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手腳並用地往岸上爬,白色的大尾巴不受控製地在地上打來打去，晚半拍地記起自己的衣服被扔在了水底下，又咕嚕咕嚕吐著泡泡去找衣服。

幾分鐘後,人魚濕漉漉地踩在了陸地上,身上披著大大的鮫紗，水珠順著白色的發梢和皮膚往下落，很快就在腳邊積了一攤水。

埃斯蒙德不知道從哪裡拿來白色的大浴巾,走到人魚面前，蹲下身,從小腿開始往上擦拭。

他的動作沒有一絲狎昵意味，正直得甚至沒有抬一下眼皮。

010低頭看了看，雖然鮫人擁有強悍的力量,但是埃斯蒙德的手指節比自己粗上一個號,骨節分明，淡淡的青色經絡在手背交錯。

010伸出自己的手背看看，奇怪，為什麼他看起來更像鮫人。

埃斯蒙德從身後拿了新的衣服出來,是他的尺碼，對於人魚來說有點大。

他純黑的瞳眸掃過異族人魚瘦削的鎖骨，還有冷白燈光下幾乎發光的皮膚,鎮定地移開了：“穿這套。”

010把衣服穿上，又蹲下來疊褲腳，卷上去掉下來,抬頭看埃斯蒙德，發現他依舊把目光彆開，就低頭自己繼續努力。

事實上，異族人魚身上的熱度,氣息已經足夠埃斯蒙德把異族感受得完完全全，至於在行為上保持人類的紳士的作風，這太簡單了。

010較勁了一會兒，埃斯蒙德的褲子實在大太多，他伸出自己的指甲，輕輕繞著褲腳劃了一圈，趁著身邊人不注意，飛快把弄下來的兩個圓圈褲腿提起來扔進自己的水池裡。

“...”

研究所門口的一行人待了不久就往裡走，他們都是曾經在這個研究室待過的高級研究員，不需要參觀第三研究所，隻想快點見到新的人魚。

上次的人魚逃走之後，他們沒有想過這輩子還能再見到人魚，這是一種太恐怖、太冷血的生物...

眾人的思緒忽然斷了，所長正帶著他們去行政辦公室辦理權限手續，但是走廊上忽然多了兩個人。

原本一直癡癡地盯著白山青背影的江漁也忽然打了個哆嗦，回了神。

在一眾穿著正式，或是白大褂，或是西裝的研究人員中，對面兩人似乎愜意得格格不入。

所長原本輕鬆的表情瞬間僵硬了，笑容從臉上皸裂，嘴唇哆嗦了一下。

迎面走過來的一個人身形纖瘦，及臀的雪白長發如瀑，這人甚至連睫毛都是雪白的，整個人在燈光下看起來像是半透明一般，隨時都會變成泡沫消失。

“埃斯蒙德...”所長盯著他身邊眼熟的“人類”，白色人魚的身上看起來沒有任何防護裝置，要是現在發狂，隻有走廊上時刻開啟的重武器能夠控製住他。

所長說：“你帶它出來乾什麼？”

埃斯蒙德看了所長身後浩浩蕩蕩跟著的人，示意了一下：“他好奇。”

所長知道人魚的聽覺神經比人類發達千百倍，在海裡，就算幾公裡外有漁船駛過

人魚的領域，人魚也能捕捉到細微的動靜，甚至精確地趕到地點將漁船掀翻。

但是在特質的研究室裡還對門口來的人感興趣，是不是太過放肆了。

所長語氣不太好：“它好奇，你就帶它來了？”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看兩邊有點凝滯的氣息，用鮫人語學著嘀嘀咕咕地重複了一遍。

埃斯蒙德多看了他一眼，耳朵動了動，才回了所長：“是。”

所長深深吸了口氣，手背在身後，按了通訊器上的一級警備。

借調來的研究員們都看見了他的動作，不解地彼此對視一眼，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

有人看著兩人過於精致的長相，心中有所猜測，可是據說第三研究所隻抓到了一條可以變出雙腿的人魚...

白山青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很快鎖定了跟在後面的010身上。

他露出一抹笑，上前一步向010伸出了手：“你好，我是白山青，以後會是你的飼養員。”

埃斯蒙德的視線落在了他伸出來的手上，所長下意識也停下了話頭。

010眨巴了一下眼睛，伸出手看看俊秀的白山青，很明顯模仿地伸出手握住了白山青。

他說：“你好！你是飼養員！”

白山青眼中劃過一抹驚豔，他早知道第三研究所所長在對人魚進行社會化，沒想到這條人魚學得這麼快。

他眼裡很快閃過笑意，連帶著整個人如冰雪一般的研究員氣質也溫柔了下來。

白山青握著他的手上下晃了晃：“這是握手，是人類的禮節。”

010學著上下晃他的手：“禮節！”

好可愛。

白山青深深吸了口氣，站在他身後的江漁如臨大敵。

為什麼，為什麼和自己握完手後氣息是震驚摻雜著恐懼的，和異族握完就全部都是開心了！！

【反派值：+5】

010：...咦？

他原本隻是裝笨，現在卻很興奮地停住了收回的手，又抓著白山青同樣要收回的手上下使勁晃了晃：“你好！”

埃斯蒙德也掃了他一眼。

【反派值：+1】

010：咦！！！

“...”

等一行人離開後，和他一起來的研究員低聲問白山青是怎麼辨認出來哪個是第三研究所抓住的人魚的。

就算所長在和其中一個人交談，但是那個人的氣質可比身後那個真的人魚凶殘得多。

白山青笑了笑：“門口的宣傳欄裡有埃斯蒙德教授的半身照，太好看了，你們開始可能沒注意到。”

“原來是這樣，”同事低聲道，又讚賞地看著他感歎，“剛剛登記的時候所長問了你好幾句，要是迪夫教授退出項目，恐怕你就是下一個負責人。”

連這種情況都想到了可以繼續做社會化訓練，白山青確實很不一般。

白山青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等走到了自己的位置，才抬起手，在鼻端輕輕地聞了一下。

他皺起眉，和之前握完手之後出現的氣味不一樣，難道當時真的是他的錯覺？

“...”

白山青成為010的飼養員，知道這個安排後，第一破防的人成了江漁。

他原本已經想好了怎麼優雅又不失格調地追求白山青，但是現在他的老婆要去喂另一隻人魚了！在人魚的世界，絕對不允許這種事的發生！

除非是喂他們的幼崽。

他站起身進辦公室的洗漱間洗掉了嘴巴上的黑色墨水，一顆一顆檢查自己潔白尖銳的牙齒，確定沒有一顆會影響自己幾天後的模樣，這才放心地出門了。

他到研究室的時候，埃斯蒙德正站在水池邊和異族說話。

江漁的腳步猛然停了，表情怪異，好像看見了蝦米吃鯊魚這樣可怕的事情。

裡頭的埃斯蒙德彎著腰，讓白色異族扶著他蹬褲子，褲子沾了水非常不好脫，異族連蹦帶跳才脫掉，飛快地竄進水池裡，埃斯蒙德全程沒有抬頭，就連濺出來的水珠濺在他臉頰的時候，也無動於衷。

才怪！！

江漁看見他舌頭變成了人魚才會有的樣子，伸出來舔掉水珠的時候，可以把看見的人類嚇死。

江漁驚疑不定，他隻在埃斯蒙德照顧那群東方醜八怪的時候見過這種級彆的耐心和好脾氣，就算連續戳漏了十八個玻璃碗，都會平靜地換成新的。

他推開門的手僵住了，循聲看過來的埃斯蒙德瞳孔已全部變成黑色，像是被打擾了進食的怪物。

江漁相當後悔，自己來得太早了，他應該等人類們都打完卡了再來找異族的。

埃斯蒙德視線落在被他捏扁的門把手上，胸腔裡發出低低的震動：“進來。”

江漁同手同腳地走進來了。

研究室裡不知道為什麼隻剩下埃斯蒙德一個人，江漁硬著頭皮頂著埃斯蒙德的視線敲敲玻璃，在裡面找地方藏鮫紗的010立刻從水底浮出來，看見他垂頭喪氣的樣子，奇怪地朝他吐了個泡泡。

扁泡泡一連串從水裡浮出來，在空氣中炸開。江漁輕輕咳嗽了一聲：“你是怎麼握手的？”

010：？

他有點奇怪，四處看看，浮上投喂口，伸出右手示意江漁握上來。

埃斯蒙德的視線隨著人魚的動作上移，投食口小小的，伸出的那隻手臂像是春天的新生的白柳枝，很細，有種不堪一折的脆弱感。

江漁四處看看，從旁邊找到了爬上去的樓梯，趴在玻璃蓋上厚握住了010的手。

010立刻很用力地上下晃晃，還說：“你好。”

這樣重複兩三遍之後，他無辜地收回手，隔著特質玻璃看著江漁：“就、這樣！”

江漁看著自己的手開始懊悔，他懂了，肯定是自己沒有說你好，太不禮貌了，給老婆留了一個不好的印象！

他說：“謝謝你，你是一個好異族！”

【反派值：-1】

010：？

他迷茫地收回手，看看自己的手心。

不是說，謝謝自己嗎？

騙子！！

江漁手腳並用地爬下去，準備給白山青看一個嶄新的自己，踩在最後一截台階的時候像是踩上了滑膩的青苔，腳滑了一下從台階上骨碌碌滾下去。

等滾到地上後，江漁毫發無損地爬起來，甚至有心情整理一下自己的著裝，試圖保證每個地方都完美無暇。

埃斯蒙德的視線落在癟了的樓梯上，一直拉平的唇線終於鬆了些。

他說：“你把飼養員的樓梯弄壞了。”

江漁：“啊？”

他很快也看見被自己砸出問題的鐵質樓梯，臉上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他堪稱求助地看向埃斯蒙德，又看向010，焦急得上手試圖把樓梯掰平，結果一聲脆響，那層金屬板留在了他手上，徹底從不鏽鋼支架上掉落。

江漁渾身僵硬。

010：“哦豁。”

埃斯蒙德的耳朵動了動，又學會了一個詞。

010趴在玻璃上看後續，跟著江漁一球往埃斯蒙德身上瞥。

江漁壓抑著明顯的恐懼，對愛的渴望讓他戰勝了這種實力的壓製，把渴望的目光投向埃斯蒙德。

被兩個人的視線看著，埃斯蒙德沉思了一會兒，開口道：“你可以把白山青吃掉。”

江漁：？

010：？

他不是很確定地看看兩人，為什麼埃斯蒙德看起來比江漁還不像人類？

埃斯蒙德被這樣看著，才記起來自己的身份。

他薄唇很快又重新繃緊了，冷淡地對江漁說：“直接把這個樓梯扔了，讓他們再做一個特質的，我批。”

江漁焦慮得啃指甲，哢嚓哢嚓，啃掉的堅硬黑塊落在地上：“那青青用什麼？”

埃斯蒙德看了他一眼，語氣平淡地說：“讓他晚點上崗吧。”

江漁：…

他保證他聞到埃斯蒙德放出來的愉悅氣息了！！他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