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詩琴困惑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 那件短T是淺色的，上面也沒有任何血跡染上，按理來說應該不會讓人感到害怕吧？
為什麼對面這個女生反倒是見了怪物一樣, 瞳孔顫動？
甚至兩方人站著, 梅華月和羅詩琴兩人身上都比眼前的這位白頭發的女生要整潔乾淨——之前那群異變怪物蹦炸的腥臭血跡，首當其衝的就是她。
白頭發……
羅詩琴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下女生的頭頂。
眼前僅存的一人, 頭頂不出意外被感染成了《末日逃生指南》。不過這個白發的女生看上去似乎又有些不同。
她的頭發顏色是枯白色，像那種生命流逝即將迎來死亡的顏色，一點也不像是染的潮流發色。
“你好？”她再度試探性開口, 然後伸手在女生眼前揮了揮，“嗨？”
沒想到的是，白發女生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驚恐後退了一步, 撞到了身後的梅華月，自己反倒是栽倒坐在了地上。
“彆、彆過來——”
梅華月：！
她唰地一下看向了自己的筆友，又唰地一下看向了滿臉血呼啦擦的白發女生。
梅華月：……
怎麼看該害怕的都不是她啊！
“李葉？”她蹲下，沒有靠得太近，隻是試探性衝著眼前這位剛認識的朋友搭話，“你怎麼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白發女生：“我……”
“哦～瞻仰您的榮光！”
她的調子像是忽然拐了個彎, 飆到了奇形怪狀的語氣上：“初次見面，我的名字是納紮爾，您可以稱呼我為阿納～”
羅詩琴：？
梅華月：？
“你……”羅詩琴皺了下眉, 看著女生的眼神帶上了點深思。“你不是叫李葉嗎？”
畢竟這個名字是筆友剛剛叫出來的，比起所謂的‘納紮爾’，顯然‘李葉’這個名字更符合對方的東方面容吧？
白發女生驚恐地捂住自己嘴，拚命搖頭，但那種古怪的腔調依舊從她的嘴巴裡冒出來。
“李葉？啊對對對，這是宿體的名字。”被緊緊捂住的嘴巴這樣說, “我在這兒，在這兒～”
在兩人的注視下，白發女生僵硬地放下了雙手，嘴巴張得極大，向兩人展示出舌面上那隻銀色的獨眼。
“大人，這就是我～”
猩紅的舌面上，銀白色的獨眼張張合合，借助白發女生的嘴巴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
羅詩琴：……
梅華月：……
“我是不是還在做夢？”筆友恍惚地側頭看向她，“為什麼我看見有人的舌頭上紋了一隻眼睛？？那隻眼睛還會動？？”
李葉：“真是失禮！我可是偉大的阿巴納赫大人軀體分裂出來的最重要的‘觀測之眼’！”
梅華月驚恐：“還是西幻設定！”
羅詩琴：……
“愚蠢！渺小！可悲的人！”那隻銀白色的眼睛不滿地借著人類的聲帶大聲嚷嚷，“要不是大人還在這裡，我一定讓你變成地板上那一攤血泥！”
羅詩琴：……
沉默三次後，她終於忍不住開口：“你喊誰？”
納紮爾瞬間變調，語氣帶著諂媚：“當然是您了，我尊貴的大人～”
在場的三人：……
李葉的情緒似乎慢慢穩定下來。不過比起穩定，似乎更偏向於擺爛。
這時，羅詩琴才更加仔細地去觀察她，發現被納紮爾稱為“宿體”的李葉，不僅頭發蒼白，連那雙本該是棕黑色的瞳孔上也蒙上了一層灰霧的白。
更像即將油儘燈枯了。
結合納紮爾——那隻和自己脖子上很像的銀白色獨眼說的話，羅詩琴瞬間就明白了為什麼剛剛女生看見她後，表現出極度害怕的樣子了。
對方大概率能看見羅詩琴脖子上的銀白獨眼，並且以為她和自己是同樣的“宿體”……等等，那不應該是同病相憐嗎？為什麼會害怕？
應該還有她沒了解到的設定。
現在納紮爾侃侃而談，被奪取口舌發言權的女生似乎毫無反抗的意識。隻能朝那家夥身上下手了。
羅詩琴腦內思緒萬千，但現實隻是打了個頓，隨後道：“我不認識這個名字。”
“哦！偉大的阿巴納赫大人在上！”納紮爾怪叫一聲，“您難道一點也不知道嗎？”
這詭異的翻譯腔……
“阿巴納赫大人？納紮爾在這裡啊？”
可憐的李葉面如死灰地再度張大了嘴巴，好讓舌面上的眼睛能夠將眼前的人看得清楚。
羅詩琴：“你在喊誰？”
“尊貴的大人，我在呼喚我們所有‘觀測之眼’的真神，偉大的阿巴納赫大人啊！”
羅詩琴：……
“我真的好煩這種翻譯腔，”筆友的聲音從側邊悄悄傳來，梅華月一臉愁苦，“而且我們真的要在滿地血的地方交流嗎？我快吐了。”
的確，這不是個好地方。
雖然一樓的怪物被納紮爾清理掉，但其他樓層的可不一定。
“我剛剛報警了，警察說馬上就到。”梅華月悄聲道，“要不我們先朝著樓下移動？”
羅詩琴點頭，然後看向跌坐在地上的女生。她朝李葉伸出了手，柔聲道：“還能站起來嗎？”
“……”
“啊啊啊啊該死的宿體！快點回應尊貴的大人！！”
扭曲的語音和死寂般的面容形成刺目的對比，讓白發女生更像是被怪物操縱的傀儡。
羅詩琴終於冷聲道：“閉嘴，納紮爾！”
李葉的嘴巴終於合上了，她心有餘悸地扶住了自己酸澀的下巴，抬頭看向羅詩琴的眼神從最開始的驚恐慢慢染上了一絲感激。
“謝謝你。”她低聲道，聲音軟軟柔柔，和納紮爾浮誇的腔調完全不同。李葉拉住了羅詩琴伸出來的右手，借力站了起來。
“我們先下去和警方會合，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好好了解一下。”
羅詩琴：“腳沒有扭傷吧？需要我背你嗎？——納紮爾閉嘴，我問的是李葉。”
隱藏在舌面上的銀白色獨眼依依不舍地放棄了操控。
“我、我沒事，沒有扭傷。”李葉小聲道，“我可以的。”
羅詩琴點頭：“好。我們走。”
三人順著羅詩琴先前來的方向往前小心翼翼地探去，一路上除了血跡外沒有任何動靜。
在路過先前那個奇怪的病房時，羅詩琴猶豫了下，隨後迅速來到門邊擰開把手。
裡面是辦公室，並不是什麼病房，而且什麼生物存在的痕跡都沒有。
先前她貼上的黃符紙，也不見了蹤影。
是時空碰撞？
羅詩琴若有所思。
一層的異變怪物似乎在和李葉的對峙中，被納紮爾清理掉了，一直到大門口都格外順利。
但血跡隨處可見，所以三人在移動過程中顯得格外沉默。
“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國家不可能沒有行動，”梅華月實在是受不了這種沉默，第一個發言打破這死寂，她故作輕鬆道，“我剛剛報警後，警方反應很快，說不定等會兒我們到大門口就能看到來救援的人了！”
“哈哈。”
梅華月：？
這句話是納紮爾說的，但它似乎不敢在羅詩琴的面前多操控李葉說些什麼，隻是扔下那句帶著濃濃嘲諷的笑聲就迅速閉麥了。
因為納紮爾的插話，之前梅華月費勁巴拉營造出來的輕鬆氛圍一下子就被戳破，導致她都有點想撕掉李葉嘴巴裡的那張紋身貼了。
從大廳到大門口的距離不遠，繞過碎裂的藥瓶和翻倒的座椅，和地面大片大片的紅色黏稠液體後，就能到她們的目的地。
“噠噠噠……噠。”
三人站在門內，隔著那扇玻璃門，驚愕地看著門外的一切。
層層疊疊的變異人群站在玻璃門外，背對著她們。人群擁擠，但無人能夠離開。
“吼……”
他們嘶吼著，卻又像是畏懼著什麼一樣停滯不前，隻是擋在門口張牙舞爪地展示自己異變後的與眾不同。
“我靠，”梅華月看著堵得水泄不通的醫院門口，喃喃道，“這怎麼離開啊？得開輛坦克才能出去吧？！”
“咳、咳咳，”
李葉咳嗽幾聲，隨後垂下眼眸：“我來吧。”
說著，她向前邁出了一步，打算開門像之前那樣將這群怪物湮滅。
“等等。”羅詩琴眯起眼睛，衝著她搖頭，“門外除了這群人，還有警方。他們之所以沒能從醫院門口散開，估計是警方那邊在控製。”
她左右看了一眼，隨後來到玻璃門側面，透過擁擠怪物的縫隙看見了被遮擋的警方。
趕來救援的人員全副武裝，連面罩都戴得嚴嚴實實，全身上下沒有一處裸露在外的皮膚。
他們幾乎人手一個防爆盾和——槍？
羅詩琴一怔。
她的視線隨即在地面上移動。
沒有屍體，應該沒有開槍。
雙方形成對峙的局面，難道是因為怪物們怕槍？
奇怪……她之前差點用滅火器瓶給怪物腦漿砸出來也沒見異變怪物們害怕啊？
難道是，異變後還殘存理智？
羅詩琴看了一眼長得奇形怪狀的怪物們，以及他們身上扭曲的骨架和突出的血肉，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
或許是對槍炮的本能害怕吧，不可能是理智。
而這時，大廳裡手機鈴聲響起。
留在醫院裡的三人一怔，李葉和羅詩琴齊齊轉頭看向手足無措的梅華月。
“是110。”她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隨後接聽，悄聲道，“喂？”
“——你們現在還在第三市人民醫院裡面嗎？”
“對。”
“——我們已經派遣武裝部隊前往支援，請不要從正門出去。前往頂樓，我們會派遣直升飛機進行救援！”
“……呃。”
梅華月：“你們好像說得有點晚了……”
門外，聽見動靜的怪物們齊齊安靜，隨後轉身，將猙獰扭曲的怪臉對準了隻有一扇玻璃門隔著的她們。
“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