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星霽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忍住了直接掀翻韓子攸的衝動,他很想知道這貨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當然自古以來跟外族聯姻,但凡是王朝強大都是送公主出去和親的,但那是迫不得已的情況必須和親,現在還沒到那個地步啊。
曆史上就算是跟犬戎打的最艱難的時候樓時巍都沒選擇和親,你小子一張嘴就要送公主出去,真的欠揍。
韓星霽現在之所以還能保持冷靜就是知道樓時巍絕對不會同意這個辦法。
樓時巍眼風一掃將台下所有學生的反應都收入眼底。
韓子善和韓子培兩個人略微皺著眉,看上去似乎不太同意,韓子韶則是忍不住搖頭,至於韓星霽……樓時巍感覺那小兔崽子看起來隨時要暴起揍人的樣子。
樓時巍看著韓星霽問道:“阿霽,你說說看。”
韓星霽本來就正在努力克製自己站起來反駁加抽人的衝動,結果樓時巍一句話直接給了他理由。
這次他也不遮掩了,站起來便說道:“學生以為,韓子攸所言句句都在把大雍放到了弱勢的位置上,可大雍縱然不能一朝打敗犬戎卻也有一戰之力,何必如此卑微?”
韓子攸狡辯說道:“蒼梧子為何說是卑微?這些是我總結秋朝與匈奴外交得出來的經驗,難不成蒼梧子自認為比秋朝數位明君還要看得清楚?”
韓星霽手一揣看著他說道:“秋朝是秋朝大雍是大雍,可以以史為鑒卻決不能照搬曆史,秋朝和親自有不得已在,更何況便是秋朝也未曾因為和親得到更多好處,如今犬戎對大雍還懼怕三分,你這一和親,隻怕他們立刻便會看低大雍,說不定公主嫁去犬戎之時就是他們南下之日。”
韓子攸似乎還想說什麼,韓星霽立刻又說道:“難不成你還真的認為犬戎會遵守盟約?但凡多看看犬戎曆代可汗是如何上位的都說不出這話來。”
韓子攸有些氣急敗壞說道:“公主和親意義不僅在於能夠維係兩國關係,說不定公主過去還能參與到犬戎的治理之中,若生下孩子便是下一任可汗,這有何不好?”
韓星霽冷笑一聲:“首先送去的公主未必有這個能力,其次有這個能力的送去和親難道不可惜嗎?至於生的孩子……人家是可汗的兒子,在草原上長大,憑什麼要向著你?難道就憑那一半的大雍血統嗎?人家認嗎?”
韓子攸被問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咬牙切齒地看著韓星霽。
韓星霽心想都得罪人了乾脆得罪徹底一點吧,反正也沒救了。
他揣著手淡定說道:“彆看我,真要想把控犬戎政治的話不如嫁皇子過去啊,陛下年少,嫁皇室宗親過去也行,男子更容易參與進去不是嗎?我看誰提出來的誰去好了。”
其實他本來想反問韓子攸讓他的姐妹女兒去和親他願不願意,但是轉念一想腦殘的是韓子攸又不是他家女性親屬,還是彆帶上人家了吧。
韓子攸差點沒氣的昏過去:“你……你竟然如此侮辱於我!”
韓星霽連忙站直身體,把手抽出來對著韓曉和樓時巍拱手說道:“陛下明見,大王明見,諸位大人明見,我這隻是提供了另外一種可能性而已,學堂正常討論而已,子攸兄莫要這般激動嘛。”
樓時巍看了韓子攸一眼說道:“都坐下吧,子韶,你來說說。”
韓子韶剛才被韓星霽一連串的輸出差點弄蒙了,站起來之後半天才說道:“學生也以為不該跟犬戎妥協。”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對韓子攸拱了拱手,示意隻是立場不同並非刻意反對。
韓子攸再一次被反對,卻不好發作還要維持著風度,韓星霽有一句話說對了,課堂討論而已,不好翻臉。
所以他隻能儘量維持風度,努力擠出一絲微笑:“不知子韶說不妥協是如何不妥協?”
韓子韶一揚頭說道:“打過去!”
韓星霽雖然覺得近期不該打仗,但至少比和親像樣子一點,反正經曆過韓子攸,他對這個提議都已經十分寬容。
治粟內史聽了之後立刻拉響了警鈴:“打?怎麼打?糧草從哪兒出?”
韓子韶說道:“調動糧倉內存糧,若是還不夠就加稅。”
韓星霽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
好家夥,韓子攸最多也就是喪權辱國,你特麼招招都把大雍往亡國上帶啊。
你們倆可真是一對臥龍鳳雛,一想到這兩個人將來會當皇帝他就忍不住絕望歎息,大雍皇室就再找不出一個能人了嗎?
大概是他歎氣的聲音有點大,韓子善和韓子培都下意識地看向他,就連韓子勉都忍不住轉頭看了他一眼。
韓星霽立刻低頭努力裝作自己不存在,剛噴完一個,先讓他的大招冷卻一會吧。
他雖然不怕得罪人,但也不想一天之內得罪倆皇帝候選人啊。
然而總有人看不得他隱藏自己——韓曉坐起來說道:“蒼梧子似乎也不太讚同,不如起來說說?”
韓星霽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樓時巍,發現攝政王殿下眼帶笑意地看著他沒說讓他起來卻也沒有反對。
韓星霽硬著頭皮說道:“臣沒什麼想說的。”
韓子攸在旁邊冷冷說道:“蒼梧子胸有溝壑,為何不說?”
韓星霽咂咂嘴,感覺如果不說一說就好像是專門針對韓子攸一樣。
行吧,那就一視同仁。
他深吸口氣站了起來,在他站起來的一瞬間,韓子韶如臨大敵一般地緊張。
韓星霽這次倒是攻擊性沒那麼強,隻是說道:“學生以為,稅收事關重大,乃是國本,不能輕動,至於其他各地糧倉的存糧也有大用,非迫不得已也不能輕動。”
韓曉問道:“為什麼不能動?國庫不夠加稅不是正常的嗎?”
韓星霽解釋說道:“再加稅老百姓就要過不下去了。”
韓曉似乎很好奇:“怎麼說?”
韓星霽:……
你是皇帝你問我?這不是你該了解的事情嗎?
韓星霽隻知道五國戰亂時期各國的稅率都比較重,
但是重到什麼地步卻不知道。
他隻好問道:“敢問陳大人如今莊稼一畝產糧幾l何?”
治粟內史看了一眼樓時巍見他沒有反對便說道:“至多不過一石。”
韓星霽聽後心裡開始瘋狂計算:“前些時日學生研讀律書,
我國如今稅收是六成,也就是說一畝地最多也就留下四十八斤,按照律書所寫男子年至十六每人能得一頃田,也就是一百畝地,但這一百畝地有八十畝是需要用來種植樹木,一十畝用來種地,一十畝按照最高產量最後能剩下也不過不到兩百斤。”
就算你隻有一十畝能用來種田,但交稅的時候還是要按照一百畝來交,至於那些樹木如果有了收入再另算稅,這個真要算起來就太複雜,韓星霽沒有繼續往下算,隻用糧食做論據已經很足夠了。
韓曉攤手說道:“這不是還有很多嗎?怎麼就不能加了?”
韓星霽說道:“以上的分析是最理想的狀況,實際上很難有人達到最高畝產,以臣所知大部分田地是沒有這麼多收成,如果不遇到天災人禍,剩下的糧食也就勉強維持餓不死的狀態,若是遇到天災人禍沒這麼多收成,大部分人甚至會因此而餓死!”
韓星霽要氣死了,這皇帝什麼時候下台啊?
不過他看了看剩下兩個皇帝候選人,一時之間隻覺得前途無望,忍不住思索若是沒有樓時巍,大雍怕是早就沒了。
韓曉顯然被他一堆數據給砸蒙了,轉頭看向治粟內史問道:“他說得對嗎?”
治粟內史表情嚴肅地點點頭,韓曉又問道:“不能加稅那糧倉為什麼不能動?”
韓星霽這次終於沒忍住歎了口氣說道:“陛下,糧倉是根本,但凡遇到個什麼洪災旱災,老百姓手裡沒糧食走投無路之下什麼都做得出來,您彆忘了大雍當年是如何爭霸天下的,這時候就需要這些糧食來賑災,至少讓這些人活到能夠重新播種有收成之後。”
當年大雍的開國皇帝就是因為家鄉遭災,家裡僅有的糧食還被鄉官奪走,忍無可忍之下聯合鄰裡起義,就這麼一路做到了皇帝。
也不知道雍太祖若是知曉後代這麼廢物會不會氣得活過來。
不過想一想,大雍百年前就差點亡國,不肖子孫早就出過好幾l個了,估計雍太祖也氣不過來。
話題告一段落,這個時候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樓時巍忽然問道:“剛剛說的稅收相關是你臨時算的?”
韓星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當然是臨時算的,他雖然知道稅收但不知道畝產,自然也就不知道稅收具體數目。
隻是在學曆史的時候曾經看過一眼說戰國時期的稅收都很重,當時記在了腦子裡,這才會臨場詢問治粟內史。
他點頭之後,一旁的韓子善忍不住抬頭用崇拜的目光看著韓星霽。
自從韓星霽開始算稅收的時候他就忍不住也拿出了算籌開始算,他母親出身商賈,到如今王府的經濟大權也都掌握在他母親
手裡,耳濡目染韓子善在這方面也算是學的不錯。
在韓星霽來之前整個書館就他的術數最好,現在……恐怕這個最好要拱手讓人了。
不僅是他,就連治粟內史看著韓星霽都雙眼放光。
治粟內史掌管天下錢財,他的手下有一個硬性規定就是術數必須好。
可就算如此也沒幾l個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算出這麼多數字,最主要的是韓星霽沒有用算籌。
多好的苗子啊,治粟內史心裡有些癢,隻是也不知道攝政王要怎麼安排這幾l位。
十六歲小了點,但也可以出仕了啊。
樓時巍倒是沒什麼表示,點點頭看向了韓子韶問道:“你可還有彆的想法?”
韓子韶腦子已經有點暈了,被韓星霽那一連串給算暈的,他們這些人平日裡怎麼會關心稅收幾l何?所以剛才他們也是剛剛得知畝產之類的數據,他們還沒算完一畝應該交多少稅的時候,韓星霽已經劈裡啪啦說完了整段話。
到現在韓子韶還沒反應過來,此時聽樓時巍詢問便硬著頭皮說道:“那就去買,民間不夠就屈知國或者西遲國購買。”
韓星霽微微一笑沒有說話,這個問題就不用他站出來了。
果然治粟內史立刻說道:“國庫隻怕沒那麼多錢財。”
韓子韶人都要傻了:“怎麼會?國庫怎麼會連買糧食的錢都沒有?”
當然沒有啦,連年征戰哪裡能剩下錢呢?當然說一點都沒有是不可能的,但正如韓星霽剛才所說有一部分的錢是壓箱底的,為的是應對特殊情況,絕對不能輕動。
真到要動用那部分錢財的時候,說明大雍的國本已經開始動搖,換句話說就是大雍已經到了王朝末路。
樓時巍溫聲說道:“好了,坐下吧,今日就到此為止,你們各有成算這很好,略有不如意之處也不過是因為年少未曾接觸朝政所致,當繼續努力才好。”
韓子韶聽後心裡平衡了不少,對,他就是經驗不足才這樣,皇帝不也不知道嗎?
韓星霽……那是因為他在外面流浪過才知道而已!
韓星霽坐下來之後就忍不住揉了揉肚子,他現在是又餓又渴,但是韓子培和韓子善甚至是韓子勉都還沒說什麼,估計下課還要有一會,哎,忍一忍吧。
他自以為小動作很隱秘,但是在台上卻看得一清一楚。
樓時巍沉吟半晌說道:“時候不早,今日便到此為止,回去之後多想想多看看。”
韓星霽聽後頓時眼前一亮,腦子裡已經開始猜測今天紫極宮會有什麼菜色了。
不過樓時巍說完卻沒有著急走又說了一句:“從明日開始,加一門術數課程。”
除了韓星霽之外其他學生都有些意外——術數算是君子六藝之一,他們之前也有學習,而且還是王太傅教的,什麼叫加課程?
韓星霽一臉狀況外地對上了樓時巍的視線,然後就聽對方說道:“這門課程由蒼梧子爵負責教導。”
韓星霽:????啥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