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一個在玩偶身上裝針孔攝像頭的人不是易事。
就此給對方定罪更不簡單。
即便她們幸運地逮住對方, 其受到的法律懲戒也並不會大快人心。
——為偷窺他人而安裝針孔攝像頭被逮的行為人，不構成犯罪，不會被判刑, 但是是違反治安管理的行為，公安部門可對其處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罰款；情節較重的，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 可以並處五百元以下罰款。[1]
而對方被抓後, 甚至有可能屢教不改，日後行為舉止越發惡劣。
三個小學妹站在寢室內，低頭呆愣地看著矮腳桌上的鐵盒悶不做聲。
空調的冷風上下刮過, 但姍姍來遲的恐懼刻進人心。
雖然這件事可能會費時費心費力, 但要是就這麼簡單的放過對方, 502的每一個人都不會甘心。
羅詩琴在黑夜中深吸了口氣, 隨後緩緩吐出。
先前她檢查過，這類針孔攝像頭一般來說不存在監聽功能, 所以羅詩琴先安撫了一下情緒緊張的學妹們，隨後道：“任何行為的產生都會留有痕跡。”
她的眼神掃過表情有些自責的施恩樂, 輕歎一聲：“樂樂, 這不是你的錯。”
“不要將愧疚歸結於自身, 讓真正犯錯的人逍遙在外。”
小太陽喃喃道：“琴姐……”
“可是我們要怎麼做？”餘玉捏緊拳頭恨恨道，“我不想就這麼輕易放過對方！”
顏玉容沉聲道：“明天我們就去報警。就算一時半會找不到人, 我們也得給對方一個警告！”
羅詩琴點頭：“玉容說的沒錯。的確，我們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人——但是，”她頓了一下, 聲音裡帶著些許詭異，“我可以給對方一個深刻的教訓。”
在關了燈幾乎毫無光亮的宿舍裡，羅詩琴說出的這番話讓三個學妹齊齊一顫。
餘玉這才恍惚想起, 貓大校園裡，流傳過有關於‘羅學姐’的恐怖傳說……
“這幾天至少兩人與樂樂同行，”羅詩琴一句話扯回了她的思緒，隻聽羅學姐有條不紊地交代，“樂樂最近也減少外出參加活動，但我保證，這種限製絕對不會超過一周。”
“對了，”她喊道，“樂樂，在拉黑那個號碼前，手機可以借給我回撥一下嗎？”
施恩樂怔愣了一下，茫然地應道：“當然可以。”
手機屏被打開遞給了她，羅詩琴製止了小太陽想要打開宿舍燈的行為，自己從衣櫃裡翻出了一件東西來。
但手機屏幕的燈光沒有照到學姐手拿著的東西上，因此三個學妹也不清楚羅詩琴要做什麼。
“嘟——嘟——哢噠。”
根據發信息的垃圾號碼回撥，電話還沒響兩聲就被接聽了。
隻不過被接通的電話那頭毫無聲響，電話這頭的羅詩琴也毫無動作，一時間，寂靜的宿舍內隻聽得見微不可查的呼吸聲。
羅詩琴淡然地打開自己的手機，在屏幕上扒拉片刻，從與筆友的聊天記錄中找到了好幾大段的60s語音條，然後隨機播放其中一條。
“——穆帝隸。伊醢伊醢。室那室那。阿囉參、佛囉舍利。罰沙罰參。佛囉舍耶。呼噓呼噓摩囉。呼噓呼噓醢利……[2]”
宛若山歌般鬼哭狼嚎的電子音響徹整間宿舍，不僅把施恩樂手機那邊的垃圾人嚇了一跳，餘玉較好的耳力都能聽見隔壁宿舍的一聲猝不及防的“我靠”和其他兩聲慘叫。
筆友唱歌殺傷力太強，羅詩琴也隻斟酌著放了十幾秒，隨後將手中的東西戴在臉上，打開了手機自帶的單方面攝像頭。
站在她對面的三位瞪大了眼珠，顏玉容反應很快地一把捂住了餘玉即將脫口的尖叫。
手機屏幕自帶的幽光映照在一張極其詭異的臉上：
面部白淨，臥蠶厚大，雙眼如狐狸般細細眯著，凸現的顴骨被光線陰影打光顯得格外詭異。
最重要的是哪張嘴，薄唇唇角像是被人為刻意拉扯出奇怪的弧形，染著赫人的鮮紅色。
沒有一個毛孔的臉昭示了其非人的身份。
“晚上好，”嘶啞的混音讓電話那頭的男人瞪大了眼，迅速爬起身，“沒品的東西。”
“你是誰？！”
帶著儺面的羅詩琴壓著嗓子，改變音色，對對方的質問充耳不聞。
“接到這通電話的你已經被冥府官方人員盯上，請在七天內把自己的罪行告知給十位官方人員進行懺悔，否則你將在接下來的七天收到來自冥府官方的警告。”
男人：……？
對方警戒心拉滿，除了最開始那一句質問，就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羅詩琴也不再去管，直接掛斷了電話將其號碼拉入了黑名單。
等到她掛斷了電話，羅詩琴才摘下面具抬頭。
斜對面三個抱團的小姑娘瑟瑟發抖，就連一直心大的樂樂此刻看向羅詩琴的眼神中也帶著驚詫。
羅詩琴：……
她歎了口氣，無奈地笑了。
“都是假的，”她壓低了嗓音，模仿出戴面具時的聲調，然後又抬起了手中的儺面，“表演道具，也是假的。”
三位小姑娘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
剛剛學姐開口說話時，她們真被嚇了一大跳，還以為什麼鬼怪附身在面具上，一把搶占了學姐的身體——餘玉發誓，她再也不說學姐演技差了！
這演技都能媲美變相怪傑拿小金人了還叫差？！
三人看見她將那古怪的儺面又塞回了衣櫃，懸掛的心放下後好奇就上來了。
餘玉對這類詭異的事物抱有最純粹的好奇心，她一步一頓地溜到羅詩琴的衣櫃邊，在對方關上衣櫃後，笑得賊兮兮地開口：“學姐，你剛剛拿的那個是什麼呀？”
羅詩琴：“儺面。有驅邪避災的功效。”
餘玉眼睛一亮，然後又黯淡下來，嘟囔道：“可是對待那種人渣，面具又沒什麼用……”
羅詩琴當然知道沒用。
實際上，像那種‘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的道理，隻能對道德感高，或者心裡防線脆弱的人起作用。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羅詩琴認為人生書作為她的金手指，最基礎也是最主要的，有三大作用：
窺探未來，扭轉認知，修改現實。
扭轉認知聽上去簡單可行，但實際上，一旦人形成可靠的三觀，想要去扭轉他人的觀念其實是很難的。
就像是我們都一致認同‘地球是一個橢圓形的不規則球體’，你要怎麼做才能扭轉這個認知呢？
扭轉認知，才能修改現實。
這就是人生書最可怕的用途。
但操作的前提條件也格外困難。
而現在，羅詩琴要做的，就是先一步扭轉室友們對她的認知。
就像在扭轉《尋緣問道》產生的雷暴一樣，因為玉容和餘玉對她的信任，羅詩琴才能在最開始與劍修的對戰中占得上風。
現在也是一樣。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隱瞞了。”
羅詩琴歎息一聲，再度打開衣櫃，從裡面拿出一件東西。
“隱瞞？”餘玉好奇道，“隱瞞什麼？”
隻聽羅學姐幽幽歎息一聲，頭頂的空調冷風吹過，餘玉下意識地摸了摸頭頂上被吹開的頭發絲。
“其實，”
羅詩琴面無表情開口，“我是冥府人事科的實習生。”
眾人：……
“但是我很善良，”羅詩琴繼續面無表情道，“所以我給他發了個offer，叫他七天後來上班。”
眾人：……
施恩樂弱弱開口：“實習生難道可以給發offer嗎？這個offer保真嗎？”
其他人：……
你關心的是這個嗎？？！
羅詩琴就繃不住笑了，她右手一抬，在另外三人的眼前，一張帶著幽光的符紙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小太陽眯著眼睛努力分辨一番後：“渡……渡劫……”
“是渡劫雷雲。”
羅詩琴打開了燈，讓手中的符紙徹底在眾人眼前亮相。
明明是墨字，但在黑暗中隱隱發著幽色銀光。
餘玉瞪大了眼——她好像看見那上面的墨字在流動？！
在雷暴一戰結束後，羅詩琴也做過幾次實驗。
雖然大家都失去了記憶，現實也被修正到正常軌跡上，但經曆過的事情身體與精神一並記住。
對羅詩琴的全盤信任，以及對其能力的充分肯定。
雖然被修正後變得模糊不清，但信任是絕對存在的，至於能力……
後面羅詩琴又試著寫過幾張符紙。
還能用，但是威力減輕了不少。
例如這張新寫的‘渡劫雷雲’符——
羅詩琴右手一晃，黃色的符紙不見了蹤跡，取而代之的是巴掌大的飄渺白雲。
小小的白雲團成一塊兒看上去也沒多大，像是一團被吊在空中的棉花，看上去軟乎乎的——如果不是餘玉好奇戳了戳，被電得抱著手指直吹氣，估計另外兩人會覺得更可愛。
“好吧，我的確不是冥府實習生。”羅詩琴微笑道，“但我的確可以讓人渣提前感受到地獄的氣息。”
小團的雷雲卯足了勁，劈裡啪啦地預備閃電。
施恩樂看了許久，然後嚴肅問道：“可以直接給充電器充電嗎？”
小雷雲：？
羅詩琴：“……恐怕不行。它的電壓已經超過了220v。”
其實並沒有實際測過，但羅詩琴很歡迎扭轉學妹們的認知，給小團雷雲增加威力。
而且她還發現，除了最基礎的身體素質，自己也可以培養一些其他能夠保護自己的興趣愛好。
比如說畫一些不太正經的符紙。
小雷雲產出並不穩定，羅詩琴猜想可能是因為學妹們先前對她抱有的‘絕世高人’認知被修正，可能學妹們對她的印象從‘絕世高人’降到了‘有兩把刷子的校園學姐’，連帶著羅詩琴畫出的符也沒那麼厲害。
但是沒關係。
她可以一點點地培養，在固定的幾個人面前塑造她‘畫符能手’的形象。
雖然羅詩琴的確很向往美好的日常生活，但隻有擁有足夠的實力，才能擁抱美好的日常生活。
兩者並不衝突。
“我感覺我三觀都被學姐震碎了……”
餘玉被一小團雷雲窩在腦袋上，整個人都露出恍惚的表情。
“老實說學姐！”她驀地轉頭，看向打開燈的羅詩琴，緊張兮兮地開口，“你是不是妖精？！”
羅詩琴：……？
“彆怕學姐！就算建國後不能成精，我們也會幫你掩護好的！”
羅詩琴：？？？
眼見著學妹們的表情越來越奇怪，羅詩琴生怕人生書在這個時候起作用，趕緊打斷她們的猜想。
“我是純人類。”
羅詩琴十分認真：“純種人類。”
“請不要隨便把我開除人籍。”
——隻有這個絕對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