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進會議室的途中,莫爾索暫且先抽了張卡。
不是用‘莫爾索’的建模,而是用‘司湯達’抽了這張卡。
畢竟莫爾索第一次抽了張D,司湯達抽了張B,他要相信概率。
漫天的卡片落下來,其中一張銅卡鑽進縫隙。
C卡【建模人物(普)】
建模?
莫爾索摁著虎口點開了輔助係統所謂的建模人物看,上面的人全沒有莫爾索和司湯達的精致,假如兩人是遊戲中精心刻畫過的npc,這建模人物就是最普通的村夫,改變了幾個參數,和大眾臉譜區分出來,仍是扔進人堆就再也看不見水花。
雖說是C卡,要你何用啊。
莫爾索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
他歎著氣,把雙臂抱地更緊了些,將下顎躲進衣衫領口。
這樣等了不久,大概七八分鐘吧,會議室的門開了,出來的半隻身子是持著紙版夾的春野。
“莫爾索,進來吧。”
莫爾索朝她微笑道:“好”
隨後站起來,走進會議室。
會議室內,最上首的椅子是江戶川亂步,正兩腳交疊搭在桌沿,大口大口向嘴裡扔薯片。
國木田站在白板邊,白板上是幾張照片和相連的紅線。
再向左,和白板相鄰兩個座位的位置,太宰雙手插兜,探腦袋看桌上散落的幾張文件。
中島坐在最下首,臉上的歎息要收不住了。
“莫爾索,來了。”國木田首先朝他打招呼道。
“嗯,”莫爾索找了個靠近中島的位置坐下來,“雖然您請我來了,但我自認為並沒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
“那種事不需要你費心,”國木田推了推眼鏡,“你先看看這個。”
掃過來的一張文件正是安娜做的懸賞,沒有照片,隻有一行文字描述,還有八個零的賞金。
“阿爾貝.加繆。”國木田緊緊盯住他,“你認識這個人嗎?”
建模在沒有思想控製的天然狀態下,自然是露不出一絲一毫的波動,他搖搖頭。
“雖然和我同齡……但法國的常住人口在六千七百萬,我不認識,也沒聽說過有類似名字的人。恐怕不能抓他去領賞了。”
嘎擦嘎擦,室內僅有江戶川嚼碎薯片的聲音。
僅是一行描述而已,沒有更多的信息了,況且,法國金發藍眼的人有大把,憑借這樣的外貌信息想確定一個人太難了,莫爾索要的就是這種模糊。
確定又不確定,至少武裝偵探社無法借此確定,國木田也無法為難他:“這樣啊……”
說起來,司湯達正在外面流浪,該找個契機讓他發現莫爾索在偵探社。
莫爾索和中島的懸賞碰巧在上下欄,為了掙錢,聽聞了中島的巨額賞金,於是動身抓捕,在抓捕途中碰見了莫爾索?
這個發展不是不行,但是要圍觀人數儘量的多、或者重磅……
圍觀人數多起來了,也必然不能叫司湯達失了體面。
既然叫莫爾索走了手無寸鐵的智鬥路子,司湯達這個武鬥必須德才配位。
在國木田等人眼皮子底下打肯定是不行了,風險太大。
不過反正他本身目的不是為了抓中島領賞,隻要一個‘打敗’的結果,側面烘托司湯達的武係也不錯。
……但是,就算如此,B卡真的能打過人虎中島嗎?
……
莫爾索的視線不自覺朝著中島面前的紅茶杯飄過去。
……
……應該,不會,有人懷疑他一個司湯達的抓捕對象,當了偵探社的內應,給中島下藥吧……
·
被巨額懸賞的人虎中島,今日也是被長達幾個零的數字壓的喘不過氣的一天。
前日的偵探社會議上幾位前輩警告他了要儘量減少不必要的外出,即便外出,也多和莫爾索一道。
在前輩們眼中,莫爾索雖然思路清奇、並常常口出驚人之語,但觀察力、推理能力都足以超過三個他綽綽有餘——國木田先生的原話。
可是那是前輩們沒切實和莫爾索相處過。
中島和莫爾索每天都住在一起,一開始叫他茫然敬惘的微笑,那根本不是莫爾索在思考什麼,隻是發呆而已。
嗯,發呆。
莫爾索說是因為把這些碎片化的無謂信息投入大腦太麻煩了,與其浪費腦細胞,不如好好地給腦細胞們放個假。
每天上下班走著走著,撞個柱子對莫爾索根本是常有的事。
這種習慣下,難道要中島強行押解他警惕四周嗎……
況且,被懸賞的隻有他而已,偵探社的前輩不說,還要搭進莫爾索……
中島連連歎著氣傾在飲料機邊。
手裡的汽水連連激出微寒的冷霧。
不知道是不是這幾日連日被懸賞壓力壓垮,他隻覺得今日尤其疲憊。
還沒到倒頭就睡的地步,但隱隱的疲憊壓在心頭,叫他怎麼也打不起精神。
但是,下午還有偵探社的工作,現在先喝點汽水和咖啡打起精神,好歹撐過下午的工作……
這麼想著,中島用手指叩開汽水上的拉扣。
“那個……”
身前突然傳來了一聲遲疑地詢問。
拉扣被扣開,裡面的汽水呼呼向上冒氣,白綠色的氣泡密密麻麻冒了一整個圓形凹槽,有很快溢出沿著易拉罐壁流下去。
“啊……遭了!”
中島連忙站起來,把汽水拿遠,冰涼的汽水流過手掌,人也因此精神了不少。
他手忙腳亂的時候,身前突然遞來一張紙巾。
“不介意的話,用這個吧。”
“謝謝、謝謝!”
中島連連說了幾句,接過紙巾去擦流出易拉罐的液體。
“不用謝,”身前的好心人這麼說,“請問你,是中島敦嗎?”
中島擦拭的動作逐漸緩下來,抬頭去看。
他才看清身前的到底是個什麼人,黑色的小辮子,這點像國木田先生,氛圍卻截然不同。
他的襯衫看著有些臟,尤其是下擺和兩肩的位置,有不少暗沉的灰塵,臉和脖子的位置保持了清潔,正因為他的注視,有點難為情地撇過眼去,抬腕擦拭鼻下的位置,隨後拘謹地說:“請問,我臉上有什麼不妥……”
中島回過神來,“啊,啊!沒有的!抱歉,我一不小心盯久了……我是中島,找我有什麼事嗎?”
“太好了。”
眼前人露出一個鬆口氣的表情。
“我找了你很久。”
“找了我很久?是指……”
或許是今日大腦的昏昏沉沉叫中島喪失了應有的警戒心,也或許是眼前的青年單薄狼狽地全不像港口黑手黨派來抓捕他的人手。
但是在那隻虎口一瞬卡住自己咽喉的瞬間,中島也至少電光火石地明白了什麼。
“對不起……”
中島死死抓住喉間的那隻鐵腕僵持的時刻,他看見眼前人抬起低鬱的漆黑眼睛。
是一種少見的純黑色,黑的不摻一點雜色,倒映著他睜成菱形的眼仁。
“但是,人活在世,常有身不由己。”
“……您能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