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餘生微情緒平複,莫霰冷淡地對山洞外道：“看夠了嗎。”
去“勘察地形”的龐九從某根粗樹後閃出，腳步輕快地進入山洞。
看著山洞裡的狼藉，他故作驚訝道：“我就出去一會兒,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莫霰沒理會龐九的惺惺作態,言簡意賅道：“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他說得太過直白,反倒把龐九準備好的話堵了回去。
龐九嬉皮笑臉道：“我以為你會很生氣。”
莫霰平靜地：“從理智上說，你做的沒錯。”
龐九：“感情上呢？”
莫霰：“以後夥食減半。”
龐九：“？！”那怎麼行！這個人烤的東西是真好吃！
龐九賣乖討好道：“這次都是我的錯,以後肯定多出力。”
莫霰：“沒得商量。”
龐九：“那我就不管了！”
莫霰無所謂道：“我死後,你可以看看誰能維護殷家地底的封印。”
龐九的嬉皮笑臉頓時一收，瞳孔深處泛出詭異的紅色，他直勾勾盯著莫霰：“你竟然知道。”
莫霰卻溫和地笑了：“詐你的。”
從結果上看,龐九保護殷霄逃脫追殺回到殷家，成功阻止鬼王出世。
莫霰也不確定龐九圖什麼，他隻是挑可能性最大的一種解釋試探龐九,結果讓他猜中。
龐九神情陰沉下來,背後碩大的影子若隱若現：“你到底是什麼人。”
莫霰：“過路人罷了,順便幫殷霄清清腦子,處理一下殷家後山。”
龐九沉默思考著眼前男人話裡的真實性。
他在破廟見到殷霄第一眼，就察覺到對方味道不對。
不是身體，是靈魂的味道不對。
很陌生。
眼前的男人和殷霄有很大區彆。
殷霄看上去冷漠,實際上熱心得很，否則也不會撿何問竹那個傻逼回殷家。
但眼前的男人看上去溫和,骨子裡卻透著對萬事萬物的漠然。
殷霄聖潔如佛子,男人卻像高坐寶殿，仿佛萬事萬物儘在掌握，翻手間即可攪風弄雲的帝王。
殷霄好歹是殷家家主，當代最出色天師,就算重傷瀕死，鬼魂也沒機會奪舍，除非是他自願。
既然殷霄都願意把身體交出去，那他也不會再做無謂的事。
何況男人真的很聰明，相處不過一日，他自認沒透露信息，男人卻猜出了他的目的。
半晌後，龐九身後的影子恢複正常，瞳孔異色儘消。
舌尖抵上尖利的犬牙，他壓低聲音對莫霰道：“有意思……怎麼辦，我開始喜歡你了。”
莫霰隻當沒聽見，轉而對餘生微道：“睡吧，累了這麼久好好休息一晚上。”
餘生微搖頭：“我守夜。”
莫霰：“沒關係，龐九會守的。”
在磨犬牙的龐九：“……等等？”
莫霰沒搭理龐九。
龐九特地跑來荒山就是為了保護殷霄的性命，而放白衣鬼進山洞隻是想試探他的身份。
現在雙方半明牌，證明是同一戰線，龐九以後不會再在正事上作妖。
既然有龐九當苦力，就沒必要讓自己人熬夜。
厲鬼也要休息，餘生微剛成為厲鬼，人類的習慣還在，又受到驚嚇，確實有點困。
他相信莫霰，找了個地方蜷縮著躺下，不一會兒就進入夢鄉。
莫霰經曆剛才的事反倒更精神，腦子裡計劃著之後該怎麼辦。
要想對何問竹，首先得從山裡出去，回到殷家。
餘生微的內置係統其實可以聯通網絡，他大可叫殷家人來接，但何問竹和攻二勢大，深山又沒有人煙，殷家人進來很可能隻是送死。
他得先找個城鎮再聯係殷家人，人多的地方，何問竹得顧及名聲，沒辦法光天化日之下鬨出大動靜殺他。
龐九守夜也沒睡，沒話找話地跟莫霰聊天。
他點點不遠處的餘生微：：“那隻是新鬼吧，看起來是厲鬼，卻沒點戾氣，有能力又不會用，我幫你教教？⒂_[]⒂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莫霰撥弄著新生起的火堆，敷衍道：“有機會再說吧。”
主角受何問竹。
攻二祝罡。
他會讓這兩個人死得比其他世界的垃圾受都慘。
龐九湊了過來：“反正你也不睡，跟我聊聊天嘛。”
莫霰極為客氣地道：“麻煩離我遠一點，我現在嗅覺比較靈敏。”
龐九臉色再次發生變化：“你什麼意思？”
莫霰：“古人曰，綏綏白狐，九尾龐龐。”
龐九：“我聽不懂。”
“我沒詐你，”莫霰微笑道，“這次是真的。”
龐九眯起眼：“就憑這一句話？”
莫霰隨意地道：“我好歹是個天師，基本眼力還是有的。”
龐九：“拿石頭砸鬼的天師？”
莫霰坦然：“物理超度。”
他是根據龐九習性發現的。
龐九非人非鬼，這個世界連鬼魂都有，其他動物成精很正常。
而動物就是動物，哪怕成精化人，口味愛好、捕食習性、細微動作間難免會暴露本性。
莫霰今天路上通過餘生微內置電腦看了這個世界的一些文獻資料。
殷霄是世界男主，地下封印的是鬼王，幫忙看守封印的絕不是一般精怪，有龐九習慣做限定，再往大了猜，選項也就那幾個。
“我好像知道了他為什麼會選你，”龐九意有所指地說道，“他現在怎麼樣。”
莫霰：“塵埃落定後，人和事都會各歸其位。”
龐九舔了舔嘴唇，貼著莫霰耳邊曖昧地開口：“糟糕，我好像真的開始喜歡你了。”
莫霰剛才用嗅覺為借口讓龐九離遠點，是要挑明龐九身份，
讓龐九摸不準他的深淺。
其實龐九並沒有一般狐狸的臊味，反而帶著點惑人的香。
月黑風高，四下隻有火堆劈裡啪啦的燃燒聲，又有美人在側，似乎不做點什麼事都對不起這“良辰”。
然而莫霰十分不解風情，和龐九拉開一段距離：“敬謝不敏。”
隨後就躺到餘生微旁邊睡覺去了。
山洞就剩龐九孤獨地守夜。
他盯著莫霰的背影，手指連掐數次。
他活這麼些年，算卦輕車熟路，又快又靈，但男人命格氣運太強，等他終於算出來，對方已然睡熟。
·
第二天醒來繼續趕路。
他們遇到幾波來殺殷霄的人人鬼鬼，都被龐九乾淨利落地解決。
龐九以此來討要被莫霰減半的夥食，遭到莫霰無情拒絕。
第三天離開山穀，沿著大路又走了半天，暮色四合時見到一處富饒的鎮子。
他們三個兜裡加起來都沒一塊錢，莫霰讓餘生微找出殷家電話，又到銀行取款機附近找路人借手機，同時借點錢，願意讓家人雙倍付給路人。
這幾年國家大力宣傳詐騙，路人都有較高的防範意識，最後還是餘生微憑那張單純的臉假裝遇難大學生才說服一個路人。
殷家父母聽到莫霰的聲音都很激動，顫聲說相信他不會做違背倫理道德的事，讓他在鎮上等著，馬上來接他回家。
莫霰讓殷家父母給路人轉錢，路人確認好幾遍，才帶著他去銀行取現金。
拿到錢後莫霰先買了衣服和電腦，給餘生微買了台平板，吃過飯後找到家管理比較鬆的KTV過夜。
餘生微和黎九肯定沒有身份證，殷霄的身份證還在殷家，他們彆說住宿，連網吧都去不了，KTV有睡的地方，還能蹭WiFi。
莫霰自己就要了瓶礦泉水，他把菜單給餘生微，打開電腦連上WiFi開始工作。
一行行字符在屏幕中跳躍，莫霰先後調查了殷家、何問竹以及攻二的家族，賬本，攝像頭，出行記錄整齊有序地一個個出現又一個個消失。
KTV隔音不好，房門緊閉也能聽到隔壁扯著嗓子死了都要愛。
借著模糊歌聲遮擋，龐九踢踢餘生微小腿，悄聲問道：“你跟他什麼關係？”
餘生微：“我是他養的厲……厲鬼。”如果可以，他還是想當人。
龐九：“就這樣？”
餘生微眨眨眼，不解地稍微歪頭：“還應該有什麼？”
龐九給“殷霄”算過一卦。
想到卦象，他笑道：“既然你不懂，那我就不客氣了。”
餘生微沒聽懂龐九的意思，但他聽出絕非好事，本能生出一種危機感。
莫霰沒注意兩人小動作，沒多久，他掌握了這個世界更深一層的真相。
他敲下最後一個按鍵，屏幕重歸默認。
餘生微問道：“怎麼樣？”
莫霰條分
縷析。
“確定第一次封印鬆動是何問竹聯合祝罡乾的，何問竹看上殷霄極陰體質，勾引不到就策劃封印鬆動削減殷霄實力，當殷霄虛弱好下手，但中途出了意外，自己死了。
“好在他留有後手，趁機去祝罡身邊，順便把責任推到殷霄身上。
“何問竹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他天賦受限卻渴望至高無上的力量，祝罡用十八個資質優良的孩子替何問竹重鑄身體。
“可何問竹撐不住這麼完美的身體，隻能不斷縫縫補補。
“他們聯手弄了個‘工廠’，坑蒙拐騙普通人過去拿命給何問竹續命。”
餘生微：“何問竹偏要一條路走到黑嗎？玄學不行他可以做彆的，為什麼寧肯拿彆人的命也要成就自己？”
莫霰搖頭：“這種垃圾的想法正常人共情不了。”
用現代人的話說，龐九是個智性戀。
莫霰一會兒功夫就整理出這麼多信息，看莫霰的眼睛都在發光。
他湊熱鬨地問：“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闖進祝家解救還沒死掉的受害者？”
莫霰拍拍自己還捆著木棍的腿：“怎麼闖，賭他們對殘疾人充滿愛心嗎。”
龐九：“……白衣鬼之後你雖然說能理解但好像一直對我意見非常大。”
莫霰沒回答龐九的猜測：“我把搜集到的資料發給警察了。”
龐九：“報警？！你現在可是天師。”
“天師又怎麼樣，天師可沒有執法權，”莫霰理所當然地道，“祝罡犯下的是刑事案件，應該由公安機關和法院開庭審理，我如果強闖進去叫非法侵入住宅，豈不是跟他一樣成了罪犯。”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
但龐九一直待在殷家老宅地下守護封印，看到聽到的也都是天師作派，第一回見人二話不說就要報警。
龐九：“可祝家勢力數一數二……”
莫霰：“明天殷家把我接回去的同時，我會把這件事發到網上，包括裡面祝家使用過的各種騙局和陰毒手法，到時候必然會造成頂級輿論，不查也得查，而且群眾也會對祝家的騙局提高警惕，增加他們坑害群眾的難度。”
“……”這人原來是個黑客吧。
餘生微最了解莫霰行事作風，恍然大悟道。
“我明白了，不管祝罡會不會進去，這麼大的輿情都會讓他不能輕易坑人來‘喂養’何問竹，也就是切斷了何問竹‘食物’來源。
“每提前一刻，說不定就能多救下一個人。
“何問竹沒有‘食物’就容易自亂陣腳，到時候我們就能找到破綻，徹底破壞祝罡和何問竹的罪惡生產線，搗毀他們喪儘天良的犯罪窩點。”
莫霰滿意點頭：“不錯。”
餘生微不好意思地笑笑：“老師教得好。”
莫霰：“那好學生今晚就好好複習一下功課，明天我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複習內容等會兒畫給你。”
餘生微保證道：“好的
老師！這次保證完成任務！”
莫霰合上電腦，起身出了包廂。
洗手間這會兒沒人，莫霰拉開一扇門進去，正要關門時，一隻手牢牢按住門板，跟著擠了進來。
“你比殷霄聰明多了，我就喜歡聰明人，”狹窄密閉的空間裡，龐九興味濃鬱地看著他，幾近明示地舔舔嘴角，“我們種族比人類要開放。”
龐九說著抬起手臂就要去撐莫霰耳朵旁邊的隔板，想給他來個壁咚。
莫霰反手拽住龐九手腕，用警察逮捕犯人的姿勢，把龐九那張魅惑眾生的俊臉按到廁所牆壁上。
他手指卡著龐九手腕經脈，把龐九弄得整條小臂都陣陣發麻，嘴上卻斯斯文文道：“很遺憾，我的性取向是人類。”
龐九經莫霰一提醒，想起來自己不是人，當即化為一縷青煙逃脫控製，跟莫霰面對面道：“我現在不就跟人類一樣嗎，還是說你不喜歡男人？”
下一刻，龐九胸口平白多出兩團渾/圓。
莫霰禮貌地後退一步。
龐九仔細觀察著莫霰的表情，又恢複成男人的身體，自言自語道：“不喜歡女人，那這樣？”
一根毛茸茸的尾巴從龐九身後探出，軟綿綿地落到莫霰手心。
二十八年。
整整二十八年，莫霰還是頭一次遇見主動往他手裡鑽的毛茸茸。
還記得第一個世界連狗都不願意挨他。
如果龐九是隻沒有人形的狐狸，他應該很樂意擼一把毛，問題是龐九想跟他doi。
莫霰冷酷地揮開大尾巴，雙手插/進褲袋：“如果需要，我可以帶你去寵物店做絕育。”
絕育……
龐九額頭青筋跳動。
他還沒有這麼挫敗過！
沒關係，又聰明又禁/欲的男人征服起來才有快感。
龐九準備再接再厲，門忽地被拉開。
“抱歉，我以為裡面沒人……”餘生微錯愕地看著莫霰和龐九，“你們這是在……？”
龐九眼珠子滴溜一轉，刻意笑出狐狸的媚態：“進行一些親密互動。”
餘生微喃喃：“什麼互動要擠在一個隔間裡？”
莫霰漠然踏出隔間，整整衣擺：“他想跟我比大小，我拒絕了。”
龐九想跟出來，莫霰砰地拉上門板。
上廁所，洗手，回包廂。
餘生微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明白是什麼意思後，對著推門出來龐九罵道：“流氓！”
然後砰地再次拉上門板，扭頭走了。
餘生微回去的路上越走越慢，腦子裡不斷回剛才的畫面。
撞見莫霰和龐九單獨待在小隔間，他感覺怪怪的，心裡有點不舒服。
龐九很快追上他，哥倆好的搭上他肩膀：“想什麼呢，這麼沒精神。”
餘生微扁扁嘴，又把情緒收回去，讓自己顯得正常些。
他側過頭問龐九：“你怎麼想著要跟殷霄
哥比大小？”
龐九理直氣壯地回答：“因為我喜歡他啊。”
餘生微：“喜歡？什麼是喜歡？”
龐九：“喜歡就是跟他doi！”
餘生微：“……”
純愛戰士聽不得這個。
也許成為係統削減了部分對感情的感知，他對這方面變得遲鈍了些，看影視劇等作品時，感情偶爾會有延遲。
就像現在，餘生微回到包廂才後知後覺地泛起酸意。
他感覺自己以前是懂的，現在理解起來卻很困難。
餘生微想問一問莫霰，可對著莫霰又說不出口，好像一說出來……有些東西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抱著莫霰給他買的平板，無意義地輾轉在各個app之間。
忽然間他頭頂噌地亮起小燈泡。
對哦。
莫霰說過，專業的事讓專業的來。
他潛入網絡注冊賬戶，找到某個知名感情博主發送後台私信。
餘：你好，我有些事情想要谘詢。
感情博主：你好，請問要谘詢什麼呢？
餘：我想知道什麼是喜歡。
感情博主：你能問出這個問題，心裡想必有一個模糊的人影了吧？他/她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感情博主不愧為感情博主，這種谘詢接過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當即看出“餘”既然問了，心裡大概已經有了想法。
通過“餘”的描述，也能從字裡行間看出感情傾向。
餘：他是個非常有魅力的人，博學多才，聰慧異常，冷靜自持，寬和友善，樂於助人，生活中也很有情調。
餘：他長相優渥，見過他的人沒誰不喜歡他，笑起來非常有感染力，身材和身手也都很好，讓人覺得很安心。
餘：他在專業方面做到了全世界第一，獎項能塞滿一套房子，做出許多足以改變世界的成就，所有人都以他為榮。
感情博主一開始覺得還行，後面越看越離譜，最後誠懇地道：你可能是遇到詐騙了，需要幫你報警嗎？
餘：？
餘：我沒騙人，他真的就有那麼優秀！
感情博主：看來你被騙得很深，我建議是報警的同時再請一位律師，冒昧問一句你被騙了多少錢？
餘生微生氣地關掉平板。
他沒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