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藍色的燭台火光似乎很符合人們對冥間門生物的想象, 光線填充了整個房子各個角落,也照在坐在賓客座位上的紙人們的臉上。
慘白的紙面上用墨筆潦草畫了一對招子,又敷衍地點了兩滴墨權當做瞳仁。歪七扭八的筆畫勾出紙人的眉毛與嘴, 連鼻子也就是一條豎線做了數。
但最吸引人的還是那紅豔豔的腮紅和唇色,倘若換一個不知所以然的人來看, 恐怕下一秒就要被嚇暈過去。
紙人們四五個圍著坐成一桌,桌子上擺放著紙紮的菜肴與酒水。在變故發生的一瞬間門, 紙人們同一時間門將腦袋轉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然而,直面這一場景的,是比它們還要可怕的人。
女生一雙棕黑色的眼瞳一點一點刮過面前的、遠處的紙人, 最後唇角上揚, 露出令人脊背發涼的猙獰笑容來。
“準備好了嗎?”
刹那間門, 一道從天而降的驚雷劈開了厚實的屋頂,然後精確地落在碎散的棺材板上!
羅詩琴一腳把身前破碎不堪的棺材板踹開。被她乾脆利落的動作帶動的新娘裙如同紅色的海浪一般翻湧, 隨後安靜垂落在她的腳邊。
“新娘,”
“新娘、”
“不乖的、”
“新娘!”
一時間門四面八方都傳來男女老少的閒言雜語, 紙人們齊齊站起,伸出手指向沒有乖乖待在棺材裡的新娘。
它們的臉上, 原本歡喜的表情被統一擦去,換上了怒目圓睜。
“回去!”
“回去!”
大聲的嗬斥並未改變羅詩琴的動作,反倒是讓的神經緊繃,腎上腺素飆升, 大腦的多巴胺也分泌過多。
她聽見自己的胸腔裡心臟在猛烈敲擊。
這,這的確是——
“這的確是我夢寐以求的爭鬥場景啊。”
被紙人圍住的女生古怪一笑, 隻要細心觀察一下就能發現她的眼瞳發散,顯然心思不在眼前的景象之中。
素材、素材!
多麼好的素材!
被封建腐朽的規矩壓迫致死的女性,被強行縫住口舌、釘住骨髓的女性, 被壓製住無法發聲的女性——
那淒慘的,如血泣般的哀鳴!
化作怨鬼,從地獄爬上來和仇人對抗的女性!
昏暗的燈光、紅色的厲鬼,
遍地的紙人、腐朽的棺木,
喜慶的拜堂,哀泣的女人。
羅詩琴從中感受到了十足的張力和如澎湃潮水的靈感!!
“非常棒,”
她一把拉開脖頸處的衣服扣子,露出發著白光的獨眼。
閃電的眼睛大睜,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羅詩琴抬手按在了脖頸處的眼角,帶著怒氣地笑道:“再來點更棒的吧!”
《囍》【最新更新第十八章 無間門煉獄】
透過頭頂上的大洞,無人在意的天空烏雲密布,雲層之間門電光翻湧。在羅詩琴說出那句話的瞬間門,無數道閃電迫不及待地劈下,砸碎了頭頂上紙人們的遮羞布——
“轟隆!”
電光不停閃爍,劈在衝上來想要抓住她的紙人身上。
密密麻麻的白色紙面接二連三地趕著送,被一視同仁的天雷劈得原地去世!
羅詩琴身著鮮紅色的嫁衣,原本棕黑色的眼瞳散發著本人也不清楚的銀白光亮,她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發生的慘劇。
將屋頂劈碎後,這裡就變成了露天的地方,圍在周圍的紙人損失慘重,難聞的燒焦味已經無法被掩蓋。
紙人們停下了上趕著送的腳步,隱約有了向後撤退的跡象。
羅詩琴:“就想退場了?”
她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最前面的紙人,微笑著用力:“不好意思,劇情還沒到達最高/潮呢。”
“撕拉——”
這個紙人從脖頸處被她一把撕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尖叫一下喚醒全場怔愣著的紙人們。
紙人:…!
它們齊齊後撤一步,隨後你推我擠地拚命朝著門外擠去。
瘋女人、瘋女人!
這還不算完,羅詩琴三兩步走到燭台邊,一手一個冒著藍色火光的蠟燭,微笑著點燃了距離自己最近的紙人。
幸運嘉賓:……
“啊啊啊啊!!!”
一時間門哀嚎遍野,藍色的幽焰舔舐在脆弱的紙面上,紙人怒目圓睜的表情再度變化,化為哀泣與怨毒。
它尖叫著妄圖逃離開這個恐怖的女人,卻又被羅詩琴一把提起腦袋來。
紙做的人真的很輕,也不知道它們是怎麼挑起羅詩琴本人的。
她好奇地摸了一把還在不斷吞噬對方的藍色焰火,卻發現這玩意兒根本沒有溫度——或許隻是對活人沒有傷害。
幸運嘉賓尖叫著掙紮,絕望地發現這個瘋女人將它高高舉起,隨後用力扔向了紮堆逃跑的紙人堆裡!
“啊啊啊啊!!!”
又是一大群紙人被火舌吞噬,羅詩琴微笑著往前走了兩步。
——描寫反派行為處事的素材,似乎已經get到了?
她看著眼前的慘劇,良心微微一痛以示尊敬,隨後是極大的滿足感淹沒了自己的內心。
四周散落的紙人大部分被藍色的火舌吞噬得乾淨,隻留下不知道是什麼的黑色的灰燼。
就在這時,一個還未惹禍上身的紙人抓住了其中一個火色紙人,和先前羅詩琴的動作一樣,利落撕開了同伴的身體。
眨眼間門,伴隨著哭嚎,火色紙人消失在原地。
“……”
看著這一幕,羅詩琴眨了眨眼。
而那聲哭嚎像是開啟了什麼開關一樣,殘存的紙人們反圍住了火色紙人,抓住機會一把將其撕開!
“好一出狗咬狗。”
羅詩琴恢複了平靜,諷刺地笑了一聲:“和你們生前一樣呢。”
散落的火色紙人被悉數抓住、撕開,不過兩三分鐘,火勢就已經被平息。
紙人們圍站在羅詩琴的遠處,不敢靠近,但也不甘心離開。
羅詩琴:“膽子還是挺大的嘛。”
可那又怎樣?
她向前邁進一步,紙人們條件反射地後撤退了三步。
紙人:……
或者是察覺到自己的舉動太過膽怯,它們聚在一起窸窸窣窣地商討著什麼。
不久後,在沒有雷光籠罩的黑暗裡,一隻紅色的繡花鞋邁進了羅詩琴的視野範圍內。
“噠、噠……”
按理來說,這點步子發出的聲音是無論如何也壓不住天上的雷聲的。
但現在羅詩琴卻莫名其妙的,隻能聽見這個聲音。
閃爍的雷光一暗一亮,將這片景象映照得無比恐怖。
直到十四聲腳步音停歇後,羅詩琴看見了被紙人們推搡著出來正面對抗她的東西。
紅白色的蓋頭隨著露天大洞吹來的狂風而刮落,顯現出裡面的景象。
女人的頭向左歪垂,被血線占滿的眼瞳死死盯著羅詩琴。
那隻嘴被針線暴力縫合,滲出暗紅色的血珠,脖頸下的新娘服,鎖骨處被釘入了三枚鐵釘。
而她的身軀,則是被麻繩死死係住向上吊了起來。
等到麻娘向前走動一步時,她脖頸上的麻繩緊繃,將她吊起。
一步、兩步、三步……
被麻繩勒住的女人一步又一步地被迫走向她。
羅詩琴:……
她的動作格外緩慢,羅詩琴也能看清束縛住她的麻繩的操作者是誰。
麻繩的末端分股成無數細小的繩子,係在藏在麻娘身後的紙人手中。
它們的表情從哀泣怨毒又變得慈眉善目了起來,看樣子,已然認定羅詩琴無法勝過這次的對手。
麻娘抬起了被血浸濕的右手——她的指節也被係上了細細的麻繩。
“回、去……”
血色的眼睛死死瞪視著她,被迫張合的縫線嘴唇落下黑色的液體。
“回去,”她開口,聲音嘶啞又低沉,“做、一個、好、新娘……”
羅詩琴沒有後退,但也沒有前進走到麻娘的面前。她隻是站在那兒,站在露天屋內的最中心,看著這個女人。
“回去,”她平靜開口,“然後被它們縫上嘴,釘上釘,勒死在棺材裡——成為下一個你?”
麻娘:“回、去——”
“聽著她們的哀嚎,她們的咒罵,她們的掙紮,”
“你感覺如何?”
麻娘:“回!去!”
“你是心甘情願地去做所謂的新娘嗎?”羅詩琴恍若未聞,繼續道,“難道不是被騙過來的嗎?”
“回——”
“醒醒,麻芳。”身著嫁娘服的女生看著她,三隻帶著淡光的眼睛無一不帶著憐惜,“你不是想逃出這裡嗎?”
“怎麼會甘心被它們操控,讓和你一樣的女孩們墜入這無間門煉獄中呢?”
麻芳……
對啊,她是有名字的。
當年被送進府裡,寫契約書時,管家寫下了這個名字。
真好啊,這個字真好看啊。
她也有名字了……
是不是,她也可以,從那吃人的地獄裡逃出去了呢?
被麻繩勒住的鬼嫁娘一動不動,任憑身後的紙人們瘋狂拉扯,鬼嫁娘依舊沒有動彈。
直到又一根長釘從背後釘進了她的心口,推動著她向著羅詩琴所在的方向邁動。
“啊啊——”
“嗬、嗬哈哈——”
鬼嫁娘的臉上流出血淚來,古怪的笑容與哭嚎的皮肉將她分裂成兩個。
她被吊著,一步一步走向了羅詩琴。
羅詩琴歎了口氣。
沒辦法,現在隻能用那個了嗎?
天上的雷雲蓄勢待發,然而,在鬼嫁娘前伸的右手快要觸碰到她的一瞬間門。
羅詩琴身後伸出了一隻白皙的手臂,與鬼嫁娘被血汙染透的手扣在一起。
緊接著,她的身後湧出了無數道紅色的身影,無數隻手臂伸向了跌跌撞撞朝她走來的鬼嫁娘!
羅詩琴恍然,下意識地轉過身看去——
“學姐!我們來救你了!”
雷光下,紮著丸子頭的女生和身旁的雲魚兒高興地衝她揮手,而護住她們的,是數不儘的鬼嫁娘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