我這一次在那,我幻想了很多次你朝我走過來,

改了無數遍該跟你說的話,一直到那個雨夜,我堅持不住了,想隨便死在大街上,你來了。”

“盛檀,這是誰都行?你換一個人去車站找我,我會無差彆跟人走?!我的命是不值錢,但不是誰都拉得住,我能被你救,是因為我想,我願意,我從最開始第一眼,就非你不可,你還有什麼懷疑?!”

陸儘燃低暗地笑了一聲,露出盛檀沒見過的冷漠張狂。

“你親眼見證了這麼多年,我旁邊缺人獻殷勤獻媚麼,我如果換誰都行,隻是要溫度要發泄,我會折磨到今天,不像個人嗎?”

他瘦白的鎖骨上都是她抓出來的血痕,編成一道道荊條抽在她心上。

“或者你又要否定我,說我是混淆了依賴和姐弟情,”陸儘燃手指拂過盛檀大睜著的眼,不願意再下賤流出的淚,還是燒沸著燙到她睫毛上,“那你聽清了,我十二四歲就懂得嫉妒,上高中懂了感情,就想抱你親你,高二第一次對你控製不了欲望,想著你自.瀆。”

盛檀懸於一線的冷靜轟隆四散。

他撕開自己最不堪的本性。

“就在這套房子,這間臥室,我躺在床上羞恥地弄自己,喊你的名字,盛老師……姐姐……我好想碰你,我做過數不清的夢,夢到書房,客廳,大門口,我長成大人,抱著你咁,你流了一地,紅著臉說你會愛我。”

淚是熔岩。

彆再哭了。

陸儘燃,彆再哭了,她會嫌你臟。

“我十幾歲就想和你結婚,想發瘋把你弄到痙攣顫抖,我想跟你有家,一夜一夜地想你能給我一點女人對男人的愛,你告訴我,這是換誰都可以,還是姐弟情?!”

盛檀是真的承載不了了,當面說出來的刺激太重,那些直白的話,比起“可替代”,更顛覆她過去的幾年,她不由自主抬起手,打在他臉上,很輕。

陸儘燃偏過頭。

盛檀喃喃說:“陸儘燃,你怎麼這麼臟。”

什麼都好,傷人的話,絕情的話,她暫時失去判斷能力,隻想讓他放行,馬上從這兒離開。

她盯著那些水光:“我也許不該去那天的車站,我不該管你的。”

陸儘燃笑出來。

她把他僅有的幸福也否定了,她後悔跟他認識。

怎麼辦,她一走,就再也不會來了,她會有新的男友,把所有給過他的再給另一個人。

留下好不好。

隻看他好不好。

鎖住吧,鎖住就不會失去了。

盛檀邁出箱子,腳步虛浮地往外走,撞到臥室落地窗邊一個黑色收納箱,箱子倒地,裡面掉出一大團東西,長長尾巴,豎起的灰色狼耳,還有一副泛著寒光的金屬手銬。

盛檀呆住,衝動之下冒出來的念頭,是陸儘燃早就算好了她會來找他,他準備手銬乾什麼,銬住她嗎?!他想把她關在這兒?!

陸儘燃走到她面前,撿起那副手銬。

那副原本用來引誘她,讓她再心動一次的道具。

她不會了。

他臟,她不要。

盛檀紅著眼灼灼注視他:“你所謂的愛,就是強迫嗎?”

陸儘燃歪頭莞爾:“我所謂的愛,是強迫我自己。”

他站不住了,滑坐在落地窗邊,打開手銬,把自己的左手和窗邊低矮的護欄鎖在一起,不能動,不能去控製她。

“你走。”

他蒼白膚色燒到泛紅,勾翹的雙眼淩厲也死氣沉沉,仰靠進深色窗簾裡,像沒入一片翻滾的海。

“寶寶……”他叫她,“快走,就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