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拿著望遠鏡，直起身體看了看，“前面轉彎。”

燈照著他說的，順著路往前騎一段，接著拐向右邊的小路。

小路入口附近有個掉在地上的鐵門，摩托車要騎進小路，就會碾壓到鐵門的一角。

有點顛簸。

中原中也默默抬了抬屁股。

太宰治也面色扭曲的放下望遠鏡，摸摸自己的屁股，“屁股都要變成兩半了。”

“本來就是兩半的。”燈說，“一邊一半！”

“真的？”太宰治問。

中原中也嫌棄的說，“難道你屁股是黏起來的？”

太宰治沒理他，就盯著燈看，又問了一次，“真的嗎？”

燈點點頭，“真的。”

太宰治立刻暴露目的，“空口無憑，要拍拍看才知道。”

“可是你們常常拍哦？”燈說，“洗澡的時候也看過！”

中原中也在太宰治繼續瞎扯之前道，“彆理那個變態。”

這條狹窄的小路兩邊是不高不低的圍牆，圍牆上雕刻著植物的圖案。

往裡看過去，能隱約看見道路、街燈、零星的建築。

明顯已經抵達彆墅的範圍了。

“到了嗎？”燈看了看前面，“可是很大的房子在前面？”

“從圍牆開始就是彆墅的範圍了。”中原中也說，“以前這些空地，大概是種了很多植物的花園，搞不好外面還有一排樹擋住視線。”

燈聽著他說，回想一下照片裡的景色，又想像一下，“感覺很棒！”

“是啊，就像鋼鐵叢林裡的一片淨土。”中原中也又看向院子。

他來到階層都市之後，還是第一次看到有這麼大花園的屋子。

這裡的主人應該位高權重。

太宰治無聊的盯著另一邊的院落，也想到了同樣的事，隨口道，“是掌權者的住處。”

“掌權者？”燈問。

“就是首領。”太宰治懶懶的說，“不過後來改建成了可以讓普通人進去參觀的場所，我們才能在照片裡看見。”

燈又問，“博物館是什麼？”

太宰治有點怠惰的沒有回答。

中原中也便道，“大概是放著一些……古代人的遺物和資料的地方。”

“古代人的……”燈停頓幾秒，眼睛亮起來，“是太宰會喜歡的地方！”

“嗯哼，如果留存下來的足夠多就好了。”太宰治笑眯眯的說，“然後我們就一直住在那裡吧。”

“不能一直住的。”燈又停頓幾秒，“可以多住幾天，可是不能一直住。”

“住幾天怎麼看得完。”太宰治說，“如果有一萬本書怎麼辦？”

“一萬本……！”燈微微瞪大眼睛，“真的會有這麼多嗎？”

“不是沒有可能。”中原中也想起照片裡一排又一排的書架，“應該會有更多，隻是不知道還留了幾本下來。”

“那、”燈思考了一下，“太宰就……唔，帶想看的走？”

中原中也在太宰治繼續無理取鬨之前先道，“隻能這樣了。”

太宰治哼了一聲，把自己剛說過的話推翻，“我可以在幾天內把所有的書都看完。”

燈有點小震撼的說，“太宰、好厲害啊。”

太宰治一臉得意，“不然怎麼能叫腦力派？做不到我這樣，都不能說自己是腦力派！”

“這裡也隻有你自稱腦力派啊。”中原中也道，“隨便你怎麼腦力派吧，我們當個武力派就很好。”

“不思進取。”太宰治涼涼道。

中原中也懶得理他。

“這個是能學會的嗎？”燈倒是好奇地問，“我以為要很聰明……就是頭腦本來就要很厲害才可以？”

“當然是這樣。”太宰治說，“沒有我的頭腦和眼力，怎麼可能學的會？”

中原中也忍了忍，還是忍不住吐槽，“那你在說什麼不思進取啊！”

太宰治笑眯眯的說，“我就喜歡看蠢貨們想學又學不會的樣子。”

燈也忍不住道，“太宰好壞。”

太宰治好像對燈的評價很滿意，得意的哼笑兩聲。

中原中也無法理解。

燈也無法理解，“太宰一下子說自己壞，一下子又說自己好，現在又說自己壞。”

“就說我是多變的男人了嘛。”太宰治瞎扯道，“變化多端的男人才有魅力。”

燈完全放棄思考，非常誠實的說，“不懂！”

“因為你還沒長大。”太宰治說。

中原中也嫌棄的很，對燈說，“彆聽他胡說，我也不懂他在說什麼鬼話。”

他們終於來到通往花園的第一個門。

兩邊圍牆都開了個可以走進花園內部的門，燈在太宰治的指示下，往右邊轉進去。

在外面走還沒這麼深刻的感覺，進到裡面才能切身體會到究竟是多麼龐大的規模。

他們剛才走的那段路，連花園長度的一半都沒到，放眼望去是一片平坦開闊的水泥地，地上有一些道路和花圃的遺跡，涼亭和房屋沒有規律的散布。

“好大的房子——”燈說，“另一邊也是這樣的嗎？”

太宰治拿著望遠鏡往另一邊看，“差不多。”

“為什麼要分兩邊呀？”燈問，“這個、原本是掌權者……就是一個人的家吧？為什麼要用路分開？”

“因為要讓人行走啊。”太宰治說，“這麼大的占地，原本有權有勢的人住著就算了。後來改為可以讓普通人進入的地方，就很有可能為了交通順暢，把花園分割開來，變成可以通行的道路。”

燈想了想，理解的點點頭，又問，“可是前面的入口原本有門擋著？”

“大概是做了管製。”中原中也說，“這裡的圍牆也不算特彆高，可能因為各種不同的情況、防止犯罪之類的……所以弄了門管製，到一定的時間就不讓人再從這裡通行。”

燈恍然的點點頭，“這樣啊。”

繼續順著路往前騎。

前方有個大概是供人休息的涼亭，整體是六邊形，頂部是六邊形聚攏起來的尖角，原本可能鑲嵌著玻璃之類，現在隻剩下水泥柱子和鋼筋。

涼亭內有一圈環繞著設置的長方形石頭，應該是椅子。

道路彎彎繞繞。

無數不規則的水泥環繞在周遭，可以想像原本種植著多少不同種類的植物和花卉。

中原中也忽然想起他們曾經去過的醫院頂樓花園。

自律機械介紹時，描繪了四季會有的不同花卉，也有能讓四季的花在同一個時期綻放的技術。

以這座花園的規模，一定也會有很多不同季節的花在同一個季節綻放吧。

摩托車慢悠悠的經過涼亭。

中原中也往裡看過去，並不意外的看見裡頭靜止著的機械殘骸。

在這座城市裡……上到這一層之後，機械的殘骸隻多不少，即便是在大馬路邊都能見到，何況是這種明顯需要機械幫忙照護管理的地方。

不隻涼亭裡有機械殘骸，道路上、遠處零星的房屋邊都有機械殘骸。

那些零星的房屋原先不知道是什麼用途，可能是傭人房，也可能是倉庫或家族成員的住處，改建之後，應該都用來放置展覽品之類的東西了。

更遠處是最為吸睛的三層樓主建築。

二樓和三樓都有幾個往外凸出的平台，整棟屋子像是由幾個巨大的板子堆疊在一起，頂部又有一些像是煙囪的長方形水泥。

依舊是讓人難以理解的設計。

不過主建築離他們還有些距離，現在他們即將抵達的是花園裡第一棟規模比較大的房屋。

眼前這棟屋子總共兩層樓，數個圓柱狀的水泥和鋼鐵鋪滿建築正面的左半邊，右半邊則是還殘留著大半玻璃的菱格狀落地窗。

前方是彎了幾個直角的道路，道路旁邊是鏡面般的水池。

燈的眼睛瞬間亮起來，“有很多很多水！可以洗澡洗衣服了！”

“在這裡？”太宰治有點嫌棄的環顧四周，“感覺很冷耶。既然這裡有水，屋子裡應該也還有，搞不好那棟主建築裡還有浴缸哦。”

燈的眼睛變得更亮了，“浴缸！”

“是呢。”太宰治繼續說，“還有不用燒就很熱的熱水。”

燈立刻打消在這裡洗澡洗衣服的念頭，把摩托車騎上位在水池中央的道路，一直騎到房屋正前方。

入口前有個階梯面寬廣的平緩階梯，已經有些損毀，水泥剝落，露出底下也破損了幾個角的磚頭。

階梯最上方的平台、兩種不同牆面的中間有一塊方形的黑色石頭，上頭用端正的金色字體寫著［A區第4展覽館］。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

原本以為會寫著裡面大概展覽著什麼，沒想到還是一如既往的英文加數字。

就算多寫了幾個字，也還是英文加數字。

未來人真的是……

不過，不管展覽著什麼，隻要進去看看就會知道了。

中原中也率先踏進隻剩下門框的大門裡。

原本應該是玻璃門，現在隻剩下一個門框了。

展館大概是新建的，也可能是由原本的建築改建起來，前廳不算大，整體是長方形。

門的正前方有個細長的矩形水泥台子，大概是服務台，台子周邊有不少靜止不動的機械。

燈盯著機械看了又看，“這些真的死掉了嗎？”

中原中也也盯著機械看了幾秒，“應該真的死了。”

在堡壘裡突然詐屍的機械還是讓他們有了點心理陰影，有時候都覺得路上經過的機械可能會突然活過來。

“還沒真的死也沒關係。”太宰治悠悠閒閒的從他們身邊經過，往展館內部走，“就算我們破壞展品，這裡的機械也沒有攻擊的手段，保安機械都不知道死在哪裡了。”

燈想了想，“這裡的和醫院裡的機械是一樣的？”

“嗯哼。”太宰治說，“就算機械沒死，也拿我們沒辦法。”

燈停頓片刻，慢吞吞的說，“聽起來我們好壞哦。”

中原中也默默點頭，不過還是道，“我們也是為了生存。”

“為了生存，哪裡都能去！”太宰治模仿著燈著語調說完，又道，“當然，我們現在隻是為了滿足好奇心。”

當然是為了好奇心，不然這種不會有物資、沒有書籍的展館，就沒必要停下來看了。

“博士說，有好奇心是好事。”燈說，“她說，人類能存活到現在，都是因為有好奇心。”

中原中也思考幾秒，“確實如此。”

人類不需要擔憂生存問題之後，大概就是因為有著好奇心，才能繼續去往各種不同的地方。

比如深海和宇宙。

因為想知道，想要去往未知的地方，才會不斷前行。

太宰治挑起眉，問燈道，“所以我們是好是壞？”

“又好又壞的，我和中也都是好比較多。”燈玩笑道，“可是太宰壞的比較多。”

“我哪裡壞！”太宰治的反應又和稍早不一樣了，“早就說了，我是這裡唯一的好人！”

中原中也毫不猶豫的反駁，“是唯一的壞人。”

燈點點頭，重複一遍，“是唯一的壞人。”

“我是唯一的好人，也是唯一的壞人。”太宰治說，“因為隻有我是人。”

太有道理了，完全無法反駁。

這棟展館依舊和城市裡大部分的建築一樣都是灰色的，不過和壁紙剝落、水泥牆受過火燒的建築不同，這裡應該原本就刻意建造成灰白色，沒有多餘的色彩。

牆壁上、地板上依然偶爾能見到一些疑似機械溝通用的文字的幾何圖形，長廊上昏暗的白熾燈將幾何圖形微微照亮。

在長廊裡看見兩個幾何圖形、拐了一個彎，還沒看見展品，牆壁上就出現一塊正方形的鐵板。

鐵板上頭密密麻麻的寫著黑色的小字，最頂部的標題寫的是［武器的起源］。

“這是軍事展覽館？”中原中也說著，望向長廊內部的第一個小空間。

那裡有兩個已經破損的玻璃展櫃，裡頭放的東西已經不見了，旁邊也沒有牌子，不知道究竟是什麼。

太宰治在玻璃展櫃前晃了一圈，“看來戰爭剛開始時，平民還是挺缺武器的啊，連這裡的東西都搬走了。”

“是人們打破的嗎？”燈看了破損的展櫃，又看看沒有碎玻璃的乾淨地面，“保安機械不會來？”

太宰治笑了一下，“這座博物館可不隻一個展館，想要把保安機械拖住，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我們有沒有看見武器展品都沒關係吧。”中原中也吐槽道，“一路上看了那麼多武器，搜集起來的話，都能自己把武器發展順序排列出來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

不過來都來了，他們還是打算繼續在展館裡逛逛，搞不好會看見什麼新奇的東西。

一樓展出的全部都是古代的武器。

這裡的“古代”時間跨度很大，除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冷兵器之外，還包含了中原中也在橫濱慣用的幾種槍支型號。

但無論是冷兵器還是□□，展櫃裡都空蕩蕩的，隻能看見孤零零留下來的介紹牌。

生活在終末底層的人們會有型號古老的槍支能使用，甚至還能自行生產，或許就是因為曾經有人到過和這裡類似的展館、取得這些古代的武器。

不然早在階層都市發展起來之前，燈使用的那些東西應該就被淘汰停產了才對。

“……所以說。”燈想了想道，“有人拿到過這裡的東西，也有武器怎麼做的資料。但是看不懂古代人用的武器怎麼做、也沒有材料，能做出來的隻有我們現在用的那些？”

“答對了。”太宰治拍拍手，“不錯不錯，還是挺聰明的嘛。”

燈有點小驕傲的抬起頭。

中原中也看了看他，沒忍住又摸摸他的下巴。

太宰治：？

太宰治這次終於看見中原中也的動作了，幽幽的說，“現在範圍擴大到下巴了？”

中原中也默默收回手，目光有點飄開，“不行？”

太宰自己不也捏過燈的下巴嗎？

燈茫然的看看他們，“是說摸我的下巴嗎？中也摸摸很舒服呀。”

太宰治盯了他幾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手，在燈下巴上摸摸，還做出評價，“軟。”

“軟？”燈也摸摸自己的下巴，接著看看太宰治，又看看中原中也。

太宰治笑著問，“想摸摸看？”

“嗯。”燈毫不猶豫的回答，“想摸摸看。”

太宰治稍微蹲下身，一點都不羞恥的說，“來。”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真的不知道他對事情的羞恥心是怎麼判定的。

讓燈摸來摸去、聞來聞去的不覺得羞恥，結果燈要單純的、安慰的抱他一下就拒絕。

完全無法理解。

燈好奇的碰碰太宰治的下巴，摸了一下就收回手，露出有點費解的表情，“和我的一樣軟軟的呀。可是你的下巴摸起來有點粗粗的，是胡子？”

“嗯哼。”太宰治說，“我都幾天沒刮胡子了。”

燈又看看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還是微微抬起下巴，讓燈摸摸看。

燈的手軟軟的。

雖然隔著手套，可是依然有種被直接觸碰到的錯覺。

中原中也注視著燈好奇的、亮晶晶的眼睛幾秒，像是被燙到了一樣，有些緊張的挪開目光。

“嗯……”燈沒有注意到，摸了一下就收回手，“也軟軟的、粗粗的。”

中原中也輕咳一聲，“……我也幾天沒刮胡子了。”

燈又摸摸自己的下巴，“刮了就會滑滑的？”

“很好奇？”太宰治笑眯眯的回答，“下次刮完再讓你摸摸看。”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有點小震撼的看了他一眼。

就這樣預定下次的摸摸了？！

……該說不愧是太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