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開朝至今,從沒有立公主為皇儲的,苻琰這次開的是先例,滿朝的臣子皆不滿,在朝時,也不懼苻琰,當著面能道出個千兒八百的不是來。
住在大明宮的太上皇後卻也是錯愕,但比她更憤怒的是太上皇,連夜把苻琰叫去了紫宸殿,隔著兩道牆,都聽得到太上皇罵苻琰,要毀了大梁,要把他苻家的江山拱手送給外人。
太上皇後不覺就想起來在他苻氏為草莽時,是裴氏輔佐相隨助他們成就如今的錦繡山河,當年她阿耶曾說過,若裴氏想要這江山,哪裡能輪到苻家,隻不過是昔日裴氏祖上欠了苻氏一條命,才甘願俯首稱臣,她嫁給了太上皇,她的孩子也姓苻,裴氏的忠心史書可表,但太上皇卻能派她的兄長去打突厥,太上皇同裴氏不是一條心,他以為裴氏也覬覦他的江山。
這世間法則,就算是公主,嫁人了,生的孩子都得跟夫家姓,太上皇有的顧慮她也有,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公主若成皇太女,將來一旦嫁人,帝位就會落於他人之手,她爭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讓兒子坐上皇位,怎能甘心任其妄為。
太上皇後踏過宮門,才入紫宸殿,恰見太上皇吹胡子瞪眼,“朕早知道你那碰不得女人的病就沒治好,皇後才生下了個公主,你就急得立皇太女,你當朕傻!皇後還能不能生?不能生就從朕膝下挑個皇子過去,彆白糟蹋了朕的皇位!”
他打的這主意,太上皇後上前就要譏諷。
苻琰卻不急不緩道,“阿耶何必如此著急,民間尚且有家中女兒戶招贅婿,我們是皇家,即便是玲瓏將來要成婚,也當是女婿入贅,孫兒從母姓。”
太上皇直氣的臉都青了,衝他道,“你過來讓朕給你兩巴掌,朕要打醒你這糊塗的腦子!自古就沒有女人能當皇帝的!”
“自古也沒有人敢吃蝗蟲,兒是第一個吃的,兒也是第一個立皇太女的皇帝,請阿耶給兒十年時間,若這十年,玲瓏是無能之輩,不需阿耶來提醒,我自會將其廢除,聽從阿耶的話,從幾位皇弟中挑選合適的皇儲,”苻琰凜聲道。
皇帝得這番話,心裡舒坦,哼笑了幾聲,“丫頭片子做皇帝,癡人說夢,你既然非要堅持,朕給你十年時間,隻是朕也有條件,近來朕的劉婕妤給朕剛生了十八皇子,那孩子聰明伶俐,橫豎和你那丫頭是同一年出生的,回頭等他們大些,請老師給他們一同教導,也看看到底是丫頭厲害,還是朕的兒子厲害。”
他也是有想頭的,劉婕妤是他近來最寵愛的一個妃子,比王貴妃美貌,且比王貴妃乖順有才情,從不會曲意奉承,隻會默默為他著想,生了兒子後,也沒有仗著母憑子貴而嬌縱,他這個年紀,經曆過王貴妃母子的陰毒,便知道劉婕妤的好,十八皇子生下來就會鬨會笑,苻琰是太上皇後教出來的,有本事又能乾,太上皇也沒指望太上皇後會幫他教兒子,正好能趁著這機會,讓苻琰接手十八皇子將來的學業,有他把控,必能替自己教出個能文能武的好兒子,一個破丫頭能成什麼勢,這皇位還得讓他兒子來做。
苻琰應是,回身見太上皇後欲發怒,便遞了眼色,母子倆個出了紫宸殿,太上皇後才氣道,“這老東西打什麼主意你不是不知道,你怎能幫他教兒子?還是說皇後真不能再生了?”
苻琰有些微緘默,說,“皇後生玲瓏時,險些大出血,幾位醫師說要養個兩年才能再考慮生育。”
太上皇後不停的歎氣,看著他搖搖頭,也隻能這樣了,雖說是個公主,但像他說的,將來納皇夫,也能延續皇族血脈。
苻琰沉頓須臾,對她敬聲說道,“母後,兒想讓玲瓏拜十四娘為師,由她教習武藝,還得母後出面。”
太上皇後頷首道,“十四娘武藝高強,也不比她兄長差多少,由她教導,玲瓏至少武藝這塊不愁,突厥那邊的戰事已了,你大舅公已回了河東,我傳信去吧,隻是你立玲瓏做了皇太女,學業上也要抓緊。”
苻琰點頭,“兒明白。”
太上皇後便不再多說什麼,母子分開,苻琰出了大明宮,又往右仆射李章的府上去了。
隔日早朝,以右仆射為首的朝臣皆都少了辯駁,雖有怨言,但想起苻琰親自入宰相府邸,懇請李章做皇太女玲瓏公主的老師,表足了誠意,又都知道皇帝幼時那方面的病以及其與太上皇的承諾,十年後苻琰才到而立,正值壯年,就算試錯了,也不會對朝政有影響。
更遑論十年,說不定苻琰那病能痊愈,再納妃嬪開枝散葉也未為不可,十年也能讓皇後養好身體,將來說不定還能生。
至此,立玲瓏為皇太女便成定局。
——
崔姣自生孩子後坐了兩個多月的月子才漸好,她生玲瓏時也是吃了不少虧,怪她自己貪吃,做了皇後以後,苻琰忙於政事也不能天天盯著她,她身邊的傅母雖能嘴兩句,但她是皇後,真要吃,也不敢上手搶,這麼不知不覺吃的孩子大了些,生的時候痛苦了一天一夜,還好生下來了,就是差點沒挺過來。
後來再說起這事,她就記得那天苻琰一個郎君不管眾人勸阻,進了產房,握著她的手直掉眼淚,真是隻差哭天抹地了,她看著他那副窩囊的哭相,一生氣,才順利把玲瓏給生了。
在月子裡聽苻琰說冊封了玲瓏為皇太女,當時實在難以置信,可事後也覺得苻琰為她犧牲頗大,也想過是不是就順著太上皇後的意思讓他納妃,可她一想到自己拚著條命才生下了女兒,比他犧牲的更多,皇太女那也是她女兒應得的,便沒什麼愧疚的心思了。
玲瓏尚在繈褓中,每晚睡覺前,苻琰都會念一篇政論讓她聽。
崔姣常取笑他,一個尚不會開口說話的奶娃娃能聽懂什麼策論,但每回苻琰念那些文章,她都看得見玲瓏睜著大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苻琰,好像他念的那些東西都聽得懂。
崔姣坐月子這段時間,在加上之前的三個月,他們夫婦足有半年沒親熱,苻琰隻能看不能碰,也是憋的住,等到崔姣恢複過來,得醫師點頭可以同房了,苻琰便在百忙中也要擠出時間來跟她睡覺。
可惜崔
姣生完玲瓏以後,心思都在玲瓏身上,跟他睡覺的心淡了,夜晚玲瓏被傅母抱去育嬰室喂食,苻琰便摟著崔姣舔吻,把她煩的推搡了好幾次,偏推不開,等到衣服都快被他扒了下來,玲瓏又被抱回來。
苻琰便隻得強忍著開門,把孩子抱回床,崔姣果斷抱著玲瓏拿背對著他,娘倆好的仿佛他是個外人。
苻琰厚臉皮的睡上去,像在她孕中時那樣,自後抱著她,貼緊人占便宜。
崔姣受著他的蠢蠢欲動,氣鼓鼓的,又怕把女兒吵醒,轉過頭悄悄道,“玲瓏才睡著,陛下能不能不要這樣得寸進尺,忒沒個阿耶的樣子!”
苻琰臉一拉,輕鉗著她的下巴轉過來,讓她看著自己,“她懂什麼?▲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正說著,懷裡玲瓏就醒了,瞪圓眼睛看著他們兩個,旋即扯起大嗓門嚎哭起來。
崔姣便打開他的手,光顧著去哄孩子,苻琰落寞的連通身燥熱消了大半,等她把孩子哄睡了,他才低低的說,“她將來是皇太女,你如此溺愛,隻會讓她不成器。”
崔姣心想他說的是,便問道,“那依陛下的意思,是要如何?”
苻琰垂了垂眼睫,一本正經,“身為皇儲,就不該和父母再睡在一起,朕做太子以後,就入住了東宮。”
崔姣乍舌道,“陛下是不是瘋了?玲瓏才幾個月大,讓她一個人獨居東宮,你放心,我可不放心,怎麼也得再大些才分開吧。”
苻琰也很體貼,“這甘露殿內多的是屋舍,不必要讓她睡內室,教養孩子得從小就培養,若是跟我們睡慣了,以後大些,更離不開人。”
崔姣猶疑他這話裡有幾分是為玲瓏考慮,有幾分是為他自己考慮,權衡了一番,還是覺得他有道理,便叫了木香進來,去把偏殿暖室收拾出來給玲瓏住,傅母也抱著玲瓏離開,這內殿就剩他們夫婦了。
苻琰便又把崔姣抱懷裡,正想親人,崔姣懨懨道,“我實話跟陛下說了,我現在對陛下沒那些非分之想了,我想睡覺,陛下總纏著我,我嫌煩。”
苻琰一滯,猛然放開人,直繃繃的躺著,片時崔姣都快入夢了,聽他僵硬的問道,“……不是最喜歡朕疼你麼?”
崔姣迷迷糊糊嘟囔,“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懷孕的時候總想的厲害,現在就不想了,陛下也彆想了,這事也沒什麼好想的。”
苻琰就看著她睡著,身體繃得如青石,是記得醫師說過,婦人生完孩子,又會變得像之前一般脾性,隻是這變得太快,他一時無法適應。
他翻身下床,進更衣室換了衣物,回兩儀殿去奮筆疾書,將這通體撒不出去的燥氣全用在處理公務上了。
翌日崔姣早起不見身邊有苻琰,她睡得香,也不記得他什麼時候走的,用過了朝食,便如常練練體型健術,可以讓她的體態保持好,晌午時再聽南星彙報這些時日宮裡的庶務,這般就到了午時,苻琰也沒過來用午食,崔姣便一人吃了,到晚間他也沒來。
崔姣這才意識到苻琰是不是置氣了,想想是有些過河拆橋,但她
是不太想那檔子事情了,她跟苻琰老夫老妻,本來就不必總惦記這些,況且他那麼忙,還有閒心要睡她,不就半年沒同房,有那麼急不可耐麼?
這晚她去偏殿陪玲瓏睡覺,這麼點大的小娃娃,一個人睡覺也不哭不鬨,比她阿耶老實多了。
這時節才過完年,正是料峭春寒,長安入冬後下了好幾場雪,開年春又開始下雪,早起時,外面的枝頭瓦上都是雪,木香紅撲撲著臉對崔姣道,“皇後殿下,陛下在外面舞劍呢!”
崔姣便讓開窗,果然看到苻琰身著單衣,不懼嚴寒,在這冰天雪地裡將一套劍法練的極出塵淩厲,他身上穿的玄色勁裝,眉眼極深,膚色如雪,撇開他帝王的身份,他也是極俊美的郎君,換成普通人,早被丟帕子了。
崔姣不由想起來那時他非要娶她,就在新居裡,也這樣練武勾引她。
崔姣若是在孕中,也一定春心蕩漾,定想著跟他不出屋,讓他把那身力氣全使到自己身上,可現在她看著,也不能說沒心動,但她今日得面見宮外的命婦,無暇再廝混。
崔姣到窗前,衝苻琰道,“陛下彆舞劍了,我還得見命婦,沒時間看你的。”
苻琰當下一停手,板著臉走了。
崔姣把嘴撇撇,她也沒說錯,今天本來就是見命婦的日子,她總不能放著那些命婦不管,看他舞劍吧。
崔姣梳洗打扮後,朝食用儘,便命人將命婦們請去內宮金水河邊的彩絲院,那邊園景秀美,這雪天正適合賞景。
崔姣隨後往彩絲院去,沿途過千步廊,走著走著身後的宮女們卻不見了人,她才想喚人,忽見前方站著苻琰,苻琰陰著神色瞪她,不等她開口再說話,就先把人給擄進了一旁的廡房裡,張口就咬人。
崔姣錘了他好幾下,直說命婦在等著,越說苻琰越不放,後面崔姣也看得出不給他點甜頭,他怎麼也不肯鬆開,便輕輕張開唇瓣,回吻他,吻了幾下,他不如意,單手把她托抱著抵在牆上,她挺著腰任另一隻手解腰帶,不滿道,“看在陛下舞劍給我看的份上,隻給一刻鐘,再多不給了,堂堂大梁天子,成日想著睡自己皇後,陛下眼裡就剩這點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