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閒和其他人魚的沉默讓眾人感到不安。
其他人魚肯定是聽自家族長的意思,那唐閒為什麼沉默?
是不是莫指出了真相,唐閒太吃驚也太失望,所以不想和人類共存了?
有人單純舍不得人魚,有人想得更深。
如果唐閒回到深海,那唐閒的技術怎麼辦,汙染治理太陽板癌症藥,後續方案說是已經準備好,但還沒給呢,何況這些東西掛在唐閒名下,他們以後還能不能用?
莫作為主要研究者當然也有處理的權力,自他暴露名字以來想和他搭上線的人猶如過江之鯉,開的條件叫人咋舌,可莫和唐閒是堅定的聯盟,要得到莫的幫助,還是得找唐閒。
海底,人魚巢穴。
莫霰一回來就遭到留守人魚的熱烈歡迎,跟上次被“三堂會審”形成鮮明對比。
大長老特地領著眾人魚跑到淺海來接他,就連餘生微的待遇都提升好幾個level。
莫霰沒心小到因為上次的事跟大長老拿喬,對方恭敬相迎,他坦坦蕩蕩受著。
這段時間他先是幫忙治理了Y市的環境,又治理了相鄰的Z市,而他的實驗基地在Y市和Z市交界處,還緊挨著模擬基地,物理環境已經很適合人魚生存。
他從海底巢穴調了四分之一的人魚過去配合實驗,過去的人魚偶爾也要回巢穴看看,每次回來都會一副衣錦還鄉的樣子,添油加醋地跟留守人魚講岸上的燈紅酒綠,講實驗室有多高級,講幫族長做了多少事,聽得留守人魚眼熱,搶著要上岸。
沒人喜歡永遠陷在黑暗裡,人魚也一樣。
而且按族長說的,再在深海待下去身體的各項機能都會退化,就算有人魚不怕死,也會怕醜、怕弱、怕在其他人魚面前相形見絀。
更何況根據去岸上的人魚反饋,族長為他們創造了非常優越的條件,上去後日子隻會比海底更好,再說海底又不是不存在了,他們想回來可以隨時回來。
這麼多好處,誰不上去誰是傻魚。
莫霰和餘生微到珊瑚房後,大長老招呼著手下人魚端來吃食招待,親手端到莫霰和餘生微中間的桌子上:“歡迎族長和夫人回家。”
莫霰不重口腹之欲,海底食物的長相也不對他胃口,所以沒動。
餘生微則百無禁忌,第一次來的時候莫霰怕他不適應,收集完東西就走了,第二次氣氛不對,這次才有機會嘗一嘗海底特產。
在跟莫霰確認過沒問題後,他從貝殼盤裡撿起顆黑泥漿似的果子放進嘴裡。
怎麼說。
味道還挺複雜的。
莫霰一看餘生微表情就知道不好吃,剛想讓餘生微吐出來,就見餘生微本著不浪費的原則咽了下去,又從盤裡撿起另一顆長相更加詭異的果子放嘴裡。
……
又找到一條人魚爭著想上去的原因。
真是奇跡,這些食物的味道竟然能複雜得單一。
大長老哪兒看得懂他們倆的眼神交流,隻知道餘生微是族長的人,餘生微接受示好就是族長接受示好。
大長老春風滿面地說道:“族長和夫人一路辛苦。”
餘生微含著果子微微睜大眼,心道大長老的話可比果子甜多了。
他美滋滋道:“大長老也辛苦~”
大長老:“不知族長和夫人此次回來有何指示?”
餘生微:“沒有呀,我們就回來看看。”
大長老臉色一僵。
其他人魚知道和唐閒一起上岸的好處,他當然也知道。
以前他是不同意,但那不是以前覺得唐閒做不到,而且去岸上沒好處嘛,現在去岸上那麼舒坦,他又不是傻子。
每次唐閒派人魚回來都是要叫新的人魚過去,大長老就等著輪到他。
但這次不一樣,他聽說唐閒在岸上受了委屈,人類都在傳人魚要回大海了。
這怎麼行!
他還想去岸上吃香喝辣享受漫長生命呢!
大長老搓著手,尾鰭也晃來晃去:“族長,聽說岸上發生了點不愉快……”
莫霰:“嗯?沒有不愉快。”
大長老:“大家都是人魚,有什麼事說出來,能給你幫幫忙。”
餘生微:“大長老,我就是忽然覺得在海裡稱王稱霸挺好的,沒必要跑到陸地上和人類分地盤。”
大長老:“夫人,話不能這麼說,怎麼能叫分地盤呢,大家都是星球上的物種,理應和諧生活在一起,其樂融融嘛。”
餘生微:“可共存的話人魚難免會和人類雜交,人魚高貴的血統遭到汙染怎麼辦?”
當初扔出去的回旋鏢紮到了自己頭上,大長老強忍著尷尬找補:“是、是,我一開始是這麼想的,但那天族長走後我又仔細想了想,還是族長說得對啊,再一直在深海待著,兩百年後有沒有人魚都說不準,得長遠考慮……”
“好了,”莫霰見餘生微氣出的差不多,笑著對大長老道,“最近大家都很忙,給大家放了幾天假而已,離投票沒多久,這次回來是想在海裡拍一條宣傳片,順便叫大家都收拾收拾東西,到時候說走就能走。”
大長老立馬喜笑顏開:“好好好,族長的主意妙啊。我這就讓大家集合,幫族長什麼宣……宣傳片!”
深海拍攝設備由莫霰提供,腳本則是餘生微寫的。
中間有一段需要集合五十條人魚配合,莫霰點人的時候發現不對。
他問大長老道:“賀歇沒回來?”
“小賀不是在給組長幫忙嗎?”大長老在人魚群裡看了一圈,果然沒看見賀歇,他雖然平時喜歡倚老賣老,但很關心人魚族的族人,賀歇還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不由憂心道,“彆是出了什麼事,我派人魚去找找。”
莫霰看向餘生微,後者輕輕向他點了下頭。
莫霰安慰大長老道:“沒關係,我大概知道他去哪兒了,我們先拍宣傳片吧。”
設備在合適位置架成一排,幾條受過餘生微培訓的人魚自動站在設備後方點擊操作。
自誕生以來,神秘幽靜的人魚巢穴第一次被記錄進攝影機展現在世人面前,哪怕隻是個微小的角落也足夠帶去震撼。
夜明珠在深海發出幽光,大簇珊瑚星羅棋布,人魚悠然閒適地穿行其間,和人類從未見過的海底生物嬉笑玩耍。
項淮和喬卿言出事之後,人類和人魚共存勢不可擋。
莫霰特地帶著人魚消失三天,一方面是有自己的事要忙,一方面是讓雙方情緒發酵。
現如今再度出現,不需要演講似的長篇大論,也不需要多正式,主要目的是表個態。
莫霰以人魚的形態出現在鏡頭前,他友好地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感謝大家對人魚族的關注,探索人類和人魚共同生活以來,我的族人和工作人員都十分辛苦,所以給他們放了個短假。
“借著放假的機會,我考慮了很多。
“在探索人類和人魚共存的道路上,我們遇到很多困難和一些不願意看見的意外,但同時我們遇到了更多的善意。
“正是因為有大家支持,再難的時候我們都沒有想過放棄。
“人類和人魚同氣連枝,一脈相承,早在千百年前就有過很長一段的同居史,歲月變遷,人類和人魚再次一同站到曆史洪流的新路口。
“……”
視頻經唐閒賬號發布,一小時內播放量就突破千萬。
除了極小部分再也掀不起風浪的頑固反對派,絕大多數人都在慶幸人魚回來了。
A國可以繼續拿率先通過和人魚共存展現本國的包容,享受人魚莫帶來的科技便利,群眾可以有更豐富多元的生活,以及更舒適的生活狀態。
人類與人魚互惠互利,實現雙贏。
“唐閒他們真的回來了嗚嗚,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人魚,這幾天晚上聽不到人魚吟唱都睡不好覺。”
“B國天天吵著讓人魚去他們國家,我呸!A國才是和人魚聯係最緊密的國家,看到了沒,你們開再好的條件都沒用!人魚要和我們共存!”
“投票怎麼還不開始,急急急,等通過後我想看人魚開演唱會!不知道會不會有握手會,好想近距離看看人魚的尾巴啊。”
某片海域。
“草!”
看到網絡一邊倒支持唐閒的言論,項淮雙手握拳,重重砸上桌子。
他和喬卿言知道反對派靠不住,提前做好兩手準備,那天晚上莫一通過唐閒賬號發言立刻跑路,攜帶能攜帶的身家乘坐小型遊輪逃竄到海上。
項淮神色怨毒,恨恨道:“唐閒可真是今非昔比啊。”
喬卿言:“共存已經成為定局,翻不了盤了。”
項淮聞聲看過去,忍不住嘲諷:“如果不是那個叫莫的,唐閒哪兒有機會,你倒好,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看看人家理你嗎。”
喬卿言和項淮的感情原本就淺,綁在
一起還是靠研究人魚的利益維持,後來被唐閒接二連三的打擊,兩人相互埋怨,感情早沒了。
但現在項淮身邊就剩下他一個技術人員,他也不怕項淮丟下他。
喬卿言面不改色:“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重要的是想辦法活下去。”
項淮也明白道理,冷哼一聲不再管喬卿言,轉身朝船艙走去。
他拉開門,昏暗的船艙裡倒著一條傷痕累累的人魚,正是失蹤的賀歇。
從外邊泄進來的光線太亮,賀歇本能地眯了眯眼,見是項淮,又自暴自棄地躺回地上。
兩年前,族長唐閒提出人魚族不能再長時間待在深海,否則必將迎來滅亡的觀點,打算去岸上和人類溝通,商討人類和人魚共存。
賀歇覺得唐閒杞人憂天,人魚應該待在海裡,而且唐閒的想法太過理想化,人類在自己地盤生活得好好的,憑什麼要給你騰一塊地方?人類社會環境那麼差,他們去了也活不下來。
再說了,人類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某次他去海面透氣的時候就被項淮抓到,喬卿言拿他做了幾天實驗,結果嫌棄他體質不好把他放了回去,這更讓他篤定人類都貪心狂妄,覬覦人魚的強大,想利用,想占為己有,幾百年前的先祖就是因為人類的野心才帶領族人沉入海底。
如果讓唐閒去跟人類溝通,肯定會給人魚族帶來災難。
所以唐閒開始做和人類溝通的準備後,賀歇暗中聯係項淮,讓項淮把唐閒抓走,在人魚族裡談論共存的壞處。
族長沒了可以換一個族長,但人魚族沒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唐閒居然活著回到人魚巢穴,並且帶來充分證明再在海底待下去會導致滅族的證據。
他開始動搖,但仍舊不相信唐閒可以改變一切。
唐閒叫人去陸地配合實驗時,他主動報名,想看看唐閒都做了點什麼,還能找機會搗亂。
然後他就親眼見證了唐閒是如何一步步改造環境,一步步溶解人類的排斥,一步步獲得支持。
賀歇徹底為自己族長的魅力所折服,打算一心幫助唐閒推動人類和人魚共存,可已經太晚了。
項淮和喬卿言逃竄後,拿他背叛唐閒的證據威脅他,讓他偷唐閒的實驗資料。
賀歇當然不肯,但他又不願意被唐閒發現自己的背叛,所以隻身前去見項淮,想要毀掉證據,結果喬卿言埋伏在暗處,用專門對付人魚的藥劑撂倒了他,並把他綁架到小型遊輪上一起帶走。
因為唐閒,項淮對每一條人魚都充滿怨氣,他用力踹了賀歇一腳,厲聲道:“起來!”
賀歇沒理他。
項淮又是一頓拳打腳踢:“唐閒看不起我,你一條低等人魚也看不起我!你跟喬卿言一樣都是兩面三刀的叛徒!”
等發泄完,項淮把手機遞給賀歇:“給唐閒打電話。”
賀歇用儘全身力氣啐了項淮一口。
項淮又想生氣,但看到
手機聯係人界面又忍住了,他把垂落的頭發捋上去:“你配合不配合都無所謂,在我這兒就行。”
項淮播出視頻通話,當最後一聲“嘟?[]?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即將消失時,通訊建立成功。
唐閒從海底回到實驗基地,旁邊還站著同樣穿一身白色實驗服的餘生微。
看到是他播去的通訊,唐閒沒流露出任何意外,隻平靜地對著屏幕。
項淮切換攝像頭,把鏡頭對準奄奄一息的賀歇:“唐閒,你的族人在我這裡。”
唐閒:“看到了。”
對方風輕雲淡的樣子讓項淮更加惱怒,他當著唐閒的面又踢了賀歇一腳。
“唐閒,你騙得了彆人,騙不了我!
“你知道我找黑客黑過你們實驗室的網絡,故意拿癌症相關數據引誘我上鉤,這件事咱們扯平。
“但賀歇偷偷拍過你們實驗室的研究項目,喬卿言看出你和莫聯手私下研究長生不死藥,如果你想救賀歇,就帶著數據和實驗材料過來。
“不許告訴警方,否則就等著給賀歇收屍吧!”
本想躺著等死的賀歇聽到後回光返照地坐了起來,對著手機喊道:“族長不要過來!我背叛了你,背叛了人魚族,死不足惜,不能因為我讓項淮的奸計得逞!”
然後賀歇就又被項淮踹了回去。
唐閒面對幾次三番被毆打的賀歇,依舊沒有情緒波動,連嘴角弧度都紋絲未變:“你也說賀歇偷拍實驗室研究項目,我為什麼要救他。”
項淮猙獰笑著:“唐閒,我了解你,賀歇是你的族人,如果賀歇死了,你怎麼跟你的族人交代,你推動共存的目的不就是讓人魚族過上更好的生活嗎,你不會不管賀歇。”
項淮知道國內是待不下去了,他必須去國外。
但他和喬卿言都是通緝要犯,要想在國外找到容身之處,必須得有籌碼。
唐閒手中關於長生不死的藥物,就是最好的籌碼。
唐閒心腸軟,就算有莫提醒,也不會不管自己的族人,隻要他能拿到長死不死藥,以後總能找到翻身的機會!
果不其然,唐閒沉默片刻後說道:“坐標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