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星霽回來的時候並沒有直接去見韓子勉,他甚至沒回家,而是選擇去了攝政王府。
畢竟當初他帶的人不多,算不上什麼大軍,走的時候也是混在舒雲來的隊伍裡,所以回來也不需要什麼儀式。
就連樓時巍都沒想到韓星霽回來的這麼悄無聲息,要不是知道下人不敢撒謊騙他,他甚至懷疑是有人冒充。
等看到坐在小花廳裡挑挑揀揀吃點心的青年的時候,他忍不住長出口氣。
哪怕這些時日他表現地再怎麼無所謂,實際上一顆心總是提著的,很擔心什麼時候就收到他受傷的消息。
還好,人總算是全須全尾的回來了。
樓時巍緩步走進去問道:“怎麼回來也沒提前說一聲。”
韓星霽擦擦嘴說道:“我坐自己的船回來的,懶得再派人傳信了,說不定我都到竟成了信使還在半路。”
樓時巍一聽就明白他肯定是用了另一個世界的船,有些詫異問道:“怎麼這般著急?”
他以為韓星霽會跟舒雲來一起回來,結果沒想到他自己跑回來了。
韓星霽歎氣說道:“不著急不行啊,我這都是偷偷跑回來的,差點被九南郡的老百姓留在當地回不來。”
關於韓星霽在九南郡做的事情,樓時巍倒是知道不少,他微微一笑說道:“這是民心,倒也不必避如蛇蠍。”
韓星霽一臉心有餘悸:“民心還真挺有威力的,要不是我大半夜偷偷摸摸跑出來,恐怕真的很難回來。不過,偷跑也有偷跑的好處,大王知道我抓到誰了嗎?”
樓時巍心念一動:“可是西遲國大將軍?”
西遲國大將軍兵敗之後就帶著殘兵一路倉皇北逃,這個人算得上是西遲國唯一還能打的了,不抓到他總是個隱患。
不過這個隱患倒也沒那麼重要,對方手下的兵都沒幾個了,再加上己方有著更好的武器,樓時巍倒也沒那麼著急。
韓星霽嘿嘿笑道:“不是,大將軍我沒抓到,但是皇帝倒是抓到了一個,啊,說他是太上皇也行,畢竟禪位詔書都寫了,隻是不知道算不算生效。”
饒是樓時巍也覺得這件事情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忍不住緩緩問道:“你說什麼?”
韓星霽卻以為是他不信,直接把放在案幾上的盒子往前一推說道:“喏,西遲國的玉璽我都拿來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但這個玉璽卻是千真萬確。”
要不是需要這個玉璽證明高語桐的身份,他甚至都想把玉璽帶回本位面了——這個時代的玉璽目前沒有任何一個博物館有這樣的文物。
也可以說,這個時代無論哪個國家的玉璽都隻能從文字記載中去尋找它們的痕跡。
樓時巍起身走到他身邊坐下,拿起那個盒子打開之後就看到了裡面放置著一塊黃玉玉璽。
樓時巍沉默了半晌才緩緩說道:“這枚玉璽是當年高祖傳下,沒想到居然又回來了。”
“啊?”韓星霽愣了一下:“這……
這枚玉璽才是大雍真正的傳國玉璽嗎?”
樓時巍的表情有些複雜,半晌才點頭說道:對,自從天下大亂,這枚玉璽便不知所蹤,後來西遲國皇帝得到之後便以此為借口說自己乃是正統。⑩[(”
他輕輕撫摸著玉璽,半晌才歎氣說道:“它終究是回來了。”
韓星霽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一段曆史上並沒有記載,或者說曆史上記載天下大亂之後傳國玉璽便不知所蹤,後來大雍重新一統天下也再沒有找回來過。
半晌樓時巍回過神來,轉頭含笑看著韓星霽說道:“你又立一大功,這東西可比什麼都重要。”
韓星霽眨了眨眼說道:“我也沒想到。”
“你抓到的人呢?”
韓星霽揚了揚下巴說道:“院子裡站著呢。”
樓時巍這時候才看到院子裡站著幾個人,有男有女,為首的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年。
這些人沒被綁著,看守的人也不算多,但一個比一個老實。
樓時巍略有些詫異問道:“他們倒是聽話。”
韓星霽嘿嘿一笑說道:“他們那是嚇傻了,上岸的時候還問我是不是神仙。”
樓時巍不由失笑揮揮手說道:“把他們帶下去吧。”
韓星霽轉頭看著樓時巍問道:“朝廷會怎麼處置他們?”
樓時巍說道:“給個封號榮養吧。”
一般就算抓到了敵對國家的皇室也很少大開殺戒,主要是影響不好。
韓星霽聽了之後卻反而有些不高興的樣子,歎了口氣說道:“唉,我就知道是這樣。”
樓時巍轉頭看向他:“怎麼?他們得罪你了?”
韓星霽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樓時巍把糕點往他那邊推了推說道:“是我去問下面人還是你自己說?”
韓星霽無奈:“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覺得他這個皇帝當得不怎麼樣卻反而還能榮華富貴的活著,覺得有些不公平而已。”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世界上也沒什麼公平不公平的,但是他想想九南郡那些被餓的營養不·良的孩子,還有因為交稅而不得不傾家蕩產以至於無家可歸的百姓就分外覺得心裡不平衡。
憑什麼啊?
憑什麼那些人就得被逼死,高語桐卻反而無事?就憑他會投胎嗎?
彆說什麼高語桐年紀還小沒來得及作惡,那些橫征暴斂收上去的錢財不都是用來供養皇室了嗎?
但也真的是就憑他會投胎。
韓星霽很明白這個道理,說實話,他自己都能算是會投胎的那個,這樣一想就更讓人意興闌珊了。
樓時巍見他這模樣便說道:“既然如此,就讓他自儘吧。”
韓星霽擺擺手說道:“算了算了,我就是一時半會轉不過來,過兩天就好了。”
高語桐接受了百姓的供養沒有給他們一個庇護之所是真的,但韓星霽也沒有資格去剝奪他的生命。
樓時巍溫
聲說道:“都會好的。”
他顯然是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便說道:“說來明年朝廷會稍微調整一下,你的職位也已經確定,隻是屬官要你自己去挑選,你是年前處理好還是等年後再上任?”
韓星霽聽後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走,連忙問道:“調整?要怎麼調整?安排我做什麼?”
樓時巍轉頭對簡英說道:“把書房的那份文書拿來。”
簡英躬身領命而去,不多時帶著一份文書過來。
韓星霽看了一眼文書上面的封泥,一眼就看出來這是朝廷機密謹慎問道:“這個是不是不能亂說?”
樓時巍抬了抬下巴:“關於此事討論僅止於這間屋子,出了這裡一個字都不要說。”
韓星霽點點頭,倒也沒再問能不能看的廢話,乾脆利落抽出來之後他就明白為什麼樓時巍讓他彆說出去了。
剛才他說對朝廷有所調整,如今看來這可不是一般的調整,這簡直就是大動,跟重新建一個朝廷也沒什麼區彆了。
現在大雍的朝廷官職的劃分其實並不那麼明確,比如說治粟內史掌管天下糧錢,但是在營建和修築上面也有一定的話語權,將作監也負責這些。
比如說衛尉是負責京城治安的,但是在軍事調動上也能說兩句話。
這就造成職責不明,真的出了點什麼事情,互相推諉是免不了的,找人負責也不容易。
隻不過曆史上這樣的時期持續了很久,畢竟無論是什麼都要一點點發展的。
而如今這一份文書上面明確了大雍今後實行三省六部製,同時再設九卿。
六部則是遵循了古禮記載,分彆為大塚宰、大司徒、大宗伯、大司馬、大司寇、大司空。
這六個職位分彆對應了吏部尚書、戶部尚書、吏部尚書、兵部尚書、刑部尚書以及工部尚書。
對於後世人而言六部的名稱更加能接受一點,不過大雍要遵循古禮也沒什麼問題。
而在這些官職之下再設副官,比如說大塚宰的副官是大宰卿,大司徒的副官是司徒卿等等。
反正一連串的職位名稱調動看的韓星霽眼花繚亂,感覺自己好像又要重新學一遍曆史。
他趕忙將這些都越過繼續往下看。
除了三省六部九卿之外,大雍還特地設立了一個內閣。
在看到內閣兩個字的時候,他腦子裡隻有一句話:這什麼大亂燉。
可不是大亂燉嘛,三省六部是千年之後的製度,名稱卻延續周禮,現在又冒出了一個兩千年之後才會出現的內閣,著實讓人眼花繚亂。
不過此內閣卻不是彼內閣,曆史上的內閣一開始是皇帝的顧問,慢慢才變得壓製六部成了實際掌權的結構。
而大雍的內閣比較特殊,可以說是他專門為了韓星霽,或者說是專門為了往來者設立的。
這個機構負責兩界溝通,負責援建項目的審批和上報,同時也負責項目落實、推進以及審查。
看上
去有點像是大使館,但是這個大使館在大雍是要做事情的,或者更像是那些被派來援建的工廠,隻不過他們是負責整體。
最主要的是內閣的奏疏是可以不經過三省直接上報皇帝和攝政王的,這一點倒是隱隱有跟三省平級的意思。
當然說是可以,但不到萬不得已一般不會這麼做,畢竟大部分文書奏疏都是有事情要讓皇帝做決斷或者是朝臣商議,直接遞給皇帝或者攝政王,到時候還是要開小朝會的,沒那個必要。
內閣這個機構本身就是大家討論出來的。
一開始就連丞相都糾結把韓星霽放到哪裡比較好,郎中令薛海東的意思是讓他去當鴻臚寺卿。
看上去像是那麼回事,但問題是鴻臚寺是掌管外交的,大雍還跟很多小國還有往來,韓星霽一邊負責援建一邊負責外交也很麻煩。
到最後討論了半個月才確立了內閣,然後再確定由韓星霽統領內閣。
至於內閣的人員則是由韓星霽自己去決定。
作為內閣首領,韓星霽也有官方職位——正卿。
在看到這兩個字的時候,他在自己貧瘠的曆史知識裡搜尋了一遍抬頭說道:“這個職位……是不是不合適?”
樓時巍挑眉:“除了你之外還有誰適合掌管內閣?”
要說適合的人肯定很多,但是能讓大雍稍微放心那麼一點的也就韓星霽了。
哦,或許還要加上一個舒雲來,但問題是舒雲來她真的不合適。
雖然最近她也在努力識字,基本上脫離了文盲序列,但她隻適合帶兵打仗,行政方面總是差一點,以前是她丈夫親自擔任長史負責後勤調度,後來則是選了彆的合適人選。
如果真的讓朝華郡主親自來,可能軍隊走到一半就要停擺了。
綜合來考慮,選來選去也就韓星霽合適了。
韓星霽解釋說道:“不是這個不合適,是名稱不合適。”
正卿這個名字應該也是從周禮延續下來的,在周禮的記載之中,正卿跟大塚宰都是對同一個職位的注稱,那就是丞相、宰相。
他頂著這個稱號不就相當於跟宰相平級了嗎?
樓時巍一聽就知道他在顧慮什麼,微微一笑說道:“這是朝中商議之後的結果,你不必想太多。”
韓星霽在朝中的身份很特殊,既是特使也是他們自己的官員,再加上他需要負責援建項目,品級太低的話有些事情做起來就不那麼順利,所以必須給他高一點的位置顯示朝廷的決心。
既然樓時巍都這麼說,韓星霽也不在意,便問道:“那內閣其他職級呢?是不是還沒討論完?”
關於內閣這方面就寫了一個閣首的職級是什麼,剩下什麼都沒寫。
樓時巍說道:“之前便說了,這些都是你來決定。”
“啊?”韓星霽有些詫異:“我來決定?怎麼能是我決定呢?”
樓時巍微微頷首說道:“你來最合適,畢竟貴國有很多援建的經驗,需要什麼部
門都負責什麼事務,都是要你來處理協調的??[,自然你來管。”
韓星霽一聽覺得是這個道理,但也覺得有點離譜。
隻是樓時巍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他想了想便說道:“這樣啊,那現在談下來的援建項目都有什麼?”
樓時巍又讓簡英拿了另外一份文書過來,韓星霽抽出來看了一眼發現談下來的項目不少,但是現在能進行的項目並不多。
首先就是礦產勘探,當然這並不是本位面那裡覬覦這裡的礦產。
就算真的缺礦產,組織上面也不會打這邊的主意,因為根本沒辦法大批量運輸。
現在運輸東西全指望著韓星霽一個人,他能運輸多少東西?而且還是七天才能運輸一次。
那些數量稀少比較珍貴的東西可以作為交易,其他就算了吧。
而所謂的礦產勘探其實主要目的是開采煤礦。
是的,目前為止,大雍的燃料還是柴和碳,煤還沒有出現。
這也是為什麼就算韓星霽提供了風箱鐵器也沒能大力發展的原因。
煤炭在冶煉上的作用很大,非常有用。
同樣在發電這方面,煤炭更有用。
適合建水電廠的地方畢竟不多,風力發電和太陽能發電雖然也可以,但是條件要求也很苛刻,再加上往彆的地方運送電力還需要各種線纜之類的。
這些東西運過來不難,難的是日常維護,尤其是遇到了惡劣天氣等等。
所以火電廠的建立是很重要的,除此之外就是鐵銅等重要礦產的開發。
然後就是建立線纜製造工廠等一係列的工廠。
怎麼說呢,從無到有給大雍建設也的確不容易。
感覺千頭萬緒許多東西都可以做都需要做,而想要在這些裡面找出最重要的一部分也很難。
最後還是雙方協商決定以電力為主開始發展工業。
電力對於工業發展來說十分重要,有了電之後就容易多了。
電力的援建是一整個大項目,下面還涉及工業援建項目的方方面面。
而另外一個大項目則是教育,也就是人才的培養。
無論是組織還是大雍朝廷都很清楚,援建的項目隻是一時的,想要讓那些項目能夠長久使用下去,他們這邊必須有相關的人才。
如果沒有人才就隻能一直依靠彆人的幫助才行。
本位面很多小國是這麼做的,一直依靠彆人援建,然而這片土地上的人從很久之前就知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隻是教育涉及了方方面面,而組織這邊可以派遣一定數量的教師和教材。
至於怎麼教,那就是大雍自己去處理了。
雙方都很清楚,教育資源的壟斷是統治者手裡的一把利刃,同時也是士人固化階級的手段。
貿然去碰觸很容易影響反撲。
華夏從來不去乾涉他國內政,就算是老祖宗的內政也一樣,這個東西不好搞。
哪怕樓時巍已經用科舉撕開了一個口子,但實際上眾人嘴裡說的寒門其實本身也是士人這個階層。
不是這個階層的哪裡去接觸到教育資源?
教育這個大類下面沒有太多的小細節,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所以乾脆也就是提供一個方向。
除了教育,剩下就是最重要的民生。
組織那邊可以低價提□□量更高的種子,一些這個時代沒有的菜品或者是水果若是能在這邊種植也是可以提供的。
或者說研究這方面的專家更希望在這邊也能種植一些。
因為兩邊的種植環境差異性很大,微生物和細菌方面都完全不同,那些植物在這邊生長繁殖的過程中很可能會出現基因突變然後往不同的方向去生長,十分具有研究價值,說不定還能擴充一下基因庫。
基因多樣性還是很重要的,當一種農作物基因太過一致就容易出現一種病變滅絕所有農作物的情況。
曆史上土豆就曾經發生過這種事情。
韓星霽繼續往下看了看發現剩下也沒什麼,初次談判能夠確定的事情也不多,剩下還有一些細節需要在援建的過程中商討。
他有些頭疼地放下了手裡的文書,一時之間雙目無神,呆滯說道:“等年後再說吧。”
隻看這個名錄就能看出接下來他的工作任務多麼繁重。
先讓孩子過個好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