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星霽看著元遙哈哈大笑的樣子不由得挑了挑眉，微微躬身輕聲說道： "想坑我啊?隻怕要讓你失望了哦。"
元遙的笑容略微收斂，還不等他說什麼韓星霽便站起身來大聲說道： “好，我知道了。”
他說完轉頭對著衛兵和侍從們點點頭說道： “走吧，我們去見大王。”
元遙：???
等會，你知道什麼了?
他立刻直起身體扒著欄杆問道： "你在說什麼?"然而韓星霽怎麼可能理會他。
元遙立刻大喊道：“他騙你們的，我什麼都沒告訴他!”
韓星霽身邊的侍從略有些遲疑，他小聲問道： "韓大夫，廢帝真的說了?"韓星霽面不改色說道： “當然，要不然我怎麼敢去見大王?”侍從有些困惑地回頭看了一眼元遙： “那他……”
"不要用正常人的思路去看待他，他剛剛告訴我是真的，就為了讓我說去見大王，等我真的要去，他再說是假的，真真假假，誰也沒辦法判斷出來。"
侍從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那您還要去見大王。”
韓星霽說道： “是真是假試試就知道了，這對大王來說也是無關緊要的小事，能成更好，不能成就算，也不至於為了這麼一點事情被廢帝耍得團團轉。"
更何況韓星霽是有信心的，他的辦法不一定能夠打造出十分完美的鎧甲，但是肯定比現在強。韓星霽帶著人一路回到了中帳，樓時巍放下筆問道： "他說了?"
韓星霽點頭說道： "他說了。"
樓時巍頗感興趣問道： “說的什麼?”
“他隻說了兩個字，火齊。”
這個答案是韓星霽在回來的路上想出來的，火齊就是古代對火候的稱呼，更具體一點就是指的在火焰燃燒時控製溫度的技術，這裡面大有文章可做。
"火齊?"樓時巍沉吟半晌問道： “這又是如何說的?”
韓星霽說道： “他沒說彆的，後來我走了之後他甚至還說是假的，但依下官之見未必是假。”
樓時巍活動了一下脖子身體微微後仰靠在憑幾上問道： “說說
看。”
韓星霽認真說道： “下官以為無論是鎧甲上面的甲片還是普通武器，製作之時最重要的就是鍛造和冶煉，鍛造和冶煉都依賴匠人的經驗，但是冶煉還要看火齊如何，如今冶煉之時火齊其實並未達到
最高，下官在桃源村時曾見過他們如何製作煉丹爐，那丹爐製作出來的確非常結實。"
樓時巍被勾起了興趣問道： “那他們是如何掌控火齊的?”
韓星霽定了定神說道： “他們好像用了一種叫做手拉風箱的東西。”
樓時巍沒有問手拉風箱是什麼，直接簡單粗暴問道： “此物有何妙用?”
韓星霽解釋說道： “如今的冶煉技術隻能冶煉青銅器卻難以煉鐵，若是用了風箱則能讓匠人順利冶鐵，鐵可堅可韌，可為護身鎧甲可為神兵利器，比之青銅要強上許多。"
樓時巍敏銳地抓到了重點： “你是說元遙給你的鎧甲之中加入了鐵?”
韓星霽點頭： “下官猜測是如此，但具體為何卻不知道，元遙之言真真假假，下官無法判斷，不過若非他提醒，下官險些忘記手拉風箱之事。"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耍了一個小心眼，明明白白告訴樓時巍他其實並不知道那幾副鎧甲的秘密，隻是想起了往事而已。
至於元遙告訴他的是真是假，誰知道呢。
畢竟元遙當初說的是要見他就說出那個秘密，他去見了，元遙說不說，說得是真是假可就不是他的責任。
不過，他雖然甩鍋但也不是真的什麼都不管，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把大雍的冶煉技術提一提。
以他的知識存儲目前能想到的就是手拉風箱，或許還有更好的東西，不過可以一步一步來，直接就上最強的到時候他也沒辦法解釋。
桃源村再厲害也要在古人的認知範圍內才行，太過超前就要被當成神仙了。
樓時巍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在意他這小小的花招，隻是問道： “你可知那手拉風箱又是如何製作?"
韓星霽精神一振： “下官知曉，大王若有閒暇，下官這就回去繪製圖紙呈上。”
樓時巍眼角跳了跳說道： “去找個木匠，你說讓他做便是。”
“可是手拉風箱十分複雜，隻憑口述怕是
無法完整製作而出。”他說完這個忽然明白了樓時巍為什麼沒讓他畫圖。
咳，看來他那筆字給大王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於是他又說道： “大王放心，我不寫字，就……畫畫圖。”
畫圖他還是可以的!
樓時巍擺擺手： “去吧，若真有大用，本王重重有賞。”
反正傷眼睛的話他就不看了，直接給匠人，讓韓星霽去折磨木匠吧。
韓星霽躬身告退，出了營帳之後不由得笑了開來，元遙想要坑他，他就反過來利用一把，要不然腦子裡一堆知識，結果一個都不敢拿出來的感覺也是有點糟糕。
樓時巍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過了一會才轉頭問道： “元遙跟他說了什麼?”侍從微微躬身說道： “以廢帝當時的口型來看，說了三個字：騙你的。”這侍從竟然還是個會讀唇語之人。樓時巍聽後失笑： "有意思。"侍從問道： "大王，韓大夫這……"
"隨他去，派人盯著就是，不要多事，若是看到可疑行跡之人再報。"
樓時巍也很想知道韓星霽說的那個所謂的手拉風箱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用，若真有用處，該賞當然要賞。
至於那個桃源村到底存不存在，在什麼地方，他有的是耐心慢慢尋找。韓星霽還不知道自己漏了餡，開開心心回到營帳之中準備畫圖。雖然他字寫的醜，但樓時巍還是讓人給他準備了一應器具。
隻不過韓星霽看著書案上的竹簡和布帛覺得都不太合適，竹簡那一條一條的長條很難畫完整的圖。
布帛又太貴重，至少對於這個時代而言還是挺貴重的。
韓星霽也沒把握自己一次就能畫成功，萬一畫錯了沒有辦法修改，這布帛就廢了啊。
他想了想轉頭詢問被派來照顧自己的侍從： "能給我找一塊木板和一根炭嗎?"
木板繪製更容易一些，炭……就製成炭筆，應該比毛筆更好掌握。
侍從笑著應了一聲就出去幫他尋找，過不一會就找了來。
韓星霽直接將炭削成細長條，然後再用布巾乾草裹起來免得弄一手黑。
等弄完握住炭筆的時候他瞬間覺得通體舒暢。
雖
然這根筆的手感不是很好，但比起毛筆來卻讓他更加熟悉，畫起圖來自然也是更加得心應手。
韓星霽回想了一下手拉風箱的結構，風箱這個東西從一開始的水排到後來經曆了非常漫長的演變，他需要挑一個現在能夠做出來的結構才行。
想明白之後他就開始在木板上認認真真地畫：左右側板、一塊底板、一塊上蓋板和兩塊下蓋板再加上後板、前板、風板和擋風隔板，還有一些小的零零碎碎的比如說吊塔板之類的東西。
這個吊塔板在後世還有一個更加容易理解的名字是止回閥。
其中前板和風板都需要開孔留出拉手的活動的位置，前後板還要留出進風口。
由於現在沒有釘子什麼的，隻能用卯榫結構，他還要在那些板子上將卯榫結構畫出來，前後板是公榫，左右側板是母榫。
這部分他畫的並不是特彆精細，不過這年頭的木匠都擅長製作卯榫，應該不需要他畫太好。除此之外就是兩個拉杆和握柄，這兩個都比較簡單。
這些都畫好之後就是分步組裝，他先是畫了一個整體風箱圖，然後又畫了一個橫截面圖。等畫完之後他自己看了看，覺得樓時巍沒有當場讓他畫是正確的。
雖然他畫的是那麼回事，但是因為沒有尺子之類的做對比，也忘記考慮比例尺，這就使分解圖看上去大小不一，真要嚴絲合縫的按照這個分解圖來做。
他估摸著手拉風箱這輩子都做不出來。
看來還是需要他跟木匠口述才行，唯一比較麻煩的點就在於他們如今正在行軍之中，軍中雖然也帶著木匠鐵匠，但是他們修理各種器具都來不及，哪裡有時間一點一點做手拉風箱?
沒有確切的比例，手拉風箱的製作進度肯定不會太快。不過不管怎麼樣，把圖交上去就是勝利，至少證明不是他在亂說。
為了不再讓攝政王辣眼睛，他還特地重新畫了一副——原本那塊木板上修改的痕跡太多了，除了他自己估計沒人能看懂哪條是真正的線哪條是畫錯擦掉的，沒有可供擦拭炭筆的橡皮之類的，很難清除那些線。
樓時巍在看到圖的時候心中就已經信了大半，主要是這張圖看上去太過嚴謹，每一個部件都畫了出來，完整圖有，中間那個橫截面的圖也有，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各個部件都在什麼地方。
這麼詳細若是沒見過實物不可能編造得
出來。
樓時巍放下木板說道：“現在不方便，待會到京中你便全權負責此事吧。”
韓星霽領命說道： “是。”
樓時巍看著他略帶疲憊的模樣得知為了畫圖他已經兩三天沒睡好覺——白天要趕路，能夠畫圖的時間就剩下傍晚紮營到第二天早上那點時間，韓星霽睡眠時間減少了許多。
於是他溫聲說道： “這幾日辛苦你，去休息吧。”
韓星霽忍著打哈欠的衝動退了下去，一轉頭回到營帳內就發現樓時巍吩咐人給他送來了一桌好菜，看樣子算是小小嘉獎一番。
就在韓星霽開心埋頭猛吃的時候，樓時巍特地命人也給元遙送了一盤葷菜，理由是獎勵他說出了鎧甲的秘密。
元遙看著那盤葷菜險些原地發瘋：韓星霽他到底懂什麼了?難道自己真的無意中透露了什麼秘密?可他怎麼不知道還有這秘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