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星霽倒也不是不想教,而是他發現教導成年人太難了。
除非是對方完全不會的東西,比如術數,他的同窗們雖然會,但會的不多,所以可以全盤接受他的知識不會跟固有思維起衝突。
而小朋友們是一張白紙,他隻需要花費力氣讓對方理解記住就行。
教廖廣宣之所以這麼累主要是還需要讓對方變換一種思維方式。
這種就好比一個人習慣了右手吃飯,結果現在讓他用左手,這必然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學生痛苦老師也痛苦,如果學生悟性好痛苦的時間還能縮短一點,廖廣宣看起來悟性還不錯,所以韓星霽隻是覺得累,但是沒打算辭職。
可樓時巍如果再給他塞幾個人,在不知道對方接受能力怎麼樣的情況下,韓星霽就真的要辭職了。
樓時巍被韓星霽的表情和語氣逗笑,一開始還沒怎麼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不過很快就懂了。
他以一種十分漫不經心地語氣說道:“那便算了,廖廣宣若是學的艱難也不必執著,以前如何以後還如何就是,倒也沒什麼。”
以前如何以後還如何?那是不是意味著樓時巍還要自己一個人看那麼多的奏疏?
這怎麼行?
對方的身體好不容易才好了一點!
他這麼想著,就聽到樓時巍又咳嗽了兩聲,頓時緊張起來,覺得自己拒絕的那麼快好像有點不太厚道。
他想了想說道:“大王,廖廣宣一時半會也學不明白,還要慢慢鍛煉才行。”
這種思維方式後世的學生訓練十幾年都還有掌握不了的,這麼看來廖廣宣這一天的進步也不算小,但他的確是還派不上用場。
樓時巍點頭說道:“慢慢來吧,不急。”
他一邊說著一邊起身說道:“你接著吃,我去把剩下的奏疏處理完。”
韓星霽連忙起身跟在他身後說道:“我去幫您。”
他一邊跟在樓時巍身後一邊說道:“大王,不如這樣,在廖廣宣上手之前還是我過來幫您吧,等他學成之後再讓他來,到時候讓他接著帶其他人,就算外調也至少要幾年吧?這幾年總能培養出幾個能用的。”
樓時巍微微側頭,眼角餘光掃到亦步亦趨跟著自己的小家夥,嘴角微微上揚明知故問:“你手上事情那麼多,哪裡有時間來幫我?”
韓星霽立刻說道:“最近也沒那麼忙了,糖果的口味開發得差不多,信號彈還要慢慢來,我想弄成紅色的比較顯眼,但是加什麼東西才能成為紅色需要慢慢試,如果把去宮中上課的時間挪出來,還是夠用的。”
嗯,不是沒找到需要添加的東西,而是添加那樣東西需要許多前置製作過程,而他們卡在了實驗器皿上。
他的確可以從現代帶過來,然而來源沒辦法解釋,還是一點點慢慢來吧。
樓時巍聽後便點頭說道:“也好,明日開始你上午便跟著我去值房。”
韓星霽應了一聲
,心裡算了一下,下午下值的時間比以往上課的時間稍微晚一點。
不過也沒關係,他可以挪一下時間,放學的時間再晚一點好了,反正現在天黑的晚,稍微晚一點也沒關係。
等第一學期結束之後,他的時間就更多了一點,應該能做更多的事情。
樓時巍見韓星霽點頭答應便問道:“你跟陛下提了南陽郡王的事情?”
韓星霽回過神來點點頭:“對,您生病的時候南陽郡王也過來了,他最近過的不太容易,他哥哥做錯事情是他哥哥的事情,不應該遷怒到他身上,小孩子還沒有彆的直係血親了,一個人孤零零怪可憐的。”
自從他跟韓子韶說了之後,韓子韶立刻又把韓子勉接近了宮裡養著,讓他好好讀書等長大了再就藩,彆擔心之類之類的。
一個沒有任何直係親人的弟弟,養好了甚至比親兄弟還親,十分劃算。
而因為韓子勉這個舉動,大臣們也都在交口稱讚陛下仁慈。
樓時巍輕笑一聲,捏了捏韓星霽的臉:“你就比人家大兩歲喊人家小孩子。”
說完又有些心疼,這孩子當初一個人孤零零在外面漂泊的時候,是不是也希望能有個人對他伸出援手?
他終究沒有等來那個人,後來能跟母親相認還是陰差陽錯,所以他對韓子勉感同身受才會幫忙。
可那怎麼一樣呢,韓子勉畢竟衣食無憂。
韓星霽嘿嘿笑了笑,剛剛他還怕樓時巍覺得他多管閒事,現在看來好像沒有要追究的意思。
兩個人說這話慢慢走到了書房,從餐廳到書房距離不算近,剛剛吃的食物消化下去了一點正適合做事情。
一時之間書房安靜下來,樓時巍每次抬頭都能看到韓星霽在那裡奮筆疾書。
到宵禁之前,韓星霽終於是把奏疏都處理完搞定了。
他長出一口氣說道:“大王,這一部分比較重要的,剩下這裡可以給陛下送去的。”
他說完之後猶豫了一下才小聲說道:“沒有什麼特彆緊急的事情需要處理,您還是彆熬夜了吧?身體才好呢。”
樓時巍聽後應了一聲,心中有些可惜,小孩子能力太強也不是什麼好事,他原本以為今晚能把人留下來。
小孩像一顆大奶糖,身上帶著香甜的氣息,放在身邊就能讓人心情好上不少。
不過他到底還是沒留對方,隻是起身說道:“時間不早,趕快回去吧。”
韓星霽被他親自送到門口頗有幾分受寵若驚,走的時候從車窗往外看了一眼,結果就看到樓時巍轉身又回到了書房。
韓星霽:……
他的勸說好像也沒什麼用。
第二天,他先是到了王府,然後才跟著樓時巍一起去位於皇宮前朝部分的值房。
到了王府之後,他趁著樓時巍更衣的工夫偷偷問溫叔:“大王昨晚何時睡的?”
溫叔聽後立刻歎氣說道:“接近子時。”
韓星霽頓時瞪大雙眼:
“大王不會把所有奏疏都處理完了吧?”
溫叔沉默著點了點頭。
韓星霽:……
雖然這個時間對於後世的熬夜黨來說夜生活才剛剛開始,但是樓時巍這個人雷打不動的每天淩晨四點起來,一天睡四個小時左右,這人鐵打的嗎?
就算是鐵打的,病剛好也不能這麼折騰啊。
韓星霽倒是想讓溫叔勸一勸,然而想一想溫叔要是勸得動哪裡還會這麼長籲短歎。
溫叔在旁邊偷偷看了他一眼,發現小郎君眉頭皺起就又歎了口氣說道:“大王睡得早的日子都是小郎君在的時候,其他基本都是這個時間睡。”
韓星霽一瞬間有些困惑:“為什麼我在大王睡得就早?”
溫叔小聲說道:“小郎君正長身體,大王當然不會讓小郎君跟著一起睡那麼晚。”
實際上就算韓星霽沒再長身體,樓時巍大概也不忍心他困到雙眼迷離還不讓人去睡。
就在韓星霽剛要說什麼的時候,樓時巍一身黑紅官服走出來說道:“在說什麼?”
溫叔立刻閉嘴,而韓星霽則膽大包天說道:“說您不愛惜身體不好好休息呢。”
樓時巍看了一眼溫叔,最後也隻是說道:“昨天耽擱了一些時間,處理的慢了一些。”
他說完就覺得有些恍惚,什麼時候他還要跟彆人解釋自己作息了?
韓星霽聽明白了樓時巍的潛台詞——廖廣宣寫的提要增加了他的工作量。
隻是他一點都不吃這套,跟在樓時巍身後碎碎念說道:“昨天我都已經把奏疏分好,還提醒您沒有什麼特彆著急需要處理的事情,您當時不是也點頭了嗎?何必再熬夜?您身體剛好,昨天還有點咳嗽,怎麼能……唔……”
他還沒說完就被樓時巍捏住了嘴,樓時巍又好氣又好笑:“話這麼多,你倒是管上本王了。”
韓星霽嘴部輸出功能慘遭封印,隻能努力瞪著眼睛用眼神表達出的他的堅持和抗議。
順手又握住了樓時巍的手腕,偷偷給他診脈。
樓時巍多少懂一些醫術,一看他這個手勢就知道怎麼回事,也沒管他,直接拎著人就上了車。
馬少前和牛無裁兩個人眼睜睜看著自家老板上了攝政王的車架,轉頭對視了一眼均是無比茫然——他們現在怎麼辦?要跟上去嗎?回來還需要他們嗎?
牛無裁果斷說道:“跟。”
老板需不需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的工作要完成。
韓星霽上了車之後終於被鬆開,也沒再說什麼。
樓時巍顯然身體素質還不錯,之前病了好多天現在依舊健康的能打死一頭牛。
雖然他還很想提醒一下熬夜是慢性自殺,但揉了揉自己的嘴,還是果斷閉上了。
樓時巍看著他人中和下顎略微發紅便握住了韓星霽的手說道:“越揉越明顯。”
這怪誰啊?韓星霽想拍掉他的手又不敢。
樓時巍臉上的笑意加深,不過在到達皇宮門口的時候,他就又恢複了平日裡的面無表情。
韓星霽緊緊跟在他身後,學著樓時巍的樣子也面無表情的往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