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點涼颼颼的, 但是010很喜歡這種不管到哪裡都有涼氣黏著自己的感覺。

哪怕躲到被窩裡，孟無師也會看似坐在外面，實際默不作聲地纏著他。

他期待地等著孟無師的答案。

對上他的視線, 孟無師這下大腦真的空白了一瞬。

他還以為林異對陰氣遲鈍，結果是不說。

頂著面前人的視線，孟無師聲音放慢地解釋道：“和我呆在一起陰氣太重, 容易吸引來彆的小鬼，有時候我不在房間門裡，就會留下陰氣來看著你。”

010小雞啄米一樣點點頭, 等他解釋完，仰頭看著這人重複了一遍：“所以還喜歡我的嗎？”

他伸手把小紙人放回了牌位邊, 小聲說：“不喜歡我，我就走掉咯。”

孟無師伸手按住了他。

他的手比以往更冰涼，如果以前還算是一塊冷玉, 現在就像是一塊徹頭徹尾的冰塊。

010被凍了一下, 打了個哆嗦。

孟無師立刻收回了手。

他垂眼看著面前人, 怎麼會不喜歡？這是他忘記了生前所有事也想要記得的人。

可是現在的自己是一隻厲鬼, 人見人怕...

嗯, 面前人確實不太怕自己。

孟無師緩慢地說：“...喜歡。”

聽見這話, 010眼睛彎彎笑了起來：“真的喜歡嗎？”

孟無師看著他，神色溫和道：“真的, 想聽多少遍？”

010非常矜持地說：“一遍就夠啦。”

孟無師放下了手裡的剪刀，溫溫和和地看著面前人。

林異呢, 也這麼喜歡自己嗎？

不像自己擁有零碎的記憶, 也會喜歡一隻曾經失去理智的厲鬼嗎？

小人們像是知道他的心緒翻湧，在兩人腳邊跑來跑去，甚至有五指的小人已經開始不安地抓耳撓腮了。

010看看他, 伸出手做了一個要抱抱的姿勢。

孟無師沒動。

010看著這人依舊和自己隔了一段距離，有點疑惑地說：“不抱我了嗎？”

兩人之前相處，孟無師總是喜歡站在他身後，靠近了便像是林異半靠在自己懷裡一樣。

他看著面前人毫無防備地伸手，頗有些可惜地歎了口氣。

可愛，想抱。

孟無師伸出一隻手，陰氣纏繞著他的手，還沒靠近010就感覺到了一陣涼意。

010以為這人要抱住自己了，誰知道下一秒，孟無師的食指抵著自己的手背，讓他把手收回去。

孟無師說：“我的咒印要解開了，怨氣更深，接觸起來對你不好。”

010說：“怨氣也不可以抱我了嗎？”

在他人眼裡避之不及，甚至是不詳的怨氣，在010這裡，說的卻好像是舒服柔軟的羽毛毯子一樣。

孟無師頓了頓，面前人就鑽進他懷裡蹭蹭。

010說：“我知道的哦，剛剛就讓我抱了，抱一會兒會兒沒關係的。”

孟無師被他蹭著，眉目柔和了下來：“怎麼這麼聰明？”

010聽出這人再誇獎自己，眉眼間門帶上點神氣。

他說：“就是很聰明！”

孟無師溫柔地看著他。

死去時候，他總擔心林異害怕鬼怪，現在看這人在自己面前依賴的樣子，才放下了幾分心。

他伸手揮散了身邊還在吃祭品的一堆小人，

還窩在他懷裡的010試探地伸出一根手指，塞進了孟無師的手心，在他的手心裡蹭蹭蹭。

孟無師鬆鬆回攏著，010很快就感覺手指的溫度在不斷地流失，冷得不行之後，手忙腳亂地往外抽。

孟無師鬆開手，無奈地問：“現在信了？”

010吹吹被凍得冰冰涼的手指，孟無師想伸手給他揉一揉，還是停住了沒有動作。

他垂下眼，看還在自己揉手指的010，開口說：“等我解開咒印，拿回身體就好了。”

010搖搖頭。

他說：“好久哦。”

孟無師抿了下唇，看著這人蒼白的手指逐漸恢複血色，溫聲說：“不會太久的。”

他眉目間門有些晦暗，沒注意到面前的010露出了一個靈光一現的表情。

下一秒，010伸手非常小心地牽住了孟無師的食指，攥進了自己手心。

孟無師一怔，源源不斷的暖意傳進來，010的手心冷了下來，但是卻舒適地眯了眯眼睛。

010開心地說：“你不能牽我，我牽你就好啦。”

他非常滿意地晃晃手。

孟無師笑了一聲，手指在010 的掌心刮了刮，輕聲道：“一定要牽手？”

010歪歪頭，有點不明白，明明平常都會這樣的。

他問：“不喜歡嗎？還是更喜歡用怨氣牽手？”

孟無師聽見這話，眼底掠過了一抹笑。

他說：“喜歡，謝謝異異。”

聽見這句感謝之後，010才開開心心地轉移了注意力。

身邊的小紙人散開，他就注意到了供桌上幾盤還沒有被動過的佳肴。

想到在夢境裡看見的宴席，010看著面前這一堆好吃的，露出了一個嘴饞的表情。

看出他的意圖，孟無師伸手把他的腦袋往旁邊轉了轉：“不能吃。”

010非常嚴謹地說：“一點點可以。”

孟無師：“一點點也不行。”

010據理力爭：“可是冬冬都吃了。”

聽見這個稱呼，孟無師頓了頓。

隨後，他緩緩地，心平氣和地道：“西西吃了都不行。”

010懵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孟無師的意思。

他失望地看著孟無師，努力爭取：“就吃一小口。”

這個菜肴看起來比現實中能吃到的好吃的多，而且010非常好奇，陰氣做成的菜肴是什麼味道，以後回去他還可以彙報給上級係統！

999：...上級部門對這個倒也不感興趣。

999看著兩人相處，默默去翻了翻上級的回信，按理說一天過去，上級的回複應該也到了，可是現在還是悄無聲息。

999心想，可能是最近主神休眠，各個部門都很忙，還沒來得及處理。

這邊，010還是和孟無師倔著，孟無師非常懷疑，他就是剛才看見了一堆小紙人在吃，所以現在也想吃了。

他強調：“紙人吃的。”

010說：“可是，他們那麼小，吃不完的。”

孟無師：“...”

010顯然是好奇這東西口味很久了，此時連眼睛都要移不開了：“真的不能吃嗎？”

孟無師看著他：“剛剛不是吃了東西？不吃我做的，來吃這些陰氣？”

010眼巴巴地看著他，卻像是孟無師再次拒絕，就乖乖地不會在問的樣子。

對於普通人來說，陰氣入體實在是不好的事情。

孟無師盯著面前執拗的人，心想，倒也不是沒有處理的方法。

他還在思索，面前人轉身在背包裡摸了一圈，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來了一個三角符咒，顯然是上次沒被消耗的漏網之魚。

010說：“我有這個，孟冬說過燒了喝掉也可以去陰氣！”

孟無師面色淡淡地盯著那個三角黃符一會兒，隨後鬆開按著010的手，囑咐道：“隻準嘗一嘗。”

010興高采烈地拿起了桌上的筷子。

這菜和現實中夾起來沒有區彆，可是入口後冰冰涼涼，像是含住了一團雪，什麼味道也沒有。

孟無師剛剛把手伸到他的面前，想讓他吐出來，就看見010“咕嚕”一聲把陰氣吞下去了。

孟無師：...

他幾乎是好氣又好笑，這團陰氣如果在夢境裡吃，還能迷惑人成為非常的美味，可是在現實中，人又是神誌清明的情況，吃起來根本沒什麼味道，和空氣一樣。

他問道：“有什麼好吃的？”

還急急忙忙地咽下去。

010砸吧了一下嘴巴，或許孟無師不知道他自己身上一直有一股冷香，不過010靠近了就能聞到。

他說：“有你的香味耶。”

孟無師渾身一僵，居然分不清這是林異在和自己增進感情，還是在實話實說。

他看著面前人打了個抖，顯然是不習慣陰氣入體，便伸手把這人的下巴捏起來了。

010趕忙多吃了幾口，這才乖乖地順著這人的力氣抬頭。

孟無師觀察了一下這人的臉色，沒有非常難受的樣子，這才鬆開手。

010手裡還捏著孟冬給的符咒，舉到孟無師眼前問：“現在去燒掉嗎？”

孟無師垂眸看了一眼，那三角符咒就燒焦了一角。

他硬生生移開了視線。

“嗯。”

010看看他，像是很驚訝他這看哪裡哪裡點著的情況。

他下意識伸手拿著紙符在孟無師眼前晃了晃，然後手心裡攥著的三角符果然變成了一團灰燼。

010呆呆地說：“哦豁。”

手鬆開，黃符的灰燼就從他手裡掉了出來。

饒是010對術法一無所知，也知道這個不可以用了。

不過他一點也不著急，反而是抬頭看向孟無師，小聲地確認：“真的，不能用了嗎？”

孟無師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總覺得這人是故意的。

他說：“不能了，怎麼辦呢？”

010跟著重複了一遍：“是哦，怎麼辦呢？”

他剛才顯然注意到了孟無師還有彆的解決方法，現在才這麼淡定。

孟無師哼笑了一聲：“麻煩精。”

010：？

他不滿地要掙紮，下一秒，孟無師俯身靠近了他。

孟無師的額頭抵住了010的額頭，挺拔的鼻子靠得極近，垂下眼時看起來像是一個溫順的活人。

010像是被定住了動作。

孟無師明明沒有呼吸，可是010還是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孟無師修長冰冷的手指在010的後頸輕輕摩挲了一下，像是安撫一隻小貓。

010卻覺得一陣麻意從後頸竄遍了全身，他呆呆地想，怨氣，好可怕！

孟無師察覺他的走神，輕聲說：“呼吸。”

010就不自覺按照他的指示鬆開了屏住的那一口氣。

孟無師極為親昵地蹭著他，鼻尖蹭過他柔軟的耳垂和臉頰，像是發出了一聲無奈地歎息。

下一秒，一團淺淡的陰氣從010口鼻處散去，儘數被孟無師吸回了體內。

孟無師輕聲說：“又不頂餓。”

顯然還是對010想要吃那團陰氣不喝完他熬的粥耿耿於懷。

意料之外地，010悶著一聲不吭。

隨著陰氣消散，身下人的溫度似乎越來越高，到了最後，對於厲鬼而言甚至有點滾燙了。

孟無師明白了什麼，笑出了聲。他問：“要把我燙跑掉？”

010一點沒生氣，反而是用氣音小聲說：“我以為你要親我。”

孟無師一頓，這才對上010的眸子。

010的眼睛亮晶晶的，帶著雀躍。

此時坦坦蕩蕩地看過來，誠實地和他咬耳朵：“所以我有一點點害羞。”

孟無師的腦袋都被這人現在坦誠又可愛的反應轟炸得一片空白了。

010小聲地道：“不可以害羞嗎？”

孟無師：“可以。”

雖然他回答的迅速，可是010的小觸手還是非常儘職敬業地開始扒拉調節體溫的按鈕。

010心想，雖然害羞控製不住，可是自己可以控製溫度！

他想著，忽然意識到什麼，伸手八爪魚似地黏在了孟無師身上。

孟無師沒動，任由他扒拉著：“怎麼了？”

010蹭在他的肩膀上，黏黏糊糊地說：“降溫...”

怎麼連害羞了也與眾不同？

孟無師伸手摟著人，讓010坐在了面前高大的桌子上，伸手在這人臉上拂過，涼意讓010的臉頰摸起來沒有那麼熱了。

孟無師看著面前人全然好奇的眼光，輕輕商量：“我去找一趟孟冬，馬上回來，好不好？”

010歪歪頭，非常大方地鬆開手：“好呀，快去快回哦。”

孟無師的身影消失在了房間門裡。

010等了一會兒，感覺臉上的熱意一點點消失，這才小聲地問：【999，孟無師走了嗎？】

999：【走了。】

010緩了兩秒，感覺自己的數據重新運轉，這才飛快地從客廳跑回房間門，把剛剛用來直播的手機拿出來。

此時後台那個要和他見面的孟家人已經發來了一連串的消息，010耐心看了。

都是廢話。

他非常好脾氣地回應了那些試探的話，然後敲定了等會見面的時間門地點。

反派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