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1 / 1)

太子嬪 薑久久 26210 字 6個月前

昭蘅聞到濃鬱的藥氣,皺了皺鼻子緩緩醒過來。昨夜她吃了晚飯和藥之後,困意如潮襲來,她就歪過頭睡了下去。

這會兒醒來頭昏腦漲,慢吞吞地坐起,小腿上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她低頭一看,她的腿上不知何時綁上了木板,柔軟的薄紗把木板固定在她小腿肚上,連屈起膝蓋都有點困難。

她覺得很奇怪,大夫什麼時候給她綁的腿,她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醒了?”帳外傳來腳步聲,緊接著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掀開床帳。

是李文簡,他伸手摸了摸昭蘅的額頭,微微皺眉:“還有點燙?”

昭蘅腦袋昏昏沉沉的,她猛烈地咳幾聲,眼眶因為劇烈的咳嗽而隱隱泛紅,手不自覺地攥緊衣擺。

李文簡眉頭緊皺,落在她通紅的臉上,隨即,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頂。

四目相對,雜亂的雨聲在耳畔喧囂,燭火暗淡的光影照在少年蒼白的側臉,他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聲音有些啞:“這下好了,你也咳嗽了。”

“對不起。”昭蘅抬起眼睛,可他的臉半明半暗,看不斟酌他的眉眼。

他冷冽的氣息倏忽靠近,他的瞳孔映著燭光,抬手輕輕撫拍著她的背:“我們一起吃藥,養病。”

她愣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卻又不解,吃藥養病有什麼好開心的?

李文簡說話算話,真的留在慶園陪她一起養病。

吃過早飯之後,盈雀在廊下生了茶爐,搬了兩把椅子在外面。李文簡坐在椅子上看書,昭蘅則靠著椅背解一把九連環。

魏湛從外遊曆回來,給魏晚玉帶了很多的剛玉珠子。等昭蘅回到慶園,盈雀搬了個小匣子出來,說是魏湛給她帶了禮物。

她以為盈雀騙自己的,可打開之後裡面有好多好玩兒的東西。她怨魏湛打了李文簡,本來要把東西全都還給魏湛,可盈雀攔著她,說魏湛每次都會給府上的小孩子帶禮物,他跟李文簡是朋友,平常都這麼開玩笑,她才收下。

匣子裡有很多魯班鎖,她已經開了幾個,還有的太難,需要慢慢琢磨。

大雨一直不停歇,順著屋簷垂下來,猶如閃著淡光的珠簾。

昭蘅被這個九連環困住,試了很多種的解法都沒能解開,有些喪氣地托著腮長長歎了口氣。

一口氣剛舒完,唇邊就多了塊花生酥,她低頭咬住,慢慢嚼著。

“怎麼在歎氣?”李文簡側過臉問她。

昭蘅朝他晃了晃九連環,玉石撞擊在一起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她耷拉著嘴角說:“我解了很久都解不開。”

李文簡接過九連環看了看,說:“我知道有本書寫了這個的解法。”

昭蘅眼睛一亮:“真的嗎?”

李文簡輕輕頷首,“真的。”

隨即吩咐牧歸立即去他的書房取玄字書架最頂上右側的那套書來。

牧歸匆匆跑到書房,取來李文簡說的那本書,

愣了幾下,這本書是一本遊記,哪是什麼解九連環的書。

他懷疑自己拿錯了,撓著頭又看了一陣,發現這個書架大部分都是放的遊記之類的書籍,應該不是拿錯了。

猶猶豫豫送去慶園,李文簡接過書,神色如常地靠近昭蘅,對她說:“就是這本。”

牧歸樂了,公子又欺負她不識字。

昭蘅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身體往李文簡那邊傾斜了幾分,伸長腦袋去看書上的字。李文簡修長的手指翻開書本,裝模作樣地指著紙上的字說:“先把第五個環拿在左手邊。”

昭蘅沒動,雙眼定定地看著他手裡的書。

李文簡見她沒有動作,側臉看向她:“怎麼了?”

“這個字念山,這個字念水。”昭蘅皺眉說:“這上面也沒有環字。”

昭蘅望向他的眼睛:“書琅哥哥,你騙人。”

李文簡抬手摸了摸鼻子,有幾分謊言被拆穿的窘迫,他彆開眼睛,抿了抿唇說:“對不起。”

“沒關係。”昭蘅唇角彎彎,“你又不知道我已經開始識字了。”

李文簡確實很意外:“你何時開始學字?”

“有一段時間了。”昭蘅望向他說:“我讓盈雀教的我。”

李文簡點點頭,嘴角不自覺地翹了起來。

昭蘅靠近他,問:“我學字了,你開心嗎?”

李文簡抬手把她嘴角粘著的花生酥粒撥開,說:“開心。”

頓了頓,他又問:“那你開心嗎?”

“開心!”昭蘅重重點頭,“你高興,我就很開心。”

*

昭蘅的腿行走不便,盈雀找工匠給她做了根短小的拐杖。她撐著那根拐杖,還像之前一樣蹦蹦跳跳,拐杖落在路上發出鏗鏗響聲,離得老遠都聽得清清楚楚。

大夫說她暫時不能四處走動,盈雀每天把她看得很緊,隻許她在院子裡散步,不許她踏出大門一步。

她每天拄著拐圍著院牆要走很多圈,向往地看著牆外,好幾次想悄悄溜去菜園子看看,對上盈雀威脅的目光,又不敢往外走。

這日她趁盈雀在後院晾衣裳,又悄悄溜達到門口,正打算悄悄溜去菜園子看看。

迎面撞上捧著大把同心花而來的李文簡。

“阿蘅。”他喚她。

昭蘅急忙將食指豎在唇邊,噓了一聲。

李文簡挑眉,看到盈雀沒跟在她身邊,了然地說:“你背著盈雀悄悄出來?”

“她不許我去菜園子。”昭蘅抬起頭,“晚玉說我們的土豆開花了,我想去看看。”

她不確定李文簡會不會向盈雀告密,略一猶豫,拉過他道:“你不要告訴她好不好?”

“大夫說你不能隨意走動。”李文簡看向她手邊的拐杖。

昭蘅聽到他這個話頭,以為他也跟盈雀一樣,不許自己去菜園子,揪著小眉頭,一臉失落看著他,“哦——”

李文簡摸了摸她的頭,

把同心花塞到她懷裡,然後蹲在她面前,說:“我可以背你去。”

說罷,他回頭看向昭蘅:“上來。”

絮風沙沙的,吹得人眼睛發澀,昭蘅趴在少年的背後,聽到他的呼吸聲。

她抿著唇說:“書琅哥哥,你真好。”

“嗯。”李文簡稍稍側過臉來,晶瑩的汗珠在他鬢邊,“阿蘅,你希望我開心,我也希望你開心。”

她的確挺開心的,到菜園子裡看到了她種的土豆長得很茂盛,每一叢底下開了大朵大朵的花。她不在的日子,魏晚玉也沒有閒著,豆角苗下面的雜草都清理過了,藤蔓上結了長串長串的豆角。

看這長勢,再過不久,他們就可以吃上豆角燜土豆了。

可是第二天原本定好的時間李文簡沒有來看她,她問了春喜才知道他昨天發了汗,今晨又有些不適,這會兒大夫正在給他號脈。

昭蘅知道他是背自己才出了那身汗,心裡愧疚得不行。

李文簡病了不能過來,她最盼望的事情就是魏晚玉來找她,給她講講外面的事情。

這天魏晚玉來的時候提了一籃雞頭米,兩人坐在院子裡的台階上剝著雞頭米,說些閒話。

魏晚玉看向她的小腿,問:“你的腿還沒好嗎?”

昭蘅捏了捏小腿肚,回答她說:“大夫說快的話過幾天就能拆木板,拆了木板就可以隨意走動了。怎麼?菜園子有什麼事情嗎?”

“不是。”魏晚玉搖頭,她掰著指頭口中念念有詞地說著什麼,可算了半天把自己都搞糊塗了,乾脆直接問她:“端午前能好嗎?”

昭蘅剝了一大把雞頭米塞到嘴裡,一邊嚼著一邊說:“能的。”

“那太好了。”魏晚玉高興地跳了起來。

昭蘅眨眨清澈如水如水的眼眸,好奇:“端午怎麼了?”

“哥哥他們端午要去遊玉京河,我怕你腿沒好,去不了呢。”魏晚玉興奮地說:“你要快點好起來,我們一起去河上看塞龍舟。”

昭蘅聽得眼睛都亮了,每年端午,玉京河邊都有很多人賽龍舟,熱鬨得不亞於廟會。之前端午的時候她去過玉京河邊,隻不過不是去看熱鬨,她去河邊賣花環。

逢年過節,賣花的生意特彆好,很快她就能把花賣完。

魏晚玉說李文簡他們要乘坐畫船遊河看龍舟,昭蘅聽後向往不已,也盼著李文簡能帶自己一同去。

為了儘早恢複,她再也不成日裡想著往院外溜,乖乖地聽盈雀的話,隻在院子裡轉轉,連帶著喝藥都乖了不少,再不要人哄,自己端著碗咕嚕咕嚕幾下就喝光。

到了四月三十,李文簡帶著大夫來給她拆除腿上的木板。

拆木板不費什麼功夫,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拆掉了,她試著在屋子裡走了幾圈,隻有隱約一點疼,大夫說有兩天就能好。

李文簡摸摸她的頭說:“過幾天端午節,我們一起去遊河。”

昭蘅笑得眯起了眼睛,答應得十分乾脆:“好!”

馬上就要端午,薛氏做了很多的粽子,讓昭蘅提前送到安氏各房去。

她現在身體恢複得很好,再不是從前那副病病殃殃的樣子,她原本是到廚房幫工報答安氏的收留,可慧娘執意要給她工錢。

她在府上有吃有喝有住,要工錢也沒用,便趁機采買了很多食材,做了許多口味的粽子,照各房的喜好送過去。

她提了一籃子甜棗粽去會春院送給大夫人白氏。

白氏見她小小的身子站在面前,急忙道:“你這孩子,前段時間不是傷了腿,怎麼才好就又走這麼遠的路呢?”

不等昭蘅解釋,就已經將她按在凳子上:“快坐下歇歇吧。”

又轉過身從糖盒裡抓了一大把糖果塞到她手中:“難為你們有心,還給我們送粽子來,你嘗嘗這個糖。”

昭蘅乖乖地把糖放回袖子裡,乖乖地說:“多謝大夫人,等會兒回去我跟祖母一起吃。”

“就屬你這孩子最孝順!”白氏誇她。

正說著話,外頭忽然傳來一聲喚:“祖母!”

白氏聞言,笑得眼角的褶子都皺了起來,她忙起身,還不等迎到門口,一道身影就竄進屋內,快得跟閃電一樣,一頭紮進白氏的懷裡:“祖母,孫兒回來了。”

白氏抬手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都這麼大人了,還這麼頑皮。有客人在呢。”

安胥之這才抬起頭,目光落到昭蘅身上。昭蘅也悄悄打量著他,這人比自己高了半個頭,一身織錦圓領袍十分合體,襯得小小少年頗有幾番風姿。

“這是哪來的年畫娃娃?”安胥之抬手,就要去摸昭蘅頭上的小團子。

白氏拽過他的手,說:“他是你表叔……”

“阿臨。”他話音還未落,門外響起李文簡淺淡的聲音。

片刻後,他長腿一邁,跨進門內。安胥之一見到他,立時老實下來,收起方才的張牙舞爪,穩重地走到他面前,揖了一禮問好:“琅叔。”

李文簡的目光從昭蘅臉上一掃而過,他拍了拍安胥之的發頂,說:“出去一趟,又長高了。”

安胥之嘿嘿笑了起來,比劃了幾下:“才到你胸口呢。”

李文簡點點頭,又跟白氏問了好。白氏見他鬢邊有細密的汗珠,遞上帕子給他擦汗,埋怨地說道:“你病剛好,怎麼又走得這麼急?瞧你這滿頭的汗,回頭又病了可怎麼好。”

“我聽說阿臨回來了。”李文簡微微垂下眼瞼,掩飾言語中的心虛。

頓了頓,他又看向昭蘅,明知故問道:“阿蘅怎麼在這裡?”

“薛嬸太客氣了,給我們做了粽子,阿蘅是來給我送粽子的。”白氏解釋說。

李文簡“哦”了聲。

“你叫阿蘅嗎?”安胥之偏過頭看她。

昭蘅乖巧地點了點頭:“我叫昭蘅,你呢?”

安胥之回答說:“我叫安胥之,大家都叫我小四郎。”

“四郎哥哥。”昭蘅唇角翹起,甜

甜喚了聲。

安胥之聽到這個稱呼,笑得眼睛都亮了起來。他是長房長孫?[]?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在這座宅子裡輩分最小,比他小的清函他們輩分都比他高。

偏偏下面又沒個弟弟妹妹,就連當哥的機會都沒有。

看到魏大哥和琅叔他們身後跟一堆小尾巴歡天喜地地叫著“哥哥”,他彆提多羨慕了。

“欸……”拖長聲音回答:“哎喲哎喲……”

領口被人揪了起來,他回頭對上李文簡淡漠的眉眼,不解地皺眉:“怎麼了?琅叔。”

李文簡糾正昭蘅:“錯了,不是四郎哥哥,是小四郎。”

昭蘅眨眨眼,問:“為什麼?”

“因為你叫了我哥哥,就不能叫他哥哥。”李文簡給她解釋。

昭蘅訝然:“隻能叫一個嗎?”

“嗯!”李文簡點頭。

安胥之抿著唇不做聲,抬眼望向昭蘅,擠眉弄眼勸他不要叫李文簡哥哥,管自己叫哥哥。可她沒有明白他的意思,眉眼一彎,說:“好吧,小四郎。”

李文簡唇角意味不明地翹起,毫不理會安胥之不悅地耷拉著唇角,在他埋怨的眼神裡伸手揉了揉她的發。

*

眨眼間端午就快到了,府上的人都在準備過節,四處都熱熱鬨鬨的。

孩子們也因為要去遊河而興奮不已。

這天魏晚玉把安清函她們都叫來慶園玩兒,正在廊下踢毽子,五六個小姑娘玩兒得十分開心。

沒多久,魏湛來找她們。原來明日遊湖他們打算在河裡放花燈,這會兒要領著她們去挑燈。

安氏姐妹今夜要去家廟酬身,脫不開身,隻能央求魏晚玉和昭蘅幫她們挑好看的花燈。

李文簡本要跟他們同去,剛出門又被安靜柳叫去書齋。有魏湛在,他倒不擔心什麼,隻囑咐昭蘅兩聲,要乖乖跟著魏湛,不要到處亂跑。

昭蘅答應得很爽快,仰起頭對他說:“我會幫你挑一盞很好看的花燈。”

李文簡點點頭,便放心地讓他們走了。

阿翁跟他討論先遷部分家眷離京的事情,談到天色晚了才從書齋出來。

他以為魏湛他們很快就能回來,可沒想到等到天黑了,隻等來門房的謝管事。

謝管事請李文簡去花廳,府上的人剛去京兆府衙門接魏湛回來。

京兆府衙門?李文簡皺眉,魏湛帶著昭蘅和魏晚玉去買花燈,怎麼會去京兆府衙門?

“怎麼回事?”

謝管事歎了口氣,憤憤道:“他們遇上了白雲道長。”

魏湛帶著她們倆去買花燈,走到半道上,魏晚玉鬨著要吃榮記的糕點。魏湛便將馬車停到道旁,讓她們在原地等他。

昭蘅和魏晚玉趴在車窗上看熱鬨,忽然看到越梨在茶樓的台階下賣山貨。

昭蘅記得那日是她和她的父親救了自己,於是跳下馬車跑去找她。可誰知道,這時候那白雲道長縱馬從街上過,差點踩到昭蘅。

越梨出身獵戶之家,身手十分敏捷?[]?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奔上前去從馬蹄下救出了昭蘅。

可那馬兒受驚,將白雲道長掀翻到了馬下。

白雲道長在眾人面前丟了面子,見罪魁禍首是幾個小姑娘,一揮手,他的隨從一擁而上,將她們團團圍住。不問青紅皂白,揚起鞭子就朝她們身上狠狠抽去。

圍觀的人不敢招惹道人,竟無人出面相護。

車夫慌了神,急忙上去辯解說她們是安氏的人。可那白雲道長竟笑了,安氏是打大儒之家,真是安氏的人怎麼會這麼寒酸地上街,他絲毫不管,讓隨從打得更大力些。

等魏湛買了糕點回來,可憐的幾個小姑娘哭得聲音都啞了。他一怒之下,把那白雲道長摁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頓,奈何他們人多勢眾,幸虧京兆府衙門的人巡街經過,把人分解開,都帶去了衙門。

當今聖上信奉道門,大興土木修建道觀,重用道士。這白雲道長便是為聖上煉丹的道士,仗著有幾分帝寵在身,平日裡囂張得就跟螃蟹一樣,在鬨事縱馬傷人都是常有的事情。

白雲道長到了衙門內還囂張得很,非要京兆府尹把他們幾個騙子都扔進湖裡喂魚。

京兆府尹苦白雲道長這賊人久矣,他平日裡喪儘天良的事情做了不少,他的白雲觀教徒打著給皇帝煉丹的旗號,到處搶東西,□□良-家婦女,奈何偏生他那張嘴能把麻雀都騙下樹,聖上對他深信不疑,真以為他一片丹心為他煉藥,縱著他為非作歹。

看他被打得鼻青臉腫,他心裡也痛快得很,立時讓人到安氏請人來辨認幾個孩子的身份。

若真的是安氏之人,事情就好辦了。

安氏是百年大儒,桃李滿天下,白雲道長要得罪了他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該怎麼死。

謝管事得知此時,立馬稟報安元慶,大爺憤怒不已,親自去京兆府衙門接人去了。

李文簡到花廳的時候,人已經接回來了。

除了魏湛,每個人都狼狽得很。魏晚玉趴在魏湛肩頭,嗚嗚地哭著,聲音聽上去委屈極了。道士打人的時候,越梨把昭蘅和魏晚玉都護在懷裡,因而她傷得最重,就連臉上都落了幾道鮮紅的鞭痕。

花廳裡亂糟糟的,都在咒罵那幾個臭道士。

白氏見他們受傷,心疼得眼睛都是紅的,著急忙慌地吩咐侍女們準備熱水和藥粉。又讓下人分彆把人受驚的姑娘們帶下去。

李文簡的目光在人群裡搜尋了一圈,看到昭蘅抱臂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頭發亂糟糟的,抿著唇一言不發,就連侍女去拉她的手,都有幾分呆滯。

小姑娘嚇傻了。

李文簡走到她面前,蹲了下去。燭光把昭蘅的影子投在他臉上,他看到她微顫的睫毛,抬手撫了撫她的腦袋,問:“疼傻了嗎?”

昭蘅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李文簡抬手去拉她的手,她倒吸了口涼氣,他手裡的動作放緩幾分,輕輕掀起衣袖,看到她手臂上的鞭痕,他眉頭攏蹙。

“對不起。”

昭蘅抿唇輕聲說。

李文簡側過臉,垂眼盯著她略有些沮喪的臉,問她:“為什麼說對不起。”

“花燈丟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昭蘅低頭望見少年在燈火裡清雋的眉眼,她說:“我答應給你帶花燈回來。”

偏偏碰到那個人,他們打她的時候,堆在車頭的花燈都被打翻了,全被踩到地上,踩得七零八落。

“沒關係。”李文簡漫不經心地應一聲,她的一縷發絲微拂過他白皙的臉頰,他朝她擠出一抹淺淺淡淡的笑意,“花燈還會有的。”

“我今天是不是又做錯事惹禍了?”

李文簡放下她的袖子,抬頭問她:“你覺得自己錯了嗎?”

“我沒錯。”昭蘅抿了抿唇說,“我在大街上走著,是他的馬差點撞到我。我沒錯。”

“嗯。”李文簡說,“我知道。”

昭蘅眼圈有些發紅,委屈地說:“那他憑什麼冤枉我?說是我的錯。”

“不是你的錯。”李文簡起身把她抱進懷裡,“他冤枉了你,會付出代價的。”

*

越梨被安頓在荔香園,上次她送昭蘅回來,她跟父親也是住的荔香園。

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踏進這座漂亮的院子,卻沒想到這麼快又回來了。

府上明日要準備端午宴,人手不夠用,侍女將她帶到房間,準備好熱水、藥粉和餐食就先退下了。

她先泡了個熱水澡,然後坐在鏡前給自己上藥。她臉上有幾道傷,抬抬手就能塗上藥,可更多的傷痕在背上,她痛得齜牙咧嘴也塗不到。

她攏好衣裳,起身在屋子裡找,看是否有東西能幫忙抹藥。

正起身,忽然聽到門外傳來扣門聲。

她走過去拉開門。

“是我。”一道泠泠的聲線落下。

她抬起頭,穿梭於夜色中的月光落在少年的臉上,他纖長的睫毛在眼瞼鋪了極淡的陰影。

越梨眼神裡有幾分訝異,似乎沒想到他會過來。

“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魏湛撓了撓頭。

越梨說:“那天你也是一直這樣看我。你看我做什麼?”

“我沒有。”魏湛下意識狡辯,抬頭撞進她饒有興致的眼眸裡,他辯解說,“我是在看你背著的那張弓。”

越梨不解,“那張弓怎麼了?”

“那是你的嗎?那張弓很大,應該要很大力氣才能拉開。”魏湛說。

“是我阿爹給我做的,拉滿弓後可以射出八百步遠。”越梨眉眼中浮現出驕傲神色,“我平常就用它打獵。”

“八百步?”魏湛愣了一瞬,不可思議地看向她,尋常女子哪能拉開那麼重的弓?她看上去瘦得跟柳枝似的,竟然能拉開嗎?

“你不信?”越梨滿不在乎地說,“我在村裡是最厲害的獵人,有時候我阿爹打獵都未必打得過我。”

魏湛的目光仍是充滿懷疑。

“不信改天我們比比看,我打架打不過

你,但比射箭,你未必贏得過我。”越梨微仰起頭。

魏湛笑了起來:“好啊。”

越梨歪著頭看他,瓊鼻輕輕蹙了蹙:“你看不起我?”

“沒有。”魏湛對上她的眼神,看向她眸子裡倒映的燭火,“我這是欣賞你。”

越梨抿起唇來,燭光跳躍在她明亮的眼底。

“明天府上要辦端午宴,人手都到膳房那邊去了,我想過來看看你有沒有需要幫忙的?”燃燒的蠟燭燈芯劈裡啪啦發出聲響,夜風吹拂越梨的裙擺。他想起自己的來意,解釋說,“畢竟你是為了我妹妹和阿蘅才受的傷。”

他的語氣裡帶了點自己也沒意識到的心虛,引得越梨一雙眼睛略彎弧度。

“進來吧。”越梨讓出一條道來。

魏湛猶豫了下,撓了撓頭,撩起袍子走進屋內。因為她剛沐浴過,屋子裡有股甜香的氣息,魏湛走到屋內,後知後覺想起這股香味從何而來,他的耳尖登時有點發紅。

“你來得真是時候,我還真的有事需要你幫忙。”越梨走到案邊,拿起桌上的藥瓶,轉身回到他面前。

魏湛一轉頭,少女眼睛亮晶晶地正睨著她。

“什麼?”

越梨把藥瓶放到他掌心:“我背上的傷擦不到,你能幫我……”

“不行不行。”魏湛急忙擺手拒絕。

“為什麼?”她修長雪頸輕輕揚起,幾縷濕潤的青絲散在臉側。

魏湛呆愣片刻,男女授受不清,他怎麼可以幫她上藥呢?早就聽說山裡人豪放,可這也太不合禮數。他抿了抿唇說:“於理不合。”

他冷不丁冒出這麼幾個字,越梨神情中有幾分迷茫,她不理解:“你們這兒規矩這麼大嗎?找個人幫我上藥也不行?”

找人幫她上藥?

魏湛耳根開始發燙,說話也有點不夠利索:“我、我……我馬上去給你找。”

越梨還在發愣,他已經把藥瓶放在桌上,轉身大步走出房門。她看著他匆匆消失在門外的背影,看著他如墨的衣袂逐漸消失在夜色裡。

*

白雲觀內的燈火燃了一整夜。

白雲道長不過淺睡了半個時辰便渾身疼得睡不著,喚了人過來換藥,觸碰到身上的傷口,又痛得流了一身冷汗。

他站著痛,躺著也痛,在屋子裡踱步罵了大半宿的人。

天快亮時喝了盞冷茶,仍是痛得鑽心。

“師父。”

門外映出一道影子。

白雲道長並未抬頭,反是那候在一旁的童子推門走了出去問來人,“師父問你們想到辦法了嗎?”

來人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地稟報,“我們打聽到了,安氏今日要乘畫船遊河,隻要在他們的船上做手腳,定能讓他們沉屍河底喂魚。今日河上行船如織,就算他們有心懷疑咱們,也查不到咱們頭上來。”

躺在榻上的白雲道長聽聞此話,輕抬起眼簾來,略帶幾絲褶皺的面容上浮起一個笑來

。他陰惻惻地問道:“人都打點好了嗎?”

“稟師父,都打點好了。”來人垂首,又繼續道,“是幾個水性極好的年輕人,他們趁亂到安家的船下鑿個洞,就能讓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沉屍湖底。”

“嗯。”白雲道長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安家這群小鬼欺人太甚,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讓我遭了這罪,活該他們下去喂魚。隻是可恨,安氏枝繁葉茂,背靠諸多朝廷要員,否則我又何必出此下策。”

“師父為陛下鞠躬儘瘁,他們打你的臉,不就是打陛下的臉。陛下一直對師父恩寵有加,這次若是知道師父受了這樣的委屈,少不得會補償師父。”

白雲道長知道自己平日裡行事已經招來諸多不滿,不願在這個當口得罪安氏,可昨天那少年當街打他那一頓,拳拳到肉,到了京兆府衙門,那安元慶的態度實在可恨。

這口氣,他怎麼也咽不下去。

“去吧,我等你們的消息。”白雲道長沉吟片刻。

“師父放心。”來人俯首躬身,沉聲道。

那人離去後,白雲道長揮退童子:“下去吧,我眯一會兒。”

“是。”道童依言合上門,轉身退出房間。

白雲想要翻個身,剛動了下,牽扯到身上的傷,頓時痛得倒吸了涼氣,嘀嘀咕咕罵了幾句。翻來覆去無非就是安元慶王八蛋,幾個崽子小王八蛋,安氏祖宗十八代都是王八蛋。

那門扇忽然吱呀響個不停,他以為道童離去沒有關好門,忽聽得門外有鐵器劈木頭的清晰聲響。

他轉過臉剛要喚人,那脆弱的木門轟然倒地,一道身量單薄的人影走進屋內。

晨風微涼,吹得那人影的衣袍鼓動,他抬眸,看見那個年輕人身形飄忽如同鬼魅,眨眼間便到了他的面前。

他甚至都沒有看清楚,那人從何處抽出一把軟劍,寒光閃爍一瞬,有什麼東西精準地刺穿了他的咽喉。

濃稠的血液順著刀絲流淌到李文簡的手腕,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白雲道長定格的驚恐模樣,慢條斯理地扯了帕子擦拭著手上的血跡。

“哐當。”

門口傳來水盆被打翻的聲音,道童僅是愣了片刻,便轉身往院內狂奔:“有刺客,有刺客……”

白雲道長自知作惡多端,怕有人蓄意報複,特意哄騙戾帝撥了禁軍在觀中護他周全。

道童這一嗓子,驚動了觀內的侍衛和禁軍。

李文簡縱身一躍,跳上瓦簷,順著道觀的飛簷鬥拱飛快逃離。觀中點起無數的燈籠火把,亮如白晝,很快禁軍發現了屋簷上的人,密密麻麻的飛鏢和弓箭向他射來。

銀光閃爍。

李文簡眼看躲閃不及,身後忽有一把寒光冷冽的劍橫在他面前,與飛來的飛鏢和箭矢相撞,連續噌噌幾聲,飛鏢和箭矢紛紛落地。

身後那人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輕鬆一躍,跳下屋簷。

兩人穿梭在清晨的白雲山上,也不知跑了多久,天光微明。

滿山

酢漿草深深淺淺,在一片淡白的晨光中,清新動人。

魏湛躺在草地上,睜著眼,看著天上乍明乍暗的星子,大口大口喘著氣:“歇會兒,跑累了。”

李文簡並肩躺在他身旁,把蒙在面上的頭巾往下扯了兩分,口鼻艱難的呼吸。

他嗅到酢漿草的香氣,轉過臉問:“你怎麼在這裡?”

魏湛聞言,也側過頭看向他,他眉毛輕輕挑起,望著他的側臉,“我也想問你,怎麼在這裡?”

天邊的彎月已經很淡,幾乎要被東邊破曉的光芒遮蓋殆儘,李文簡修長的指節慢慢屈起。

他還沒有開口說話,就聽到身側的少年略有幾分愉悅的聲音響起。

“我知道,你是去幫我出氣。”

魏湛雙手枕在腦後,翹著二郎腿躺著,嘴裡叼了根隨手拔下來的草。

“你很夠義氣,不枉我跟你做了這麼多年兄弟。”

李文簡一雙眼睛盯著天上淡去的星月,沒有打破他美好的幻想。

“走吧,回去我請你吃油茶。”魏湛起身,拍落沾在身上的蒼耳。

西月街上很多賣早點的食攤,李文簡和魏湛很喜歡吃白記的油茶。他們到的時候,店主才剛出攤,給他們做了今天早上的第一碗油茶。

“這不是他第一次縱馬行凶,我離京之前,碰到他踩死了一個五六歲的小孩。”雨水如注,打在店家的油布棚頂,劈裡啪啦的雨聲不絕於耳。

“小孩的父母拉他去見官,他的隨從把他們也打成了重傷。”雨霧裡,魏湛的身影也似蒙了層水汽,“送到官府後,隻判了他二十兩銀子。”

“一條人命隻值二十兩銀子,你說可笑不可笑。”

李文簡仰頭,望了眼他在草叢裡躺得亂糟糟的頭發,“所以從那時候起你就打算殺了他。”

“沒錯。”魏湛大口地喝著油茶,“隻不過那時候我急著去梅州,回京之後我又一直在忙梁星延的事,暫且留下了他的狗命。沒想到他這次竟然敢犯到我手上。”

魏湛攪動湯匙,夾了口醬菜吃下,神情鬆快許多,“我昨天從衙門回來的時候就想這次一定要殺了他,沒想到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李文簡放下手中的湯匙:“這世道真壞,逼得握筆的手拿了刀。”

“也沒那麼壞。”魏湛說,“至少還有誌同道合的人跟共伐世道。”

“那你要永遠在。”李文簡說。

“你在說什麼傻話?”魏湛不解,“我不在又能去哪裡?”

李文簡垂頭,看見他腳上那雙黑青皂靴已被山間的泥路弄得臟透了。

“哪裡都不能去。”

魏湛聞聲,撓了撓頭,這人說話怎麼越來越奇怪。

兩人走到西月街路口,李文簡把給安胥之買的包子遞給魏湛,“幫我帶回去給小四郎。”

“你去哪裡?”魏湛問。

李文簡頭也不回地往東邊街口走去:“給阿蘅買花燈。”

*

又打雷了。

山中又要爆發山洪,滾滾的洪水就跟猛獸一樣奔湧下山,頃刻間就將良田阡陌統統吞沒。

阿娘踩著梯子將她舉送到搖搖欲墜的屋頂,她剛彎下腰去拉她,洪水忽然奔湧而至,卷著阿娘浩浩蕩蕩奔向遠方。

大雨如注,不斷地灌進她的眼睛裡、耳朵裡,她猛地跳進洪流之中,拚命在渾濁的水裡尋找阿娘的身影。

可是水勢太過洶湧,她被浪打得無力劃水。

她知道自己不能放棄,不能像從前那樣鬆開阿娘的手。

渾濁的洪水瞬間淹沒她的口鼻,她的呼吸逐漸變得艱難。

阿娘究竟在哪裡?

阿娘又不要她了嗎?

她意識逐漸回籠,想起來了,阿娘早就死在那場突如其來的洪水之中了。

她不會來救她了。

這時,浮浮沉沉中一隻手拽住了她,把她從水中提了起來。

那種心被揪住的窒息感一揮而散,她終於可以喘過氣了。

魏湛垂眼,看著不斷哭喊的少女,眉心都蹙得極緊。她雙眼緊閉,口中一會兒絞著阿娘,一會兒喊著阿爹,眼淚跟外面的雨一樣,怎麼也擦不乾淨。

“醒醒,快醒醒。”魏湛想起身找條毛巾給她擦汗,可她的手緊緊抓著他的手腕,就跟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浮木一樣。

越梨昏昏沉沉睜開眼,蒙了水霧似的漆黑眼眸打量著眼前陌生的一切,似乎有片刻不知雲裡霧裡的怔忡。她定定地看著魏湛,過了好一會兒,那種揪心的窒息感才逐漸消散,她鬆開他的手,啞著嗓子問:“你怎麼在這裡??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魏湛倒了一杯熱水,去扶冷汗淋漓的越梨,把水喂到她嘴邊:“我從荔香園外經過,聽到你哭得好大聲,以為你碰到什麼事情了,所以才冒昧進來看看。”

“我應該是被魘住了。”越梨的聲音有些虛弱,低頭就著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水。

她唇角沾了些水漬,正要抬袖子抹去,魏湛遞上一張帕子。

“嗯,我知道。”魏湛說。

越梨低眼看了下,接過帕子,抿唇說,“謝謝。”

“還要喝嗎?”魏湛見她喝完了,於是又要起身再去倒。

“不用了。”越梨搖搖頭,朝窗外看了一眼,聽到隱約的雷聲,一雙清秀的眉皺得很深。

魏湛看到她的神情,問:“你很怕打雷嗎?”

“不怕。”她吸了吸鼻子,看了眼掌心揉得皺皺巴巴的帕子。

魏湛說:“騙人。”

“我沒有騙你。”越梨辯解。

“上次你送阿蘅回來,也是個打雷天,你扛著弓箭,手一直用力地握著那張長弓。”魏湛說,“今天打雷,你又被魘住,你分明,很怕打雷。”

越梨有些意外地看向他,鴉羽似的長睫上還帶有淚痕,在稀薄天光下閃著淡淡的光:“不是害怕。”

她話剛說完,一隻大手輕撫著她的頭頂。

“害怕沒什麼丟人的。”

越梨抬起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魏湛。

以前阿娘也經常這樣溫溫柔柔地撫摸她的頭頂,安撫她的情緒。自從阿娘去世之後,本就寡言的阿爹更加沉默,更不會這樣溫柔地哄她。

“我阿娘死在雷雨天。☉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越梨望著眼神清澈的少年,心中一酸。

魏湛僵硬了一瞬,他朝越梨擠出一抹笑:“你的阿娘也變成天上的星星了嗎?”

天上的星星?這麼久以來,越梨還是頭一次聽說人死後會變成星星,她抬起頭問魏湛,“人死了就會變成星星嗎?”

“不是,有些人死了要下煉獄,有些人死了就會變成星星。”魏湛搜腸刮肚,哄她說,“你很善良,救了阿蘅,又救了我的妹妹,所以你的阿娘肯定也是個很善良的人,她應該去了天上。”

越梨看了看雨霧蒙蒙的天,天已經亮了,看不見星星。

魏湛看出了她的心思,說:“要是你想她了,天氣晴朗的晚上你可以對著天告訴她,她一定會聽見的。”

“嗯。”越梨聲音裡有一點哭腔。

“你餓了嗎?”魏湛忽然問。

他不說還好,他一問,她真的覺得有幾分餓,輕輕點了點頭:“有點。”

魏湛從桌案上拿起油紙包,將油紙慢慢揭開,溫熱的包子香氣慢慢散開,勾得人腹中的饞蟲越發囂張。

“陳記的包子,你嘗嘗看。”魏湛眼睛微彎,把包子遞到她面前。

“哪來的?”

魏湛怕她不肯吃,撒了個無傷大雅的謊:“專門給你買的。”

他又去倒了杯水過來,催她說:“快吃吧,吃完帶你去遊河。”

*

初夏早上的天色透著一種輕薄的山嵐色,昭蘅昏昏沉沉的,蜷縮在被窩裡慢慢地睜開眼睛。

外面雨聲細密,她聽到淅瀝水聲,猛地從床上做起來,下意識抬頭望向窗外,蒼翠的院子裡點綴著一簇一簇的白色同心花。

她蹙著眉看了會兒,有些擔憂這種天氣還能不能去看賽龍舟。

正坐在床邊發愣,忽然聽到外面傳來盈雀的聲音:“公子。”

昭蘅急忙起身,匆匆套好衣裳就走出房門。才踏出門,她便瞧見一襲月白色圓領長袍,眉眼溫和矜貴的少年郎手上提著一盞漂亮的琉璃花燈,望著窗外開得如同白雪堆積的同心花不知道在想什麼,神情似乎有些不易察覺的歡喜。

這時候他已經瞧見了她,眉眼柔和地看向他,道:“阿蘅。”

昭蘅小跑著朝他跑去。

李文簡把燈遞給她,笑問:“喜歡嗎?”

今日沒有太陽,有些晦暗的光落在他身上,仍舊襯得他豐神俊逸,跟日光下無暇的剛玉珠子一般。

“喜歡。”昭蘅提著燈,歡快地撥弄了幾下燈下的水晶墜子,仰起臉問李文簡,“哪來的?”

“剛才去給你買的。”李文簡被她的笑容感染,唇角也勾著笑。

昭蘅看著他眼底倦怠的青痕,知道他肯定很早就起來買燈去了。她在袖子裡摸了一會兒,然後踮起腳把什麼東西湊到他嘴邊,“啊,張嘴。”

李文簡順從的張嘴,一粒橘子糖落在他舌尖,淡淡的清香在口腔內散開。

昭蘅笑得眯起了眼睛:“你對我很好,這是獎勵你的。”

李文簡彈了彈她的額頭。

“還有個好消息。”

昭蘅問:“什麼?”

“白雲道長死了。”怕她不知道是誰,他特意提醒她,“就是昨天欺負你們的那個壞人,昨天晚上被人刺殺身亡了。”

昭蘅怔怔地望著李文簡,半晌,歡呼出聲,“是哪個大英雄呀?這麼厲害!”

“不知道。”李文簡忍不住翹起唇角,“官府還在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