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檀略彎著腰,視線定格在陸儘燃敞開的領口上,他喉結正緩慢地上下滑動,像是醉酒後很渴。
客廳裡的氧氣隨著胸口起伏在快速消耗,她盯著那個凸起看了幾眼,有意無意碰上去,微涼指腹在上面刮了一下。
他似乎在她手中僵住,肌理骨骼都在撫摸之下極度繃緊,筋絡隆起,等她去確認,那種忽然而至的灼熱壓迫感就消失,隻剩下無辜的病號。
盛檀又撥了撥他的扣子,再瞧他予取予求的姿態,配上驗貨這種詞,簡直有種網上那些“拍一個睡一個”的謠言快要做實的錯覺。
她乾脆雙手一起,把他底下沒解的五六枚扣子全扯開,接著拽住他手臂,強迫他在沙發上坐好,把退燒藥塞進他唇間,喂了口水逼他咽下去,再把他拉起來,推進浴室。
盛檀開花灑,調高水溫,陸儘燃身上的衣服已經全開了,她很輕易就扒下來,眼神掠過他長褲,抬了抬小巧下巴朝他示意:“褲子自己脫,洗好了出來,衝熱水驅驅寒。”
她站在花灑邊,貼身裙子也被濺上一點水跡,發梢濕了一小片,眼睛被熱霧一熏,視野朦朧。
陸儘燃的表情她有些看不清了,聽見他低低答了聲好,很乖地赤腳往花灑底下走。
盛檀剛要轉身出去,陸儘燃腳下一滑,發出短促的悶哼聲,她反射性伸手過去想扶他一下,卻不經意摸到了他濕漉漉的腰。
又窄又緊,觸感熱燙堅硬,但水太多了,沒抓住。
她細軟的手指在他腰間重重地抹過,留下一道紅痕。
盛檀不太放心:“沒事吧?”
陸儘燃背對著她,冷白調脊背流暢緊實,層層肌理鋪陳得恰到好處,穿衣服時候整個人薄而瘦削,完全看不出來這麼有料。
他“嗯”了聲:“出去等我吧。”
盛檀直覺陸儘燃有點不對,他低頭站著,肩胛繃起,呼吸發沉,突然就病得重了似的,過了幾秒,他回眸看她,很乾淨地笑了笑:“盛老師,看著我洗嗎?”
盛檀又懷疑是自己多慮了,她關門出去,把醒酒湯重新加熱。
陸儘燃確定她走遠,才抬手把水溫調低。
浴室裡的熱氣漸漸散了,他被涼水衝著,垂眸看了看自己的狀況,熱燥地閉上眼。
碰他喉結,他就在強忍了。
她身上濕著,又沒有衣服阻隔地摸他腰。
他實在沒辦法自抑。
對她的感情能忍耐,本性能偽裝,可身體不能,從以前到現在,她始終把控著他一切見不得人的野望。
陸儘燃皮膚愈發泛白,唇抿著,再次轉動開關,把水放到最冷。
盛檀熱好醒酒湯,拿到浴室門外,陸儘燃正好出來,裡面被他重新放過熱水,暖意氤氳,陰暗處有過的渴望都銷聲匿跡。
他濕噠噠的頭上罩著浴巾,眉眼半藏在下面,接過醒酒湯捧著,受寵若驚問:“是你自己煮的嗎。”
盛檀說:“現成的,倒鍋裡加水幾分鐘就行,以前經常有飯局,免不了喝酒。”
他亦步亦趨跟著她:“往後我替你喝,你給我煮湯,好不好。”
盛檀好笑地勾勾唇,隨口挑撥他神經:“你替我?這一次就夠了,我不想再看你喝醉發燒,你真以為我對你鐵石心腸?還有——”
她存心掃視他全身,他沒帶衣服進浴室,這會兒還是半裸的,浴巾擋住一半,剩下腹肌在空氣中利落分明,欲蓋彌彰的性感。
盛檀揚眉:“你該想的不是這個,是今天驗貨,你沒過關,病殃殃的,達不到我要求,趁早休息,明天鏡頭裡表現給我看。”
她先他一步進了書房,給他把小床上的被子鋪開。
這一兩分鐘裡,陸儘燃去了廚房,在飲水機流水的聲響中,他俯身,修長手指伸進垃圾桶,撿起最上面一個撕開丟掉的醒酒湯包裝袋,折好攥住。
盛檀知道循序漸進,並不打算一晚上就把陸儘燃怎樣,隻是關於那場戲,她掙紮幾次,還是決定先不說。
她從床邊起身,沒注意腳邊的東西,一回身時,踢到了陸儘燃放在牆邊的行李箱。
箱子還沒整理,基本是空的,自重很輕,輪子鎖住,很容易就翻倒。
拉鏈是半敞開的,沒有拉嚴,裡面稀裡嘩啦響了一陣,幾樣零碎的東西從開口處掉落出來。
盛檀低頭看過去。
離她最近的是……一支筆?
好像還是早就用完的,上面貼了張年代久遠的貼紙,模糊不清,墨水管已經空掉。
她想撿起來,大步進門的陸儘燃比她更快,把筆用力握住,五指嚴嚴實實扣在貼紙的位置,自然地往身後背了背。
他臉上風平浪靜,貼心說:“我來弄,順便收拾明天要帶的。”
盛檀又看向遠處的另一件,屋裡燈偏暗,隱約是個藥瓶的形狀。
她有些莫名,也沒興趣窺探陸儘燃為什麼帶著這些奇怪東西,讓他早點睡,就出了書房。
四周死寂,心臟在胸腔裡劇烈搏動的聲響震耳欲聾,陸儘燃在原地站了很長時間,才垂了垂眼睫,把空藥瓶也拾起來,還有飄落在箱子旁邊,盛檀根本沒注意到的一小縷黑色長發。
他拉開行李箱,裡面唯一的物件,是一個蓋子脫落的大金屬盒,滿滿當當的盒子因為撞擊,弄得七零八落。
陸儘燃把盒子拿出來,仔細複原,筆和藥瓶擺回原位,整齊紮好的頭發放在最角落的隔層裡。
頭發他攢了很久,在她拉著他跑過的街頭風裡,在她給他輔導功課的寫字台上,在她午後安靜睡著的躺椅邊,他一點點視若珍寶地偷偷藏著,才有這小小的一束。
那支筆,她早忘了吧,他因為她和彆人走得近吃醋,她不懂,以為他彆扭鬨脾氣,找了張小狗貼紙貼到他的筆杆上哄他,托著腮問他,你看這小狗冷著臉,不愛笑,像不像你。
那個藥瓶,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高燒,醫院的走廊裡擠滿輸液的人,她緊緊挨在他身邊,認真研究著剛開的藥,細細手指攥住他說,彆怕,這個藥打完,我就帶你回家。
盒子最上面放著的是個小包裹,陸儘燃小心翼翼拆開,把中間碎掉很多年的杯子一塊塊擺好,再係緊。
這是她送給他的唯一一件禮物,他放在家裡,碰都不舍得,卻被人當著面故意砸碎。
她不辭而彆的那天,留給他的一張紙條,他拚命去夠,歇斯底裡,又被人丟進燃燒的火裡,在他眼前化成灰,灰燼本來混著眼淚收在一起,可是她走得好久,太久了,久到那封塵埃一樣的告彆信在時間裡流散消失,他怎麼也抓不住。
陸儘燃低著頭,一樣一樣撥弄。
沒什麼的。
在盛檀眼裡,即使滿滿一盒她都看到,也不過以為他是個喜歡積攢廢品的小怪物。
他隻是她忘掉的一段插曲。
但這裡面,是他從前那麼多時光的全部,是他被她在乎過,偏愛過的所有證明。
陸儘燃把握到發燙的醒酒湯包裝袋攤開,鋪平,放到盒子裡,微微笑了一下。
這個是假的。
她不喜歡他,不關心他,僅僅是拿來哄騙他的。
可那又怎麼樣,他這些年,連夢裡都發瘋地想要。
關著的房門外面,突兀響起一陣悶響,盛檀含在嗓子裡的吸氣聲隔了兩道門,在陸儘燃耳朵裡依然無比清楚。
他立刻出去,看見盛檀正捏著手機走進客廳,另一隻手上有一道新鮮的傷口,應該是收拾行李劃到了。
陸儘燃拉住她手腕,同一時間,她開免提的手機裡傳出緊張的年輕男聲:“——沒事吧檀檀,傷哪了?”
陸儘燃動作猛的一頓,呼吸像被扼住,臉上仍然安靜。
“抽屜裡有塊翹起來的鐵皮沒看見,刮了一下,不嚴重,”盛檀傷手豎起白皙食指,抵了抵唇,對陸儘燃無聲比一個噓,指揮他找到醫藥箱,不影響地跟電話那頭說,“你記得把新版劇本再過幾遍,明天開機第一場,就是你跟蘇白的對手戲。”
男聲帶笑,熟稔親近:“我還需要你擔心嗎,大導演操心好新人就行了,作為你親手調.教出來的演員,我是來給你解憂的。”
陸儘燃在醫藥箱裡找出藥棉和創可貼,眼睫深深壓著,唯有指骨偶爾一晃而過的青白,泄露出一絲情緒。
他讓盛檀坐下,去洗了手又回來,蹲跪在沙發邊,看著她傷口流下來的血珠,用自己的手擦掉,才換藥棉清理,給她包好。
盛檀戳戳他肩,口型說:“去睡。”
陸儘燃一言不發,回到書房,她還留在客廳裡,跟人聊天的音量不高不低,有時一笑,穿透耳膜。
他在黑暗裡,背靠著門坐在地板上,捂嘴輕聲咳嗽,再正常不過的生病反應。
外面果然停了。
他也停,聽上去是在很辛苦地壓抑著不舒服,體貼乖巧到不行。
隔了一會兒對話恢複,男聲脫離工作,關心起她的私人生活,陸儘燃病中虛弱的咳嗽再次出現。
電話成功掛斷。
腳步聲靠近。
盛檀好整以暇地敲了敲門:“阿燃,還不睡?”
陸儘燃仰起頭,脊背抵著門板,聽她就在外面,隔著縫隙,能捕捉到她的味道。
“電話好吵,睡不著,”他喝醉酒的語氣柔軟,拖著乾乾淨淨的尾音,“有人哄哄就好了。”
陸儘燃抬著手,掌心那塊私藏的,屬於盛檀的乾涸血跡,被他貼在唇上。
跟她開口說著這麼單純的話時,他舌尖會若有若無掃過,淡淡甜腥在他口中濕潤化掉,跟他融成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