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斯年聽見這話, 垂眸看了010一會兒。

這人脖頸間有他自己拉扯出的紅痕，因為混血如今強悍的體質, 正在以飛快的速度漸漸褪去，重新變得白皙細膩。

可是簡林再像血族，也不會成為真正的血族。

容斯年輕輕道：“沒有。”

“有的。”010伸手點點容斯年。

容斯年活了這麼多年，什麼時候和彆人爭論過這麼幼稚的事情。

他注視著簡林，眼裡的憂鬱就像是一瞬間消散的雲霧，轉而盈滿了笑意。

他慢慢地道：“我有嗎？黏人？”

010小聲道：“有呀，黏人鬼。”

黏人鬼？

簡林總是會說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詞彙，他都要習慣了。

容斯年俯下身, 他的眼睛漸漸變成寶石一般剔透的紅色，面前人的眼睛也跟著倏然亮了起來。

避開簡林要摸自己的手，容斯年慢慢道：“黏人鬼才摸。”

“好幼稚。”010嘀咕了一聲, 隨後開開心心地上手摸摸容斯年的眼尾。

他道：“我是混血，不是鬼啦！”

容斯年長相俊美，可是周身總有不可靠近的疏離, 哪怕這人表現的很平易近人，也沒有幾個血族敢真的頂著壓力湊上來。

面前人卻像是完全感覺不到這種壓力，慢了一步跟過來的樂成弘在十米外就倒吸了一口冷氣，隨後碎碎念著轉身走掉。

“又哄小孩, 小孩是這麼哄的嗎，要誤傷多少人…”

010耳朵動了動，聽見了樂成弘的聲音。

就在他要轉過頭時，容斯年伸手把他的腦袋按住了。

容斯年自然得好像這個動作不是他做出來的一樣，甚至慢條斯理地等樂成弘去了更遠一點的地方才收回手。

血族形態的他占有欲更強，思緒也更為偏執。

容斯年不希望簡林的目光從自己身上移開，去看向任何其他的人, 可是他面上隻是很溫柔地說：“還要摸嗎？”

他的目光潮濕又溫柔，有著血族天生的高貴，讓人覺得高不可攀，可是說出來的話卻非常親昵。

010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容斯年長長的黑睫顫了顫，紅色哦眼睛漸漸褪色。

容斯年心想，簡林是不是被自己嚇到了？

這個形態的自己，多多少少沒有正常情況下好控製情緒。

他的手指蜷縮了一下，還沒有開口，簡林就伸手鑽進了他的掌心，用柔軟的指腹蹭了蹭他。

就好像是一個小鳥主動飛進手裡，還用新長出來的絨毛蹭了蹭。

010拉住了他的手，小聲道：“還說你不是黏人鬼？”

面前人聲音壓得小小的，似乎是為了不讓其他血族聽見，又小又軟的聲音像是融化的蜜糖，光是聽著，就能想象出有多可口。

容斯年垂下眼，默不作聲。

010非常大方地放棄了追問。

在他眼裡，容斯年作為一個活了很多很多很多年的大吸血鬼，每天的動作看起來都和用尺子比出來的一樣，不承認也是情有可原的。

樂成弘還偷偷告訴過自己，容斯年以前真的是住古堡的貴族。

那可是古堡。

住古堡的血族怎麼能黏人呢！

999聽見了他的想法，不知道010什麼時候背著自己補了一些人類世界奇奇怪怪的吸血鬼作品。

重點不應該是貴族嗎？

它自我懷疑地想。

容斯年的視線落在了010 的臉上。

他倒對自己是不是黏人這個議題不感興趣，畢竟血族都是陰暗占有欲強的生物，黏人也不算什麼大事。

被這樣注視著，010覺得有些熟悉。

他回憶了一瞬，隨後露出恍然。

他有點兒狐疑又有點不可置信地說：“我剛剛，在顧原面前…”

“是我。”

容斯年輕輕歎了口氣，操心地想。

小孩兒連拐彎抹角繞圈子問個問題都不會。

他承認後說：“我擔心顧原又拿了什麼漂亮武器引誘你。”

他輕聲說：“黃銅的，白銀的，黃金的，你會不會都喜歡？”

010：“聽起來要被戳好多下，一個就夠我死掉啦。”

容斯年執著地追問：“會不會喜歡？”

010抬頭看看他，搖搖頭，抱怨道，“我又不是龍，怎麼會喜歡這麼多。”

他抬手晃了晃一直戴在手上的銀鏈子：“這個！最好看！”

容斯年又想，誠實也是一種美德。

“…”

這是研究院以前沒有被發現過的據點，如果不是因為看重簡林的和韓清來了這裡，恐怕長老們還要花費更多的力氣才能找到。

之前和容斯年發生過爭執的長老自從到了這裡就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他跟隨其他同伴走進裡面的實驗室，看見裡面好好和研究院的人員好好站著的韓清時，臉色更是變得無比難看。

韓清更熟悉這個地方。

他輕輕錯開了長老的視線，身側的女人們已經拿起武器反擊了，可是他卻仿佛被眼前長老痛惜的眼光看得動彈不得，最後是被女人的助手拖走的。

研究院的人員隻和血族硬抗了十來分鐘就潰退了，許多實驗器材都沒來得及帶走。

留下的不少實驗體都需要商量後續怎麼安排，重點是他們可能需要動用很多庫房裡的東西，才能夠保下來一些這裡的血族的命。

可是這些血族裡面不包含韓清。

長老沉沉地歎了口氣。

容斯年被長老找去，對於這個請求，容斯年說：“隨意。”

長老點了點頭，他本來還想多談幾句韓清的事，可是面前的容斯年顯然沒有興趣。

他隻是低頭，用潔白的手帕擦拭了一下手背。

長老記得，這是容斯年進了最裡面的實驗室，用項圈勒住那個院長時沾到的灰塵。

血族是睚眥必報的，越高貴的血族，越無法容忍彆人對他權威的挑釁。

長老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這一頭，010注視著容斯年的背影。

樂成弘一點點蹭到他的身邊，動作比以前謹慎很多。

等他躡手躡腳走到010身邊，010轉過頭：“怎麼了？”

010的視線很平靜，可是對上他的眼睛，樂成弘沒由來地腳下一滑，踉蹌了幾步才站穩。

010像是沒有看見他剛才困窘的狀態，依舊等著他的答案。

樂成弘停頓了一會兒，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輕咳了一聲。

今天來到研究院，他沒有容斯年那樣的實力，研究院裡的東西對他而言殺傷力還是相當巨大，幾個長老也非常小心。

所以當他們看見簡林在裡面搞破壞的時候，都是非常震驚的，隻有容斯年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哦不，在簡林一腳踩在了玻璃碴子上的時候還是皺了下眉的。

樂成弘麻木地回憶之前的情形，自己還沒見過搞破壞時神色那麼無辜的。

010腦袋裡的反派值忽然響了一下。

他警惕地抬起頭，看看面前看起來為難的抓耳撓腮的樂成弘。

“你是不是在說我壞話？”

樂成弘一驚，他下意識道：“這怎麼能算壞話呢？”

他這話說完，兩人都靜了一瞬。

010道看看反派值，又看看面前人：“可以多說一點哦。”

樂成弘：…？

他警惕地往身後望望，確認容斯年沒有來後鬆了口氣。

“我剛剛和長老在一起，他們給韓清定做的棺材估計用不上了，”樂成弘道：“還好韓清沒有做出什麼事，不然就真的要躺在棺材上裡。”

010翻翻世界線，在自己不要顧原殺掉自己後，世界線就停止了，估計後面隻能看顧原有沒有靠著自己的努力一點點往回拉了。

010繼續在世界線裡暢遊，他想看看有沒有多幾句關於混血的設定。

忽然010聽見樂成弘提到了容斯年，他的耳朵立即支棱了起來。

樂成弘說：“對了，我還聽見長老說，容斯年訂了一個新的棺材，是二人——”

樂成弘的聲音忽然消失了。

010的耳朵被人捂住。

他反應了兩秒鐘，眨著眼試探地轉了轉頭，身後的人湊到耳邊，輕聲一字一頓道：“不給聽。”

010開始努力伸手扒拉耳朵上的手，發現沒用後，就張開嘴巴，轉頭嗷地一聲叼住了這人的手臂。

容斯年搖了搖，沒有甩掉。

他道：“疼。”

010狐疑地看著他。

兩人身邊的樂成弘飛速地閉上了八卦的嘴巴。

容斯年垂眸沒有看他，等這人閉嘴了，才鬆開010的耳朵。

010非常不滿地跟著鬆開了嘴巴，容斯年的小臂上隻留下了兩個淺淺的牙印。

容斯年端詳了一會兒兩個對稱又漂亮的牙印：“可以控製牙齒了？”

010點點頭，他眼睛裡的血色此時也褪了不少，看起來隻淺淺地鋪開一層，像是水面上暈染開來的紅墨水。

他慢吞吞地道：“你騙我哦，根本不疼。”

被追究了。

容斯年想了想，溫和地說：“你收的有點晚，真的疼了一下。”

010看看他，像是在確定有沒有說謊。過了片刻，他輕輕伸出手，在容斯年緊致的小臂上摸了摸:“我下次收快一點。”

容斯年輕笑了一聲：“那這還算是咬我？”

010非常小心認真地吹了吹那兩個小小的牙印。

“算。”

樂成弘痛苦地閉上了眼，混血真的對血族的體質這麼不了解嗎？真的嗎？

簡林這個樣子太像人類，或者說，他本身的性格就是一個人類。

可是再無害的血族，都會有強勢的那一面。

他們要捕獵活下去，就得讓自己強勢起來。

容斯年輕聲歎了口氣，還好自己能活得更久。

010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轉頭問樂成弘：“什麼什麼？剛才說了什麼？”

被人追問，樂成弘在大腦裡飛速尋找，半天才找出今天的新事來。

他道：“說起來，彆墅門口的太湖石不知道哪個沒輕重的弄壞了，長老今天才注意到，忙完這段時間就打算查。”

太湖石？

010的好奇非常容易地被帶走了，他問：“非常貴嗎？”

“很貴，”樂成弘點點頭：“其實就是一顆石頭，他們當寶貝似的，看見石頭壞掉都急壞了。”

010說：“哦，石頭啊…”

他話音猛然一頓，意識到了什麼。

不、不會吧。

誰知道容斯年好像早就知道是誰做的一樣，對上了他的視線，反而笑了笑，慢條斯理地說：“是啊，不知道是誰。”

“應該是高階血族，才能掩飾自己的氣味。不過你也感覺不出，不排除用了秘法。”樂成弘吐槽道，“做這種壞事要專門用秘法的話，得讓長老查查他得罪過誰吧，這也太大費周章了。”

樂成弘縝密分析著，沒有察覺身後站著的010視線越來越飄忽。

010：“那，長老這段時間會忙很久嗎？”

很久？

樂成弘搖搖頭：“還好啦，今天你弄出來的動靜不大，上次容斯年直接讓長老院加班了半個月哈哈哈，這次你算幫了忙。”

010閉上了嘴巴。

可惡，早知道自己就再弄壞一些東西了。

到時候不會任務完成了還要給長老們打幾百年工還債吧qwq。

似乎察覺出他在想什麼，容斯年捉住了不知不覺蹭到自己身邊小孩兒。

他輕輕笑了一聲，湊到010耳邊：“我不告訴他們。”

010小聲和他交談：“可是那我也賠不起呀。”

“賠什麼？“容斯年小聲和他咬耳朵，”那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