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跟著韓清換了好幾輛車, 全程不反抗不掙紮。

坐在韓清身邊的人讚歎道：“韓清，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厲害。”

韓清笑了一下，神情卻明朗不起來。

他察覺自己隻有在研究院這種氛圍裡才能覺得舒服自在，可是自己明明應該是一隻血族才對。

血族怎麼會在人類的地盤覺得舒服？

車子一路行駛進了郊區, 車門打開時, 面前是一個銀白色的建築, 掩映在層層樹林之中。

010伸出小觸手看了一眼，手機沒有信號了。

道路兩旁隔著幾米就有來回巡視的人, 腰間都彆著特殊的武器, 看起來戒備森嚴。

女人站在門口等候，等看見下車的010脖頸間戴上的項圈, 臉上才有了真切的笑意。

她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兜裡，對韓清說：“你做得不錯。”

韓清冷冷道：“我不是你的下屬, 不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女人笑了一聲，非常習慣他的脾性, 招招手讓下屬把人帶進去。

她對這個混血的興趣可比對韓清來得多。

女人靠近看了看010，看著他神態自然, 絲毫沒有反抗的意識, 轉頭問韓清：“你對他用了能力？”

能力？

010豎起了耳朵，也跟著轉頭看向韓清。

“不然我怎麼把他帶出來？”韓清冷笑了一聲, “還是從容斯年眼皮子底下？”

原來, 一路上出來這麼順暢都是因為韓清嗎？

010陷入了沉思，看起來好厲害, 自己還是要想辦法把容斯年叫過來, 要是真的要被電就完蛋了。

女人皺了下眉，覺得有些不對，可是面前的混血非常聽話, 讓坐就坐，讓站就站，明顯是被控製的樣子。

女人搖搖頭，甩掉亂七八糟的想法。

“進去吧。”

幾人走過狹長的過道，一路往裡走，兩邊都是些帶著透明玻璃的實驗室，房門緊閉，010能聽見裡還有不少的痛苦的哀叫。

最深處的房間裡擺著一些看起來非常專業的儀器。

010好奇地四處看了看，被女人的助手抓住了手臂，按在凳子上。

“坐下，老實點！”

女人看見助手粗暴的動作，皺起了眉：“輕一點，這是非常珍貴的實驗體。”

助手立刻鬆開了手。

研究院裡隻有韓清一隻高階血族需要小心嗬護，對待其他實驗體，斥責打罵他們向來是非常隨意的。

沒想到一隻混血會得到重視。

下屬低聲道歉，卻覺得剛才自己好像伸手碰到了堅硬的石頭一般，現在還有些發疼。

女人瞟了他一眼，擺擺手。

她淡淡解釋道：“這隻混血一直待在親王級血族身邊，覺醒進程被保護得很好，基本沒有受過其他東西的乾擾，非常珍貴。”

女人說著，湊近了010，仔細觀察他晶瑩剔透的眼睛，笑道：“幸好，你這隻眼睛還是很漂亮。”

眼前的混血露出了迷惘的神色，像是不理解自己的話。

女人看了眼010另外一隻純黑的眼睛，在另一隻眼睛的襯托下，這隻眼睛看起來簡直沒有一點吸引力。

她轉身對韓清說：“可以讓他清醒一點了。”

韓清冷冷道：“早就做了，你以為我現在撐得住那麼久的全形態？”

女人吃了個冷臉，嗤笑了一聲。

她道：“確實，我猜猜，現在你身體的強度應該還沒有簡林高。”

韓清：“你…！”

坐在兩人中間010左右看看，忙的不行，已經忘記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反而像是終於吃著瓜的猹。

999提醒道：【你反派值沒滿呢，現在才50。】

010舍不得地看看面前有點混亂的場景，小聲爭取道：【我就再看一小會兒。】

999：【…我再說一遍！你是係統，不是人類，不會有上癮這種感覺。】

010小聲道：【我就有。】

這邊，韓清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面前女人的助手們走來走去，不停地往簡林身上放上奇怪的儀器。

他倒要看看簡林能被檢測出個什麼。

二十分鐘後，檢測結果出爐，立刻交到了女人手裡。

女人越翻越快，神色逐漸狂熱。

她難以置信地看看手上的檢查報告，又看看面前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混血。

“媲美成熟體的身體強度，”她喃喃，湊到010胸前聽他的心跳，“還在跳…還在跳！”

010努力往後仰了仰，他還記得自己的仿真體使用手冊裡說的，不能夠和彆人靠的太近。

這可能會導致心跳過載，仿真體使用年限會變短的。

身後是椅子，把010牢牢固定在椅背上，010緊張地等了一會兒，發現自己的心跳似乎沒有變化，這才小小地鬆了口氣。

面前人保持著血族的攻擊形態，可心跳沒有像韓清那樣不堪重負。

女人察覺到了簡林的排斥，直起身後的腦中思緒飛轉，到底是哪裡的問題？

韓清站在她身後，皺眉問：“怎麼樣？知道我的問題出在哪裡了嗎？”

女人沒有理他，目光狂熱地看了眼簡林。

簡林離她想象中成功的實驗體就差一步了。

可以更換的心臟。

她仔細查看了簡林的心臟數據，雖然保留了人類的心跳，但是混血顯然也留下了人類的短板。

有限的生命。

就算遲緩的心跳能夠延長壽命，可也有停止的一天。

她轉身讓助手拿來了幾管血，湊到010面前：“聞一聞，想喝哪個？”

還沒有拿到面前，簡林就露出了排斥的神色，女人立刻讓下屬把這些血液拿出去。

“都不喜歡？”她自言自語，伸手直接劃開自己的手腕。

鮮血溢了出來。

注意到她同樣隻用指甲就劃開了她自己的皮膚，010愣愣地低頭，伸手在自己手背上劃了一下。

好、好痛，不行。

他輕聲說：“可以不喝嗎？”

看來是被容斯年養得非常挑剔。

女人理解地點頭，手上的傷口開始緩慢地愈合。

她注意到010的神情，笑了笑：“很驚訝吧？”

她抬手晃了晃，鮮血順著手臂流了一手，她卻似乎察覺不到疼痛。

女人看著簡林，深深吸了一口氣，笑得很燦爛：“我也能聞到這些味道。”

“以前我就嘗試過把自己改造成血族，後來發現，血族與其說是長生種，不如說是活死人，”女人歎息道，“嘗不出好壞，沒有溫感，一點活著的感覺都沒有。當初太年輕，直接把自己當實驗體，後來花了不少力氣才保持住我的心跳。”

010沉默了一瞬。

為什麼女人追求的東西，他有一點點耳熟。

他非常好奇，同時非常小心地問：“你為什麼不把自己改造成機器人呢？”

女人看了他一眼，笑了一聲：“機器這種東西有什麼意思？沒有感情的東西，甚至不如血族。”

010：怎麼、怎麼可以這樣。

他受到了攻擊，心碎地不說話了。

“血族隻能聞到那些香味，我卻可以聞出很多不同，”女人還在說：“不然我怎麼知道你是混血？”

010：“哦！”

知道自己是混血有什麼了不起，可惡！

看著面前人忽然冷淡下來，女人隻當作他覺得自己太狂熱。

畢竟當初韓清聽說自己的經曆時表現的也是排斥，最後還不是乖乖和自己合作了？

女人從一邊拿來針管，上面一指長的針頭閃著寒光，她低頭抽空空氣：“我現在抽一管你的血。”

吸血？

010一個激靈。

他謹記上次容斯年教導自己的話，立刻搖搖頭：“不可以。”

女人調整針管的動作一頓，轉頭看了眼韓清，示意他上前。

韓清站在後面皺了下眉，他走上前，眼裡的血色還沒消失，兩側的獠牙已經消失了。

維持全血族狀態讓他有些吃力。

他盯著010說，一字一頓道：“不要反抗。”

010回視他，搖了搖頭，又重複了一遍：“不可以哦。”

“啊，沒用了啊。”女人道。

韓清的表情僵硬，他努力想要變回血族的全形態，可是之前一路上已經讓他精疲力竭。

女人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控製器，隨手放下的針管滾了幾圈，掉在了地上，透明的玻璃碎了一地。

她伸手按下了控製器。

010整個人抖了一下，連忙手忙腳亂地去拽脖頸間的項圈。

原本沒事的皮膚被他的動作弄出了道道紅痕。

女人冷眼看他的掙紮，抬手加大了電流。

對於混血，就要像對待養寵物一樣，給足夠的溫柔也給出訓誡和警告。

這是她這麼多年得出來的結論。

下一秒，女人愣住了。

因為面前的混血手忙腳亂地拉斷了頸上純黑的項圈，項圈像是個廢品一樣被他扔在了地上。

在場眾人都瞬間提高了警惕。

這個項圈連普通的血族都無法扯斷，面前的混血是怎麼辦到的？

還是說，他一直都在假裝？

女人看著地上的項圈殘骸，眼中興奮和恐懼一起湧出。

她身後是找出武器的助手，並不十分懼怕。

“你是故意的，你想進來做什麼？”女人語速飛快，越說越興奮，“你是不是發現韓清不對了，你也想要找我對不對？”

010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的碎片，從椅子上跳了下去。

哢嚓。

010表情一僵。

他低頭看了看，假裝沒事地往外挪動了幾步。

他慢吞吞地說：“不對哦。”

就在女人怔愣的瞬間，010走到剛剛存放那些血液的冷凍櫃旁。

010猶豫了一下，999說這裡的東西應該是整個實驗室裡最珍貴的，可是真的好臭。

眾人看著他伸出的手快碰到了櫃壁，下一秒又收了回去。

助手們鬆了口氣，握緊了手裡的武器。

結果下一秒，面前的混血又“蹭蹭”跑到他們彆的儀器旁邊去了。

女人看出他想要破壞的意圖，出聲道：“簡林！你停下！”

010不停，抬起手，在心裡默念我是壞蛋，然後伸手推了推面前的儀器。

及膝的儀器轟然倒了。

與此同時，他腦袋裡的提示音也跟著響起：【反派值：+3，當前反派值53。】

999飛快運行著，搜尋了一遍室內的儀器：【這個，也很珍貴，采血用的。】

010歡快地轉了個身，他靠近999口中的儀器，聞到了一陣濃重的血腥味。

他下意識皺了下眉，然後身後，用力的推了推。

沒推動。

一枚子彈射在了他腳邊。

女人拿過了助手的武器，冷冷看著010：“夠了，給我下來。”

010看見她眸子裡閃過的血色。

他想起女人的助手大得有點不正常的力氣，後知後覺地問：“你們，是不是都接受改造了呀？”

女人盯著他，面前的混血看起來無害又天真，做出的事情卻非常欠教訓：“既然知道就不要掙紮，我們也擁有血族的能力，你不要再掙紮了。”

010說：“不對哦。”

他慢吞吞地道：“我是混血，可是你們是合成人。”

這句話直接激怒了在場所有人，010聽見自己的反派值叮叮咚咚響了一串。

【當前反派值：60。】

終於及格了。010小小地呼了口氣，門外傳來腳步聲，顯然是女人不知何時按下了警報，外面的警衛們正匆匆趕來。

010被女人用槍指著，腦袋裡的警報係統卻沒響起。

999道：【你現在的身體強度可以避開她的武器。】

話音剛落，門倏然被從外面打開，一下子湧進來數十位警衛。

010就在這瞬間往外竄了出去，這一幕何其相似，和上次簡林從眾人包圍中逃走一模一樣。

010看見了顧原，穿著最普通的警衛衣服，聽著小隊隊長的指揮。

顧原見到他顯然也非常吃驚。

他是所有人中反應最快的，轉身就緊緊追了出來。

010腳步飛快，跑了許久也沒有甩掉身後的人。

他隻好在林間停了下來。

顧原抓緊了手裡的武器，看著面前的小混血，不知為什麼有些猶豫。

簡林脖頸間紅痕淩亂，看起來可可憐憐的，讓顧原記起來了第一眼見到的他。

一隻奇怪的，自投羅網的混血。

顧原動作頓住了，他伸手關掉了身上的定位。

下一秒，他腰間的對講機裡立刻傳來了隊長的訓斥。

010聽著聽著皺起了耳朵，然後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顧原定定地看著面前的混血。

他抬起槍，對準了簡林，卻遲遲沒有扣下扳機。

010盯著顧原手裡對準自己的武器。

999計算了一通：【現在有糾正世界線的機會，你讓顧原在這裡殺死你，他就不會隻是一個研究院的警衛了！】

他疑惑道：【可是，你不是說武器傷不了我嗎？】

999言簡意賅：【他可是主角，而且獵人世家，擁有的武器本來就更高級。】

010這時才發現顧原裝備的是他自己的武器，上面依舊是漂亮的銀色，刻著繁複的花紋，看起來重工又神秘。

顧原看著他：“你想讓我殺死你吧，從第一次見面開始。”

自己也是最近才逐漸察覺出這件事。他見過的血族越多，越知道當初一點不掙紮，甚至還要挑選匕首顏色的簡林有多奇怪。

他握緊了槍等待著答案。

999：【這樣糾正世界線的話，你的完成度會更好。】

010道：【可是…】

999：【什麼？】

010慢吞吞道：【我的反派值已經合格啦！】

010隻是猶豫了一瞬，忽然就覺得有人在凝視自己。

他敏銳地回過頭，可是身後是空蕩蕩的樹林，還有一些正在逼近的警衛。

看著黑壓壓的一群人，010倒吸了一口冷氣。

“不是！”他立刻轉頭，對著顧原認真道：“我覺得這裡不是一個好地方哦，你還是快點回去。”

他想了想，覺得讓顧原去當獵人，也很不符合自己的混血立場。

010說：“算啦，隨便你！”

010說完就轉身又跑了，顧原抬腳還想再追，卻感覺身上陡然感受到了一陣壓力。

他抬眼看見，樹梢上站著一隻紅眼睛的烏鴉，正靜靜注視著他。

被他看見之後，才振翅飛走了。

顧原不知道為什麼，沉沉呼出了口氣。

另一頭，010飛快地往林子裡跑，四處亂看，也沒有看見自己熟悉的身影。

還沒來嗎。

010有點奇怪。

察覺到身後的追兵不見了，他緩緩停下了腳步。

“容斯年，”010聲音低低的，帶著一點不樂意，“怎麼不出來接我回家。”

010伸手摸出自己一直藏著的手機，伸手給容斯年發出了一個小貓探頭的表情。

消息旁邊帶著觸目驚心的紅點。

010不開心地伸手戳了戳紅點。

他小聲說：“都討厭。”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笑。

“討厭我，還要我來接你？”容斯年慢條斯理地評價道，“黏人精。”

010轉過身，容斯年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自己身後。

他看見容斯年眸子立刻變得亮晶晶的，像是看見了自己的大號甜點。

010拉長了聲音，就像是捉住了容斯年的馬腳一樣。他小聲糾正道。

“是你黏我，不是我黏著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