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檀並沒有打算在病房裡做到最後一步,阿燃需要恢複,不管背上外傷還是撞到頭,現在都不能做太過激的劇烈運動,所以根本也沒準備必需品,她是感覺到了他身體的反應,存心那麼說,知道他不會同意,這樣就能退而求其次,讓他鬆口,同意她碰碰他。
他越是不許,她就越執著,她不想要單方面的體驗,她要他跟她一起。
想看他享受,想看他在她的慰藉下克製不住失態,想得到那種推他去巔峰的心理滿足。
隻是她沒想到,陸儘燃會讓她去“坐”。
尤其“寶寶”這個在以前隻關乎童真純潔的稱呼,被他冠以引誘。
某根繃著的弦被錚然融斷,難為情到腳尖緊緊勾起,盛檀覺得什麼都被他這一句話打碎了,她的底線、忸怩全化成煙,滿世界旖旎的狼藉裡,她也著了魔,聽話地跨上去。
雨水被攪過一輪,到處泥濘。
盛檀咬唇抓住床頭的欄杆。
看來直接提要碰他的要求,他又會拒絕,她有彆的辦法。
盛檀任他對待,極力壓著自己的聲音,下唇上都是通紅的牙印,她攥欄杆的手不斷用力,眼角在升騰的狂潮中沁出水光,她喘不上氣,人在發抖,額頭抵在牆面上,雙眸濕潤地垂下去,看著他。
光線本來就暗,再被她一擋,陸儘燃大半張臉都覆蓋在陰影裡,偏偏他眼簾抬起來,品嘗時直勾勾地回望他,他瞳仁裡像納入宇宙,一眼就把她淹沒進去。
盛檀腦中轟的爆開煙花,她不能想象,這個人是怎麼在學校裡風雲,是怎麼靠幾張抓拍就火遍全網,多少人會對他趨之若鶩,如果沒有她,他會交怎樣可愛的女友,現在他卻在這間病房,扣著她腿做這種事。
脊柱撐不住了,要被電流燒斷。
盛檀無法再跟他對視,她仰起頭,淚從眼尾和彆處同時汩汩,她長發挽著,在夜裡白到發光,在自己將要承受不了前,及時動了動,有意帶著少許生理性的哭腔說:“阿燃……床頭我抓不住了,手太疼,你讓我換……換一下……”
她不管他同不同意,自顧自調整,控製著酸到沒知覺的腿,輕輕繞過他,讓自己改變方向,朝向床尾,朝向他被子掩蓋著的筆直雙腿。
什麼昂貴的槍炮這麼神秘,一直不給她露真容,她非要親手揭開。
她膝蓋根本支撐不住,換完方向,幾乎沒有停頓,直接綿軟地撲向前,半伏下去,臉頰恰好擦過危險的攻擊性武器時,玫瑰蕾也隨之重新朝他綻開。
盛檀對戰爭片沒有經驗,隻有概念,她理論上知道要怎樣處理滿膛灼熱的武器,實際自顧自掀了蓋布時,先是心率驟停的震驚,她位置找的極好,終於能把它儘收眼底,血液在瘋湧,她不考慮什麼分寸,隻按自己心意,低頭親了咄咄逼人的槍口。
一個簡單至極的小動作,足以讓持槍者崩潰。
她的過度進犯換來更重的侵略,幾秒就潰不成軍,即便這樣,她也要在稠到混沌
的空氣裡繼續大肆點火,做出跟他同等的反擊。
他怎麼對她??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她就怎麼回應。
盛檀唇角有細微的疼痛,超出範疇導致了小小破口,她的對抗實在有限,容納才不足少半,就被持槍者強勢地拎起,她鐵了心抗拒,固執地不肯動,等來的就是玫瑰蕾上疾風驟雨的加倍伐踏。
她到底還是架不住鬆了口,讓一步,改成握,她向前反複地掙紮,飄上最高的雲層時,手也被燙得流淌。
病房裡靜得讓人心顫,耳邊堵著,一聲一聲全是敲擊肋骨的心跳,呼吸成了最大奢侈品,胸腔裡說不清是因為漲太滿,還是缺少氧氣,甜澀著刺痛,密密麻麻。
窗簾緊閉,風聲輕微,梢頭小小的果實墜入泥沼,最大那顆仍然高懸著搖搖欲墜,等待摘取。
就快摘到了。
她沒有時間耽誤。
等他再好一些就……
盛檀眼前都是漂浮的星點,四肢塞著棉花,她慢慢抬身,回到陸儘燃臂彎裡,仰頭吻他被雨淋過的鼻尖嘴唇,給他嘗他自己。
她猜不太出來阿燃是什麼感受,能確定的,隻有她嘴唇上快被咬破吞下去的熱疼。
盛檀不想讓陸儘燃起來,善後她都可以輕鬆做好,然而小狗執拗起來哪裡攔得住,他把她拉進浴室,按著她漱口,給她把手洗過幾次,居然還嫌不夠。
“陸儘燃,你乾嘛,差不多行了,是我想那麼做的,我自己願意,”盛檀抽回手,也沒擦,濕著去抱他的腰,很多話堵在嘴邊,反而說不出來,她閉了閉眼,聲音低下去,“抱歉,你最應該休息的時候,我還要讓你長途跋涉去拍戲。”
江奕問她那會兒,她的沉默其實就已經是答案了。
她對阿燃的心疼,沒有比過對電影完整的追求。
因為時間所剩無幾,她更想要他能拍完《獨白》。
盛檀的臉靠在陸儘燃肩窩裡,直面自己的自私。
陸儘燃從鏡子裡看她,他眼尾沁的血色還沒褪,暗啞問:“所以你給我的手表,是補償的意思嗎。”
盛檀挑他沒傷的地方打了一下,不提自己真正的惡行,就事論事:“補什麼償,多少手表能換你身體?這塊表是出事之前就定了,剛到,跟彆的都沒關係,就隻是我想送男朋友的。”
還有一對情侶戒指,因為是定製,時間略長幾天,還沒收到。
陸儘燃掌著她下巴抬起來,她嘴角的小破口很紅,他溫存小心地吮著,蹭了蹭她額角:“姐姐這麼對我,是愛我嗎。”
盛檀一頓。
他好像對這個直白的問題格外執著,想聽她承認。
很巧,她也對這個注定口不對心的問題很回避,以前如果問急了,她或許還會點頭敷衍,現在卻更不願意騙他。
她不愛。
不愛……不愛!
盛檀心口泡進強酸裡,扯了扯他手指,含糊說:“愛不愛你,你感受不到嗎,非要問。”
她立刻轉移話題,也是真
的不放心:“彆在這兒站著了,回床上我看看你背,繃帶彆弄鬆了,這麼晚,你也該睡了,一大早五六點就出現在墓園,昨天根本沒怎麼休息吧?你就不疼嗎。”
陸儘燃唇邊澀然扯了扯,盛檀,你知道什麼是疼嗎。
他合上眼,讓自己沉進這一秒鐘被愛的假象裡。
她還能給他幾天幻覺?
等打理好身上的痕跡,盛檀把陸儘燃牽回病床邊,還好床上除了亂,其他都乾淨,沒弄上什麼,否則又要像上次酒店那樣,床品都被他買下來私藏。
盛檀仔細檢查陸儘燃的後背,看繃帶沒有滲血沒有移位,才安心一點,讓他側躺下來,儘量避免壓著,她把被子給他拉高蓋好,準備回陪護的床上睡。
要是睡在一起,晚上她怕會沒輕沒重碰到他。
盛檀腳步稍微一動,手腕就被陸儘燃拽住,他力道沒那麼強勢,卻嚴密地掙不開,在泛黃燈光下撩起眼望著她,車禍後,他第一次衝她露出無措和易碎來,黯然輕聲問:“姐姐玩完我,就想把我扔這兒不管了嗎?”
盛檀嗓子發緊。
這妖裡妖氣的大禍水……
用的詞也非常會戳她。
叫寶寶是他,叫姐姐還是他。
以前他乖,是實打實的。
現在他乖,怎麼都透著股欲氣。
她那麼對過他之後,他氣質似乎也變了,漆黑眉目透出饜足的慵懶性感,還摻著未儘的更大渴求。
盛檀的手拂過他睫毛。
放在從前,她想都不會想對一個男人做這種事,哪怕隻是故事裡看到都厭惡皺眉,放她身上絕對不可能,但現在,她中了蠱一樣,還想更過分。
其實很不甘心,弄他的時候沒看到他表情,隻是聽他那種強忍的悶哼就夠刺激了,親眼見著不知道有多好看。
盛檀妥協,躺回陸儘燃的病床上,在限時的熱戀裡,她不想做“玩完就扔”的事了。
陸儘燃把她摟進被子,壓到胸前抱緊,她貼著他,聽他心臟震動聲,不自覺困意上湧,悶聲說:“阿燃,彆把感情看得太重,時間久了,都會變的,你不要犧牲自己去愛人,學會用對自己更有利的方式,行嗎。”
陸儘燃無聲笑了笑,雙手在她身後交疊鎖住,握著她給他的手表,愛惜地反複摩挲冰冷的表鏈,回答她:“我沒有被愛過,不知道什麼才是對的方式,我隻會用上我全部。”
但她呼吸輕緩均勻,已經蜷在他的體溫裡安穩睡著。
—
江奕定的機票在陸儘燃入院後的第三天上午。
這次出發的團隊成員提前集結完畢,拍攝涉及沈秋死後的情節和最後蘇白的結局,主要演員是陸儘燃和周浮光,以及四五個大配角,準備過程還算順利,大家都很敬業,對於春節前夕外出拍戲沒有怨言,唯一要特殊顧及的,就是陸儘燃的傷勢。
組裡這些人嘴上不說,心裡都在忐忑,擔憂陸儘燃的身體,也怕他狀態受影響,畢竟海島的部分,
蘇白是完全的重頭,也是全片高光,一旦他表現有失誤,整部電影都會打折。
盛檀專門請了醫生跟組,一起去海島看護陸儘燃,才狠下心出發,但飛機剛啟航,她就有些坐立難安。
四五個小時的飛行,一直固定在座位上,脊背必然要靠著座椅,怎麼調整姿勢也避不開,她坐在陸儘燃身邊,看著他微白的唇色,眼睫覆蓋下來的影子,胸口裡像長出密集的仙人掌,戳刺著難捱。
現在距離除夕就剩四天,除非不得已,盛檀不想占用過年,她把拍攝計劃排得很緊,今天落地後就要拍完兩場,如果進展都好,最快也是趕在除夕當天拍完,天黑之前放全組回去過年。
中間但凡有耽擱,都要讓一大群人在海邊集體跨年了。
她不想,她想單獨跟陸儘燃過。
那簇始終未曾熄滅的火,在隱秘處一直旺盛地熊熊燃著。
飛機平穩飛行,前後左右都是劇組的人,盛檀不能明目張膽,用毯子蓋著,暗中伸過手,勾住陸儘燃發涼的指節。
陸儘燃側了側頭,狹小窗口透進幾縷淺金的日光,勾勒他深刻五官,盛檀微微失神時,他唇一翹,反手刮了刮她掌心,嗓音靠過來,又輕又磁:“導演,這種程度的安慰不太夠。”
盛檀茶色眼瞳劃過一抹弧光:“那你——”
陸儘燃豎起食指,在唇上壓了壓,給她比個噓,她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他舉起手中攤開的劇本,遮住她臉,隨後傾身過來,在冷氣充足的機艙裡,炙熱地吻上她嘴唇。
一觸即分,沒有纏綿輾轉,盛檀卻耳根漲紅,餘光緊張地掃過周圍,確定沒人注意,她抿唇陷進椅背,在他手上重重一捏,當作懲罰。
飛機下午降落,再換車去海島,抵達時天剛黑,片場已經事先搭建,盛檀讓大家到酒店稍微調整,就準備正式開拍。
平常訂酒店,盛檀一般不乾涉,交給江奕處理,但這次是她選的,江奕得知時還以為看錯了,吃驚問她:“這麼貴?!”
盛檀淡定回他:“就當給大家的春節福利。”
這座海島相對來說很小眾,設施完善,風景極美,但因為開發較晚,沒投入營銷,人流量要少很多,吸引來的都是資深遊客,加上目前是淡季,就更安靜了。
盛檀定了島上最特色的海景酒店,面朝的不是沙灘,而是懸崖大海,從房間窗口望出去,沒有任何人煙,直接是無垠海面。
她目光掠過那張大床,看了看跟陸儘燃房間相隔的牆壁,深吸口氣,壓住心底湧動的熱泉,換衣服紮起長發,出去投入工作。
島上天氣還算平穩,但預報已經在頻繁提醒就快到來的雷雨。
盛檀掌握著節奏,前三天情緒起伏不大情節的拍攝很順,從第四天開始,就到了全組提心吊膽的重中之重。
明天就是除夕了,今明連續兩天,要拍完蘇白逃出警方控製,帶走沈秋的骨灰,和投海自戕。
從到了海島那天起,盛檀就有意跟陸儘燃保持了距離,更
彆提親近,以免影響他入戲,這個階段的蘇白走到人生儘頭,被絕望孤獨,極端瘋魔籠罩,不能有一點點甜。
理智告訴盛檀她不可以受影響,她作為導演必須客觀冷靜,可她做不到,她狀態被陸儘燃牽動,目睹著他身體備受折磨時,還要投入到痛苦裡,那些孤伶決絕的身影,眼神,都會刺疼她。
何況……她是他的沈秋。
無論確定關係前,還是如今,陸儘燃都把她當做沈秋。
她既被迫,也自願地進入了角色。
她是已死的沈秋,她到生命終結,都沒有等到再見蘇白一面,她殘破的靈魂隻能浮在半空,無能為力看著她的少年大開殺戒,為她走向絕路。
盛檀本就沒能靜下來的心,徹底丟進火堆裡熔煉著,幾個晚上輾轉反側過去,精神也繃到了一個臨界。
第四天上午,劇組等到了合適的陽光,準備開機,盛檀走出酒店房間,一開門,看到陸儘燃站在走廊裡。
他換好了今天的戲服,衣袖刮壞好幾處,手腕上有乾涸的人工血,臉頰似乎消瘦了些,更顯得陰沉淩厲,讓人膽寒,是完全的蘇白。
盛檀手指收緊,很想上去親他,自控著不能動。
陸儘燃望著她,輕聲說:“老師,你好幾天沒有理我了,我身上好疼。”
盛檀眼眶驀地一熱。
她不知道這是陸儘燃還是蘇白。
陸儘燃的傷勢交給醫生照顧了,穩定好轉著,她沒有一天不關心的,但除了工作交流,她確實沒正面管過他。
她不能。
陸儘燃垂了垂眼,不再說話,轉身下樓,盛檀心口揪著,躁動的血液快壓不住。
後面門聲一響,周浮光收拾好出來,蹙眉上前問:“盛導,你沒事吧,發什麼呆,彆是車禍有什麼後遺症。”
電影節紅毯,周浮光不在組裡,是單獨出發的,他到的時候車禍發生,走的時候盛檀顧著陸儘燃,沒看他一眼,他也沒找到機會跟她深談。
周浮光從在醫院裡就很不好的預感這時候飆升,他低聲問:“……你彆是真對陸儘燃上心了吧?”
“他給你拚命肯定有陰謀,就是為了攻略你,他真不是你看著那麼簡單!”周浮光對陸儘燃仍然咬牙切齒,“這世上哪個人不利己,你彆真把他當蘇白,蘇白這種瘋批不存在!”
盛檀冷冷看他一眼:“我不用你教我做事,我也很奇怪,你這種好像對我很特彆很親密,其實跟誰都曖昧的大明星,以後會不會真的愛上誰。”
周浮光目光一震,被釘在原地。
天色陰霾,風卷著碎砂石,深冬季節,海島遠沒有京市那麼冷,可以模擬成春天場景,但也寒意刺骨。
島上一片未經開發的林子裡,落在攝像機的取景框中,跟隨處可見的鄉下小鎮很相似,密林中間,很敷衍地填了一座墳,碑上刻的“沈秋”兩個字在風吹日曬裡已經模糊不清。
沈秋死了,這個墓隻是家裡人隨便一埋。
沈秋當初在學校,為了蘇白能繼續留校念書,瞞著他一次次去求校領導,教育局領導,但霸淩蘇白的那群人背景深,有權有勢,鐵了心不讓他好活。
領導官官相護,逗弄玩具一樣耍著剛做老師不久,還不懂這些彎繞的沈秋,直到上面來了檢查組,沈秋要去找更高層的官,這些人終於坐不住了。
為了讓沈秋閉嘴,垂涎已久的校領導給她下了藥迷,奸,拍下照片視頻威脅,沈秋是硬骨頭,毅然要去報警,又被強行灌藥,送去教育局領導的辦公室隔間。
相關的人都被拉下水,以沈秋為工具,而這個期間,她早把蘇白送到校外的寄宿機構,命令他安心複習,不許見面,答應他,等高考完,去考場外接他。
蘇白想,他考完試,要跟他的老師告白。
高考結束那天,蘇白第一個衝出考場,沒有人接他,他穿過大街小巷跑回學校,得知了沈秋的死訊。
他多看一眼都不敢的老師,遍體鱗傷,靜靜死在郊外的水塘裡。
蘇白的人生,在那個傍晚,通向血染的地獄。
時隔幾年,他虐.殺了所有傷害沈秋,又在各自高位上風生水起的渣滓,翻山越嶺,終於找到沈秋的墓,她家在封閉小鎮,家裡嫌她一個女孩兒死因丟人,扔到樹林草草埋了,無人記得,無人祭拜。
直到蘇白逃出警方的控製,在四面八方的追捕裡,拚儘全力找到這個因為孤魂野鬼的傳說,長久都沒人靠近的荒林。
裡面住著他心愛的人。
他沒有工具,用手翻開那些堅硬的地皮,挖出她的骨灰。
盛檀坐在監視器後,攥著對講機的手暗暗顫抖,她想起那個夢,想起夢裡的陸儘燃抱走她的骨灰壇,迎著寒風如同私奔。
鏡頭裡,蘇白滿手是血,狂熱地扣住粘著土的瓷壇。
警察齊理帶著人馬追過來,警笛響徹山林。
陸儘燃跌倒,再護著骨灰一身塵埃爬起,因為背上的疼,他神情裡的苦痛更重。
盛檀把對講機捏出異響,心口憋得悶疼,她不知道她是沈秋,或者沈秋就是她,她猶如回到了那場夢裡,隻能看著阿燃抱起她的魂去流亡。
齊理衝上前,把骨灰壇打掉,蘇白喉嚨裡發出不似人聲的低吼,不顧一身重傷,用身體去接。
整個劇組除了拍攝的範圍裡,外面鴉雀無聲,江奕啃著手指頭,已經咬破,眼圈發紅。
盛檀啞聲喊卡。
陸儘燃伏在冷硬地面上,緩緩蜷住高大身體,護住骨灰壇。
那年盛檀出車禍,在醫院生命垂危,害她的人還在外面逍遙,甚至靠著背景,扭曲輿論,在她昏迷不醒時,把她塑造成不檢點的,在夜店出賣色相賺錢,活該被撞死的撈女。
他在床邊守著她,一夜一夜哭著過去,到醫生說沒有希望了,她醒不過來的時候,他跌跪在床頭輕輕吻她眉心,帶著早就準備好的工具,去索一個人的命。
那晚很冷,他想,等報了仇,他就回到醫院,
用這幅染臟的身體,去黃泉路陪她?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她的骨灰,有沒有人在意,如果她有一座碑,他就去她墓前結束自己,把血跟她流到一起,如果沒有,他就偷出她的骨灰,死在一塊兒。
他就再也不是無家可歸的野狗了。
她也永遠是他一個人獨占的公主。
然後她醒了,在他揮刀之前。
片場人聲雜亂,盛檀快步走到陸儘燃面前,蹲下身攥他的手,他沾滿灰塵的眼睫動了動,看著她,唇角一翹:“姐姐,你看到了嗎,我就是這樣的人。”
盛檀沒有多想,也沒心思多想,隻當他入戲太深,她肺腑扭著,漂浮的沈秋化成了實體,無比想抱住他,但眾目睽睽,隻能壓抑。
這個晚上,盛檀依舊沒有靠近陸儘燃。
明天就是他最難的一場了,也是蘇白的終局,她隻能忍住。
組裡大家都提前訂了返程回家的機票,江奕來問盛檀的時候,她說不用,她自己解決,江奕不禁“臥槽”了一聲:“燃燃也這麼告訴我的!你們倆這是——”
她跟他都沒有家,沒有要回的地方。
這個除夕,隻需要彼此。
除夕當天上午,海島上已經有商戶和居民在放鞭炮,街上掛了彩燈,很多門店關閉停業,貼著大紅春聯。
劇組全體都聚在海邊。
取景地不是觀光的沙灘,更像一片少有人至的野海,岸上鋪滿嶙峋的碎石,陰沉的雲團壓低,遠處幾乎與海面相連,預報裡的雷雨正在彙集,可能就要提前。
這是一場陸儘燃的獨角戲。
警方眼中,蘇白是徹頭徹尾的瘋子,他什麼都不在乎,不要命,沒有畏懼,這樣的亡命徒,抱著骨灰隱進密林,再次從槍林彈雨裡消失。
齊理知道,他不可能逃脫,今天就是抓捕日,上面下了通知,必要情況下,這種高危犯罪者可以當場擊斃。
警車追到了蒼冷的海邊。
狙擊槍瞄準那道並不躲藏的身影。
他修長,挺拔,像清瘦山巒,穿著從前上學時廉價整潔的白襯衣,被海風吹得獵獵,護著懷中一塵不染的瓷罐,走進陰霾中翻湧的海。
齊理記起初見,蘇白是受儘孤苦的少年,他也曾西裝革履,在這混沌人間裡能有很好的未來,他追逐的那個人,甚至從未給過他想要的愛意。
可他走到了今天。
他為了一線熄滅的天光,拿這一生萬劫不複。
警笛聲在身後遠處,盛檀的鏡頭對準陸儘燃走進海裡的背影。
除了海浪翻滾,風聲呼嘯,沒有其他聲音。
盛檀拍過的所有電影,在這一刻裡都成空白,她眼中隻剩海水裡衝刷的那雙腿,水沫濺濕他衣角。
這是他一輩子的終局。
蘇白迎著浪往前走。
海水沒過膝蓋。
盛檀每一秒都像踩在刀刃上,不能往前了……停下……陸儘燃停下!
她卻沒有出聲。
看著他後背也被浪花拍打。
她如同被拖進潮湧,咽喉被越來越緊的手扼住,難以呼吸,最後一幕來了,陸儘燃站住。
他緩緩回過頭。
幾個機位籠罩他,近景推到他蒼白的臉占據鏡頭。
那張寫滿故事,漂亮到攝人心魄的臉上,在劇本裡的這個關頭,應該掉淚。
祭奠他和沈秋從未開始的愛情。
但陸儘燃望著盛檀的方向,徐徐彎起唇角,眼尾溫柔勾著,露出整部電影裡,唯一的一次笑。
沒有眼淚。
我在最後一刻看向你,看向我們糾纏的靈魂。
我死得其所。
我從未後悔。
盛檀對上這個根本沒有想象過的笑容,懸在頂點的心砰然炸開,眼淚失控溢出,順著臉頰安靜淌下。
他是陸儘燃。
他也是蘇白。
他給了她最愛的人物一個完整的,獨立的魂。
盛檀像被巨大撼動貫穿,她入行幾年,拍攝過無數畫面故事,到這個瞬間,她的鏡頭擁有了真正狂烈的心跳。
一聲卡喊完,海島的拍攝全部完成,組裡沒人說話,死寂一會兒後,漸漸響起高高低低的哭聲。
陸儘燃幾乎濕透,回到岸上,有人去給他一層又一層地披大衣,他拒絕靠近,走到一塊高大礁石後,滑坐下去。
片場人聲鼎沸,盛檀手腕莫名脫力,她撿起最厚的羽絨服繞過礁石,不管不顧圍在陸儘燃身上,手去摸他臉上的海水。
陸儘燃濕漉的睫毛擋著亂湧的眼瞳,嘶聲問她:“盛檀,你還記得以前,你答應過帶我看海嗎。”
“終於,”他喃喃,“實現了。”
從前他困在那個空無一人的房子裡,盛檀趴在給他做家教的寫字台上,笑眯眯哄騙他:“我們阿燃,要是能考上青大,姐姐就帶你去看海。”
她以為他考不上的,她其實從沒當真過,她不知道,他用儘力氣才活到有她在身邊,實際他一無所有,荒蕪得寸草不生,一句謊言,就能讓他著魔。
他上了青大,她丟下他。
他愛她,她還要丟下他。
可他也無悔。
陸儘燃抓住盛檀的衣襟,扯過來重重吻住,撬開她唇舌,盛檀“唔”了聲,明知不遠處就都是眼睛,她顧不上了,擁住他冷透的身體,發泄般急切地回吻。
幾天的火,她快燒成灰。
天邊悶雷隱隱響著,空氣裡潮濕彙聚。
劇組收工,很多人過來說新年快樂,說年後見,說無數吉利話,盛檀一一笑著回應,卻手腳酸麻,一句也沒有聽清。
酒店裡熱鬨,大家都回來收器材,拿行李,戀戀不舍昂貴的海景房,準備去機場回家,走廊裡吵吵嚷嚷,外面雷聲沉悶,在天際醞釀。
沒有人留意盛導跟燃燃進了哪間房。
很多扇門開了又關,砰砰響聲裡,誰也想不到門板之後,闔家歡樂的除夕傍晚,會
有什麼暗火在無人知曉處沸騰滔天。
房裡沒開燈,窗簾也完完整整敞開著?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外面是空茫的天和海,濃雲跟浪潮融為一體,互相交纏,沒有邊際。
電光穿透黑灰雲層,刹那裡照亮陰暗房間,沾了水的兩件外套掉到門口,胡亂踩在腳下,長褲腰間被扯鬆,繃帶乾了又濕,海水被沁出的汗取代,衣服胸前的拉鏈撕開,黑色蕾絲包不住滿溢的雪,被骨節猙獰的手拽下,換來不堪忍受的婉轉。
浴室門是撞開的,熱水瀑布般淋下,房間裡的空調運轉著高溫,跟門縫撲出的白氣衝撞融合。
分不清是哪裡的水在泛濫,被玩過又冷落了許久的槍炮逼著瑟縮的蕾心,轉而壓到瓷白小腹上要把人燒穿。
盛檀推著陸儘燃避開頭頂直衝下來的水流,壓著他後頸,踮腳去夠他唇。
腳下水窪濕滑,她站不穩倒在他身上,碰撞讓彼此喉間漲著的聲音滲出,低啞粗重和嬌柔旖旎,點著每顆水珠裡一觸即發的火.藥,他低頭親她,肌理賁張,筋絡浮現,要奪取呼吸的攻勢,攪她腿軟。
盛檀眼前被水迷蒙,濕發被他拂向腦後,她問:“想我了嗎。”
明明天天見。
中間卻隔著山海。
陸儘燃不回答,抬手關掉水,托著她抱起,手抓滿,還是外溢,十指深陷進去。
她脊背壓住牆磚,脖頸拉出優美的直線,胸前像掉進躁動的岩漿,被包裹吞噬。
雷聲響起,仿佛近在咫尺,浴室的頂噴關掉,水珠蒸發,另一處脆弱的溫泉受不了冷,收縮開合著咬住指節。
外面天海混淆,全世界倒懸,雷電貫過雲層,在黑藍海面上撕裂天穹,房間裡忽明忽暗,黑暗和乍起的閃光交錯。
或許該害怕的場景,盛檀卻跟著雷聲扯開自己最後的壁壘,她勾住陸儘燃火熱的脖頸,無所顧忌,也無所畏懼,忘掉時間仇恨,想不起自己是盛檀或者沈秋,她隻想要這個人。
要這個走向絕路,告訴她無悔的人。
陸儘燃把她抵到寬大飄窗上,外面的懸崖被電光轟然照亮,他用力扣著她的腿,還欲俯身下去,盛檀眼角濕熱,羞憤地用雪白腳趾踩住他滾動的喉結,逼他抬頭對視。
“陸儘燃,你忍得住?”
“你還要回避?!”
“你不知道我想做什麼?到底要嚴防死守到什麼時候!”
陸儘燃不閃不避,迎著她顫動的目光往前逼近,她膝蓋隨之折起,踩得更用力,碾著他咽喉上青筋。
她沒有時間了。
她想得到。
“你要不要。”
“你愛不愛我。”
“阿燃,”她腿隨著他的咄咄逼人逐漸抬高,露出那處他無可抵抗的蠱,她眼簾半合,說了第一句直面感情的話,“我想你。”
不是喜歡不是愛。
一句想你。
就讓人潰不成軍。
陸儘燃偏頭吻了她纖瘦的腳踝,握著她小腿,猛的把人拉近,她背蹭過下面浴巾,粗糲刺著敏感的神經,想要掙紮已經太晚。
他在漫天電閃雷鳴裡,咬住她血紅的耳廓,聲音沉啞撞進去,答她每一個問題。
“想你。”
槍炮到達極限,水洗過的玫瑰在擠壓裡殷紅。
“忍不住。”
不能匹配的輪廓微微沉碾又後退,在折磨裡翻攪溫泉。
“要你。”
他額角的汗滴到手臂,再滑到雪原上充血的櫻果,看她折頸般後仰。
“愛你。”
外面大雨驟然瓢潑,凶猛敲打玻璃,屋內仿佛漏了天光,燒熱的雨水也在放肆橫流,不成句的淚音混進雷聲裡,震耳欲聾。
陸儘燃吮著她的脈搏,闖入他的天堂和煉獄,他灼紅眼底晃動的水光滑出,滴到她滾燙鎖骨。
要怎麼收斂忍耐,才能裝作像個人,不把這個隨時要拋棄他的人摁在這裡瘋狂地橄爛弄壞,離不開他。
“老師,”他掉著淚,吞下她所有戰栗,溫柔嘶啞,“這次換我來教你,該怎麼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