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韶的想法很簡單,韓星霽未必知道國庫的情況,就算知道也沒關係,甚至知道可能更好一點。
如果知道,韓星霽肯定會反駁治粟內史的話,治粟內史估計當場就會給他算一筆賬。
治粟內史的算賬能力還是挺強的,反正每次他念叨完韓子韶就真覺得國庫看上去錢多糧多,但還是挺窮的。
到時候韓星霽沒辦法的話,他再站出來表示可以用自己的錢來建學館。
一方面幫小先生解圍,一方面到時候也可以宣傳一下,讓進入學館的秀才都感激皇帝。
他才不要跟韓曉一樣,做了幾個月的皇帝做的眾叛親離。
秀才們雖然沒有官職,但萬一將來裡面出個宰相之才呢?
在這些人微末的時候最好收買,成了氣候的官員可不是你隨便施點小恩小惠就能收買得了的。
至於這些人成才還很久的問題,韓子韶倒也不覺得什麼。
首先他年輕,隻要不被廢就熬得起,韓曉用親身經曆證明做皇帝不能心急,越是心急越是容易出問題。
其次,他完全可以挑選一些好苗子破格提拔,重要職位不好安置,那些普通又不可或缺的職位肯定可以。
韓子韶腦子裡想好了等等要說的話,含笑看著韓星霽。
韓星霽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想搞什麼,隻是說道:“陛下問起,臣便說一說,拋磚引玉。”
他一邊說一邊起身行禮,然後便說道:“學館其實也並非完全需要國家扶持,完全可以由國庫負責一小部分開銷,學館自身收入負責大部分。”
讓學館完全自給自足是不太可能的,後世多少學校都依靠著財政撥款,根本就是入不敷出。
老丞相聽了有些奇怪:“樂安伯可是指收束脩?”
他剛說完治粟內史便搖頭說道:“束脩能有幾個錢,除非定得很高。”
他說完,衛尉等人便眼睛一亮,這個可以有啊,束脩定的高,那麼那些寒門子弟肯定會因為學費而上不起學,這樣不就把大部分人攔在了外面?
至於那些能交得起錢的商人之子,正好用來做招牌,表明世家沒有非要打壓寒門的意思,這樣裡子面子就都有了。
韓星霽看了他們一眼說道:“當然不是,束脩定太高對學生不利。”
禦史大夫有些奇怪問道:“那……這錢從何而來?”
韓星霽果斷說道:“讓學館設置一部分讚助名額。”
“讚助名額?”
眾人異口同聲,樓時巍倒是沒有發出疑問,但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盞,表情變得認真了一些——這一點韓星霽在條陳上沒有寫。
他寫的都是辦學館的重要性和好處,順便還寫了一部分規章製度,但也隻是個雛形。
之前他還以為是因為韓星霽也沒有想那麼全的緣故,現在看來……這小狐狸還藏著東西呢,看來回去得好好收拾才行。
韓星霽一點也沒察覺到危機降臨,隻是點
頭說道:“對,所謂的讚助名額就是可以讓一部分學子通過交納大量錢財來獲得進入學館的名額,當然錢是硬性指標,但也不代表著什麼人都可以進來,他們也需要考試,隻是考試會相對簡單許多。”
他說到這裡又覺得不妥,改變了說法說道:不,考試的試卷是一樣的,但是可以設定等級,考試結果分為甲乙丙丁戊五個等級,乙等以上可以直接錄取,後面三等想要進入學館就要交納錢財。成績越差交納的就越多,但是低於戊的學生沒有資格進來。?[(”
韓子韶抬頭呆呆看著韓星霽,他萬萬沒想到對方會拿出這麼一個辦法,而且從韓星霽的敘述來看對方應該是一邊思考一邊說的,也就是完全沒有提前準備。
此時的韓子韶壓根就顧不上被打亂的計劃,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這就是天才?
一瞬間,他十分嫉妒韓星霽。
他自認為是皇室宗親中的佼佼者,要不然當初也不可能被選來做皇帝候選人,韓曉被廢之後變成了他登基似乎也說明了這一點。
不過現在他發現,他那點所謂的聰明才智隻是在中宗,也就是祖父的直係血脈中比較突出。
真正放眼天下,哦,彆說放眼天下,隻是在所有皇室宗親之中他都未必算最聰明的那個——韓星霽也是皇室宗親啊。
韓子韶一直覺得自己身為皇帝自然就是最好的,現在遇到一個比自己還厲害的同齡人,心理失衡的厲害。
他努力遮掩住這種嫉妒,笑著問道:“若是這樣,豈不是對甲等和乙等學生不太公平?反正都能進,隻不過錢多錢少的問題而已。”
韓星霽認真看著他說道:“陛下此言差矣,對於普通平民而言,差的這些錢很重要,而且這些學生不僅入學需要交納一大筆錢,他們每年要交的束脩也比其他人要多一些。”
禦史大夫問道:“這樣是否有些不妥?都是一樣的學生,交的錢不一樣,更何況若是那個學生隻是考試失誤又當如何?”
“隻是考試失誤就明年再來,每個考生有三次重考的機會,一年一次,下次他不失誤就可以考上了,若是實在考不上,那也沒辦法。”
這樣的學生要麼是天分不夠,要麼是自己不努力,學館是為了朝廷培養人才,不是義務教育,沒必要照顧所有學生。
眾人對視一眼,好像……這樣也不是不行。
樓時巍環顧四周看著許多人還在努力想漏洞,乾脆說道:“樂安伯有什麼想法便都一口氣說出來,還是不要等人問了。”
韓星霽愣了一下,他們不問他哪兒L知道哪裡有問題?
不過,也不是不能說,反正照搬後世那一套唄,什麼入學之後按照成績分班,無形之中就將憑著自己考進來的和交錢進來的區分開來。
韓子韶皺眉說道:“為何要分班?”
班這個單位這個時代原本是沒有,但巧就巧在韓星霽的學堂稱呼學生們都是一個班的同學,漸漸大家也就接受了這個稱呼。
韓星霽解釋說道:“
這是為了給他們動力,彆以為考進來就萬事大吉,進入學館學習隻是一個開始,以後還要加倍努力才行,每個學年年末再設定考試,按照考試成績重新分班,如果是交錢進來的考生,如果考得好的話也可以去前面的班級,而他的束脩也跟班級中其他人是一樣的。”
眾人一聽瞬間倒抽一口氣,好家夥,這個競爭機製也太激烈了一些。
結果還沒等人說話,韓星霽又說道:“甚至還可以設定獎學金項目,每個學期考前三名的都有不同數目的獎學金。”
這是真的讀書就能賺錢啊。
治粟內史等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有些焦慮。
這個競爭製度看上去十分公平,隻看成績不看其他,但隱藏在下面的不公平可太多了,明顯是偏向寒門子弟。
世家貴族哪怕不能畢業最多也就是官職沒有那麼好,終歸是能夠做官的,而獎學金就更不用說了,他們怎麼可能缺錢?那點錢他們未必看得上。
但是寒門子弟就不一樣,這兩項製度會讓他們拚了命一樣的學,一方努力一方懈怠,除非世家子弟逆天聰明或者是像韓星霽這樣極度上進自律的,否則怎麼拚的過?
可他們還沒辦法反對,人家小韓議郎說的明明白白,就是為了讓進入學館的學子彆懈怠,要努力畢業成為大雍的棟梁之才。
然後韓星霽還來了會心一擊:“除此之外還要設立退學機製,但凡考試不合格或者成績差到一定程度的就直接退學。”
韓星霽說完之後看了一圈問道:“諸位大人可還有疑問?”
眾人沉默,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畢竟他們現在討論的是學館要不要建,至於一些細枝末節比如說教導什麼,先生怎麼選,這些細枝末節就不需要在這裡進行討論。
老丞相看著韓星霽忽然問道:“剛剛樂安伯所言可有記下?”
一旁的侍郎連忙應道:“是,已經記了下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手裡的紙張遞先遞給了韓子韶。
韓子韶拿過來看了一眼發現記錄下來的東西跟韓星霽剛剛說的幾乎沒有出入。
剛才韓星霽侃侃而談的時候或許不明顯,此時落實到紙面上一看……他這位小先生是現場寫了一份策論啊!
韓子韶越看越是心驚,之前樓時巍給他們上課的時候經常布置策論,每次都會誇獎韓星霽的策論,他跟韓子攸兩個人從一開始的不服氣到後來的平靜,私下裡都覺得攝政王應該是給這位開小灶了。
畢竟他們這些學生去攝政王府的次數加起來都不一定有韓星霽多。
可如今韓星霽在這張紙面前,韓子韶才明白韓星霽或許不需要攝政王私下指點。
可是韓星霽才讀書多久?接觸政務也不多,怎麼會這麼厲害?難道像是他父王說的,有些人是天生的政客?
又或者是攝政王額外布置任務鍛煉出來的?
要知道他們這些人除了韓星霽之外,沒有人被攝政王額外布置過任務。
他
努力平複著心裡的不甘,笑著說道:“怪不得九江王一直誇讚樂安伯的策論寫得好,隻是臨時說都能有這種水平,真是難得。”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中那張紙遞給樓時巍進行傳閱。
樓時巍並沒有細看,韓星霽寫策論寫條陳本事他早就心裡有數,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時不時給韓星霽加任務。
他就算是布置任務也是要看對方資質的,難道看條陳看策論不需要時間嗎?不值得的人他才懶得理會。
傳閱了一圈之後,眾人看向韓星霽的目光隱隱有些不同,衛尉心裡更是後悔,早知道那天晚上說什麼也要把親事給定下來。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小郎君的本事,他再想爭可就不容易嘍。
韓子韶眼見韓星霽出風頭,忍不住轉移話題問道:“既然諸位愛卿都同意,那便定下來,隻是……此事應該交由誰負責?”
韓星霽趁機說道:“交由國試院進行管理吧。”
老丞相反射性說道:“國試院不是隻負責考試?”
誰不知道國試院是樓時巍的地盤,這要是讓國試院負責,還有他們什麼事啊?
他們也很想拉攏人才的好吧?
這小子真是什麼好處都想著攝政王。
韓子韶也看得出來韓星霽在幫樓時巍說話。
他忽然想起之前想要分割樓時巍和韓星霽的想法,腦中靈光一閃說道:“國試院每年負責春闈已經不容易,諸位愛卿也公務繁忙未必有時間管轄,不如重新建立一處地方專門負責學館一切事務,就叫……就叫國學館。”
韓星霽心說這名字倒是跟國試院如出一轍,不過也還行。
他抬頭看向樓時巍,發現他家大王一點都沒有不高興的意思,甚至還同意點頭說道:“的確如此,國試院每年還要負責官員考核,很難再接手國學館的管理。”
樓時巍這麼一說瞬間大家都精神了起來,這可是個好機會,隻要能掌管國學館,將來出去做官的都要有一點香火情,甚至這裡面還能挑一些好苗子收入家族。
大世家其實在很多時候都非常靈活,比如說他們看不起寒門出身,但是在必要的時候也會將家中女兒L嫁給寒門子弟,前提是那個人有足夠的能力配得上,至少也要有郡守潛質才行。
韓子韶也看得出來這些人的想法,一時之間心裡十分矛盾。
他不希望樓時巍手中權柄太過,本來全天下的寒門學子對攝政王已經非常崇拜,畢竟沒有攝政王他們這輩子都不一定能出頭。
如果再讓樓時巍掌管國學館將來朝中還不都是他的人?
可是在面對世家的時候,樓時巍跟他的利益又是一致的。
在韓子韶接受的教育中很清楚的知道世家過於龐大對於皇帝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他不想讓世家在這裡插一手,他的心中早就有了人選。
於是韓星霽就聽到韓子韶果斷說道:“此事乃是樂安伯首倡,不如就由樂安伯負責吧。”
韓星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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