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玩我(1 / 1)

上鉤 川瀾 10800 字 6個月前

所謂的劇組內部會議,盛檀很清楚隻是她不甘心接受事實的借口,整個團隊都被陸儘燃給收服了,她拖延也改變不了結果。

陸儘燃是天選蘇白,無可否認,如果他和她今天是初識,她絕對比任何人都慶幸。

可偏偏她最不想接觸,最希望劃清界限的人,是她故事最好的表達者。

盛檀頭疼得按住眉心。

會議室裡吵吵嚷嚷,劇組這群人當著陸儘燃的面還算收斂,關起門就激亢得本性畢露。

“陸儘燃到底怎麼長得,腿比我命都長!”

“而且少年感和那種上位者的清貴居然能無縫切換,怎麼做到的啊!”

“我不信,他真沒有過女朋友?明明帥得一副絕世海王的塌房相嗚嗚——”

周圍人一起上去捂嘴:“呸呸呸!塌什麼房!以防萬一,等他正式進組,務必把他盯緊了,不許他身邊出現不明異性,乾脆把戀愛都給他禁了,嚴防死守,記住沒!”

演員當然可以自由戀愛,隻是特殊時期,電影處在輿論風口,正當戀愛也容易被惡意解讀,不如從源頭上截斷。

“放心吧,盛導在這兒,凡是進組的沒人敢造次,我看陸儘燃很聽盛導話,隻要盛導禁製他戀愛,他肯定乖。”

盛檀是一個字都不想聽了。

一場會不到二十分鐘就結束,盛檀讓大家先走,各自去籌備,按原定計劃,下周開機。

等人走完,她疲倦地伏在桌上慢慢呼了口氣,感冒帶來的酸軟難受越來越重,吃了藥又很困,她把額頭墊在手臂上,露出的脖頸纖長素白。

手機傳出震動,是助理方果,盛檀眯著眼劃向接聽。

方果是最後一個走的,正在路上,說話聲顛簸:“檀檀姐,韓黎和佟辛剛給我打電話了,說不想接配角,讓我跟你道歉,聽著還有哭腔。”

盛檀莫名其妙:“不接就算了,配角還不至於缺人,哭什麼。”

“不清楚,我問了沒說,”方果也不解,“而且我走的時候看見他倆背影了,歪歪扭扭跑得還挺快,感覺被誰嚇壞了逃走似的。”

盛檀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大威懾,拒絕一個配角戲而已,能讓小演員怕成這樣。

掛了電話,她一眼看到下面兩個盛君和打過的未接來電,想起今天他要出院,跟新歡轉去療養中心度蜜月,厭煩得關掉屏幕。

對於陸儘燃進組,她真正焦躁的原因也浮上水面。

接下來很長時間,他都得跟她朝夕相處,頻繁在她眼前晃,她心裡那些按捺著的陰暗念頭,能忍得住麼。

她不是他印象裡那個多好的姐姐,她很自私,為了自己痛快,不會對誰負責。

盛檀走出會議室,大廳是空的,陸儘燃不在,她正要發微信找他,虛掩的大門從外拉開,陸儘燃換回了自己的衣服,燈光一照,身形又高又正,養眼得不行。

她過去問:“你出去乾什麼了?”

陸儘燃乖乖答:“不小心把羊皮手套.弄臟了,去找服裝師賠錢。”

盛檀心裡亂,沒多想,直截了當問:“你這個寒假確定有時間接戲嗎?可能拍不完還會占用開學後的幾個星期。”

“有。”

“真願意進娛樂圈?”

“我不進娛樂圈,”他清黑瞳仁直視她,“我隻進你的劇組。”

盛檀一時語塞,緩了緩才繼續問重點:“對於片酬,你什麼想法?我的錢你有數,演員片酬隻能占一小部分,你要是報價太高,我請不起。”

“不用馬上回答,”她對男主角最高的預算是五百萬,超過就沒辦法了,“你可以找專業的先了解,晚上告訴我,還有,我的劇組規矩苛刻,受苦受累,你從零開始,比彆人更難,不想辛苦就趁早拒絕。”

她該說的話涼涼說完,準備繞過他出去。

經過他身邊時,袖口驀地被拉住,陸儘燃側過頭,眼睛映出她清晰的倒影:“我不收片酬。”

盛檀一滯:“……你什麼意思?”

“意思是,”他聲線裡混了一點砂,“我不要錢,對你免費,這樣,你能不這麼疏遠冷淡,對我好一點嗎?”

盛檀猝不及防,胸口像被細軟的爪子抓了一把,怔愣的幾秒鐘裡,手機再次響個沒完。

她錯開視線,見打電話的還是方果,接通後沒等她開口,方果就急切說:“檀檀姐,我走到路口,看見兩輛車拐進來了,聞董坐在裡面,肯定是來找你的!”

對於她跟聞祁的關係,劇組裡隻有方果知情,也聽說了分手的事,才心慌的來報告。

盛檀輕輕咬牙,放下手機,冷聲跟陸儘燃說了一句“彆動,我不叫你不許出來”,她攏住大衣,快步朝外走。

都撕破臉了,聞祁又要乾什麼!還找到這兒來?!

試鏡的這棟寫字樓位置很偏,周圍施工雜亂,樓裡荒廢著,唯獨一樓設施完好,往外租用。

她是為了僻靜和省錢選的地方,惡劣天氣是意外,連續的雨夾雪讓附近路況極差,車最近也得停在幾十米開外。

盛檀以為聞祁不能靠近,結果一出來就看到兩輛加高越野車無視泥濘開過來,一直到跨不過去的建築廢料前面才刹車,距離已經非常近了。

兩輛車斜過身,幾乎是並排橫停,前面那輛的後排門推開,聞祁戴著金邊眼鏡下車。

皮鞋沾泥,他蹙眉看了盛檀一眼,抬手招一下:“檀檀,彆鬨了,在這兒浪費幾天,面一群劣質小演員還沒夠?我給你選好了男主角,過來看看資料,我陪你去見他。”

雨夾雪暫時不下了,天還沉悶的陰著,隨時會卷土重來。

盛檀清清冷冷站在大門外的擋雨簷下,一動沒動。

她紅唇挑了挑:“聞祁,你是不是聽不懂話,我說分手,你失憶了?不是等我去求你嗎?我既然沒求,你還好意思出現?”

聞祁面不改色:“吵架的話需要較真嗎?我做了你不高興的事,再做其他的補回來,情侶間不是很平常。”

盛檀戳破他面具:“恐怕是聞董得知我不缺錢了,發現這件事脫離了你的掌控吧。”

“情侶吵架這種詞以後彆說,”她斬釘截鐵,“分手就是分手,你彆讓我更惡心。”

聞祁不以為意,邁過障礙走向她:“惡不惡心的,看了你的男主角再說,是你就算把四千萬都砸上也請不動的三金影帝,我談過了,一千萬簽給你,錢我出。”

“滿意了嗎?”他遞過資料給她,想順勢拉她的手,“就算我給你的賠禮。”

盛檀接過資料,朝外一扔,重重砸回聞祁身上。

“倒找我四千萬我也不會讓他演蘇白,你以為我不夠格,是我根本看不上,不合適你懂嗎?”她語氣粹冰,一字一頓,“聞祁,我拜托你,能不能滾?”

聞祁英俊臉上溫存消失:“何必把話說這麼絕,都怪我嗎?不是你油鹽不進,我至於用這種辦法逼婚?你不嫁,聞家現在就要安排聯姻,我如果不是真喜歡你,何必這樣?”

盛檀匪夷所思:“你追我時候我明確告訴過你,戀愛可以,我不會結婚,你不是願意嗎?”

“哄你你也信?”聞祁淡嗤一聲,“不先答應戀愛,怎麼走下一步?你放著聞太太不做,想要的就是在這種地方試鏡一群歪瓜裂棗?”

“任性也有個限度,彆把我對你的心意耗光,盛檀,你身邊除了我,還有更好的選擇嗎?”他餘光掃向後面那輛車,“我看你為了事業快入魔了,你父親今天出院,你都不聞不問,我替你接了。”

他說:“盛叔叔比你通情達理,他公司願意接受我的投資援助,也希望我們儘快和好,早點定下婚期,最好趕在他跟蔣女士之前。”

“我順路帶盛叔叔過來了,”他略一環顧周圍,目光俯下,“讓他也親眼見見你工作的惡劣環境,恨不得一塊錢掰開花,能拍出什麼好電影?”

盛檀的所有聲音,在聽到聞祁提起盛君和的一刻冰凍住,緊跟著冰層爆裂,成倍的憎怒燒到骨骼脹疼,在心臟處炸開。

她推開聞祁,踩進泥汙走到另一輛車邊,重重敲擊後排車門,盛君和的臉躲在後面若隱若現。

“盛君和,打開!”

盛君和放下車窗,乾笑道:“檀檀,你看你,和聞董談戀愛怎麼不早告訴爸爸,還鬨脾氣跟人家吵架,又麻煩聞董特意來接我出院,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解決。”

他一臉體貼的慈父模樣:“到年紀了談婚論嫁多正常,聞董是為你考慮,你彆不懂事,給爸爸的投資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倆。”

“女孩子做導演本來就不合適,顧不上家,婚姻才是重點,”他說,“你風風光光嫁進聞家,爸爸就放心了,你媽也欣慰,結婚有什麼不好嘛。”

蔣曼坐在他身邊,一言沒發,手莫名用力地抓著裙子,而盛君和說這些話的時候,還沒忘攬著她的腰。

盛檀幾天來投入工作,極力壓製的深深厭恨,被猛然潑上滾沸的熱油。

“結婚有什麼不好?”

她逼視這個曾經愛護過妻女的男人,徹頭徹尾隻剩恨意。

“親身經曆你這種人之後,你還敢問我?拿錢逼我接受你第二春還不夠,又想把我當工具嫁出去,徹底掃清我這塊攔路石,再順便給你置換資源是嗎?”

盛檀茶色眼瞳裡火光熠熠:“你哪來的資格提我媽?你吃夠了妻子的紅利,想把我變成第二個她?我媽知道,隻會後悔生下我,拽你下地獄!”

黑灰濃雲壓得很低,包藏著的雪粒和冷雨漲破雲團,混合著再度落下。

盛檀感覺不到,病著的身體又冰又燙,頭腦反而無比清醒。

盛君和憑什麼開開心心準備二婚,她和媽媽都不應該痛苦,痛苦的是他才對。

他做的美夢都得落空,他想要的活該失去,他有什麼臉再娶一個住進她媽媽的家,在媽媽的臥室裡苟且,他隻配孤家寡人。

盛君和對蔣曼是真愛?

盛檀輕顫著呼吸。

那好,她就要在他臉上看見震驚,憤恨,歇斯底裡,看他被攀上的新歡扇耳光,分手,對著她折磨後悔,無能狂怒。

陸儘燃不是甩不開了嗎?既然他非要招惹她,她也沒辦法。

就算他倒黴。

雨雪掉到盛檀頭上肩膀上,她剛覺得涼,一片撐開的黑色傘面就遮過她頭頂。

盛檀認出是劇組留下的傘,一回頭看見陸儘燃站在她身後,傘面大幅度朝她傾斜過來,他才乾不久的短發和衣服都濕了,表情被擋住大半,傘簷下隻露出緊繃下頜,和微斂的唇。

“……我不是告訴你,不叫你彆出來?”

那兩片輪廓很勾人的唇瓣略微開合:“姐姐,你隻是沒叫出聲,但我聽見了,你有喊我名字。”

“而且雨夾雪很冷,我怕你淋到,”他說,“你病了,電影怎麼開機,我給誰演蘇白。”

陸儘燃把傘全撐給盛檀,傘柄向上一抬,分明立體的五官暴露在陰霾天色裡,正對著他的盛君和下意識一縮,驚詫愣住,根本沒想過他會在。

蔣曼也呆了,裙子都被捏皺。

陸儘燃淺淺笑著,一副在長輩面前溫良乖巧的神情,對盛君和一句話沒說,轉過去看著臉色森冷的聞祁。

聞祁鞋底踩住掉進泥坑的影帝資料,眯起眼問:“這也是你面試的演員?”

不用盛檀再跟他對話,陸儘燃無比自然地先一步截住,他低頭貼近傘下,沾濕的睫毛顯得過分黑軟,稍稍彎腰,跟盛檀耳語,音量又剛好能叫人聽見。

“盛導,這位是誰,態度這麼差,是撤資害你不得不省吃儉用的前投資商嗎?那我們的商業機密,他是不是無權過問?”

聞祁眉心一緊,抬步朝這邊過來。

盛檀惡氣堵著心口,聽陸儘燃輕飄飄就刺了聞祁的錯處,冷笑著回答:“他無權,不過他可以知道,不然片酬幾千萬的影帝要排著隊演我男主。”

陸儘燃言聽計從,輕快地“嗯”了聲,然後直起身。

層疊陰雲下面,盛檀素面紅唇,籠罩在大傘的保護裡,身上滴雨沒沾,而為她撐傘的人,在直面聞祁的一瞬,少年氣收得一乾二淨,黑瞳冷厲鋒芒。

盛檀看了他一眼,他的乖甜就自動替換上來,笑得標致動人:“我是盛導今天試鏡的成果,是她親自定下的男主角蘇白。”

他理所應當說:“彆人身價多少我不了解,我的蘇白,不收她的錢。”

盛檀跳疼著的腦中這才想起片酬的事還沒談攏,但目光一動,就看見車裡的盛君和跟蔣曼已經僵住了。

她快要失笑。

怎麼了,親手塞給她的純真弟弟,幾天就被她拽進娛樂圈大染缸,還分文不取,看不慣了?

連聞祁也沒掩飾住被打亂計劃的愕然。

一星半點報複的快意,撫平不了她的情緒,反而催著生出更多。

盛檀還在試著忍,往前一步想讓聞祁睜開狗眼看好了,她挑的蘇白比影帝出挑幾倍。

邁開腳步,她才注意到自己站在滑膩的泥裡,踩不對地方很容易摔倒。

她發現的太晚,鞋尖踏進一片汙水,底下凹凸不平,身體失控地歪了一下。

一隻手好像隨時待命,第一時間伸過來把她緊緊扣住。

盛檀抬了抬腳,鞋邊被什麼小塊的建築垃圾給卡到,動不了,她正抿著唇用力,腰身突然被濕冷的手臂環繞過來。

她沒有準備,本能地想躲開,那隻手臂修長強韌,牢固得沒法掙脫,抱著她脫離地面,從臟汙的泥水上越過去。

盛檀額頭撞上他的肩膀,他體溫透過衣服,心跳聲震耳欲聾。

她一抬頭,陸儘燃眼睫往下滴著水,輕聲解釋:“我擔心你摔了,才冒犯你,這就放下……”

但是四處都是臟的,往哪放。

陸儘燃單手環著她的腰,把她放在了自己的鞋面上。

盛檀踩著陸儘燃的鞋,鼻尖不經意擦過他的脖頸,他氣息灼燙,皮膚漫上大片不涉情.欲的害羞血色。

她意識裡一團岌岌可危的,叫做良心的東西,在這一秒倏然碎掉。

陸儘燃這樣的純情小綿羊,太好騙,好哄,逗一逗就能上鉤。

隨便什麼辦法,讓他不再是姐弟情,對她動心動欲,愛得非她不可,蔣曼就不可能再嫁給盛君和。

沒有比這更簡單的了。

她目的達成,玩完了他再甩,跟小綿羊分手不要太輕鬆,他傷透心,對她恨之入骨,老死不相往來,那更好了,母子兩個一起遠離她的家和生活。

盛檀閉眼。

抱歉啊,阿燃,我變得這麼壞。

盛檀裝作站不穩,攥了下陸儘燃的衣擺,順勢摟住了他的背。

他繃起的肌理滾燙堅硬。

盛檀徐徐彎起唇,這麼尋常的一個動作,都算不上曖昧,盛君和的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表情精彩紛呈。

另一邊,聞祁額角的青筋似乎很猙獰。

這算什麼。

這才哪到哪。

盛檀莞爾。

就用一部電影的時間,讓陸儘燃上鉤,作為回報,她給他一部拿獎的成名作,再做他愛.欲的啟蒙。

陸儘燃克製著手腕的戰栗,把盛檀的腰不著痕跡收到更緊,隔著厚重冬裝,想嵌進身體。

他低聲說:“姐姐,我收回之前那句話,我不要片酬,你不能對我好也沒關係,我住在你家裡,你有權利隨便使用我。”

傘面落下的影子裡,陸儘燃冰涼的唇既痛又歡愉地隱秘揚起。

盛檀……

忘掉前男友,利用我報複所有傷害你的人。

隻要你願意靠近我,把我當成工具、遊戲、攻略目標,當成什麼都沒關係。

彆猶豫,不用於心不忍。

過來。

來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