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星霽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他連忙問道:“現在是哪年?”
軍官有一瞬間的茫然但還是回答說道:“後元二年啊,你這是怎麼了?”
一個後元一個大正,會出現兩個年號意味著這片土地上的政權是分裂狀態。
這應該是大雍一統天下之前,隻是從雍國建立到一統天下中間間隔著百多年的時光,他也不確定自己處在什麼時候,除非知道雍國如今的皇帝是誰。
可是不敢問,擔心自己禍從口出。
韓星霽隻好打著哈哈說道:“我倒想與將軍做同袍,可惜不是。”
這個身份可不能冒領,萬一到時候戶籍一查沒有他這個人,那可怎麼辦?他現在可是個黑戶啊。
唯一祈禱的就是交戰地戶籍不夠完善,讓他不至於因為黑戶受到懲罰,要知道在古時黑戶或者流民一旦被發現可是要判刑的。
軍官連忙說道:“我隻是一小小什長,可不敢當將軍稱號。”
韓星霽順口胡扯:“我觀閣下天庭飽滿,有將軍之姿,將來前途無限。”
什長被他哄得心花怒放,連忙擺手笑道:“可不敢想。”說完之後他又湊到韓星霽面前小聲說道:“先生可否再幫我看看,我家那婆娘這一胎能不能添個大胖小子?”
韓星霽一個沒撐住差點被冷空氣嗆死,他臉上的表情十分一言難儘,也虧了有兜帽擋著,才沒露餡。
他調整了一下心情才說道:“這……這恐怕還要看到女方才行。”
反正這人是出來打仗的,離家肯定不近,先忽悠著吧。
什長似乎有些失望,但還是問道:“那能看出我命裡是否有子孫緣?”
韓星霽搜腸刮肚說道:“這也要看女方,隻看一人無用,陰陽相生,還要看夫妻命格是否合適。”
什長一聽好像有幾分道理,倒也沒再繼續問。
與此同時被捆住的六個人已經全部被拽了出來,什長注意力被吸引過去有些感慨說道:“小先生厲害啊,生擒六人,報上去都能得一爵位了啊。”
韓星霽眼睛轉了轉說道:“我並未入伍,這軍功拿了也沒用,不若什長將這些人收下吧,隻是我家鄉遭遇戰亂,還請什長帶我去個安全地方。”
古代軍功最重,為了軍功下面的小兵連割自己耳朵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這人若是起了貪念,估計自己今天就得交代在這裡。
不如順水推舟送出去,隻求能到一個安全地方再說。
什長頗有心動,卻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說道:“這……這怎麼能行?老百姓的東西我們怎麼能拿?”
韓星霽立刻說道:“他們也不是我家人,算不上是我的,更何況我也隻是暫時製住他們,想殺又下不去手,還要擔心他們掙脫束縛,什長若是把他們押走也算是讓我鬆口氣。”
什長這才下定決心,拍著韓星霽的肩膀說道:“如此也好,還請小先生放心,我這就帶你回去,找個地方讓你安頓下來。”
韓星霽忍不住咬了咬唇,心中依舊有些不安,他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去什麼地方,也不知道將來等著他的是什麼,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就在他想這些的時候,什長又拍了他兩下,有些納悶說道:“你這是什麼衣物?怪軟的。”
韓星霽支支吾吾說道:“我也不知,都是家人置辦的。”
他跟對方說羽絨服,對方也未必能夠理解。
好在什長也沒多問,直接帶著他上馬走人。
此時天光已經很亮,囂張了一·夜的風雪終於偃旗息鼓,觸目所及之處皆是一片銀白,太陽自東方緩緩升起,朝霞給雪地染上了一抹暖紅。
長這麼大,韓星霽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厚的雪,如果不是前途未卜,說不定他還有心情下去玩耍一番。
什長和他的麾下也的確都很和善,並沒有傷害他的意思,唯一比較麻煩的是這些人……似乎都是路癡。
證據就是走了一上午,什長才迷茫問道:“我們是不是走反了?”
韓星霽聽後十分一言難儘:“你們……迷路了?”
什長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道:“好像是,我們還沒見過這樣的大雪,再加上剛剛天色昏暗著實有些看不清,不過不用擔心,出了太陽我們就能回去了。”
韓星霽心中卻有些不相信他。
這一次什長倒是沒騙他,有了太陽自然就找到了方向,隻是到傍晚時分才找到曾經的軍營所在地。
之所以是曾經的軍營所在地主要是因為大軍已經走了,他們回來的時候隻看到了遺留下來的痕跡。
什長當場傻眼,他身旁的小兵問道:“什長,現在咋辦啊?”
什長轉頭對著小兵的後腦勺呼了一巴掌:“還能咋辦啊?追啊!完了完了完了,回去定要被降罪。”
韓星霽聽到這句話就覺得十分親切,隻是還沒等他問什麼就又被寒風糊了一臉。
什長在前面壓低身體一邊用力抽著馬匹一邊說道:“小先生忍一忍,咱得先追上大部隊!”
之前因為有俘虜,他們的行進速度並不快,此時此刻卻也顧不上那許多。
韓星霽連忙雙手拽著什長的皮甲,連兜帽被吹開都不敢鬆手去拽下來,也幸好沒有完全吹開,至少還護著他的後腦勺,至於前面……反正有什長幫忙擋風倒也不怕什麼。
尤其是看到後面被捆著跟在馬匹後面跑的俘虜之後,他的心情就更平穩了一些。
倒黴這種事情都是對比出來的,好歹他現在不用自己在下面用兩條腿跑。
隻可惜哪怕什長加快了速度,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他們依舊沒追上大部隊。
最後什長當機立斷說道:“找個背風的地方等天亮了再走!”
夜晚趕路太過危險,更何況他們對這裡地況不熟。
等到休息的時候,小兵們四散而去三個人去雪地裡翻找木柴,四個人狩獵,剩下三個人則是用雪圍起了一堵牆用來避風。
韓星霽站在原地有些遲疑,現在他有一種到了彆人家做客看著主人家忙碌的感覺,什麼都不做好像不太好,但真的上手又擔心拖後腿——他現在渾身跟快散架一樣。
畢竟沒怎麼騎過馬,這一天顛簸下來,還能站在這裡都算是他身體素質好。
至於大腿內側倒是還好,可能因為穿得厚倒是沒覺得有多疼。
什長好像也沒打算讓他幫忙,等雪牆壓實之後他招呼著韓星霽說道:“小先生坐,來幫我看看。”
他說這話的時候正在點火,韓星霽還以為有什麼需要自己幫忙,結果等他坐下之後人家已經麻利的點好了火堆。
韓星霽有些茫然問道:“看什麼?”
看濃煙和那一點點小火苗嗎?
什長對著他一伸手說道:“小先生,能不能幫我看看手相?”
韓星霽深吸一口冷空氣,恨不得立刻穿越回去給自己一巴掌:該,讓你亂說話。
神棍是那麼好裝的嗎?看你現在怎麼辦。
他勉強笑道:“我學藝不精,隻學了一點點相面,沒學過手相,望什長見諒。”
什長雖然有些失望但也沒有糾結,因為他派出去的人都回來了,撿柴的倒是撿回來了幾個,可狩獵的卻沒帶回什麼東西,隻有一個人手裡捧著幾個堅果。
韓星霽一看那些堅果就忍不住開始猜測又是哪隻小鬆鼠倒黴被掏了窩。
不過那隻小鬆鼠明顯比他想得更倒黴一些,因為它也被帶了回來。
什長皺了皺眉說道:“這點東西……算了,先湊活墊墊吧,等明天找到大軍再說。”
一晚上時間也不是不能忍受,於是韓星霽就看到這群人就準備把鬆鼠毛拔了煮湯喝。
他頓時臉色都變了,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從一隻蝙蝠或者是一隻果子狸開始的故事,他連忙阻攔說道:“等等,這鬆鼠渾身上下都沒二兩肉,皮毛也不甚光亮說不得便有什麼病。”
什長一聽一臉驚喜問道:“小先生還精通醫術?”
韓星霽這次就保守很多:“隻是略懂一點點,不敢說精通。”
先杜絕吃野味再說,這真吃下去會不會感染什麼病誰都說不清楚。
什長頓時興奮起來,之前他還在發愁回去之後肯定要被降罪,就算他們帶回去幾個俘虜,這私自離隊的罪名也逃不掉。
但如果是為了去尋找郎中,那自然更是不一樣。
軍中本就缺少醫師,更不要提郡馬這次跟隨郡主出征結果受了風寒一直纏·綿病榻。
他想到這裡便有些急切問道:“那小先生可會醫治風寒?”
韓星霽隨口說道:“多喝熱水啊。”
什長:……
他見什長表情不太好這才想起來古代醫藥不發達,風寒可不是後世的小感冒,得了這個病就是看命好不好了。
於是他輕咳一聲搖頭說道:“這個是不太好治,主要看病程到了什麼地步。”
不是不能治而是不好治,他也沒說死,如果隻是小感冒,真的是多喝熱水多休息就可以的。
如果很嚴重那可就治不了了,他隻是一個高中生而已,又不是學醫的。
更何況學醫壓根就不在他的人生規劃裡面,以前也從來沒有了解過。
什長卻高興的不行,連聲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韓星霽從他剛剛的問話就知道肯定是有他認識的人感染風寒還沒好,原本韓星霽不想管這事,但他現在缺少一個立足的根基。
雖然什長說會安頓好他,但就算真的讓他在某個村子或者小鎮安家,他身無分文,也沒有一技之長,能乾什麼?
還不如趁機想辦法施恩於對方,至於施恩之後……還沒想好。
他現在是真的走一步算一步。
他們兩個的話題終於告一段落,一旁的小兵猶豫問道:“那……不吃這鬆鼠,咱們吃什麼?”
什長聽後也皺起了眉頭,冬天趕路最怕的就是沒有食物,他們的衣物都不怎麼保暖,肚子裡沒有點食物很容易生病甚至是死亡。
什長看了一眼韓星霽說道:“要不……還是煮了吧,萬一這鬆鼠沒有病呢?”
他說著抬頭看了一眼又說道:“連個月亮都沒有,今晚說不定還有大風雪,不吃點東西擋不住。”
哪怕肉少,隻能煮一點肉湯也比白水強。
更何況就算有病他們吃了也未必會出事情,但不吃很可能連今天晚上都熬不過去。
韓星霽自己是肯定不想吃的,但什長說得也沒什麼,他也跟著抬頭看了看天,結果這一動就感覺到腿邊有硬硬的東西。
他馬上想起來自己原本是打算出去喂貓的,所以身上還帶著貓罐頭和貓糧。
遲疑一瞬之後他才說道:“我……你們等等我,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吃的。”
什長立刻拉住他說道:“大雪天彆亂走,小心迷路。”
韓星霽對他伸出手說道:“你的碗借我用一用,放心,我不走遠。”
什長還是不放心:“那我跟你一起去。”
好不容易找到的郎中,可彆丟了,哪怕他不能治好郡馬,帶到軍中當個醫師給他們這些大頭兵治病也好啊。
韓星霽立刻說道:“彆跟著我。”
什長頓時有些疑惑:“什麼?”
韓星霽硬著頭皮說道:“有些東西不能讓你們看見。”
是的,貓罐頭和貓糧的包裝可不能讓人看見,萬一被人知道他是穿越的,被供起來還是被架上火堆又或者是被關起來研究,那可就不是他說了算得了。
隻是一時情急之下他也找不到什麼好借口,隻能強硬的表示不能讓人看。
什長卻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我懂了。”
韓星霽:???
你懂什麼了?
不過,不管什長懂什麼,他的確沒跟著,身後的小兵也沒跟著。
韓星霽起身往旁邊的林子走去。
說是林子其實也就是稀稀疏疏幾棵樹,他不能走太遠也不想讓人看見,隻能找一棵還算勉強能遮擋身形的樹,直接蹲下來小心壓著塑料包裝的聲響將貓糧和貓罐頭都倒在了什長的碗裡。
他一邊做這些一邊還小心翼翼回頭看一眼,結果發現什長居然真的一點都沒往這邊看。
什長不僅自己沒看,甚至還約束著手下,見有人好奇轉頭便一巴掌糊上去:“看什麼看,就你有眼啊?”
小兵捂著腦袋問道:“什長,為啥他說啥你聽啥啊,他就往那一蹲能找到啥東西啊?”
這附近都被他們找了一遍,就差掘地三尺了,他們一個個都是田間長大,要是有吃的早就發現,哪裡還輪得著這打扮怪異的人?
什長忍著回頭看的衝動小聲說道:“你們懂啥?知道啥叫巫醫嗎?自古巫醫是一家,這位會醫術很可能也會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