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 48 章 二點五合一(1 / 1)

這些日子, 村大隊組織村民種下玉米和花生。

吃大鍋飯也有大鍋飯的好處,大家夥一塊乾活,分工合作,乾的確實快, 男人們推工具犁地, 犁出溝壑, 婦女們負責撒種子和埋土, 這活眼瞅著就乾完了。

趙大媽撒完種子, 樂嗬嗬說:“老吳, 你明天去不去山上?”趙大媽心裡計劃好,明天不上工, 去山裡挖點野菜, 摘點蘑菇, 給她家大丫做點好吃的,大丫這個小丫頭,現在可是了不得, 成天嚷嚷著要吃好吃的。大丫成天跟苗苗混一塊, 嘴被養刁了, 嫌棄她做飯不好吃,趙大媽想著去山上挖點新鮮的,回家燉肉, 省得小丫頭抱怨。

自從吃了那頓豬肉宴, 大丫天天念叨, 苗苗媽媽手藝好。做出來的東西可好吃了, 這個趙大媽也知道,宋家村不大,一共百十來口人, 說句不好聽的,誰家做點什麼吃的,在村子裡都能聞著味兒,這陣兒,村子裡老飄來肉香,她也聞著了,那是真香啊,怪不得自家小孫女兒嘴饞,誰不饞。

村裡有嘴饞的,特意飯點去孫大媽家門口蹲著,等著聞肉味兒,吃不著聞聞也好。

這是大多數人的想法,也有那個特彆不要臉的,直接敲上孫大媽家的門兒,舔著臉想討口肉吃,被孫大媽賞了個屁股墩兒。

“你膽子可真大,敢往山上跑?”吳大媽抬腳填土埋種,虎著臉,“你沒聽說鄭家小子那事兒?”

趙大媽:“咋的,又出什麼事兒?”

“我知道,我知道。”提到鄭家,田婆子腦袋跟裝了雷達似的,提著玉米種,小跑湊過來,“鄭家小子昨個傍晚,上山撿柴火,被一夥人套麻袋,拖進小樹林揍了,胳膊都給打折了。”

趙大媽嚇了一跳:“什麼人乾的?”

田大媽搖頭:“誰知道什麼人,鄭家小子說那些人二話不說就開揍,蒙著腦袋沒看清人長相,那群人揍得快,跑得也快,揍完人兩下竄進山林子,壓根兒沒看見對方長什麼樣。”

趙大媽:“這可真是奇了怪了,又不劫財又不劫色的,揍人乾嘛呀?”

吳大媽撇嘴:“我看呐,肯定是鄭家得罪人了,要不怎麼不揍彆人,光揍鄭家小子!”

田婆子點頭:“我琢磨著也是,八成是鄭家做了虧心事,讓人家知道了,人家氣不過,這才找人揍他一頓呢。”

趙大媽拍胸口:“不管咋地,都得小心著點,咱們這老胳膊老腿跟年輕人不一樣,這要是給揍一頓,10天半個月起不來床,這遭了罪,又沒工分,不值當的,這幾天還是老老實實在家呆著吧。”

吳大媽有點好奇:“兒子被揍了,鄭老頭和馮婆子能咽得下這口氣?”

田婆子:“當然咽不下,鄭老頭在家氣的直跺腳,馮婆子又哭又嚎,可就是沒辦法,沒看清長相,又沒聽見聲音,也不知道人往哪兒跑,半點證據都沒有,上哪兒抓人去。”

“他們沒個懷疑對象?這明顯是報複,打人的肯定跟鄭家有仇,要不然誰乾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兒?”

田婆子嘿嘿直樂:“鄭家得罪的人可太多了,這樣一個個想,夠他們兩口子忙活一陣。”

“這倒也是,馮婆子得罪的人真不少,一時半會沒個頭緒也正常……”吳大媽突然壓低聲音,“你們說鄭家小子會不會欠人家錢,才被揍了?”

不是吳大媽胡說,宋家村往東走,隔兩個村,有個管家村,那裡有戶人家偷偷開局打撲克賭錢,排面還挺大,一毛兩毛往外扔,真是作孽,辛辛苦苦下地乾活,好不容易掙點錢,乾點什麼不好,偏偏拿去賭。

趙大媽猶豫:“不能吧,沒聽說鄭家小子好這口……”

“有啥不能?賭鬼一開始都是正兒八經的過日子,時間長了才露出真面目……”吳大媽眼神往左右晃了晃,小聲嘀咕,“……王嬸子家那口子不就這樣,剛結婚那會是個過日子的,你瞅瞅現在,有空就去管家村,回回輸的精光。”

“一個大男人成天出去打撲克,不乾活不顧家,這哪兒成?王嬸子這麼好的女人,攤上宋保羅那麼個混蛋玩意,真是白瞎。”

田婆子非常讚同:“可不是嘛,當年要不是宋國安去當兵,哪輪得到宋保羅這個癟犢子?”

這話一出,趙大媽吳大媽腦袋嗖齊齊看田婆子。

田婆子拋出重磅炸彈,炸的趙大媽暈頭轉向:“……這話可不能瞎說。”

田婆子不高興:“怎麼是瞎說?想當年,王嬸子中意的是宋國安,兩個人差點成了,王嬸子爹媽也不靠譜,看宋保羅給的聘禮多,宋國安又去當兵了,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問題,就把王嬸子許給宋保羅了。”

田婆子比趙大媽吳大媽大個幾歲,知道的事比她們多,當年出這事的時候,田婆子已經嫁來宋家村好幾年,早在宋家村站穩腳跟,什麼消息都逃不過她的耳朵,趙大媽吳大媽兩個剛嫁過來,正處在裝好媳婦兒的時候,知道的自然不如她清楚。

吳大媽聽了這話,直拍大腿:“哎喲,王嬸子爹媽得後悔成什麼樣,人家宋國安當兵是傷了腳,可人家是戰鬥英雄,每月拿幾十塊工資,還不用下地乾活,這待遇說出去誰不羨慕,不比城裡工人差,彆說王嬸子,就算十七八的大姑娘,有的是想嫁給宋國安,畢竟農村姑娘想嫁進城裡,那可比登天還難,宋國安這待遇不比嫁給城裡差,就是歲數大點。”

田婆子翻白眼:“後悔什麼,王嬸子爹媽早沒了。”

趙大媽感歎:“王嬸子爹媽走的早,他們要是還活著,肯定得後悔,那個宋保羅真不是個東西,都說男人支撐家,他倒好,乾活不行,全靠王嬸子在外邊撐著,還拿家裡的錢出去賭。王嬸子操持家,下地乾活,還得忙活婦女主任的事,成天到晚忙的像個陀螺。王嬸子爹媽要是還活著,看到女婿是這麼個東西,得活生生被氣死。”

吳大媽感歎:“人這命啊,真難說,王嬸子這麼好的人配那麼個玩意,老天爺真是不長眼,好在王嬸子有個聽話的閨女。這不下半年就要中考了,說是成績很好,將來肯定能考上高中。高中生,咱村可從來沒出過高中生,這多長臉的事。等到那時候,王嬸子也算苦儘甘來。”

“誰說不是呢?”幾個嬸子邊感慨,邊乾活。

另一邊有人背著竹筐往山裡走,他右腳不太靈便,不過走路走的很穩,走到山口正要進山,忽然被人叫住。

“……宋二哥宋二哥,你等等我!彆走那麼快,你等等我!”

宋國安扭頭,循聲望去,遠遠一道人影朝這邊跑來。

那人很快跑來,可能跑得太急,捂胸口不停喘氣。

宋國安皺眉,語氣不耐煩。

“找我有事兒?”

身穿連衣裙,腳踩小白鞋,頭發剛洗過,帶著微微濕潤,金寡婦將頭發捋到一邊,露出細白纖長的脖頸,巧笑晏晏:“二哥,這說的什麼話,沒事兒就不能找你?”

宋國安斜眼瞅:“有事說事,我還得進山。”

金寡婦笑嗬嗬從身後布包取出東西,遞到宋國安面前:“二哥,我特意給你買的膏藥,你腳上有舊傷,這兩天眼看要變天,萬一下雨,你舊傷會複發,這膏藥效果很好,敷上會好受些。”

看到膏藥,宋國安臉色沒有緩和,依舊冷冷說:“不用,我不需要。”

為討來膏藥,金寡婦費了不少功夫,宋國安要是不收,就白忙活了,伸手想拉他的手,把藥膏塞進對方手裡。

看到她的動作,宋國安立馬後退兩大步,冷聲說:“我說不用,你彆白費功夫。”

金寡婦委屈巴巴眨眼:“……二哥,我隻是想對你好點,你為什麼總避著我,我又不是毒蛇,還能咬你一口不成?”

宋國安冷冷看她:“你男人沒了,自己拉扯兩個孩子,日子過得不容易,不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也不要花冤枉錢,做這種事兒對你的名聲不好,想想怎麼把你兩個兒子拉扯大,把他們養好才是正經事兒。”

聽到這話,金寡婦手捂眼睛,低頭偷偷抹淚:“宋二哥,你不知道這些年我遭了多少罪,為了兩個孩子,再苦再難我都得撐下來,但我隻是個女人,每天深夜我多麼希望身邊有個男人能幫我一把……”

金寡婦邊哭邊往宋國安那邊走,等走到他身邊,歪著腦袋想靠上去,不料被猛的一推,差點推到地上。

宋國安收回手,眼神很冷:“我說了離我遠點,你想找男人可以找彆人,彆打我的主意,我對你沒那個意思。”

金寡婦心裡冷哼,男人都一個德性,表面說著不要,其實心裡想的什麼誰知道,看來她表現不夠明顯,得再加把勁。

金寡婦坐在地上,低頭努力眨眼睛,擠出淚水,心說,我努力給你機會,你一定要把握住,彆再假裝正人君子。

金寡婦坐在地上,慘兮兮捂著腳腕,淚眼朦朧抬頭:“……二哥,我的腳扭傷了,特彆疼,動不了,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話還沒說完,眼前的人早就走遠,隻留下一道冷漠背影。

金寡婦大叫:“……二哥,你怎麼走了?把我一個人扔在這?”

宋國安聲音遠遠傳來:“……我趕時間,沒工夫陪你鬨,你腳腕扭傷,膏藥正好派上用場,這兒離你們村不遠,自己蹦回去吧。”

金寡婦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宋國安究竟是不是男人?怎麼能說出這麼絕情的話?什麼蹦回去,她又不是兔子!

金寡婦鼻子快氣歪了。

一直以來她對自己的顏值和身材很有自信。至少宋家村和牛家村,沒幾個長得比她漂亮。走在路上,總有男人偷偷瞄她。

金寡婦對自己的條件很有自信,她雖然帶著兩個兒子,有兒子好啊,有兒子說明她能生養,嫁過去就能生兒子,自身條件這麼好,為了得到她,這些男人應該很樂意才對。

怎麼偏偏碰上宋國安這塊冷心冷情的硬石頭,竟然讓自己蹦回去,怎麼會有這樣的人,金寡婦坐在地上,實在想不明白。

想當初金寡婦可是十裡八村的大美人,多的是英俊小夥子求娶。當初嫁給死鬼對象,是看他長得湊合,最重要的是,聘禮是這十裡八村最高的。

想當初,她一嫁過來就給老牛家連著生了兩個兒子,這可是兩個兒子呀,多少人家盼著有兩個兒子,這可是天大的福氣,家裡那幾個妯娌,要麼沒兒子,要麼二胎,胎才要了兒子,沒人像她,一下子連著生兩個兒子。

現在想想,那時候的日子過得真是順心,婆婆看中她,妯娌們嫉妒她卻拿她沒辦法,日子太有盼頭了,誰曾想,死鬼對象突然得病沒了,天一下子就塌下來,她一個人帶著兩個幾歲大的孩子,最開始那幾年,能從婆婆那兒拿點東西拿點錢,後來幾個妯娌在婆婆面前搬弄是非,以為她不知道,其實她都聽到了,還說什麼孫子畢竟是孫子,隔著輩兒,還指望孫子養老不成,還說她克夫,那幾個醜女人死八,嫉妒她長得漂亮又能生兒子,在老太太面前造謠。

那幾個妯娌真是喪良心,怎麼能有這麼喪良心的人呢?她多慘啊,對象沒了,還帶著兩個兒子過日子,她們怎麼這麼缺德,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這還是人嗎?

老太太也是個沒主心骨的,聽些挑撥的話,就變了。她現在想從婆婆那兒摳點東西給兒子吃,可真是太難了,更彆說拿錢,那是一分錢都看不著。

她現在的日子太苦了,要是能回到從前就好了,不,不用回到從前,等她嫁給宋國安,這日子立馬就能變好,宋國安每月有幾十塊錢工資,他一個人哪花的完,再加上她娘個都花不完,招財進寶上學的錢也有了。

宋國安一個大男人手裡捏那麼多錢有什麼用?他會花嗎?沒個女人在身邊,日子過得能有滋味嗎?

金寡婦太想嫁給宋國安,恨不得今晚就住進他家,她恨恨想,真是塊臭石頭,自己已經做到這個地步,怎麼還端著架子?

她抬手摸臉,難道因為這段時間風吹日曬,她老了,沒有魅力了?

金寡婦正懊惱,突然聽到一道聲音:“喲,這不是小金嘛?怎麼在這兒坐著?”

扭頭看到隔壁村鄭老頭背著手往這邊走。

牛家村和宋家村離的近,家家戶戶有什麼事兒都知道,沒有秘密。鄭老頭大女兒嫁給牛柱子,前段時間因為她女兒往娘家拿雞蛋和紅糖的事,牛婆子打上門。鄭家有個女兒,個個嫁出去還向著娘家,不知道拿回家多少東西,彆看馮婆子凶悍,金寡婦覺得好東西都在鄭老頭手裡,這個老頭子不簡單。

金寡婦捂著腳腕兒嚶嚶哭訴:“鄭叔,你說我多倒黴,想著進山撿點兒樹枝,沒看見地上有石子,一下子就崴了腳,我這個腳疼的,都站不起來了。”

鄭老頭抻著脖子看,果然看見她腳腕紅了,她皮膚白,紅的特彆明顯。

廢話,揉半天了,能不紅嗎?

鄭老頭的視線從腳腕上升,落到小寡婦雪白的脖頸處。

哎喲,這個小寡婦,今天怎麼打扮的這麼漂亮?穿著裙子,皮膚也白,柔柔弱弱坐在地上,鄭老頭不自覺咽口水。

“對了,鄭叔你怎麼過來了?你是要進山嗎?”金寡婦問。

鄭老頭這才回過神,擺擺手:“不是,小金,我跟你說最近少上山,山裡有壞人,我兒子昨天來撿樹枝,被一群人套麻袋揍了,那群喪良心的,把我兒子手打折。”

鄭老頭溜達到山腳邊,是為了找人。

鄭老頭這人自私,對個女兒和老伴沒什麼感情,女兒撈夫家的東西被打,那都是小事,女人嘛哪有不挨打的,但他兒子可不行,他就一個兒子,被打折胳膊,怎麼能不心疼。

鄭老頭可不覺得他家得罪人,他兒子才會被打,反倒覺得有人看他家是村裡的外姓,勢單力薄,這才對他家下手,鄭老頭哪受得了這個氣?這不尋思在山裡轉悠轉悠,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幫人,當然他肯定不會親自動手,他一個人也打不過那麼多人,他想找到那幫人,然後到村支書那兒去告狀,讓村支書給他討公道,畢竟他現在住在宋家村,出了這種事兒,村支書必須得幫忙。

聽到這話,金寡婦嚇得捂住嘴,這怎麼有人打人呢,還用麻袋套著打,這這也太狠了吧,太嚇人了,金寡婦眼神不安的晃動,小心翼翼往四處看看,似乎怕有人突然跑出來給她也套個麻袋打上一頓。

她這樣子,像受驚的小鳥一樣不安,一雙眼睛濕漉漉,特彆惹人憐愛。

鄭老頭保護欲爆棚,拍她肩膀安撫:“彆怕彆怕,這不有我在嗎?有我在,看誰敢出來!”

金寡婦心想,你個老頭子在有什麼用?到時候那群人衝出來,指不定我比你跑得快,你老胳膊老腿的能頂什麼用?

她面上露出笑容:“鄭叔,我怎麼把你忘了呢,對呀,你還在呢,你在我就不怕了,那些人肯定不敢出來。”

鄭老頭被誇的飄飄然:“小金,你腳受傷了,還能走嗎,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說到這事,金寡婦露出為難表情:“叔,你瞅瞅我太沒用了,我來撿樹枝,卻把腳扭了,撿不到樹枝,家裡沒東西燒,沒法生火做飯,兩個孩子吃什麼?”

鄭老頭一聽這話,趕緊拍胸脯:“這有啥,我幫你撿不就行了。”

鄭老頭在家從來不乾活,像撿樹枝這種活都是馮婆子乾,可今天當著金寡婦的面,鄭老頭必須好好表現。

這可不怪鄭老頭,馮婆子那個醜樣子,誰看到都惡心,怎麼會想幫她乾活呢?再說馮婆子啥都能乾,那就讓她自己乾去好了,反正她有的是力氣,不讓她乾啊,她這力氣沒處發,脾氣格外大,哪像金寡婦,柔柔弱弱的,一看就沒力氣,這要是不幫忙,也太不男人了。

金寡婦一臉崇拜:“鄭叔,你人太好了,那就麻煩你了,我這腳腕兒是真疼,我得趕緊回去貼副膏藥。”

金寡婦要站起身,鄭老頭上去扶了一把,看著她臉上柔弱的笑意,感受手下的溫軟觸感,心神蕩漾:“……小金,要不我送你回去?”

金寡婦羞澀低頭:“鄭叔,你幫我撿樹枝,我很感謝,不能再麻煩你……讓人看見也不好。”

鄭老頭趕緊點頭:“對對,寡婦門前是非多,我懂。你趕緊回家吧,撿柴火的事包在我身上。”他這會兒已經把兒子的事忘在腦後,一雙眼睛緊緊盯在眼前人身上。

金寡婦笑了下,轉身一瘸一拐走了。

她心想,這才對嘛,自己的魅力還是在的,這些男人都是一個德性,哪有男人不偷腥,宋國安一天不結婚,她總是有機會的。

……

今天農場的車還有彆的活兒,提前半小時去宋家村接人,蘇韻早到半個小時,推開303辦公室的門,發現辦公室內有人。

白胡子老頭坐在座位,翻看一本破舊醫書,抬頭看見蘇韻,露出笑容:“蘇知青,來的挺早。”

辦公室裡隻有白胡子老頭一個人,蘇韻走進屋,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呂大夫,有個事跟你反映一下。”

呂大夫聞言正色:“什麼事?跟豬瘟有關?”

“不是,有其他事想請你幫忙。”

呂大夫捋了下胡須:“蘇知青請講。”其實他一開始對蘇知青的觀感並不好,因為蘇知青長得太漂亮,他見過太多人,漂亮女人容易招惹麻煩,這麼漂亮還是下鄉女知青,更不是省油的燈。

這幾天相處讓他改變想法,蘇知青這人身上有毛病,但是不是讓人不能接受的毛病。

比如,她常常背著手到處溜溜噠噠,看似是在觀察老母豬,其實就是在偷懶躲閒。這事兒呂大夫覺著不是什麼大毛病,畢竟人家研究出治豬瘟的方子,這過程肯定很辛苦,現在方子出來了,有這麼多大夫在,蘇知青稍微休息休息,是可以理解的。

呂大夫對蘇韻觀感還不錯,見她找自己幫忙,沒有一口答應,但也沒拒絕,他想聽聽蘇韻究竟讓他幫什麼忙,如果是小事幫了也就幫了,如果是其他事,那就要好好考慮考慮。

蘇韻在心裡打草稿,她在思索這件事到底該怎麼說。

韓群效率很高,隻過了兩天就給蘇韻送來信,萬東寶這人品行不端,但也沒有大問題,如果想從這一點把他扳倒有點困難,但是韓群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萬東寶的確與燕京那邊有聯係,而且一個月前他就開始頻繁與燕京那邊聯係。

蘇韻心想果然是這樣,如果沒有利益驅使,他為何單獨針對曾老一個,即便仇恨資本家,也不會這樣單獨針對一個人,目的性太強了。

昨天晚上蘇韻想了半宿。如果拔除萬東寶,燕京那邊或許還會聯係其他人,到時候可就麻煩了,倒不如把萬東寶這顆棋子留下來,他比較蠢好對付一些,隻要想個辦法讓他離曾老遠一些,或者找彆的由頭敲打,讓他安分一點就行。

蘇韻想找劉主任幫忙,但這邊的情況不是那麼緊急後,劉主任昨天已經回到衛生所,衛生所裡有很多事情等著她處理。

蘇韻隻能另想辦法,想來想去覺得呂大夫最合適。劉主任隻是借調過來的,在這裡說不上太多話,但是呂大夫就不一樣了,他年齡資曆擺在這兒,在整個寶山縣很有威望,想必就算是農場主任,也會聽他一句。

而且據這段時間觀察,呂大夫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他醫術很好,品行也不錯,沒有恃才傲物,或者仗著歲數大就隨意指揮年輕大夫。

蘇韻決定實話實說,把曾老的遭遇跟呂大夫說了。

呂大夫認真思索一會,點頭答應:“你放心,這事我會想辦法,不會驚動其他人。”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愉快。蘇韻點頭:“那就多謝呂大夫。”

呂大夫笑笑:“這有什麼好謝?這也是我該做的事,曾翰學是個很有才華的後輩,我不希望這樣的人被打倒。隻是我能做的不多,能幫一把就儘量幫一把。”

蘇韻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看來這個年代,不是所有人都瘋了,他們可以分清孰是孰非,隻是不得已才隨波逐流。

呂大夫說到做到,這天上午,蘇韻得到消息,萬東寶受到重用,不僅要管理下放人員,還要幫著餘乾事統計病豬資料。

最近農場的病豬情況越來越好,餘乾事忙著統計資料,把豬瘟治理方法還有注意事項,彙集成冊向上面報告。以便於推廣到全華國,畢竟可不隻有寶山縣一個地方有豬瘟,其他地方也陸陸續續出現豬瘟,如果這個方法在全國推廣,可以將損失降到最低。

萬東寶心裡不樂意,但這是主任布置的任務,就算再不樂意,他也隻能跟著餘乾事跑前跑後,忙得腳不沾地,自然沒空找曾老的麻煩。

中午蘇韻照舊給曾老送飯,來的時候牛棚裡隻有曾老一個人,其他人吃完飯找地兒歇著去了,畢竟萬東寶不在,他們也能輕鬆些。

曾老站在牛棚的木頭窗戶前往外看。今天天氣不錯,晴空萬裡,藍天碧雲。

蘇韻清清嗓子:“看什麼看,趕緊過來吃飯。”

蘇韻打開籃子,依舊是發黑發臭長著斑點的窩頭,不同的是,除了兩個窩頭外還有一碗湯,這碗湯聞上去比兩個窩頭還惡心,又臭又腥。

曾老好似沒有味覺和嗅覺,面不改色,咬一口窩頭,低下頭盯著窩頭裡面的蛋黃,隻看了一眼,垂下眼皮,伸手端起那碗好似毒藥的湯水,一口窩頭一口湯,很快把飯吃完。

許是這些天適應的好,他沒有出現一開始吃東西時乾嘔的症狀。

下放人員負責給病豬收拾衛生,病豬情況有所好轉,下放人員的工作壓力明顯減輕很多。曾老不再那麼累,抽出空能歇一會。飲食改善,工作量降低,他臉色越來越好,隻是依舊沒有精氣神。

他吃完飯,蘇韻收拾籃子和碗碟。收拾完籃子和碗碟,正要起身,曾老突然開口:“你想要什麼?”

蘇韻動作頓住,這是曾老第1次開口,聲音聽起來很冷很飄渺,像是從遠處山裡飄來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

扭頭對上曾老的眼神,她看清對方頭發遮擋下的眼睛,心裡吹了聲口哨。

喲嗬,沒想到曾老還是個帥老頭,他臉頰受削,眼袋略重,但長得真不錯,庭五眼比例極好,年輕時候肯定是位明眸皓齒的英俊學者。

曾老的眼神和他的聲音一樣,沒有任何情緒,沒有感激,也沒有好奇,隻是看著她,眼睛像蒙了一層東西。

曾老語氣淡淡:“你做這麼多,肯定有目的,說吧。”

蘇韻賣關子:“曾老好眼力,我的確有目的,不過現在不能告訴你,就算我說了,你也幫不上忙,現在的你幫不了任何人,你連你自己都救不了。”

聽到這話,曾老笑了一下,笑容很淺:“你說的對,我什麼都做不了,你走吧,不要再給我送飯,我的命不需要任何人救。”

蘇韻皺眉,她竟然從曾老的眼中看到死誌,怪不得他整個人死氣沉沉,被萬東寶那樣虐待,也沒有反抗,他這是心存死誌。

看來僅僅是調理身體還是不夠,得想辦法讓他想活下去。蘇韻有些頭疼,這可比調理身體難多了。

她說:“這可由不得你,這是萬乾事吩咐的,你想吃也得吃,不想吃也得吃。”

蘇韻拎著籃子走了,曾翰學再次回到窗邊,抬頭看去,他沒有看向天空,也不是看向遠處的樹林,而是看向對面牛棚簷上。

翅膀扇動的破空聲響起,兩隻燕子一前一後飛到牛棚簷上,燕子窩裡的小燕子,張著嘴,露出舌頭,嘰嘰喳喳叫喚出聲,仿佛餓極了,兩隻大燕子連忙把嘴裡的食物喂給幾隻小燕子。

幾隻小燕子終於吃飽了,依偎在大燕子的懷裡,用小腦袋蹭蹭大燕子胸前的羽毛,它們依偎在一起,畫面無比溫暖。

天氣很熱,空氣好似都帶著溫度,曾老卻覺得渾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