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曉沒有掩飾自己臉上的表情,廖廣宣等人自然也看得很清楚,除了廖廣宣之外剩下的榜眼和探花一瞬間都有些擔心。
得罪了皇帝並不是什麼好事,可剛剛他們感謝也算是真心實意,隻是沒有明確表示出投靠而已。
可在場所有人都是皇帝的臣子,哪裡還需要特殊標明投不投靠呢?
一時之間,參加這場宴會的三甲和秀才們也都有了韓星霽一樣的想法:這個皇帝心胸狹隘到根本不像個皇帝。
老丞相自然也目睹了這一切,他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韓星霽轉頭看向老丞相,發現對方的表情透著濃濃的失望的時候,他都忍不住舉起酒杯說道:“百花宴上人才濟濟,丞相有何憂慮?”
老丞相看了他一眼心說這小孩子明知故問。
韓星霽又笑著說道:“有些事情強求不得,隻要無愧於心便是。”
丞相看著韓星霽半晌忽然搖頭笑了笑:“你啊,還小,不懂。”
韓星霽往他身邊蹭了蹭說道:“我雖然年紀小卻也知道有些時候需要順勢而為,丞相為國為民夙夜操勞,又何必再往自己身上加擔子呢?反正朝廷亂不起來,有什麼可擔心的?”
他說完之後沒忍住又補了一句:“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啊。”
老丞相被他這老氣橫秋的語氣逗笑,忍不住說道:“難怪太後喜歡找你說話,廖狀元也對你推崇備至。”
這小·嘴叭叭的一套又一套,偏偏他還真的能說到人心坎裡去。
丞相是真的很信服韓曉嗎?當然不是,他隻是擔心會出亂子而已,大雍剛平穩一點,經不起大的風浪啊。
不過想想也是,這個皇帝也沒做什麼實事兒,有沒有他對朝堂也沒什麼大影響。
當然老丞相還有另一個擔心,那就是怕攝政王趁機篡位。
畢竟無論從聲望還是人心來看,樓時巍已經具備了所有條件,甚至他手裡還有兵,娘子軍也支持他。
現在老丞相也想開了,如果樓時巍真的篡位那就是韓氏氣數已儘,反正當初大雍差點亡國的時候韓氏的氣數就已經差不多了,他能做的就是保住韓氏不被誅殺殆儘就好了。
想到這裡,他整個人都豁然開朗,端起酒杯跟韓星霽碰了一杯說道:“你說得對。”
韓星霽不知道他的心理路程是什麼樣,但看著老丞相跟放下什麼包袱一樣就知道老人家應該是想開了。
他瞬間膨脹了不少,給狀元灌雞湯算什麼?他都能給丞相灌雞湯了啊!
等回頭他就給自己起個雅號叫雞湯大師!
韓星霽心中十分嘚瑟,跟老丞相推杯換盞,一邊吃飯一邊聊天,聊的就是這一波科考上來的新人。
老丞相算得上是兩朝老臣,經驗老到眼光毒辣,韓星霽跟他聊天也算是受益匪淺。
老丞相也覺得這小孩思維靈活不拘泥,看事通透卻還保有一顆赤子之心。
心說怪
不得樓時巍把他當寶,這孩子有潛力啊。
因為聊得比較暢快,韓星霽不知不覺就喝的有點多。
當然這個時代的酒倒是不至於讓他喝醉,低度數的米酒想喝醉也真的不容易,但膀胱卻承擔了不少壓力。
韓星霽不得不暫時中斷話題找來宮人帶他去更衣,雖然目的是上廁所,但這年頭無論是上廁所還是想要休息一下都可以用更衣做借口。
之前他雖然也參加過宮宴,但這次開在百花園就讓他摸不清楚茅廁在什麼地方了。
他跟著宮人一路往園子裡走,疏花扶木暗香浮動景色是真的漂亮,但也讓他有些感慨——這是真的上個廁所都要走三分鐘了。
好不容易到了之後,韓星霽發現宮裡的衛生間的確很講究,旁邊就是一個布置的還不錯的休息室。
解決完個人問題洗手出來之後,韓星霽好奇地過去看了一圈,在看到床的時候他就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沙漏發現已經接近子時,平時這個點他都睡覺了,也難怪現在會困。
韓星霽思索著等等要不要直接退席,反正該走的流程都走了,接下來就是各種吃吃喝喝聽歌賞舞也挺沒意思的。
就在他想這些的時候忽然聽人說道:“蒼梧子爵若是累了不如去偏殿休息一番。”
韓星霽耳朵一動,心裡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他一轉頭就看到從門外走進來的韓曉。
哦,不僅有韓曉,他身邊還跟著元遙。
韓星霽渾身的瞌睡蟲立刻跑得一乾二淨,他提高警惕行禮說道:“參見陛下,陛下可是來更衣的?臣便不打擾陛下了。”
“且慢。”韓曉伸手攔住他說道:“朕有話要跟你說。”
壞菜!
韓星霽看了一眼,門口被韓曉和元遙兩個人堵得死死的,他想出去估計也有點費勁。
想到這裡他不由地擰眉說道:“陛下有話為何剛剛不說?臣無不可對人言之事,不如還是回去說吧。”
韓曉卻負手盯著他問道:“蒼梧子爵可願與朕共享天下?”
韓星霽:????
他難得有些迷茫,不確定問道:“陛下的意思是……”
韓曉上前一步低聲說道:“朕封你為後,你我效仿高祖與高皇後共享天下如何?”
韓星霽一臉震驚的看著他,難得有些詞窮。
他第一反應就是:你也配?
高皇後是男後沒錯,但是他跟高祖可是從小青梅竹馬,起事之後高皇後憑借著厲害的協調能力將後勤事務處理的井井有條。
但凡有點見識的人都知道,打仗打的是精兵良將同時也打的是後勤。
這兩位是真正攜手並肩開創了一個國家,便是子孫後代對於高皇後也沒有因為他是男人而不敬,雖然有高祖開頭,後代子孫也有幾個皇帝娶了男後,可那些男後大部分還是被廢了。
換句話說就是沒有高皇後那身本事,一個男人很難在皇後的位置上
坐穩。
可真有本事的人追尋的是出將入相,誰要去當皇後管後宮啊?
更何況韓曉又是哪兒來的臉自比高祖?
對於這槽點滿滿的提議,韓星霽沉默半晌隻好說道:“陛下,同姓不婚。”
韓曉微微一笑:“那是男女婚姻的規定,更何況你我血緣關係已遠,你父親是否真是皇室子孫尚未定論。”
哦豁?這是想剝奪他皇室宗親的身份了嗎?
雖然這個身份對他而言已經沒什麼加成,但卻是他在這個世界的立身之本,要不是因為這個身份的存在,他哪兒有可能這麼迅速的就打入到雍國上層?肯定還在底層為了溫飽掙紮啊。
韓星霽氣的眼睛都紅了,卻還是努力克製著自己,隻是冷冰冰看了韓曉一眼說道:“多謝陛下厚愛,但臣並無此意,還請陛下恕罪。”
攤牌了,不找理由了,我就是不同意。
本來韓曉若是裝的好一點,他可能還會虛與委蛇一番,拿出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來堵嘴。
是的,這個時代孩子的婚事是全憑父母做主的,孩子本人最多也就是表達一個傾向,如果父母覺得不合適這門婚事就不可能成,除非私奔。
私奔這個選項就不存在於他跟韓曉之間,所以他也不用遮掩什麼。
韓曉微微眯了眯眼:“哦?當真不願?”
韓星霽雙手一揣看了一眼元遙說道:“陛下如今該做的是穩定朝堂,而不是聽信小人讒言劍走偏鋒。”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韓曉大概是已經察覺到了大勢已去,也感知到了危險,所以現在想往自己的船上拉人。
之所以選上他很可能是看中了舒雲來的娘子軍以及薛輕舟背後的薛家,還有一點就是樓時巍對自己態度也不錯,若是他成了皇後說不定會對皇帝網開一面。
但不管怎麼說這個提議都十分離譜,要知道十天之前韓曉還在派人追殺他,兩個人說是仇敵也不過分,韓星霽再傻也不可能跟仇人結婚啊。
而能提出這麼離譜建議的人除了元遙,他也想不到彆人。
韓曉問道:“可若是朕非要娶你呢?”
韓星霽嗤笑:“我阿爹阿娘也不會同意。”
這個時代便是皇帝也不能在人家父母不同意的情況下強娶對方,韓曉這個假設壓根就不成立。
結果他剛說完韓曉就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領左側微微用力一拽,含笑看著他說道:“你現在可以跑,不過,若是讓人看到你衣衫不整地跑出去,並且跑出去之前還跟朕共處一室,你說他們會怎麼想?”
韓星霽當然可以說皇帝非禮他,然而皇帝沒有這麼做的必要,畢竟在之前的傳言之中可沒有皇帝好男色這個說法,更何況陰私之事最難辯駁,韓曉完全可以咬死他們是兩情相悅。
他這邊還有一個元遙可以作證,韓星霽說什麼都沒用。
韓星霽頓時被他惡心的不行,抬手握住韓曉的手腕,定定看著他半晌才問道:“攝政王和丞相是這麼教你的嗎?”
韓曉聽到攝政王三個字就面色一沉的,他冷笑說道:“隨便你說什麼,現在你的攝政王可救不了你。”
韓星霽瞬間沉默,腦子裡開始迅速檢索大雍律相關法條,這時候他就慶幸自己十分有先見之明的把大雍律先給背了下來。
而韓曉看到他不說話的樣子不由得略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
韓星霽腦子裡過完大雍律之後,將所有的前因後果都想了一邊,他便做了決定,一抬眼說道:“這可是你逼我的。”
他說完手上一用力,韓曉頓時覺得手腕又麻又痛,他頓時驚怒交加:“你做什麼?”
做什麼?揍你啊。
他已經忍了很久了,既然自己送上門那可就彆怪他不客氣!
衣衫不整?衣衫不整的原因可太多了,打架不就是個挺好的借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