祇園的街上都充滿著與普通的城市不太一樣的氛圍。

和式建築不算少見，但一間和式建築與一排和式建築，本來就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一路上有不少停下來攝影拍照的遊客，各個國籍都有，還有一些穿著和服來玩的人。

不愧是觀光勝地。

有著獨一無二的特色，是無論哪個地方都沒有辦法複刻的特殊風貌。

中原中也帶著燈轉了個彎，拐進禁止攝影拍照的私人道路，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才站定下來，“到了，萬代奶奶的料亭。”

萬代奶奶就是紅葉大姐的熟人。

中原中也一開始隻是喊萬代女士，可是被尾崎紅葉糾正了一下，讓他彆喊的這麼生疏。

改口之後，就一直喊到現在。

萬代家的料亭規模很大，整體是兩層的和式建築，看著有些古舊，門口掛著寫著“萬”字的深褐色布簾。

從正門走進去，還要經過一段打理精致的庭園，才會抵達餐廳入口。

不過現在還是休息時間，他們不是從前面的營業空間進去，而是繼續順著路往前走，拐進店面邊的小巷。

小巷旁邊有道小門通往廚房之類的後勤空間，再往後走一點，就是另一道通往老板娘住處的竹製門扉。

中原中也按響門鈴。

祇園有些地方是遊客止步、尤其是男性止步的。

雖然老板娘住的巷弄沒有這種規矩，但依舊是遊客不太會轉進來的地方。

一名穿著和服的少女從更後面的另一個拐角走出來，有些被他們嚇了一跳，又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了，便安靜的微微點頭，從他們身邊經過。

看樣子大概是還在見習中的舞伎。

“有什麼不一樣的嗎？”燈好奇地問，“舞伎和、唔，藝伎？”

“其實也沒什麼太大的不一樣。”中原中也簡單的說，“舞伎就是還沒長大的藝伎，都是二十歲以下的女性。”

“哦……”燈回答。

一看就是沒懂。

中原中也輕輕笑了一下，剛想說些什麼，眼前的門就打開來。

應門的是名大約在十七歲左右的少女。

“清子小姐。”中原中也朝她打了個招呼。

燈也跟著打了個招呼，“你好。”

中原中也剛才已經和燈說過萬代家的情況。

清子是萬代奶奶收養的孩子，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可是彼此的感情很深厚，以後也會繼承料亭。

她幾乎像是萬代奶奶的翻版，年紀輕輕，待人處世已經很有一套。

清子微微笑著道，“請進來吧。”

中原中也很早就認識她了。

雖然平時沒有聯係，可是偶爾過來拜訪時遇見，也會稍微寒暄幾句。

萬代家的前庭不算大。

沒走幾步路，就看見站在屋外的萬代奶奶。

看起來精神抖擻、氣色很好。

“中也君，好久不見了。”萬代奶奶笑著道，“還活著呀？”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已經習慣她說話的方式了，習慣性的回答，“托您的福。”

清子幾步走過去，不著痕跡的扶著萬代奶奶的手臂。

“萬代奶奶。”中原中也微微鞠躬，補了個招呼，介紹道，“這是燈，十五日燈，我的戀人。”

燈跟著微微鞠躬，“萬代奶奶。”

乖得很。

萬代奶奶望向他澄澈的眼瞳，輕輕笑起來，“歡迎來到萬代家，燈君。中也君也是，先進來坐吧。”

一行四人走進客廳裡，清子暫時告退去準備茶水點心。

中原中也和燈坐定了，才把伴手禮拿出來，“這是禮物。”

雖然每年都會來拜訪——不一定是中原中也，更多時候是尾崎紅葉自己過來，可是禮物也每年都不一樣。

萬代奶奶當然知道港口是在做什麼的。

畢竟這間料亭背後和當地的極道勢力有一點點關係。

雖然隻是一點點而已，萬代奶奶和清子都沒有真的接觸過裡世界的事，可是說起話來還是有點分量。

這也是當初紅葉大姐來京都時，會與萬代奶奶認識、得到她幫助的原因。

也是因此，萬代奶奶有時候也會像這樣開玩笑道，“太費心了。幫我轉告紅葉，下次帶子彈來就行。”

中原中也同樣玩笑道，“子彈可不能吃啊。”

客廳的拉門再次被打開，清子端著和菓子和抹茶進來。

“這是上周剛研製出來的和菓子。”清子道，“先讓你們嘗嘗鮮了。”

她把東西放好，就坐到萬代奶奶後面一點的位置，看見剛才已經拆開的伴手禮，眼睛一亮，“紅鞋巧克力！”

“可以拿去和櫻小姐一起吃。”萬代奶奶道，“她是橫濱人吧？”

“是的。”清子輕輕斂下眸，又向兩位客人解釋道，“櫻小姐是半年前剛開始見習的舞伎。”

“橫濱人？”中原中也隻對這件事比較有興趣而已。

“是的。”清子說，“她說從來沒想過其他城市會這麼和平，晚上聽不見槍響。”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默默道，“現在橫濱晚上也沒多少槍響了啊。”

“就是想家了吧。”清子道。

小小年紀隻身一人來到陌生的城市，當然會想家。

中原中也微微歎了口氣，側頭看了看燈。

燈……

燈正在幸福的品嘗和菓子。

彆看他好像隻記得吃了，其實偶爾也是會想家的。

中原中也不自覺彎起唇角。

“燈君喜歡這個嗎？”萬代奶奶問。

燈快樂的點點頭，特彆滿足的說，“嗯！很好吃！”

作為主要研發者的萬代家兩人同時笑起來。

她們當然不隻給一個人試吃過，一定是不少人都覺得好吃，才敢準備推出來販售。

可是、怎麼說呢。

中原中也完全可以理解她們的心情。

——看燈吃東西的樣子，就會覺得真的很好吃。

而且燈的吃相不難看、又長得好，看著特彆賞心悅目，食物就會感覺特彆好吃。

於是。

中原中也和燈離開萬代家的時候，手上多拿了一袋來自清子的和菓子。

他們打算在萬代家的料亭吃飯的事也被萬代奶奶從燈這裡試探出來了。

……非常理所當然的被請客。

舞伎和藝伎行程都很滿，並非隨意的想看就能請的到。

不過這裡畢竟是萬代家的料亭，如果真的想臨時請一兩個舞伎，依然會有願意放棄休假過來的人。

還會很踴躍。

大概二十分鐘後，就會有舞伎來到中原中也和燈面前。

他們的包廂不算大，最多隻能接待六名客人。

前面有屏風遮擋的地方，就是舞伎表演的位置。

在藝舞伎們過來之前，中原中也和燈已經開始吃東西了。

燈還是吃的珍惜又滿足，非常認真的品嘗，“都好好吃！”

中原中也微微笑起來。

雖然確實很好吃，但看著燈吃東西，就會覺得更好吃。

飯吃到一半，拉門就被輕輕推開。

身著色無地的店員輕聲告知舞伎即將到來，沒一會兒，兩名穿著厚重華麗和服的舞伎就出現在門口。

傳統的舞蹈緩慢柔美。

可是跳日本舞需要的力道和體力都不算少。

每次看見藝舞伎們表演，中原中也都覺得很厲害。

每個步伐和動作都在展示著柔和又強韌的美感。

袖擺的晃動、繁雜頭飾的擺蕩、和服下擺輕微的掀動，都非常漂亮。

燈也看的目不轉睛的，筷子都停了下來，沒有再去動碗裡的食物。

畢竟他沒辦法一心二用，如果要認真看表演，就沒辦法認真吃東西。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終於也開始專心的看表演。

這些少女們其實和中原中也這種小小年紀就進入裡世界的人有些相似之處。

……同樣都是小小年紀就開始當社畜。

雖然打著維持和傳承傳統文化的旗子，可是很多時候藝舞伎們所在的場合隻會有男性，甚至也會有被單獨帶出去吃飯的機會。

如果隻是單純表演也罷，但是她們還得和客人進行互動。

無論如何，大概不免會有一些不太好的回憶吧。

每個行業都有每個行業的辛苦之處。

中原中也想著，在舞蹈結束之後，隨著燈一起拍了拍手。

兩名舞伎表演結束，不著痕跡的喘勻氣息，便來到坐席上。

她們的情商都很高，能維持恰到好處的距離與客人互動，當然也能看出中原中也和燈之間親密的關係。

席間氣氛很好。

一頓飯結束，他們還舞伎們一起玩了幾場傳統的紙牌遊戲。

大概兩小時後，舞伎們先行離場，中原中也和燈才接著離場。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有趣嗎？”中原中也問。

“很有趣！”燈說，“很特彆，唔、表演的人很辛苦。”

中原中也讚同的點點頭，“真的很辛苦。”

燈想了想問，“為什麼她們要在臉上塗白白的？”

中原中也之前也問過尾崎紅葉這個問題，還記得她的回答，“是一直流傳下來的傳統。以前沒有電燈，隻有蠟燭。晚上表演時黑漆漆一片，臉塗的白白的，觀眾才能看清楚。”

“哦……”燈又問，“蠟燭是什麼？”

“有點像油燈，靠特殊的燃料讓火苗不斷燃燒、維持照明。”中原中也道，“因為有人很喜歡蠟燭燃燒的聲音，現在也有販售並非單純為了照明，而是能燃出香氣、燃著好看的蠟燭。”

燈聽得一愣一愣的，“好厲害的感覺。”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是啊，很厲害。”

他們慢慢走在入夜的祇園裡。

即使入夜了，在這裡依然很難遇見藝伎和舞伎，路上穿著和服的大多是觀光客。

藝舞伎們來去匆匆，從這個宴席轉到那個宴席，工作忙碌又辛苦。

“走回去吧？”中原中也問，“順便散散步，怎麼樣？”

燈點點頭，“嗯！”

京都對中原中也來說不是很陌生。

熟悉又不熟悉的街景、比較少聽到的京都腔，以及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光客們各種不同的語言和口音。

同樣燈火通明，卻和橫濱不一樣的城市景觀。

夜風徐徐。

周邊的人潮來來往往，在京都仿佛從百年前一直明亮至今的夜色中，透出點莫名的割裂感。

好像各種來來往往的人、無數變動的事物，都沒有辦法改變周圍一絲一毫。

都是過客。

是流動的殘影。

中原中也輕輕碰了碰燈的手，接著慢慢握住。

燈側頭看看他，沒有說話，隻是回握住他的手。

中原中也也沒有說話，盯著前方繼續走。

明明身邊有很多很多的人在他們周身停留、前行。

可是有什麼關係呢。

他突然這麼想。

沒有人認識他們、沒有人會注意他們。

那麼，想牽手就牽了，好像也沒什麼關係。

一直往前走。

握著彼此的手，不斷往前走。

這段回飯店的路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大概半小時左右就能抵達。

燈還是一回房間就想撲進床鋪裡蹭。

中原中也一把將他拎住，“先去洗澡。”

燈乖乖點頭，又有點開心的說，“和中也一起洗澡！搓背！”

中原中也把人放下來，“……中午泡溫泉不是搓過了嗎？”

“唔、感覺不一樣。”燈自己都有點茫然，“好奇怪，為什麼不一樣？”

“……大概是，人數的差彆吧。”中原中也道。

“隻有我們兩個，和很多其他的人？”燈問。

中原中也目光有些飄，“嗯。”

雖然這幾天運動結束，偶爾也會一起衝澡，可是衝澡耗費的時間也就那麼一點，和洗澡不一樣。

這又是他們關係稍微改變之後第一次一起洗澡。

中原中也有點小害羞的看了燈一眼。

他在旁邊糾結半天，燈依然一如既往的迅速脫掉衣服，毫不在意的露出白花花的身體，打開花灑衝濕身體，開始搓搓。

察覺中原中也的目光，就轉頭看他，“中也？”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並不意外。

燈就是這樣。

會突然覺得害羞才奇怪啊！

中原中也終於也脫掉衣服，開始搓搓。

搓完了就幫燈搓背。

燈很自然，他也逐漸跟著自在……怎麼可能完全自在的起來啊！

唉。

他在心裡歎了口氣，默默清空腦中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轉過身讓燈幫他搓背。

雖然今天已經泡過溫泉了，晚上還是要泡個澡。

隻要泡澡的水溫比較高，燈就會融化成年糕。

屢試不爽。

中原中也戳了戳小年糕軟綿綿的臉，好奇地問，“未來的人泡澡都會變這樣嗎？”

“不知道。”燈軟軟的說，“我沒有和其他人泡過澡。”

中原中也想想也是，把好像要被水泡的更軟的小年糕稍微拉起來一點。

燈慢慢靠到浴缸背上，慢慢滑下去。

中原中也再次把人拉起來。

燈想了想，左右看看，靠到中原中也肩上，“這樣就不會滑下去了。”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的耳朵一下子紅起來。

實在是、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才好了。

太沒危機意識了吧？！

他們都已經接過吻了，燈都不怕再被親的亂七八糟嗎？！

靠、靠的這麼近！

中原中也有那麼一點點起了反應。

他默默把燈拎起來，直接站起身，“泡的差不多了，該出去了。”

“哦。”燈乖乖的任他拎，心情還是特彆好，“好久沒有和中也一起睡覺了。”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終於想起來。

洗澡泡澡就算了，平常衝澡做什麼的都常常在一起。

這、這這這是他們確認關係之後第一次在晚上同床共枕。

雖然之前也有一起在辦公室睡一個小時，但是——

中原中也臉也跟著紅了起來。

一、一起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