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實在是一件太過於不可思議的事情。
羅詩琴沒心思多關注病床上女生的表情, 一個箭步衝到了病房窗戶邊上，拉開飄搖的窗簾。
隨著“唰”地一聲脆響，冷風從窗戶縫隙中透過來, 揚起了她鬢角的碎發。
窗外是黑沉如墨色的夜, 隻有抬起頭來能看見繁星點綴的天幕和遠處點點燈火。
羅詩琴抬手, 緩慢又堅定地推開了窗戶——冷風更大聲地灌了進來, 刺在她的面上。
窗外的確是晚上。
她伸出窗外的手揮動幾番，並沒有觸碰到類似壁壘樣的東西。
但自己和筆友來醫院複查的時間門，確實和醫生約定在上午。哪怕等候了有一小會兒，也不至於立刻從明媚的豔陽天變成深秋的黑夜。
這邊夜晚溫度很低，隻是將窗戶打開片刻，也能感受到體溫的迅速流逝, 更何況她隻簡單穿了短袖。
羅詩琴將窗戶再度關上, 拉緊，隨後轉頭看向坐在病床上安靜不發一言的女生。
頭頂上的白熾燈穩定地發亮——這一點至少能讓羅詩琴簡單判斷這本真正異變的人生書，《現實虛擬中》不是什麼鬼故事恐怖題材。
病床上坐著的女生並沒有看著她, 反而是低著頭拿著手機在思考什麼東西。
羅詩琴想了想, 沒將窗簾拉上，而是重新回到了病房門前，將之前堆在門口防止怪物撞門的重物再度一個一個移開。
對於現在的她來說, 這些東西不算很重，擺過來再移開也是分分鐘的事情。
隻不過等到門口的所有東西清空後, 羅詩琴深吸了一口氣。
她倒是無所謂，哪怕等會兒怪物衝進來後，憑借方塊A附加的六邊形戰士般的身體素質，也能讓羅詩琴實現極限逃生。
但如果判斷錯誤，恐怕房間門病床上的女生會有點危險。
羅詩琴在作出最後決定之際, 轉過身看向似乎沉醉於手機的病患。
“你好？”她試探性開口詢問，“我想問一下，你知道門外是什麼嗎？”
原本坐在病床上沉心自己手上的事情，女生聽到這句話後略顯茫然地抬起頭：“嗯？醫院？”
剛剛羅詩琴提出的問題在不明所以然的人看來著實無厘頭，她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但看著女生頭頂上那本奇異的異變人生書，她的嘴唇微動，但最終還是什麼也沒再問。
她的指尖輕顫，刷新了好幾遍視野範圍內的正文內容。
結果依舊和之前一樣，不論是第一章還是最後一章，呈現在羅詩琴眼中的異變人生書的所有內容，皆是那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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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
她賬戶裡留存的閱讀點經過之前的訂閱，不僅沒有減少，反倒又增多了。
也不知道這些到底是怎麼計算的……
上萬的閱讀點竟然連這本異變人生書的一章也無法購買？
這一點太過奇怪，也讓羅詩琴看著病床女生的目光帶上了些許慎重的打量。
不管是見到陌生人闖入後不甚在意的態度，還是她頭頂上的異變人生書所帶來的影響能夠與那本末世流的人生書形成互不相讓的對抗，都引起了羅詩琴的興趣。
但現在不是觀察和探究的好時間門。
她必須去二樓，找到梅華月。
羅詩琴微笑著對那邊投以困惑目光的女生搖了搖頭，隨後轉身，趁著對方視野死角，將口袋裡的黃符紙拿了出來。
之前在迷霧小鎮時，被迫禁了小雷雲和新娘木偶，羅詩琴長了個心眼。雖然大部分東西都被常駐的小雷雲攜帶在雲內，但她的身上依舊會留存一些必要的符紙工具。
她一手按在門把手上，一手捏著黃符紙，小心翼翼地打開一條縫隙。
“……”
該如何形容眼前這一幕景象呢？
你知道黑白巧克力嗎？
就像是甜點師將黑與白色的巧克力融化，液體分彆倒入模型的兩邊。最後凝固的成品，就是這樣黑白分明的一塊。
裡面是黑夜，外面是白天。
走廊上的燈沒有打開，但能看清楚不少細節。
對面的房門上染上了點點鮮血，蔓延到了門下，直至走廊。
猩紅色的液體和純白色的走廊地面呈現鮮明的對比，隻是一眼就讓人從心底感到寒意。
但羅詩琴卻感到了奇怪。
因為走廊沒有任何聲音。
血跡代表病房外的世界仍然受到末世題材異變人生書的影響，但之前追殺她的怪物卻沒有聲響。
隻是猶豫了半秒，羅詩琴探出了腦袋。
“！”
不是怪物消失，而是走廊裡的世界被數倍放緩。
遠方的拐角處，憑借羅詩琴如今的優秀視力能夠輕而易舉地看清楚那邊正源源不斷湧上來的怪物。
但由於兩種不同題材的異變人生書影響互相碰撞，使得那些怪物被放慢了數倍，原本極快的追擊動作變得極其緩慢，讓凶殘的外貌因為動作變得格外滑稽可笑。
羅詩琴愕然地回過頭，看向病床上的女生。
對方再度低下頭看手機去了，似乎沒有注意到氣氛變得奇怪起來。
她想了想，捏緊了手中的把手，輕咳一聲吸引了對方的注意力。
“咳……你等會兒還是把門反鎖上吧。”這是羅詩琴的打算。雖然對方看上去一副久臥病榻的模樣，但她不會輕易小瞧對方，“要是我來不及修正，或許這個世界真的要變成末世了。”
總不可能完全依靠羅詩琴，退一萬步來講，如果她真的失手，對方做好了應對的準備，至少不會輕易遇害。
“末世？”
女生表情困惑，隨後眉眼舒展露出淡淡笑容，“這又是什麼新遊戲嗎？”
遊戲？
羅詩琴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她的手中。
病房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但隻要凝神去聽，就能聽見那邊傳來了似乎格外歡快的音樂。
所以，這個女生剛剛是在沉迷打遊戲？
她的表情變得有些一言難儘。
“不是遊戲哦，但抱歉我現在沒辦法和你詳細解釋，總之，在我離開之後麻煩你把門反鎖上吧。”
交代了這句話後，羅詩琴衝著對方揮揮手，露出安撫笑容後，迅速開門離開。
她隨後將手中的黃符紙按在了被她合攏的房門上，任何試圖強行破開房門的怪物在第一時間門會將其擊退。
做完這些事後，羅詩琴終於再度踏上了二樓的方向。
雖然之前有想過能不能利用兩本人生書的影響碰撞來做些什麼，但她又仔細想了想。首先，女生所處的病房似乎是個獨立的空間門，而房門外（羅詩琴所處的世界）是另一個空間門，兩方空間門如果相撞會產生什麼意外，她並不能保證。
再說對方何其無辜？倘若這種實驗出什麼差錯，羅詩琴沒辦法說服自己不去在意。
之前走廊上血跡斑斑，但女生所在的房間門沒有任何意外產生，已經說明了很多事情。
她一邊趁著這一小段怪物被倍速放緩的時間門往前猛衝，一邊留意周圍兩邊房間門的聲音。
血跡很多，看樣子二樓也發生了怪物異變的暴亂……
但目前為止，羅詩琴並沒有看見任何殘肢斷臂。也不知道這些怪物到底吃不吃人。
一想到這些怪物是普通人異變產生，她就忍不住皺眉，表情格外沉重。
希望梅華月沒事……
她定了定神，繼續往前猛衝。
“轟隆！”
腳底下的建築在羅詩琴奔跑的過程中忽然發出一聲顫動，這熟悉的聲響讓她瞬間門眉眼舒展。
小雷雲！
聲音就在前面不遠處，已經很接近了！
最後一個拐角轉過，羅詩琴的眼前出現了一大群人——
“我說，[讓開]！”
層層疊疊的人群之內，似乎傳出了不得了的聲音。
……
“喂喂喂，不是吧？認真的嗎？！”
梅華月前伸的手沒能鉤住對方的衣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防衛著前面那一大群猙獰可怖的怪物。
有些家夥的骨骼外凸，甚至下巴都被撕咬掉了一大塊，能看見暗紅的肌肉組織和那長長的舌頭。
鼻尖屬於血液的腥臭味久久不散，讓她心中毛骨悚然的感覺達到了巔峰。
“呃，其實我們可以逃跑的對吧！沒必要硬碰硬，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恐懼讓她的大腦開始不受控製，嘴巴也開始胡言亂語了起來。
“我說了，”
站在她面前的白發女生大吼道：“給我——[讓開]！！”
她的嘴唇張開，露出了其中猩紅的舌頭。舌面上，一隻獨眼緩緩睜開，漠然凝視著對面的怪物們。
一陣極其古怪的咕嚕聲在怪物們身上響起，它們的皮膚開始鼓動，像是燒開了的水冒出的滾燙水泡一樣，隨後——
怪物們尖叫著在眾目睽睽之下，炸開了。
腥臭的血液四濺開來，伴隨著梅華月失控的尖叫，整層樓安靜又喧鬨。
血塊和碎肉粘連在為首的白發女生身上，散落的長發被染上了斑駁的紅，她粗粗喘氣，控製不住地抬手扼住自己的喉嚨，然後吐出一大攤的血來。
“砰！”
梅華月：“啊啊啊啊你怎麼也倒了！！”
她驚恐地試圖彎腰去扶跪倒在地的女生，但又因為滿地的血肉和對方表現出來的能力而感到棘手。
我上去動一下對方應該不會把我誤殺了吧？！
應該吧？！
而跪倒在地的白發女生仍在痛苦喘息，不住地咳嗽讓她看上去像是重病纏身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低垂發黑的視野裡，忽然出現了一隻白皙的手。
“還好嗎？”
有人似乎這麼問她。
“……我、我沒事。”
白發女生拚命抑製住咳嗽，好半天才勉強恢複冷靜。
她本以為是之前自己保護的那個女生來幫忙，於是抬手搭在對方手上，借力站了起來。
“謝謝——！”
但是沒想到的是，朝她伸出手的是另外一個女人。
一個有著和她相似惡魔之眼的女人——
“我叫羅詩琴，”女人微笑道，“謝謝你剛剛保護了我的朋友，不知道怎麼稱呼你？”
不對……不對！
這家夥、這家夥不是它說的任何一種宿體之一！
白發女生愕然地看著女人，準確來說，是看著女人的喉間門。
那隻惡魔眼，此刻正睜開，對著她，
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