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纜的終點是阪本站。

這附近的房屋都矮矮的，隻有一兩層樓高。

“這裡也有那個嗎？”燈好奇的問，“那個……建築不可以太高的規定。”

中原中也停頓了一下，“沒有吧，就是沒有那麼繁華而已。”

“就像之前去的花花溫泉那裡一樣？”燈問。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起來，“是花卷溫泉。”

燈很不會記名字，到現在真的完全記住的名字寥寥可數。

這裡是完全陌生的城市。

中原中也打開手機確認一下路線……決定搭出租車。

燈好奇的湊過去看了一眼，“地圖真的好厲害，要去哪裡都可以。”

“可是還看不懂？”中原中也玩笑著問。

“嗯，還看不太懂。”燈說，“以前我也有看過地圖哦！”

中原中也收起手機，隨口問，“都是古代字？”

“都是古代字。”燈說，“看不懂，也不知道我在哪裡，就又放在原地了。”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可是看得懂字，好像也不會看地圖，彎彎曲曲的，好像哪裡都一樣。”

“之後教你怎麼看。”中原中也道，“很簡單。”

燈乖乖點頭，“好。”

出租車很快就出現在他們面前。

上車之後，大概十幾分鐘的路程，就會抵達琵琶湖邊的乘船處。

早上中原中也已經預約過下午的觀光船，搭車過去之後，再幾分鐘就能上船。

下午三點，船隻準時出航。

“船上原來是這個樣子。”燈站在欄杆邊，有點小興奮的看著湖水，“離水很近！和海不一樣，和我們去海上的時候也不一樣。”

中原中也挑起眉，“我們去海上的時候，離海比較近吧？”

“嗯！”燈點點頭，“可是搭船也很有趣，是不一樣的感覺。”

船隻漸漸離開港口。

琵琶湖太大了，觀光船不會繞行整座琵琶湖，隻是這附近的湖面上逛一圈。

燈雙手握著欄杆，眼睛閃亮亮的，“好舒服呀！”

中原中也舉起手機，幫他拍了張照，微微笑起來，“嗯。”

“我們一起拍？”燈轉頭看他，“這裡沒有人哦。”

這裡確實隻有他們兩個人，可以用異能力拍照。

欄杆邊應該會有不少人聚集才對，可是或許是因為剛開船不久，遊客大多聚集在更寬闊的甲板上，或在船內遊覽裡頭的設施，欄杆邊才能暫時清淨一點。

中原中也設置好倒數秒數，讓手機浮起來。

哢嚓一聲。

兩個人肩並著肩、筆直站立的模樣，就這麼留在手機裡。

中原中也默默看了眼照片，“……我們怎麼這麼不會拍照啊。”

他們都已經一起拍了那麼多張照片，但是到現在還是一樣，隻要是這種可以讓手機浮起來遠遠拍的照片，他們都是直挺挺的站著。

其他人拍照應該不是他們這種樣子吧……？

燈也看了看，茫然的問，“拍的很好呀，中也很好看！”

中原中也頓了頓，“可以有一些其他的姿勢？”

燈茫然的看他。

“比如……”中原中也想了想，“搭肩？”

燈面對著他，把右手放到他的肩上，“搭肩？”

……像是什麼說握手就把手伸出來的小狗。

笨蛋。

中原中也有點被可愛到，握住燈放在他肩上的手，捏在手心裡。

他們對視了會兒，中原中也才放開他的手，輕輕攬住他的肩，“是這樣。”

“唔、下次試試看！”燈說。

當然是下次。

畢竟已經有其他遊客來了，他們也不能再把手機浮在半空中拍。

船艙內的設施很多，有餐廳，也有人在進行音樂表演，能滿足不同遊客的需求。

外頭的甲板上設置著桌椅，可以讓人坐著休息、欣賞湖景。

他們在船艙裡逛了逛，就走出去，在甲板上找了個位置坐下，靜靜看向遠方。

湖水微微起著浪。

和田澤湖的平靜無波不一樣，泛著浪的湖面幾乎不能倒映出天空的景色。

可是很藍。

藍的就像海一樣。

不過湖面的味道和海邊的氣味不太一樣，四周環繞的山也是不怎麼能在海面看見的景色。

“這裡也有好多魚。”燈問，“隻要是大自然裡的水，就會有魚嗎？”

“不一定。”中原中也道，“有的水因為特性的關係，生物沒辦法生存。比如很鹹的水裡就不會有魚。”

燈問，“可是海也是鹹的？”

“比海還要鹹很多。”中原中也道，“很多事情如果過度了就不太好。”

燈理解的點點頭，“下雪很好，可是下太大就不好了。”

幾隻白色的鳥飛到船邊的欄杆上，一隻接一隻的飛過來，排排站立著。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不多，還是已經習慣了人潮，似乎一點都不怕人，就這麼停在欄杆上往甲板上看。

不過也隻停下來幾分鐘，很快就再次結伴離開，一下子飛進天空裡、飛向湖岸邊。

一個小時的遊湖行程不算長。

他們也沒進船艙裡觀看音樂表演，聊個天、發個呆、看看湖，時間很快就過了。

船隻再次靠岸。

船隻停泊的港口附近規劃成公園的景貌，剛才來時因為臨近搭船時間，他們沒有在附近走走，現在下了船，便沿著路散步。

碼頭地板是黑灰色的石磚，白色的欄杆邊就是停滿船隻的湖面。

一隻套著項圈的黃狗對著停在欄杆上的水鳥探頭探腦，也不撲上去、也不叫，就很好奇的看。

中原中也的目光在黃狗上晃了一圈，默默挪到燈身上。

如果是白色的狗，大概就和燈差不多了。

再前面一點，黑色石磚的道路儘頭是個鋪著灰白方磚的階梯。

有些年久失修。

旁邊的欄杆鏽蝕嚴重，階梯面上也偶爾能見到一大片破損的痕跡。

橫濱隻有一些屬於官方管理的觀光景點會有類似的情形，港口管轄的地帶幾乎沒有這種情況。

……不過是因為港口的地盤三天兩頭的就會被火拚交戰損毀，必須常常修複才會這樣。

雖然原因有點微妙，但是也意外的保持了觀光地帶的整潔。

樓梯很寬大，沿著最上面那階一直走，走到正中央，就會看見兩根高大的白色方形柱子，有些突兀的矗立著。

“這是做什麼用的？”燈摸摸粗糙的柱子，好奇地問。

“不知道。”中原中也說，“可能是裝飾品？就像雕像那樣，沒有什麼作用，就是好看用的。”

雖然看不出來有什麼好看的。

兩根柱子中間有條通往後方的小路，兩邊是微微高起又往下緩降的斜坡，讓人產生一種小路凹陷下去的錯覺。

小路通往一個圓形的廣場。

廣場地面是光禿禿的沙石地，除了正中間一顆不高不矮的綠樹之外，什麼都沒有。

圓形廣場外圍一半是樓梯，一半是往前延伸的兩條長方形石磚路，道路兩邊間隔設置著高高的白色圓柱，圓柱中間種植著綠樹。

廣場正後方，與兩個方形柱子和中央綠樹成一直線的，是兩個白色的三角形裝置，三角形之間的小徑和前方的小徑遙遙相對。

看不懂的設計。

中原中也默默看著圓柱，不理解的想。

“有點像以前會看到的樣子。”燈左右看看，“都是看不懂的柱子，看不懂的東西。”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看來這裡的設計很有未來感啊。”

燈想了想，點點頭，“好像是哦。”

他們說的未來感和一般人認為的未來感完全不一樣。

可是意外的有說服力。

畢竟燈就是從某個平行世界的未來過來的。

他們沒有去到另一個三角形裝置那裡，而是走到一半就折返回去，再次順著湖畔的路走。

能聽得見細微的浪潮聲。

真的就像海一樣。

經過停車場之後，會看見一片草木翠綠的公園。

好像比較大的湖邊和海邊都常常有這種公園，可以讓人們自在的休憩。

公園裡也有設計的讓人看不太懂的裝置。

比如一道道有著流水的溝渠，整體是長方形的，中間有向下的、讓水流有層次下落的三角形石磚，有點像箭頭。

鳥叫聲不斷。

雖然太陽有些大，可是散步起來很舒服。

一輛遊艇悠悠的從遠方經過，激蕩起陣陣漣漪。

雲又白又高。

一切都悠閒寧靜，就連行駛在湖面的船隻都安靜無聲。

和他們搭車過來時看見的小鎮一樣，寧靜的不可思議。

繼續往前。

公園臨湖的地方從欄杆變成碼頭，再變成由大塊石頭堆置而成的粗獷階梯，最底部浸入湖中。

接著，道路兩邊再次出現矮矮的欄杆。

順著路拐彎，經過一座小小的橋，再繼續往前。

這段臨湖的道路很長，公園綠地也很長。

一直往前走，好像永遠不會走完。

太陽傾斜，熱度減弱。

周邊的山上似乎起了點霧，有雲氣緩緩落下。

他們坐在湖岸邊的石頭上，肩靠著肩，望著近在咫尺的湖水。

周遭幾乎毫無人煙，非常安靜。

假期差不多要結束了。

雖然在這段時間裡，中原中也還是會思考工作的事，也有短暫的工作行程，但整體來說感受到了久違的悠閒。

往後應該也可以感受到吧。

正因為中途還有工作，才能清晰的分辨出來，這種悠閒感並非單純的因為放假才有，而是因為有燈在身邊。

好像也不能說是悠閒，準確來說是放鬆才對。

很放鬆、很輕鬆。

雖然以往沒工作時也能感受到閒適，可是感覺不一樣。

究竟是哪裡不一樣，中原中也也說不出來。

但是他很喜歡。

“日落應該挺漂亮的。”中原中也道，“在這裡看完了再回京都吧？”

燈把頭放在膝蓋上，微微側頭看他，“好呀。”

他們離開船上時已經是下午四點，雖然這條路不算長，可是一路慢悠悠的散步到現在所在的位置，也差不多六點了。

淺黃的晚霞逐漸暈染開來，將青藍的天空換上不同的色彩。

太陽落到他們前方的湖平面上。

同樣是淺黃色的。

燈眯著眼，“好亮。”

中原中也伸手替他遮了遮，“太亮就彆看，等會兒光線減弱一點再看。”

燈就轉過頭看他。

明亮的陽光下，他那隻金色的眼睛熠熠發光。

比夕陽還要明亮。

中原中也不自覺地碰了碰燈的眼角。

燈輕輕握住他的手背，和他對視著。

中原中也的呼吸變得有些輕，幾乎忘了他們身在何處，慢慢湊過去。

燈沒有閉上眼睛。

眼瞳裡滿滿的都是他的身影。

隻是幾乎忘了而已。

中原中也沒有忘記他們是在外面、在大庭廣眾之下。

可是這裡空無一人，隻是碰一下而已，似乎也不會怎麼樣。

中原中也靠過去一點，極輕的碰了碰燈的唇。

貼了貼就往後退。

燈的眼睛還是亮的不可思議，無論是堇色的那邊，還是金色的那邊，都亮的像寶石、像星星，亮的晃眼。

他唇角彎彎，有點過分的說，“中也在外面親我了。”

中原中也本來就因為在光天化日之下親親有點害羞，聽他這麼說，耳朵一下子紅起來。

可是做就是做了，他也沒辯解，隻是應道，“……嗯。”

“我也想親中也。”燈說。

中原中也輕咳一聲，默默看了眼周遭。

還是空無一人。

他點點頭，“就親一下。”

燈就湊過去，很輕的在他臉頰上碰碰。

毛茸茸的頭發落在中原中也臉側，有些癢。

如果不是在外面。

如果現在是在房間裡、在家裡，在什麼不會隨時可能有人過來的地方，他絕對不會放燈往後退。

然而，他們就在湖邊。

中原中也不太喜歡這種隱私的事被其他人看見，也不想讓燈被親的軟軟的模樣被人看見。

他克製的順順燈的額發，替他將鬢邊的發彆到耳後。

他們對視著、對視著。

直到聽見遠處的人聲越來越近，中原中也才挪開視線，再次盯著湖面。

他清清喉嚨，沒過腦的道，“……好像沒那麼亮了。”

燈終於也跟著挪開目光，望向湖面，“唔、有一點點沒那麼亮了。”

可是還是很亮。

他眯著眼看了幾秒湖面，就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幾步，接著轉過身。

就站在中原中也正前方。

陽光從他背後照射過來，將他的身影映成有些暗淡的剪影。

幾個遊客從他們身後慢慢走過去，說話聲再次變得遙遠。

燈站在原地看他們走遠了，就說，“想唱歌！”

中原中也輕輕笑了一下，“嗯。”

燈閉上眼睛，過了會兒又睜開，望著中原中也哼起歌來。

沒有歌詞，隻是哼著旋律。

中原中也聽他唱過這首歌。

這是來自階層都市的神明們、燈在電子儀器附近聽過的音樂。

原本應該是空寂的、悲傷的。

燈第一次唱出來的感覺就是如此，可是現在唱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他改過了一點旋律，聽起來竟然變得很寧謐。

聽著聽著，就會想到落在大樓之間、落在海面上、落在山穀間的夕陽。

就像現在望見的景色一樣。

仿佛亙古不變。

“看著湖想到的！突然覺得神明唱的歌和湖水、夕陽很配，稍微改了一點。”燈唱完了，彎彎眉眼，“中也覺得怎麼樣？”

“很好聽。”中原中也發自內心的說，“非常好聽。”

周遭依然空無一人。

湖面上也空蕩蕩的，隻有夕陽餘暉在水面擺蕩。

這是……隻屬於他們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