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1 / 1)

太子嬪 薑久久 13988 字 6個月前

李文簡淡淡點了點頭,嘴角微動,像是要說什麼,然後又牽出一抹笑來,走上了宮簷,將傘收起,小心地倒立在門邊。

昭蘅將他讓進屋內,伸手就要為他接下已經濕透了的外袍。

明黃色的袍子,有些地方被雨水打濕,濕漉漉的紋路像山巒起伏。

昭蘅唯恐他著涼,拿起盥巾披在他身上,卻沒想到,手忽然被他另一隻冰涼的手握住了。

順著這一隻手看過去,昭蘅看見了李文簡略帶疲憊凝重的臉。

為什麼覺得他的情緒很低落?

昭蘅不解:“殿下的手好涼,出什麼事了?”

李文簡搖搖頭:“擺膳吧,我先去換衣服。”

說完,他扯著盥巾往寢殿的方向走去。

昭蘅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他渾身都濕透了,腳邊全是水跡,每走一步,就留下一個腳印。伴隨著廊外的雨聲雷聲,讓人心裡不禁……惆悵。

是碰到什麼事情了嗎?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昭蘅這才轉身吩咐宮女擺膳。

飯菜一直熱在爐子上,熱了一晚上,菜色已經不那麼新鮮。

端進寢殿,整整齊齊地擺在桌子上,精致的碗碟裡裝著少量的飯菜,很好看,但看上去沒什麼煙火氣。

這種濕漉漉的天,她忽然開始想念奶奶做的陽春面,一碗滾燙的面湯,一勺珍貴的豬油,幾滴平平無奇的醬,燙得軟軟的時令小菜,熱騰騰一碗下去,什麼疲倦都煙消雲散。

正失神,李文簡換完衣裳出來了。

夜已經深了,昭蘅以為他會直接換上寢衣,他走出來時卻衣衫齊整,像是等會兒還要出去。他站在水晶珠簾後,頭發沒有完全擦乾,發梢殘掛著一點水珠,沿著玉冠的邊沿往下墜,珠簾也被夜風吹得輕輕晃動。

昭蘅瞥了一眼,轉身走到櫃子邊,抽出一條帕子,纖指挑起珠簾:“我給殿下擦擦頭發。”

狹窄的區域內,兩人四目相對站著。片刻後,李文簡移開目光,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微微偏過頭。

昭蘅將棉巾搭在臂彎,抬手解開他的發冠,隨手放在一旁的小方幾上。他明明撐了傘,頭發卻濕得厲害,也不知道那傘究竟怎麼打的。

柔軟的長發落下,昭蘅的手指穿入他的發間門,將濕發抖開,用棉巾慢慢地擦拭著發上的水漬。

李文簡一直安靜地看著隔斷處的兩隻梅瓶,他臉上沒什麼表情,漆黑眸子裡的波瀾也漸漸屈於平靜,所有的情緒都掩藏在黑色眸光後。

放下棉巾,昭蘅抬手將擦好的長發慢慢盤攏,束以玉冠,一絲不苟,端正肅方。他將才從雨中走來的那一分落寞和疲倦也逐漸散去。

昭蘅盛了一碗粥,把碗端到李文簡手裡:“殿下嘗一口,看看涼了沒。”

李文簡低頭吃了一口,粥在爐子上溫得太久,米粒已經軟爛得近乎融化,口感不是很好。

“熱的。”

昭蘅聽完他的話,也在李文簡身邊坐下,端起碗來吃了兩口,見他隻吃粥,也不吃菜。她皺了皺眉,用公筷夾了青菜放入他碗中,他矮下碗看向昭蘅:“快吃,你不用管我。”

昭蘅抬起頭,望著蝴蝶宮燈裡灑出來的光芒,輕聲說:“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要好好吃飯呀。”

李文簡轉過頭看向她。

昭蘅頓了頓:“殿下若是覺得我聒噪,我就回長秋殿。隻是,你得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李文簡聽著她的話,低頭一口一口吃著碗裡的粥,直到吞掉最後一粒糜爛的米。

“雨太大了,你就歇在這裡。”李文簡說。

昭蘅遲疑了一下:“殿下這會兒要歇息嗎?”

李文簡搖頭:“上午送來的公文還沒看。”

他今天,心情真的很低落。

昭蘅捏了捏袖子,站起身道:“我去給你磨墨。”

李文簡輕輕吐出一口氣:“夜深了,你早些睡。”

昭蘅沒有堅持,提著風燈送李文簡走出寢殿。他轉身捏著風燈的竹柄,沿著回廊往書房而去。

他被風燈照出來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在雷雨的映襯下搖搖晃晃。

這一整夜,昭蘅都沒怎麼睡踏實。外面雷聲滾滾,屋裡燈影晃動。半夜裡,她醒了一次,窗外閃電大作,照亮她身旁空蕩蕩的床榻。

她揉著眼睛起身,披上衣服往書房去。

李文簡正坐在案前,手執禦筆,低頭批閱公文。

昭蘅猶豫了下,正打算往回走,忽聽他喚道:“昭蘅。”

她嗯了聲,提起裙擺邁過高高的門檻,走入殿內,走到他的案前,抖開裙擺坐在他身旁。

燈離得太遠,她握著燈柱往他書簡前送了送。李文簡停下手裡的筆,轉臉問她:“怎麼醒了?是不是又魘住了?”

昭蘅搖搖頭,忽然一愣,殿下怎麼知道她魘住了?

李文簡似是洞穿了她的想法:“前兩次你夜裡總是哭。”

昭蘅微微皺了皺眉,想起上次半夜醒來自己揪著的衣袖,濕潤皺巴,不是眼淚就是口水。她覺得有些丟人:“我睡著了,什麼都不知道。”

李文簡點了點頭,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殿下又頭疼了嗎?”昭蘅注意到他的動作。

李文簡拿起案上一個瓷瓶,用指腹沾了一些藥膏在太陽穴抹開:“是有一點。”

昭蘅看了看他手裡的藥膏,收回視線望向李文簡,溫柔地說:“我給您按按。”

李文簡點了點頭。

昭蘅彎起眼睛走到次間門,拿起架子上香盒,抽出一根點上,淡淡的香氣能讓人沉靜。她對李文簡說:“殿下若是覺得乏了,就去榻上躺著。我給你按。”

李文簡真是覺著有幾分累了,他翻身上榻躺下。

昭蘅挽起袖子,照例先揉了揉手指,待指腹微微發熱,這才坐在榻邊,力道下沉懸於指尖,在他的頭上輕輕按壓。

“重不重?”昭蘅一邊給他揉按,一邊柔聲問他。

他兩鬢的肌膚被按得發紅。

李文簡感受著她手指的力道,慢慢合上眼睛搖了搖頭。夜裡的風拂面,帶來些涼氣。他抬手放在胸口輕輕壓了壓,緩解胸腔裡的疼痛。

昭蘅凝眸注視著他的動作,而後垂下眼瞼,輕聲問:“殿下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你想聽嗎?”李文簡問。

“若是殿下想說,我就想聽;殿下不想說,我便不想聽。”昭蘅說。

說完久久沒有等來回應,她低頭一看,他不知何時睡著了,眼皮輕輕耷拉下來,似乎睡得不安穩,眼睫微顫。隨著她的低頭,她鬢邊的一絲發垂到他臉上,她蜷起手指將發絲勾在耳後彆整齊。

“殿下,好夢。”

*

次日昭蘅又去太醫院拿安神的藥。

“我最近的失眠症越來越厲害,幾乎整宿整宿睡不著。”昭蘅蹙著眉,眉心的一汪春水輕皺:“您能不能幫我將藥的劑量開重一些?”

鄭太醫給她把了脈,聽她的描述卻十分詫異:“昭訓的脈象很平滑,似乎沒有異樣。”

昭蘅旖唇輕抿,低聲:“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每當入夜,心裡就慌得不行,就跟要跳出心口了一樣,然後就睡不著。”

她蹙著眉,一雙水眸泛著可憐的波光,看得人心軟。

“您幫幫我吧。”軟語低求。

鄭太醫隻好輕輕頷首:“好,不過是藥三分毒,這一次吃了若是再沒有好轉,就給您試試施診療法。”

昭蘅嘴角微微漾起笑意,連聲道:“多謝鄭太醫。”

從太醫院拿了藥回去,經過雨花亭時,她看到徐太醫和王太醫匆匆往紫宸殿去。

之前陛下行軍打仗之時,這兩位太醫便一直跟隨軍中,陛下登基後,他們便專職料理帝後的身體。

兩位太醫的身影已經拐過月門看不見了,昭蘅仍望著紫宸殿的方向皺眉。

“主子在看什麼?”林嬤嬤在一旁問道。

昭蘅搖了搖頭:“沒什麼,我們走吧。”

昭蘅回到長秋殿,將藥裡的幾味藥撿了出來,然後走到櫃子邊,拉開櫃門,伸到最裡面掏出一個油紙包。

裡面是她每次去太醫院拿藥撿出來的一些藥材。

她又回到屋裡,拿起抽屜深處放的一本醫書。書是她在殿下的書房裡悄悄找的,上面記載著很多藥方。其中便有一味迷藥。

皇宮裡不好找藥材,她借著開安神藥的由頭讓鄭太醫給她開藥,每次將有用的藥材都挑了出來。

攢了一個多月,終於攢齊了。

她用磨珍珠粉的石臼將藥材磨成粉末,裝進袋子裡,打算明天去萬獸園找一些動物試試藥效。

“主子。”林嬤嬤挑起簾子進來:“您今晚要去承明殿用膳嗎?”

昭蘅搖頭,殿下今早離去時說了晚上不回來。

“晌午那道蓮子粥味道不錯,讓膳房再熬一些,熬到斷生就送去承明殿溫著。”昭蘅想了想:“還有百合酥,也送些過去。”

說不定他晚上又沒好好吃飯,昨天晚上溫在爐子上的飯菜實在難以下咽,準備些可口的糕點,至少在晚上饑腸轆轆的時候勉強能慰藉空空的胃。

林嬤嬤輕笑,殿下對昭訓好,昭訓對殿下也真是不錯。小兩口便是要這樣,日子才能越過越紅火順暢。

小兩口幾個字在她腦海裡一冒出來,她就被自己嚇了一跳。這都什麼跟什麼!兩人身份不說雲泥之彆,但殿下以後登基大統,應該不會立一個曾經是宮女的昭訓為後……吧。

昭蘅交代的蓮子粥和百合酥李文簡沒有吃上。

李文簡在紫宸殿。

他很晚才從裡面出來,皇後站在巨大的廊柱後面等他,看到他的身影,臉色蒼白,步子也有些不穩,扶著阿沅的手,才能勉強踏穩台階。

李文簡加快步伐,迎到她的面前:“母後。”

皇後鬆開阿沅,輕輕握住李文簡的手:“琅兒,你父皇睡了嗎?”

李文簡忙扶著她,陪著她慢慢地往月台下走。

“睡下了,徐太醫還守在裡頭。”

皇後想說什麼,卻忽然咳了幾聲,李文簡跟著停下步子,撫著她的脊背來幫她順氣。

“母後,孩兒送您回宮。”

皇後擺了擺手:“不必了,回去我也睡不著。我等會兒進去陪陪他。”

說完靜靜地站在月台下緩和了一會兒,才看向李文簡道:“人都會有這麼一程,你不要太難過。”

李文簡搖了搖頭:“事情還沒到最後一刻,孩兒……不難過。”

皇後聽他這樣說,仰面長長歎息一聲。深夜的紫宸殿,顯得更加空曠,頭頂的月亮光芒正盛。

皇後望著那輪圓月,輕聲道:“他現在最放心不下的是子韌,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邊疆這麼多年,太苦了;還有老三,我改天去問問,若是她和小鄭翰林真的兩情相悅,就趁早將他們的婚事定下來,免得……”

她頓了頓,閉目忍淚,聲音悵然:“還有你,他說這輩子虧欠最多的孩子就是你,你的弟弟妹妹們多多少少都在他身邊待過幾年,唯獨你,從小就被扔在國公府,他都沒抱抱你就長大了。所以他一直很期待你的孩子,不過你現在要做的事情是千古偉業,他知道你不想給你的孩子留下和他一樣的遺憾,所以你想什麼時候要孩子就什麼時候要孩子……”

“母後……”李文簡低頭看著羊角風燈照出來的一塊光域,眼前亮起一片光斑。

“母後說得你難受了嗎?”

“沒有。”李文簡搖頭。

皇後側面看著他,抿著唇沉默了很久:“好了,你回去吧。我進殿看看他,他醒來若是見不到我又要到處去尋。”

李文簡道:“我去陪您。”

“不必。”皇後向他擠出一抹笑:“你去守著他的天下,他有我來守。”

*

翌日散學後,昭蘅和李南棲一起去萬獸園。

她臂彎裡掛著食盒,裡面裝了各種各樣的食物,有糕點,也有生肉。無一例外的是,裡面都加了特殊的佐料。

夏日的午後有些悶熱,李南棲緊緊地攥著她的食指,走路的時候蹦蹦跳跳,從每一塊地磚中間門跳過去。

這個時辰的萬獸園人不多,裡面很空曠。

昭蘅和李南棲朝著裡面走了一段路,卻聽到一陣陣淒厲的叫喊聲,加快步伐往裡走,看到一處院落前,一個太監揪著一個女子,像是在搶奪什麼東西。女子不從,他就拖著她的頭發將她從一間門屋子裡拽了出去,而後狠狠地一巴掌打在她臉上。

女子直接朝這身後歪過去,一屁股坐到台階上,階上的花盆被她一屁股坐歪,裡面種的植物被她壓倒在身下。

她看著地上碎掉的花盆,慌亂地撿起那株草查看,頂尖兒本來已經打了個嫩綠色的花苞,但花莖被她一腳踩得稀爛,花骨朵兒無力地垂下。

女子眼裡迸發出水光,惡狠狠地看向那太監,突然發瘋似的衝上去跟他廝打在一塊兒。太監含糊不清地亂罵,揪著她的頭發將她摁在地上狠狠地又打又踢,女子的衣衫從胳膊處被扯爛,露出大塊雪白的肌膚。昭蘅看得心驚肉跳,在太監又要動手的時候衝上去攔住了他。

那太監似乎喝了酒,身上有酒氣,大概是昏了頭,竟然將昭蘅也當成了宮女,抬起巴掌對著她的臉就揮去。嚇得李南棲急忙喊:“住手!”

他被酒氣衝昏了頭腦,才不聽李南棲的喝止,昭蘅一隻手捂著將李南棲的頭圍在臂彎裡,另一隻手猛地拔下頭頂的簪子朝他揮來的手重重刺去。

那簪子是被阿箬真糾纏後,她怕他圖謀不軌,為防不測專門磨的,簪子尖磨得鋒利無比。她用鹿肉試過,可以輕而易舉地刺穿三寸厚的鹿體。

刹那間門鮮血四濺。

血肉破開的疼痛令男人清醒過來,見到自己衝撞了貴人,爬起來連忙賠罪。昭蘅拔出簪子在裙擺上擦了擦血漬,咬牙道:“滾。”

李南棲氣得衝上去對著他的腰踹了兩腳,學著昭蘅的語氣:“滾滾滾!”

那女子瑟縮著抬起頭,對上昭蘅的臉後馬上移開目光。匆匆一眼,昭蘅還是看清了她右臉上大片的傷疤,有巴掌那麼大,從眼角蔓延到鼻翼。頭發被汗水打濕貼在臉頰兩側,顯得疤痕更加可怖。

“你還能站起來嗎?”昭蘅問。

女子點點頭,沒有再看她,隻默默地捧地上的花草,碎片割破她的手,她也不管,默默地將混著血漬的泥土捧到一起。

昭蘅把外袍解下來披在她身上,卻發現她手裡握著那株草肩頭聳動,竟然哭了。

昭蘅問她:“我拿去放春園幫你問問,說不定還能救活。”

她朝她伸手。

女子搖了搖頭,撐著身子從地上慢慢爬起來,她抹了抹臉上的淚,對昭蘅指了指屋子裡,又指了指地上。

“你是讓我在這裡等你?”昭蘅問。

女子點頭。

昭蘅說好:“我在這裡等你。”

女子轉身往屋內走,沒多久就又出來了,她換了一身衣裳,手也洗乾淨了,手裡拿著昭蘅的衣服,疊得整整齊齊。她把衣服還給昭蘅,朝她深深鞠了一躬,就走到屋簷下,另外翻出一隻花盆,將那株斷了的草放進盆裡,重新栽種。昭蘅看她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牽著李南棲走了。

李南棲攥緊昭蘅的手指,怯怯地說:“阿蘅姐姐,那個人好可怕。”

“她打了你嗎?”昭蘅問。

李南棲搖頭。

“她害了你嗎?”她又問。

李南棲仍是搖頭。

昭蘅笑著摸了摸她的發頂:“那小八怕什麼?”

“她的臉好可怕。”李南棲聲音低低的。

昭蘅說:“若是我變成那樣,你還怕嗎?”

李南棲認真地想了想:“不怕,阿蘅姐姐是好人。”

“那就對了。可怕的從來都不是臉,是人心。”昭蘅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子:“小八以貌取人的毛病得改一改了。”

李南棲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昭蘅帶著李南棲將食物都分給園裡的禽獸。

然後逛了幾圈觀察它們的反應,令人灰心的是,這方子似乎沒那麼好用,老虎吃了加迷藥的肉之後,半點反應也無,猴子吃了乳糕,也隻是打了幾個哈欠……

連小動物都迷不暈,她也不抱希望能迷暈阿箬真。

她頹敗了片刻,然後攏了攏耳邊垂下來的發絲,再抬起頭時眸裡已經鎮定下來。

回去還得研究研究藥方,看看是不是哪裡出了差錯。

*

晚上昭蘅正準備去承明殿,忽然看見牧歸來找她。

昭蘅迎了出去,看她神色不太好,忙問:“出了什麼事嗎?”

他站在廊下,抬頭仰望昭蘅,遲疑片刻,稟報說:“殿下今天已經兩餐沒有傳膳,您能不能……勸勸他。”

他終究沒有好好聽自己的飯,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昭蘅擰著眉思慮片刻:“你先回去吧,我等會兒過來。”

牧歸走後,昭蘅去問林嬤嬤:“您知不知道殿下以前有什麼喜歡吃的點心?”

林嬤嬤想了想:“他不怎麼挑食,近幾年在吃食上更是不講究。倒是少年時喜歡吃空心琉璃和雪衣紅沙。”

昭蘅說:“吩咐膳房各做一道,再熬個小米粥。”

都不是什麼費功夫的東西,沒多久就裝在食盒裡了。

昭蘅換了身衣裳,往承明殿走去。

李文簡立在窗前,雙手搭在窗台上,望著庭院裡隨風拂動玉簪花枝。看到昭蘅出現在視線裡,他望過去,視線追隨著她的身影。

“昭蘅。”他隔窗喚道。

昭蘅抬起手擋在眼前,微微眯著眼抬眸衝他溫柔一笑,又收回目光,朝裡走去。她走入書房,把臂彎裡的食盒放下:“下午從習藝館回來沒胃口就沒吃飯,所以帶了些糕點過來,殿下不介意吧。”

李文簡沒有出聲,但卻搖了搖頭。

昭蘅打開食盒,將盒子裡的糕點一一擺開,她轉眸望向李文簡,柔聲:“殿下要陪我用一些嗎?”

李文簡仍是搖頭。

昭蘅也不勉強,便盛了一碗粥,坐在桌前慢慢地吃了起來。李文簡坐在案旁,見她沒有再叫自己的意思,低下頭繼續看公文。

看了片刻,眼前光影浮動,一道人影走到了跟前,他抬頭望著昭蘅的眼睛,問:“嗯?”

昭蘅打量著李文簡的臉色,柔聲道:“林嬤嬤給我裝多了,我吃不完。”

李文簡的視線越過她望向桌上的盤子,道:“吃不完放那裡。”

昭蘅漆亮的眸子一瞬間門黯然下來:“前段時間門我學了一篇文章,裡頭寫道‘口腹之欲,何窮之有?每加節儉,乃是惜福延壽之道’”

她瞥向桌上的飯菜,垂下眼瞼溫聲細語:“浪費糧食實在有損福德,殿下,您能不能幫幫我?”

李文簡看著昭蘅眉心硬擠出來的憂慮,明知她是在哄騙自己,卻還是忍不住點了點頭:“嗯。”

他眼睜睜看見昭蘅眸中的擔心一掃而後,重新對他露出明澈的笑容:“我去給您拿過來。”

“不用。”李文簡製止她:“你去寫字,我自己過去。”

“嗯嗯!”昭蘅重重點頭,她望著李文簡的眼睛,道:“多謝殿下。”

說完,她便走到她的書案旁,攤開紙筆練字。

李文簡看到垂頭認真在寫,這才起身走向桌旁,看著桌上擺著的他年少時喜歡的吃食。陰沉了幾天的臉上,忽然就浮起了些許笑意。

昭蘅沒有抬頭,但能聽到他很輕的咀嚼音,知道他有好好吃飯。

她鬆了口氣,勉強放下心。

過了很久,沒有咀嚼聲音傳來,昭蘅才抬眸往一旁看去,看到外間門李文簡吃飯的場景,她手裡的筆沒拿穩,忽然掉了下去。

——殿下正端著她剩的那半碗殘粥在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