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外傳來嘰嘰喳喳的鳥叫聲。

空氣是森林清晨特有的味道，帶著點露水、泥土、青草的氣味。

中原中也攬著燈的腰睡了一個晚上，懶懶的打了個嗬欠，終於放開他。

天還沒亮。

他坐起身來，摸過背包，拿出梳子，盯著燈的睡顏梳頭發。

等等。

他的意識慢慢清晰起來。

如果燈睡著了、穿越了，可是他卻因為醒著而沒辦法和他做同一個夢怎麼辦？

中原中也想到這裡，很有危機意識的喚道，“燈，起床了。”

既然他都已經醒了，就算要睡回去，大概也一時半會兒無法入眠，那就把燈叫起來。

燈沒有動靜。

中原中也又喊了一聲，“燈。”

燈蠕動了一下。

“燈！”中原中也捏捏燈的臉頰，“起床了！”

“唔、”燈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茫然的發了會兒呆，“……早安、中也。”

中原中也把他扶起來，幫他梳頭發，“天快亮了，外面就能看見日出。”

燈慢慢點頭。

中原中也替他梳了個單邊馬尾，“還醒著嗎？”

燈又慢慢點頭，“嗯。”

“那就走吧。”中原中也道，“看日出。”

燈停了兩秒，抬頭看向站起身來的中原中也，好像終於反應過來，“日出？”

“日出。”中原中也笑著道。

燈眼睛慢慢亮起來，“日出！”

帳篷門一打開，就能看見被雲霧輕微繚繞的富士山。

天色逐漸亮起來。

太陽已經升起，可是這裡海拔比較高，又被富士山遮擋，看見太陽的時間就會比較晚一點。

他們把椅子拿出來，並排著坐在一起。

沒過多久，太陽就從富士山的邊緣探出頭。

金黃色的光芒照射出來，驅散了雲霧、驅散殘存的最後一絲黑暗，將光明帶到大地上。

“好漂亮。”燈喃喃道，“富士山和日出很相配。”

“是啊。”中原中也道，“這裡的風景還挺不錯的。”

“下次也和千、尤她們一起來吧。”燈說。

“好啊。”中原中也道。

他們又望著富士山坐了會兒，燈才站起身來，“來做早餐。”

早餐打算做飯團，要先從飯開始煮。

在等飯煮好時，他們在附近稍微逛了逛。

森林裡空氣真的很好，一大早出來散步，有種身心都被洗滌的感覺。

他們手牽著手，沒有走的很遠，順著山道逛了逛又走回來。

飯也差不多煮好了。

今天吃的是海帶飯團，再加一點金槍魚和玉米，很家常、也很簡單，可是味道很好。

吃過早餐，兩個人就又在附近散了會兒步，接著繼續坐在椅子上發呆。

“原本以為隻要待一個晚上，今天就要回去。”中原中也望著富士山道，“有點不知道要做什麼。”

“發呆？”燈說。

中原中也側頭看看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嗯。”

他們很擅長靜靜的待在一個地方發呆。

什麼事都不用做、什麼事都不需要想，隻要放空頭腦，靜靜感受現在這一刻閒暇就好了。

就這麼發了很久的呆。

“我們該不會其實已經穿越過了吧？”中原中也忍不住問。

畢竟燈說過，做了夢自己也不會記得，搞不好昨天晚上他們兩個已經跑到其他世界待了不知道多久又回來了。

隻是已經完全遺忘。

“沒有。”燈肯定的說，“還沒有哦。”

他想了想，有點抽象的描述道，“雖然不會記得，可是會覺得自己在夢裡做了很多事。我也會大概知道。”

中原中也倒是可以想像。

有時候他也會覺得自己在夢裡做了很多事，具體做了什麼根本沒有印象，可是醒來就是挺累的。

他們又發了會兒呆。

“等會兒下山買點東西。”中原中也伸了個懶腰，“還是要換個露營地？我們去泡個溫泉？”

“溫泉？”燈用力點頭，“泡溫泉！”

泡澡很舒服，泡溫泉更舒服。

他們迅速收拾好露營用具，各自背了一部分，慢慢離開露營地。

“要睡覺的話，一定要等我一起睡。”中原中也叮囑道，“我們要做同一個夢。”

“嗯！”燈應道，“會等中也一起睡。”

來的時候是三個人，回去就隻剩下兩個人。

雖然早就知道會這樣，還是不免有些惆悵。

中原中也輕輕握住燈的手。

都在一起這麼久了，已經很習慣牽住彼此的手，掌心交握的時候早就沒有什麼臉紅心跳的感覺，取而代之的是隨著掌心溫度慢慢滲入心裡的溫暖與安心。

隻要握著彼此的手，無論發生什麼，都可以一起度過。

中原中也微微揚起唇角。

這段對他們來說短短的山路，若是不需要配合幼燈的步伐，很快就能走完。

車子依然孤零零的停在原地。

“先查一下哪個溫泉比較好。”

在開車之前，中原中也先拿出手機，“順便看看有沒有其他露營地。”

剛才雖然這麼提議了，可是其實還沒想好要去哪裡。

不過這附近本來就有很多溫泉，也有不少可供露營的場所，查找起來不費功夫。

“唔……”燈也拿著手機查了會兒，把手機屏幕轉給中原中也看，“這間？不過夜也能泡的溫泉，大概三十公裡外就有一個露營地，看起來風景很好。”

中原中也接過燈的手機，稍微確認一下，“不錯啊，就這邊吧。”

車子一下子行駛出去。

山路彎彎曲曲的，周邊的森林依然靜謐漂亮。

中原中也看了眼後視鏡。

裡頭空蕩蕩的，來時端坐著的幼燈已經回到階層都市裡去。

燈側頭看看中原中也，輕聲道，“我在這裡哦，中也不用擔心。”

雖然聽起來好像有點像在吃自己的醋，可是中原中也知道不是如此。

燈隻是在陳述事實，希望他可以因此安下心來而已。

他或許曾經不受控的去過很多地方，可是無論如何，他都好好的、平安的來到中原中也身邊。

“就算那不是我，是平行世界的我也可以的。”燈說，“會好好的活下去，一直走到最上層。”

中原中也低聲應道，“嗯。”

今天不是節假日，遊客稀疏，一路上都沒看見其他人。

直到即將抵達溫泉旅館時，才總算看見一點人影。

環境很清幽。

溫泉也像包場一樣，衝洗區空無一人。

先好好衝了個澡，互相搓完背，就可以踏入由大石塊圍起來的天然溫泉裡。

熱氣慢慢蒸騰，溫泉區裡朦朦朧朧的，帶著淺淺的水霧。

依然一個人都沒有。

“哈——”

燈軟綿綿的滑下去，“溫泉好舒服啊。”

中原中也將他撈起來一點，讓他靠到石頭上。

溫泉看出去的視野很好，能看見富士山和旁邊層疊的山巒。

已經差不多入秋，山穀間的樹木開始慢慢轉紅轉黃，和綠色的樹層疊交錯，色彩繽紛。

如果再晚一點來看，或許就能看見另一種漂亮的景色。

不過到時候遊客就會變得很多，沒辦法像現在這麼清幽了。

兩個人一起趴在石頭上，望著外頭的風景，偶爾聊個幾句。

他們都是長發，為了禮貌將頭發盤了起來，又被石頭和水面遮擋，從背面看著還挺有些雌雄莫辨。

不過正泡的舒服的兩個人都沒有察覺這一點。

一個中年男子打開門，接著迅速的再次關上門，對著門深深鞠躬，大聲喊道，“抱歉！”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不解的瞥了門一眼。

門外的男子緊張的立刻衝出去確認了一下簾子：……？

他進的是男湯沒錯。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可能是女孩子走錯地方，他還是沒有再進去。

中原中也和燈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繼續泡著溫泉，直到時間差不多了才站起身走出去。

“要不要喝牛奶？”

中原中也替燈理好浴衣衣襟，掀起門簾走出去時隨口問。

燈毫不猶豫的回答，“我要水果口味的。”

他們兩個說著話，經過一名不知怎麼神色尷尬的男子前面，完全沒有注意的走到賣牛奶的櫃台前。

男子默默走進溫泉，口中非常小聲的喃喃道，“原來是男的。”

中原中也和燈依舊沒有人在意路人說的話，各自拿著一瓶牛奶喝。

泡完溫泉就是要喝牛奶。

他們坐在外頭設置的休息區裡，沒一會兒就把牛奶喝完。

這裡也有賣吃的東西。

不過餐廳不在溫泉區周邊，得稍微往後走一點。

偌大的餐廳以日式風格為主，擺著不少矮桌子和榻榻米，旁邊的落地窗外是遼闊的山景。

和在溫泉裡一樣，餐廳裡幾乎沒有人，唯一的一個客人也在中原中也和燈過來之後沒多久就進食完畢離開。

與其說是餐廳，感覺更像是另一個空間更大的休息區。

彆說客人了，就連店員都不見人影，隻有在他們點餐之後才會出現，然後又消失不見。

可能在這裡睡一覺都沒有人會在意。

並不是店家評價不好才門可羅雀，而是現在並非旅遊旺季，又位在有些不好抵達的地方，才會有這種空蕩蕩的情況。

燈坐在軟墊上，摸過菜單，認認真真的看。

明明是在山裡，卻也有海鮮類的食物可以選擇。

不過他們是港口城市的人，餐桌上本來就常常見到海鮮，沒必要到了山上還特地點海鮮來吃。

“餺飥？”燈問，“吃這個吧！”

都一路開著車，難得來到山梨縣了，就來吃點這裡的特色食物。

這是山梨縣很家常的料理，不過在其他城市比較少見。

雖然在橫濱也能買到材料自己做，可是果然還是來吃山梨縣人料理的更道地。

中原中也也點了一份口味不一樣的餺飥。

大概是因為沒有客人，食物很快就上來了。

香噴噴熱騰騰的，很能引起食欲。

餺飥就是面片，一般來說裡頭放的配料沒有固定搭配，想放什麼就放什麼。

燈點的那一份是以根莖類蔬菜和豬肉構成，中原中也那份則是菇類和雞肉。

除此之外，還點了一個山梨縣限定的甜品——加了紅豆泥的甜口餺飥。

燈呼呼吹涼了面，啊嗚一口吃掉，眼睛特彆亮，“好吃！”

他什麼都覺得好吃。

到現在好像還沒碰到他覺得難吃的東西。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了一下，也吃了一口面。

好吃。

不愧是山梨縣人做的道地料理，有種說不出來的不一樣的感覺。

也有可能是就著平時看不見的富士山下飯，才會覺得味道特彆好。

就連甜的口味都很好吃。

他們滿足的結束了一餐，在外面逛了逛，接著前往下一個露營地之前，先中途繞道去最近的超市采買食材。

燈站在生鮮蔬果區遲疑許久，久久沒有動。

中原中也拿了幾罐水回來，“怎麼了？”

燈有點苦惱的說，“要買晚上一餐的，還是要連著早餐一起買？如果像中也說的一覺醒來就過了兩三天……”

他之前還沒被不明生物吃掉的時候沒有時間觀念，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會去其他地方多久，時間差又大概是怎麼樣。

可是中原中也一說，就讓他也有點擔憂起來，擔心食物太久沒吃可能會壞掉。

“先買晚餐的份就好了。”中原中也決定道，“明天早餐買點耐存放的東西。”

“嗯。”燈想想也是，就隻拿了晚餐的分量。

至於明天的早餐，還是決定和今天早上一樣，吃由白米和耐存放的金槍魚罐頭製作而成的飯團。

總之就先買個兩餐的分量，明天的事明天再想。

從超市離開，中原中也又去把車子的油加滿，才再次往山上開。

他們接下來要待的露營地依然位在偏僻的山間。

“有溪流的聲音。”燈有些興奮地說，“等一下去看溪流？”

“行。”中原中也找了個位置停好車，“先搭完帳篷再去看。”

雖然很想趕快跑到周邊玩，可是首先要搭起帳篷。

兩個人一起搭，很快就把帳篷搭了起來。

燈已經期待很久了，眼睛亮亮的站起身，指向遠方，“溪流的聲音在那邊。”

“走吧，去看看。”

中原中也轉身檢查了一下帳篷，確認沒問題了，才和燈一起往前走。

雖然燈聽見了溪流的聲音，可是溪流離他們不算近。

不過也不算遠。

大概走了十分鐘左右，就看見一條在山間流淌的小溪。

清澈的溪水流淌在石塊之上，周邊是筆直的樹。

燈張開雙手深吸口氣，“好舒服——”

中原中也蹲下來觀察了一下，也有點小興奮，“有魚。”

“魚？”燈也蹲下來，看向他指著的方向，“真的有魚！抓起來吃嗎？”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生命危險，魚遊的很快，一下子就不見蹤影。

“跑走了。”燈可惜的望著遠去的魚，繼續尋找下一隻。

可是或許是每隻魚都感受到了生命危險，清澈的水裡沒再看見任何一隻魚，隻有偶爾順著水流往下回旋而過的落葉。

“魚都不見了。”燈有點失望的說。

中原中也摸摸燈的背安慰。

燈很快就自己打起精神，“回橫濱再買魚來吃！”

本來還沒怎麼想吃魚的，可是在溪流邊找魚找了這麼久，中原中也也有點饞了，讚同的點點頭，“買秋刀魚來吃。”

“烤著吃。”燈說，“來吃秋刀魚大餐！”

現在正是秋刀魚的季節，回橫濱之後絕對要買來吃。

他們蹲在山間的石頭上，看著溪流、想著秋刀魚。

風從林間拂過，輕輕拂起他們的發。

中原中也站起身，扶了一下燈，“逛逛再回去？”

“嗯！”燈說。

這附近的風景很好，山路也不怎麼崎嶇，逛起來很舒服。

中原中也牽起燈的手，“小心走。”

燈便朝他彎彎眼睛，回握住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