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姣急忙催苻琰,“殿下快去櫻桃宴。”
苻琰看她這般焦急,怫然不悅道,“你盯著孤看半天,就沒什麼要說的?”
崔姣太了解他,他這人脾氣不好,但耳朵根子極軟,這麼打扮一新,便想聽她誇自己。
崔姣隨意敷衍的誇了兩句,“殿下儀表堂堂,人如美玉,剛剛我是看呆了,一時忘記說話。”
苻琰哼了句沒大沒小,眉宇中現淺淺悅色。
崔姣嫌他身上香味難聞,挑了軺車內離他最遠的一張矮榻靠坐倒,才軟柔道,“又不是人前,還要對著殿下謙卑,殿下不就喜歡我這樣麼?”
苻琰長眉舒展,欲伸手攬她,誰知她蹙眉捂著小口道,“我想吐,殿下再不讓軺車走,我就要吐車上了。”
苻琰便命車行,再取下腰間佩戴的鞶囊,從裡面取出一小包酸梅,撿了一顆探手塞她嘴裡。
酸味彌漫在唇齒間,換以前崔姣不愛吃,現在有孕,這東西是必備的,就是沒想過他還把酸梅藏在鞶囊裡,那鞶囊常做來盛印綬,如今又是放酸梅,又是放消腫的香玉膏,香玉膏塗的她腰軟身顫,要多不莊重就有多不莊重,他從來最重規矩禮法,現在竟轉性了。
崔姣瞅了瞅他,還見他看著自己,不覺間竟真有些情意綿綿,她挪開眼,手指尖絞著腰帶。
苻琰坐近了,手掌環過來,一隻手就把她的手指尖連著那根腰帶握住,說,“又想孤抹藥了?”
崔姣才把昨晚那點難以啟齒的事情忘卻,他一說起,她又想起來了,這可是大白日,夜裡能做能想的那些豔情,放在白天總是尷尬。
“殿下明明知道我現在急著去櫻桃宴救阿兄,才不會想那些,分明殿下自己齷齪。”
苻琰不喜她過多對崔仲邕記掛,先前誤會雖解了,他仍舊不喜崔姣在除他以外的人身上放太多心思。
苻琰冷嗤道,“你那兄長莫非是三歲孩童,他自己不能救自己,要你去救,可見孤想的不錯,他是個無能廢物。”
崔姣一彆臉,手指尖從他手裡躲開,把他往旁邊推,推不動,隻聞著他一身的青木香,直反胃,酸梅都壓不住,哇的吐出來,一下就吐到他身上。
崔姣原當他要火大的把她推開,可他坐在她身邊沒挪身,她連嘔了好幾下,頭暈的撐不住,後腦勺被托著躺到榻上,再一杯清水喂到她嘴邊,她咕了口,聽他聲音低沉,“吐掉。”
崔姣微睜眸,就見他不顧身上臟汙,把唾壺放到榻邊,她吐掉水,再被灌一口,又吐掉,再被塞了一顆酸梅,這嫻熟的照顧人手法,他定是悄悄觀察過女史們怎麼照顧她的。
苻琰大度道,“有孤在,你兄長也不會被五娘強要了去。”
崔姣心中五味陳雜,難得良心發現,告訴他道,“殿下還是換掉這身吧。”
都被她吐臟了,當然得換。
可崔姣接著道,“若是個瀟灑郎君穿這身衣物,定風流倜儻,殿下穿的不倫不類,還不如穿身盔
甲威武。”
這是真話了,然而真話讓苻琰黑臉,“你是在嘲笑孤是武夫,不配這身衣裳?”
崔姣誠懇道,“是這身衣裳配不上殿下,殿下高大健壯,這身衣物把殿下的氣勢壓下去了,就算殿下不穿衣物,也比現在這樣威猛。”
她見苻琰神情怡然起來,才意識到自己口無遮攔了,誠然他不穿衣物是很威猛,能把她睡得下不了床,先前總嫌棄他纏著不放,現在她懷孕了,身邊睡個這樣精壯俊美的男人,她再粘膩也不能跟他廝混,隻能被舔吃揉弄才得以消減些許,然後就更想了,就算是隻言片語,也能勾起來。
苻琰立刻把白玉袍脫開,身上的青木香也隨之淡無可聞,內搭的是件青色絳紗袍,他提擺坐到榻側,凝眸勾唇斜睨她。
邪佞又貴氣。
崔姣張口吐掉酸梅,他的粗手指伸來,紅唇輕啟,任其撫摸唇瓣,她悄悄伸出紅舌讓那指頭挑弄,他低笑著問她,“等到了芙蓉園,還能起身下車麼?”
吐了一遭,歇好能下車,她現下被他勾的身體澀膩,很想把持不住,跟他天雷勾地火的衝動一番,其實昨夜她就嫌時辰太短了,但這在軺車裡,動靜一大,外面聽見多不好。
崔姣的牙尖輕輕磨了磨那手指,才把他的手指撥開。
苻琰微鬆了鬆絳紗袍前襟,把她從榻上抱坐到腿上,高傲道,“孤知你垂涎於孤,準你紆解片刻。”
崔姣軟軟道,“謝謝殿下這般大方。”
摸上繃繃的肌肉,跟他依偎親近。
苻琰說片刻就片刻,將她的手從衣服裡拿出去,放她回榻,理好衣襟,下車時,又是矜貴的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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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園崔姣來過一回,那次是重陽節,皇帝要登高,皇後想讓苻琰相看太子妃,就是在芙蓉園裡,她與陸如意相識了,這次再來芙蓉園,近三月的氣候,這園裡開了一簇簇紅山茶、春海棠。
苻琰身著青衫攜崔姣行走在花叢裡,兩人都貌美,不遠處的宴席上,進士們紛紛遠視著他們,待走至沉香亭前,苻琰側頭讓崔姣稍等,崔姣立在亭前,看他入席,在坐包括崔仲邕在內的進士皆起身敬他。
苻琰喝過一杯茶,便離席走了。
這櫻桃宴是皇帝賜下的,由禮部主持,苻琰就是來露個面,帶崔姣看看,他回到崔姣身邊,發覺她的鬢發裡新簪了一朵紅山茶,襯的她肌膚香柔、嫵媚生動,苻琰心裡微動,面上沉靜,道,“芙蓉園的山茶花豈是亂摘的?”
崔姣指著不遠處黃渠畔,那邊五公主帶著幾名女史在摘花,還時不時朝櫻桃宴看,頭發上也戴了新摘的山茶。
“五公主摘的,我摘不得,給殿下做太子妃竟如此憋屈,殿下還是饒了我,換個人來當吧。”
她嗓音低,說話隻有苻琰聽得見,但苻琰是從櫻桃宴上下來的,一行一止都為人矚目,櫻桃宴上的進士們看見了崔姣,是比這園中山茶花還要靡豔多情的美人,她頭發上戴的山茶花再紅再美麗,也隻夠做裝扮其容色,進
士們再隨著美人手指看向五公主,五公主的頭上也戴了山茶花。
五公主今年才及笄,長得有些嬌俏,可容貌並不算出眾,王貴妃就不是出挑的美人,隻不過有氣韻,五公主像王貴妃,卻不如王貴妃看著知書達理,有世家貴女的氣派,五公主往常跋扈,戴了山茶,也襯不出美人的風韻,有崔姣這樣出眾的美人在,進士們的目光也不會為她停留。
五公主也注意到了崔姣,惡狠狠的瞪她一眼,這賤婢有幾分能耐成了太子妃,今日還跑來芙蓉園招蜂引蝶,壞她好事,她一扭頭,朝紫雲樓走了。
“隻此一次,下不為例,”苻琰姿態威儀道。
崔姣小聲哦著,“可我還想摘兩枝海棠,女史們說,夜間賞海棠極美。”
苻琰順著她說的,腦海裡不自禁聯想到她鬢邊簪海棠,裸著身躺在枕席間,是極美,他壓著一身躁動,一副不苟言笑的神情,“回頭讓花匠移植二十株海棠進新居,每夜都能賞海棠。”
崔姣很喜歡,有孕後,多數胭脂水粉都不能用了,哪有女郎不愛美的,鮮花卻可彌補一些缺憾。
苻琰隨後帶崔姣往紫雲樓去。
紫雲樓此刻卻熱鬨,今日櫻桃盛宴,皇帝趁此時機,帶宮中女眷來賞景。
苻琰與崔姣進樓後,隻見樓中正表演百戲,繩伎行走在細繩上,底下圍觀的眾人都屏氣凝神,唯恐她掉下來,但繩伎如履平地,輕鬆的在長繩來回走,再落地自如。
皇帝看的高興,給了賞賜,再有其他伎人上場表演其他百戲。
兩人一落座,崔姣隻瞧皇後臉色難看,王貴妃卻是跟皇帝有說有笑。
大公主從座上起來,直接讓人在崔姣這邊的食案加了一個座,她坐到崔姣的身旁,哼笑道,“五娘瞧上了你兄長,正要阿耶給她賜婚,阿娘說了你兄長的未婚妻是六娘,可阿耶仍在猶豫。”
崔姣直皺眉頭,崔仲邕與陸如意的親事都是暗裡通過氣的,隻等崔仲殿試過後,便要成事,隻要兩人一日沒定下,皇帝就是真要賜婚,也攔不住。
“五娘還是死性不改,我的駙馬、六娘的未婚夫,她都喜歡,隻要是阿娘女兒的丈夫,她都搶著要,同王貴妃一個德性,”大公主說的咬牙切齒。
崔姣心知她依然記恨五公主,當下卻無心安慰,壞事落到崔仲邕頭上,苻琰是給她做過保證,但就怕皇帝固執。
一場百戲下來,皇帝也看累了,讓人退下,命中官出去帶進士們進來。
崔姣瞅一眼苻琰,他倒是淡定,心下也略安心。
一時進士們過來,三十人依著次第入內,有老有少,最老的已鬢發斑白,最年輕的是崔仲邕,也有二三十歲的郎君,樣貌出眾者在少數,崔仲邕儼然鶴立雞群。
苻琰冷著眼瞥崔仲邕,再乜崔姣,崔姣此刻倒沒表露驚慌,隻是像座中所有人一般端看著那些進士。
皇帝老眼昏花,也不認得誰是誰,讓中官喊話,“進士崔仲邕是何人?”
崔仲邕出列,舉袖跪拜
。
皇帝端詳片刻,甚滿意,對王貴妃道,“和五娘是般配,待殿試過後,朕即可給他們賜婚。”
這話似一道雷劈到崔仲邕頭上,崔仲邕想辯解他已有婚約,可崔姣眼神示意他靜默,他隻得安納住。
苻琰這時道,“陛下,兒以為不妥。”
“怎麼不妥了?你若是說他與那六娘有婚約,解了就是,朕要嫁女兒,陸家的女兒往後靠靠,”皇帝道。
崔姣牙關緊要,皇帝果然獨斷,一句話就要解除陸如意和崔仲邕的婚約,也沒想過這已定的婚事,解了以後,陸如意將來要如何做人,第一次是被苻琰當眾退婚,現在五公主又要搶她的未婚夫,陸如意一直是無辜的,可世人不看無辜不無辜,兩次退婚,流言蜚語都能將其壓垮。
苻琰回他,“陛下不知,他是崔氏的嫡親兄長。”
崔姣眼睛一亮,正是,她的兄長,總不能他們皇家一個娶了做太子妃,一個還要出降到人家裡吧,而且誰不知皇後和王貴妃不對付。
崔姣忙起身道,“回稟陛下,他確實是民女的兄長。”
皇後瞧見王貴妃面色變差,登時舒氣,頭次覺得崔姣這個民女太子妃還不錯,至少讓王氏吃癟。
皇帝還思考道,“要這麼來,太子是叫這崔仲邕妹婿還是內兄,是有些亂,不過無傷大雅,都是一家人。”
王貴妃急忙道,“陛下,妾以為還是算了,畢竟這崔仲邕和陸家有親事,又是太子妃的兄長,禮法不符。”
皇帝卻道,“這有什麼?隻要五娘喜歡,朕都依她。”
王貴妃憋著火氣,她絕不能讓五娘下降給這姓崔的,若真遂了皇帝,崔仲邕必然是站在太子那一邊,五娘是她的軟肋,萬不可被他們捏在手中。
王貴妃衝五公主問道,“五娘,你真喜歡這位進士?”
五公主是喜歡崔仲邕,對崔仲邕一見鐘情,不然也不會求皇帝給她賜婚了,她正向點頭,卻見王貴妃目光森冷,她打了一個寒噤,隻得搖頭,“不喜歡。”
崔姣鬆了口氣。
皇帝揮手讓崔仲邕退回進士中,問五公主,“五娘不是跟朕說喜歡進士崔仲邕嗎?怎麼又不喜歡了?”
五公主一臉難色,看向王貴妃,王貴妃接話道,“陛下,定是五娘認錯了人,左右進士都在場,五娘自己認認,你喜歡的是哪位進士?”
五公主最屬意崔仲邕,崔仲邕又是玉面書生,排除他後,當中便沒有合她心意的郎君,但有王貴妃的眼神盯著,她便隨手指了個長相周正的進士,那進士行三,儀表堂堂,王貴妃很滿意,正想請皇帝賜婚,可沒料到那進士忽然跪下,直言道家中已有妻兒,絕不背棄妻兒,說罷就一頭跳進了瑤池裡。
惹得滿場嘩然,皇帝著人趕緊把那個進士撈起來,隨後倒覺得對五公主虧欠,又讓五公主再挑一個。
那當中的進士都兩股戰戰,五公主威名遠播,誰也不想當五公主的駙馬,五公主再指一人出來,那人二話不說,先跳了瑤池。
座中全在偷著笑,王貴妃和五公主顏面儘失,皇帝也掃興,讓那些進士全退了,五公主伏案大哭,皇帝被哭的心煩,拍著案桌道,“哭什麼!不都是你自己壞了名聲!”
但凡有骨氣的男人,誰願意做這個活王八。
他叫王貴妃速速把五公主帶走,王貴妃也沒臉再呆在這裡,帶著五公主離去。
皇帝與皇後先前拌嘴,現在知道理虧,想緩和兩句,可皇後也起身,帶著大公主走了。
皇帝便是討了個沒趣,擺駕回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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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多虧了苻琰,崔仲邕才逃過一劫,崔姣甚覺要答謝苻琰,夜間睡覺前,她讓女史在院裡摘了兩朵海棠彆在潮濕的鬢邊發中,不著寸縷的半倚著玉枕,隻用錦衾稍稍遮掩身體,隻等苻琰過來,今晚她想讓苻琰給她塗一個時辰的藥,如果苻琰還要長一些時間,隻要不弄疼她,她也很喜歡任他擺弄。
崔姣等的快睡著了,苻琰才姍姍來遲,等他到床前,掀帳進來,崔姣才發現苻琰穿了一身石榴紅的寢衣,樣式極貼身,真是風騷入骨了。
崔姣頓時失了興致,想一腳把他踢下床去,臉上難免嫌惡,“殿下怎麼穿成這樣,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