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被薛翼報的一連串的頭銜給鎮住了,半晌才惱羞成怒說道:“小小年紀就撒謊成性,看我今日如何教訓你!”
他說著就抄起了戒尺,薛翼倒也不傻,沒有站在那裡等著挨打,直接往外跑,然後舒雲來就帶著人過去了。
原本還很倔強的薛翼在看到親爹媽的時候當場就哭了,一邊哭一邊嗚嗚嗚說道:“阿爹阿娘,先生罵大哥。”
舒雲來一聽眉毛都要豎了起來。
薛翼隻是個小孩子,跟老師爭辯也不過就是說些實話。
舒雲來可不是,更何況薛輕舟好歹是混朝廷的嘴皮子也很利索。
當場就臭罵了這先生一頓,並且表示不會再送這孩子過來。
薛輕舟帶著薛翼走之前還輕飄飄說了句:“先生如此心胸狹隘隻怕不適合教書,回去之後我定會告知大家,薛家子不會有任何一人來這裡了。”
先生這個時候才想起來舒雲來在朝中被孤立是不假,但她丈夫可是薛家子,薛家在頂級世家眼中一般,可於他而言卻已經是個龐然大物。
更何況薛家姻親遍布,跟一些大世家的旁支也有聯姻,若真是宣揚出去……
學堂先生眼前一黑,當場就倒了下去。
韓星霽聽了之後有些哭笑不得,他搖了搖頭說道:“這個人莫名其妙。”
學生學得好應該開心啊,不管學生又跟著誰學習了,終歸也要喊他一聲先生,到時候也是他的業績之一啊。
除非根本原因不是這個。
他想到這裡問道:“二郎,先生是不是對你一直都不太好?”
薛翼吸了吸鼻子點點頭,然後委委屈屈說道:“他罵我比一般人都厲害的,他不喜歡我。”
小孩子未必心思多細膩但本能還在,很能分辨出老師的情緒,反正薛翼總覺得這個先生不喜歡他,不僅僅是因為背書背不好,更多的可能是壓根就不喜歡他。
韓星霽還沒想明白,一旁的舒雲來便說道:“我知道了,此事源頭還在我身上。”
她這麼一說韓星霽忽然就懂了,不過就是這個先生看不慣舒雲來身居高位還掌兵權引起的。
其實像他這樣的讀書人很多,隻不過這位先生更過分一點,一邊舍不得郡主府送去的束脩一邊又想跟主流抱團,於是也不好好教薛翼,反而對他惡聲惡氣,好像這樣就能體現出他不畏強權一般。
韓星霽沒忍住說了一句:“可真是又當又立。”
薛輕舟沒聽過這句話有些茫然:“什麼又當又立?”
舒雲來最近回去高強度上網,雖然有些字不認識但她可以讓手機讀出來,所以很多梗她都能聽明白,此時聽了不由得涼涼說了句:“當了婊·子又立牌坊,彆這麼說,我風月樓裡的姑娘比他有骨氣多了。”
薛輕舟聽後差點被口水嗆住,本來還想讓老婆和繼子彆那麼粗俗,但是細細一想又不得不暗說一聲絕,這句可太貼切了啊。
韓星霽摸了摸薛
翼的後腦勺說道:“二郎的確不該跟著這樣的人學,可是也不能沒有先生教啊。”
舒雲來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我看你教得挺好的。”
她也知道韓星霽的時間比較緊張,每天都忙得很,但她的兒子換過多少先生了都不行,唯有在韓星霽這裡才學了點東西,而且看起來還挺喜歡學習的。
她不怕兒子笨,就怕兒子聰明卻不認真學,等以後把聰明都用到歪門邪道上怎麼辦?
韓星霽解釋說道:“我每天教的時間有限,隻能等宮中放課才能回來,白天那麼長時間二郎也不能沒人管啊。”
這倒是個問題,舒雲來跟薛輕舟兩個人都有些發愁。
薛輕舟是比較懂學習需要連貫性的,頻繁換先生不是什麼好事情,更何況如果白天找來的先生薛翼還不喜歡,那麼白天也是浪費的。
他想到這裡果斷說道:“沒關係,白天的時候讓他跟著長史複習,晚上你來講給他聽。”
薛輕舟跟舒雲來不一樣,舒雲來隻看到薛翼跟著韓星霽喜歡學習,而他則是更看重韓星霽的那一份閱曆。
或許是從小在外流浪的緣故,韓星霽小小年紀倒是嘗遍世態炎涼,他的那些小故事有許多都很發人深省,這樣的經驗閱曆是求都求不來的,就算是他和舒雲來也未必能懂那些。
更何況有這份閱曆和能把這些傳授給彆人是兩碼事,有些人經曆再多也說不出,韓星霽這個講小故事的方法就很好。
韓星霽聽後倒是沒怎麼反對,隻是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咱家二郎學習時間跟人家都是相反的。”
彆人是白天學習晚上做功課寫作業,到了薛翼這裡是晚上學習,白天複習。
薛翼倒是無所謂,隻是很開心自己能跟著哥哥學習。
既然做了決定,那就一起備課吧,韓星霽說道:“對了,現在小孩子們都讀什麼書?我對這方面不了解,不知道要怎麼教。”
薛輕舟直接讓人取來了一些書簡說道:“這些按照從易到難,不過你可以隨便調整。”
韓星霽看著那一箱子書簡一言難儘說道:“這……夠他學到二十歲了吧?”
薛輕舟輕咳一聲說道:“倒也不是,等他學得差不多我會送他去學室。”
韓星霽愣了一下:“學室?”
這個倒是觸及他的知識盲區了。
薛輕舟解釋了一下學室的存在,簡單來說這就是國辦學校,從學室畢業的人基本上都會被選為官吏,這是大雍官員最重要的一個來源,或者說是這些學室子弟占據著大雍實權的半壁江山。
哦,半壁江山都是少說,應該是占據大部分。
科舉上來的則是要經過多年磨礪才行。
學室雖然好,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去的,首先看的就是出身,官吏子弟才有資格進入學室,其中官吏還限製品級,最低到了亭長級彆。
當然級彆不同去的學室也不同,畢業之後的發展路線肯定也不一樣。
薛翼
要去的學室就是大雍最頂級的學室,前提是他能去。
學室也不是什麼人都收的,首先你得能考上才行。
考上之後在學室裡面還要認真讀書,每一年還有考試,考不好會被退學,考得好學的差不多就能直接畢業。
總而言之就是哪怕貴族子弟想要當官也不容易。
由此可以看出大雍的官員來源是三條路線,一個是舉薦一個是學室一個是科舉。
其中中流砥柱是學室,舉薦的人大部分都是清閒職位除非真的很有能力,能夠脫穎而出才能慢慢混到實權職位。
科舉就更不用說了,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不過,因為前兩個製度,科舉這個製度更像是為一些家裡有錢但是沒有什麼地位的人提供的提升渠道。
比如說商人,商人的社會地位很低,他們沒辦法送人去學室也不會有人舉薦商人之子,但他們可以送孩子去學堂,然後去參加科舉。
除了商人還有一些依附於貴族的家臣,這些人雖然地位不高,但生活中卻比較風光體面,隻是後代想更上一層樓就沒那麼容易,隻能去拚一拚科舉。
韓星霽琢磨著雖然做官的方式很多,但是無形之中還是把平民給排除在外了。
他們沒有地位,沒有錢,自然也沒辦法送孩子去學習,現在的學習成本太高,除了老師之外,竹簡的攜帶不方便和抄錄不方便都是原因。
製紙真的要提上日程了,他想著這些轉頭對舒雲來說道:“阿娘,我記得你說你在郊外有個莊子?”
舒雲來點頭說道:“對,怎麼了?”
韓星霽摸著下巴說道:“我之前答應了大王要製紙和糖,糖現在找不到原材料有點懸,但是紙卻可以想辦法做了。”
至於紙的原材料也就簡單,讓C3C4去找吧,據他所知能夠製紙的樹木本身也有著幾千年的曆史,至少這個時代是有的。
韓星霽將自己的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條,舒雲來忍不住勸道:“你這哪裡還有休息的時間?”
薛輕舟都要被這個計劃給嚇到了,忍不住也跟著勸。
韓星霽倒是沒覺得什麼,他現在感覺還挺輕鬆的,他最近雖然不怎麼聯係同學,但通過班級群還是知道現在同班同學基本上都已經過上了頭懸梁錐刺股的生活。
他們每天學到十一二點都是家常便飯,而他現在哪怕加上給薛翼講課的時間最晚也就是九點下課。
然後他會慢悠悠的看一些資料看到十來點鐘睡覺,第二天早上七點起來入宮讀書,中午還能午休,全天算下來睡眠時間甚至能達到十個小時。
這個睡眠時長在高三這個節點來說基本上是能讓所有高三生羨慕嫉妒恨。
所以哪怕所有人都覺得他忙,實際上韓星霽卻還覺得比高二上課的時候還輕鬆,歸根結底大概因為他效率比較高吧。
不過哪怕他這麼說舒雲來也還是勸他彆那麼辛苦,韓星霽乾脆說道:“那先把其他事情放一放,我把二郎的學習進度追
一下。”
舒雲來無奈隻好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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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有時間趕緊帶著二郎先去看書。”
娘子的話可不敢不聽,薛輕舟立刻抄起兒子就走,結果薛翼還在他父親的肩膀上撲騰著說道:“我要跟著大哥學!”
他爹又不會講故事,講課無聊死了!
薛輕舟拍了他一下說道:“你爹我還教不了你了?”
雖然兒子變得不那麼討厭讀書是好事,但這麼嫌棄親爹就讓親爹很心酸了,他決定扭轉一下自己在兒子這裡的形象。
把丈夫和兒子都支走之後,舒雲來轉頭對韓星霽說道:“這些日子你要是出門的話記得多帶一些人,最好彆輕易下車,唔,實在不行我給你弄個青銅面具吧。”
韓星霽頓時懵了:“啊?為什麼啊?”
舒雲來有些不安心說道:“你這次太出風頭,我有些不安心,萬一被人看到你的長相那不也暴露了嗎?”
韓星霽了然說道:“這個你可以放心,因為外面還有一個‘我’在活動。”
舒雲來有些茫然:“啊?”
韓星霽小聲說道:“現在明面上我還是在大哥家裡準備高考的,之前自招考試和模擬考試雖然都是我自己考的,但去考場的不是我。”
舒雲來瞬間就明白了,也就是說韓星霽有一個在外活動的替身,無論從哪方面來分析,替身都不具備任何穿越條件——隻要是穿越者都有一個極其固定的習慣那就是半夜十二點肯定是躺在床上了。
哪怕韓星霽不需要躺在床上也要在那個時間點穿越一扇門,而替身在這個時間點則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甚至還可能在打遊戲。
舒雲來明白之後還是提醒說道:“那你最近也小心一些,等他們對你的警惕徹底放鬆之後再說。”
韓星霽一臉輕鬆說道:“本來這些人也隻是廣撒網,懷疑任何一個可疑之人,並沒有那麼確定。”
組織又不可能讓他們查到很多資料,保密這方面都不用擔心。
當然實際上韓星霽也的確不需要擔心,因為他每天過的日子實在是太規律了,早上入宮晚上回家,他對那條路已經熟悉到了多一枚石子都可能知道的地步。
原本韓星霽以為他的生活就這麼平靜下來,結果沒想到剛安靜了兩天,他就被人堵在了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