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太子重生(1 / 1)

太子嬪 薑久久 5869 字 6個月前

陽春三月,萬物複蘇。

春雨淅淅瀝瀝數日,今天終於放晴,陽光從破舊的窗戶照進來,晃得昭蘅眼前一陣發白。她翻了個身,揉了揉眼睛坐起來,臉上隱隱作痛。

捧著發疼的臉頰,她再次思考起來,自己的臉會不會跟跛足大夫家裡的那隻臭老鼠一樣爛得發臭。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生病了,這兩個月跛足大夫給她吃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藥,她臉頰一側長了很多紅紅的疹子,破皮之後就會流膿水。但跛足大夫給她把了脈說沒有問題,隻是換季長痦子。

她還想多解釋幾句,跛足大夫臉就立刻垮下來,她怕他一氣之下不給奶奶看病,就不敢再說什麼了。長瘡就長瘡吧,反正長瘡又不會死人。

她抱著這樣的想法過了兩個月,然後到了今天,平常還算能忍耐的疼痛,開始變得尖銳起來。之前像是被螞蟻叮了一下,今天像是被狗咬了。

天終於放晴,可以去山上采木耳菜了。她這樣想著,故意不去理會臉上的疼痛,然後裹緊身上的衣服,起身到隔壁去看奶奶。

結果奶奶房中被子疊得整整齊齊,人卻不在房中。她又去灶屋裡看了圈,灶膛裡堆著火,鍋裡溫著一小碗冒著熱氣的豆面湯。應該是奶奶出門乾活前給她留的早飯。

她拿了木盆蹲到門前的小水溝旁漱了口洗了臉,然後把那碗豆湯面喝完,才挽著她的小籃子去山上采木耳菜。

這個季節的早晨,露水還很重,她故意把褲腿紮得高高的,露出一小節瘦削的小腿,免得被打濕褲子。

以前村子裡人多的時候,她經常跟著李嬸他們一起進山,有時候是去挖野菜,有時候采草藥,有時候去打獵。

可是兩年前鬨旱災,村子裡很多人都南下逃命去了,人越來越稀薄。道路兩旁原本都是村民的房子,但荒廢幾年沒人拾掇,都變得破破爛爛,有些地方牆都坍塌了,樹枝從堂屋裡長出來,整座房子都被藤蔓野草覆蓋。

原本住人的地方長滿了茂盛的植物,不時有野獸出沒,所以奶奶不許她獨自進山。

可是這個季節,青黃不接,外面又到處都在打仗,家家戶戶都沒得吃的,山下的樹皮都被饑腸轆轆的村民剮下來吃了。

她昨天看過家裡的餘糧,隻有不到半斤高粱面,一斤多豆面。奶奶舍不得吃豆面,都省著給她,自己都去牛嶺子溝挖的野菜煮湯。

所以,她想悄悄進山采些木耳拿到集市上去賣,賣了錢就可以換白米和豆面煮粥喝。

前幾天她悄悄來看過,知道什麼地方長有木耳菜。

周圍安安靜靜的,山裡的一切都很寧靜,草叢裡偶爾有幾聲蟲鳴。她撿著乾淨的路走,因為深深的草叢裡說不定藏著冬眠蘇醒的蛇,往草叢過時,她也會先用手裡的鐮刀撥開草叢。

循著前幾天做的標記,她很快就找到了長木耳菜的地方。

經過幾天豐沛雨水的灌溉,那些木耳菜長得很好,一叢一叢擠得跟花簇一樣,她很快就采了滿滿一

大藍,往山下走去。

難得的好天日,薛家村的女人們大多都聚在溪流邊洗衣裳。去年一冬都在下雪,開了春又細雨綿綿,家家戶戶都攢了很多待洗的衣物,她們一邊熱熱鬨鬨的洗衣服,一邊談天說地。

正說著話,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眾人回頭望去,隻看到一隊身穿銀甲的騎兵往這邊過來。

眾人駭然大驚,外頭到處打著仗呢,這會兒軍隊衝進村子裡來做什麼?

兩年前皇帝增了一項地稅,薛家村的人拿不出來。朝廷的人來過一次,把村子裡的男人痛揍了一頓,還強搶了很多的東西。給村子裡的人留下了極深的心理陰影。

村子裡膽子最小的秋月娘嚇得顫顫巍巍急忙往回跑:“不好了不好了,朝廷又來搶東西了。”

她一語驚醒眾人,大家連衣裳都顧不得撿,紛紛慌亂地往回跑。

昭蘅挽著一籃子木耳菜走到山下時,整個薛家村都亂了套。

是來搶東西的嗎???[”

“不像……”

“那他們來做什麼。”

“好像往南邊去了。”

村口的大槐樹底下聚滿了人,大家議論紛紛。

昭蘅抬起袖子抹了把臉上的汗水,擠到人群裡去,笑眯眯地跟大家打招呼。

昭家的青郎和媳婦也是勤快敦厚的人,早些年發大水擺渡的時候被水淹死了。自從昭家獨子沒了,昭家嬸嬸身體就垮了,還要獨自拉扯年幼的昭蘅。

村民都知道昭家的頂梁柱怎麼沒了的,平日裡對她們婆孫頗多照顧,豐年裡有口吃的也會給她勻一口,隻不過最近幾年年成實在不好,沒人能吃上一口飽飯,大家都有心無力。

去年昭家嬸子又摔了一跤,昭家窮得一貧如洗,彆說看病,就連吃口飯都成問題。大家都以為她肯定熬不過去了,誰知道才七歲的昭蘅跟著村民去采藥,幫她奶奶侍弄地,求得怪大夫給她看病,竟然生生將這個家撐起來了。

這丫頭肯吃苦,脾性也好,每天見了人臉上都堆著笑。

大家都很喜歡她。李嬸見她滿頭大汗,臂彎裡的籃子上蓋著塊青布,便知道她多半又一大早進山了,急忙問道:“阿蘅,你又進山了?”

昭蘅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去采了點木耳菜,明天嬸子帶我一起去趕集好不好?”

“阿蘅,你一個人以後不要去山上。”李嬸心都懸到了嗓子眼,把她歪扭的頭花扯了扯,又說,“前些日子他們在山上發現了野豬,你一個小孩子去遇上了如何是好?阿山叔他們過幾天要進山,你到時候跟他們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要是這幾天屋裡短吃的,我那裡還有兩把去年曬的乾青菜,你先拿去吃。”

這時節大家都短吃的,昭蘅哪好意思拿她的,知道她是一片好心,她隻好點頭道謝。

正說這話,村子裡又跑出來一個人,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不、不是來搶東西的,是朝廷來抓逃犯。”

“那個跛足大夫,

他竟然是宮裡的禦醫!以前殺過人!”

眾人懸了半天的心終於放了下去,聽到是來抓殺人犯的,大家一窩蜂似的趕緊朝跛足大夫院子湧去,生怕去晚了看不到熱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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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嬸急忙牽著昭蘅也快步跟上。

跛足大夫住在村子南邊,就在昭蘅家後的竹林裡。

他是前幾年到的薛家村,他來的時候說自己是赤腳大夫,給人看病為營生。起初還有人找他看病,可他脾氣古怪,經常打罵病人,漸漸的就沒人找他了。

他沒有朋友,也幾乎不跟人說話,隻專心侍弄他門前那塊藥圃。

有村民對他的尖酸刻薄記恨在心,趁著天黑打算去毀了他的藥圃,結果卻暈了過去,在藥園子裡躺了整整一宿,害了場重病。後來他就到處說跛足大夫在藥園子下了毒,就更沒人去找他了。

他一個人在村子裡生活了這麼多年,根本沒人知道他的來曆。

村民趕到跛足大夫院子前的時候,他那滿園的草藥被馬踐踏得七零八落。平日裡整整齊齊碼在廊下的草藥灑落得到處都是,跛足大夫癱軟地坐在院角,捂著胸口,面色蒼白如紙。

一個身穿玄色窄袖勁裝的男子,抬腳踩著他的肩頭,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中蹦出來,“王仲,你怎麼還沒死?”

“舅舅。”

在他的身後,一道溫潤的聲音響了起來。不知因何緣故,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氣弱,半晌傳出低低的兩聲咳嗽,似乎是身上染了風寒。

昭蘅壯著膽子望去,看到森嚴的銀甲衛隊後,走來道白袍玉帶的身影。鑲滾著雲紋的披風掩蓋了他絕大部分的身形,卻難掩他如雪後鬆竹般挺立的身影。

寬大的帽簷蓋下,唯露出如銀似雪的側臉,他抬手掩唇又輕咳了聲,那指節細長如嫩竹,拇指上套著枚翠玉翡翠,分外精美。

“先把人帶回去再審。”

那道聲線也低沉得清貴儒雅,像清風吹過鬆柏葉發出沙沙的聲響,自有一種難以言喻、不落庸俗的美妙。鄉野裡的漢子聲音粗獷,又愛扯著嗓子喊話,昭蘅還沒聽過這樣的聲音,雖看不見臉,腦子裡卻依稀勾勒出一個竹子化成精的面容。

“我剛才好像聽見你說有個同夥幫你製藥。”李文簡俯身,靠近跛足大夫,目光銳利如刀,“你說她叫昭蘅?”

王仲被他看得如如芒在背,這個少年分明隻有十三四歲,可那眼神卻駭人得很,像是藏著鋒利刀芒,令人不敢直視。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太子恨他入骨,被捉回去他必死無疑。臨死之前,他隻想找個墊背的一起死。

他的目光朝人群掃去,落在藩籬外看熱鬨的小小身影上。這個小姑娘很聽話,到了陰曹地府裡,他還要她給自己做事。他咳了幾聲,胸腔震蕩得生疼,最終抬手指向那個目瞪圓睜的小姑娘,“她在那兒。”

李文簡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昭蘅正不可思議地朝他看過來。

她才八歲,很矮,很瘦,面色發黃,站在葳蕤盛開的杏花樹下,像一朵瘦弱的蘑菇。

他的眼眶,兀的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