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熱鬨散去。

充滿歡聲笑語的家中重歸寂靜。

中原中也將今天小小的婚宴產生出來的各種垃圾整齊的包好，全部放到門外，準備明天再拿出去丟。

外面很冷，水汽似乎有些重，能嗅到一點濕潤的味道。

因為隻是把垃圾拿到門口放，他沒穿外套，又剛從溫暖的室內走出來，被寒風吹的鼻子發癢。

他迅速關上門，還是沒忍住打了個小噴嚏。

下次還是彆偷懶，穿件外套再開門吧。

中原中也搓搓手臂，轉身回到廚房裡。

燈正在收拾剛才用過的茶具，把杯子一一倒扣著晾乾。

這些杯子平時不會用到，等晾乾了，就會再次被收進櫥櫃裡。

“都收拾好了？”中原中也問。

“嗯。”燈說。

收拾完畢就可以準備休息了。

中原中也站在餐桌前看了幾秒。

桌面已經完全恢複原狀，連小小的神明雕像都重新擺放回去。

“真的擺完宴席了。”中原中也有點小恍惚，“真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燈湊過來問。

中原中也想了想，“就是、在擺宴席之前很緊張，怕有什麼問題，擺完之後才發現一切順利的不可思議吧？”

畢竟他請的不隻是尾崎紅葉和麻野這兩個平時比較熟悉的長輩，還有森鷗外和魏爾倫。

他其實有點擔心會出什麼他無法預料的小狀況。

幸好一切順利。

唯一有點讓他措手不及的，大概就隻有魏爾倫突如其來的道歉。

唉。

魏爾倫不道歉的話還不會感覺那麼奇怪，他一道歉，怪怪的感覺就無法抑製的襲上心頭。

可能是他的臉色不太好，燈擔心的摸摸他的背，“中也累了嗎？”

“沒、”中原中也頓了頓，又肯定道，“啊、有點。我們先去換衣服洗澡吧。”

忙了一整天，確實是有點累了。

男性穿脫和服都比女性簡單很多，他們互相幫助著把衣服脫掉，走進浴室裡。

燈伸展了一下身體，拿著搓澡巾坐好，“搓背！”

中原中也先打開浴缸邊的水龍頭，讓熱水慢慢填滿浴缸，才坐到燈前面。

浴室裡慢慢彌漫起熱氣，白霧逐漸繚繞上來。

中原中也閉著眼讓燈搓背。

真的很舒服。

力道適中、邊邊角角都照顧到，舒服的中原中也差點就睡著了。

可是人的背也就那麼小一片。

在中原中也遺憾著沒辦法享受更久的時候，就聽見燈問，“我幫中也洗頭？”

他下意識睜開眼睛，又接著閉上，“好啊。”

頭皮被輕柔的覆上。

洗頭要洗兩遍。

燈記得很清楚，也做的很好，就算是衝洗的時候也沒有將水弄進中原中也耳朵裡。

中原中也舒舒服服的閉著眼，享受著燈力道適中的頭皮按摩。

“這樣會太大力嗎？”燈問。

“不會。”中原中也道，“很舒服，剛剛好。”

燈就小小的笑起來。

他幫中原中也洗好了，就換中原中也幫他洗。

搓背、洗頭發。

剛才燈舒服的按摩，他也想讓燈感受到一樣的舒服。

除此之外的部位自己洗。

等兩個人都清洗完畢，便跨進放滿熱水的浴缸裡。

“哈啊……”燈舒舒服服的靠到浴缸背上，軟綿綿的滑下去，“好舒服。”

中原中也隨手把人撈起來，讓他靠到自己身上。

燈整個人軟趴趴的，“開宴會好累，可是也很好玩！”

上次在丹麥開宴會，他們算是被請客的那一方。

雖然燈嘗試著做了食物，可是食材的準備工作不需要他們處理，吃完之後也不需要收拾，就沒有什麼疲憊感。

但是比起好玩……

中原中也捏捏他的後頸，“是好吃吧。”

燈誠實的說，“嗯，好吃。”

麻野和尾崎紅葉來幫忙之後，做了一些他們之前沒有想過的料理，很多都是燈第一次嘗到的味道，還沒上菜就偷吃的很快樂了。

中原中也笑了一下，攬著燈的肩，和他一起靜靜的泡澡。

過了會兒，他才輕聲道，“……魏爾倫剛才和我道歉了。”

原本已經有點昏昏欲睡的燈一下子清醒過來，“因為他做的不好的事嗎？”

“嗯。”中原中也再次笑了一下，這次的笑容帶著點自嘲的意味，“道什麼歉啊、真是……他最該道歉的人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

“中也可以不接受道歉哦。”燈說。

“我知道，他也是這麼說的。”中原中也道，“不過他也已經因為自己的行為受到懲罰了，我不接受道歉的話，會不會太過分了？”

“中也是無辜的、中也的朋友也是無辜的，什麼都沒有做卻被傷害的話，不原諒也沒有關係。”燈停頓片刻，又道，“可是，不要難過太久。”

中原中也盯著水面上倒映出的燈和慢慢晃悠過去的鴨子，沒有說話。

燈也盯著鴨子看了幾秒，又抬頭看向中原中也，“我也不太會說、就是……放在心裡，又不要太放在心裡，難過太久的話不好。”

“已經不難過了。”中原中也低聲道，“很奇怪，一開始明明很悲傷、很憤怒，一點都不想看見魏爾倫。可是慢慢的，這種感覺就逐漸變淡了，現在還能和他同桌吃飯……”

人類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

或許是魏爾倫心如死灰的模樣太過可悲，讓他覺得既可恨又可憐。

也或許是憎恨與憤怒的情緒太過激烈，他其實不怎麼喜歡被這種情緒控製的關係。

又或許是友人們的死狀太過淒慘，讓他下意識的從腦海中淡化，以免再次陷入那種極度悲痛的情緒裡。

大腦的保護機製……之類的。

無論如何，他竟然慢慢的就恨不太起來了。

“但是、”中原中也說，“偶爾會有種背叛了他們的感覺。”

“……中也很溫柔。”燈側頭看了看他，輕輕環住他的背，慢慢由上而下的順。

他說了有點像是答非所問的話之後，就沒有再說話，隻是溫柔的抱著他。

中原中也也不需要他回答，隻是想傾訴出來而已。

畢竟說什麼“不是背叛”、“不要想太多”之類的話都沒有意義，中原中也自己心裡最清楚，旗會的夥伴們不會介意。

絕對不是想為自己開脫，而是他很了解旗會的夥伴們。

如果他們還活著，肯定不會覺得他是在背叛，反而會希望他好好和魏爾倫相處吧。

畢竟那是……得來不易的親屬。

可是夥伴們已經因為魏爾倫幼稚至極的行為而死去了，中原中也不免會產生負罪感。

這種事可能隻能由時間來撫平。

現在他需要的，隻是燈的擁抱與陪伴。

不安的時候、難過的時候，單純的擁抱就能讓人平靜下來。

中原中也將讓人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心情收拾好，暫時放到腦後，感受著燈溫暖的懷抱。

抱著抱著就有點尷尬起來。

心情不好的時候沒意識到，現在才想起來他們兩個還在浴缸裡泡澡。

也就是說，那什麼、有點……太光滑了。

中原中也稍微後撤一點，摸摸燈的臉頰，“先出去吧。”

也泡的差不多了，再不起來，兩個人都要暈倒在浴缸裡。

燈乖乖爬出來，拿毛巾擦乾身體，才穿上毛絨絨的狗狗睡衣。

順帶一提，燈的狗狗睡衣已經不知不覺增加了不同款式的好幾件。

……每一件都是中原中也親手帶回來的。

原本隻想就買那麼一件的，到底為什麼會逐漸增加？！

中原中也默默想著，扣上睡衣扣子，打量了一下拉好拉鏈的燈。

今天他穿的是有著立起來的短耳朵的米白色狗狗睡衣，不管怎麼看都乖的很。

可愛。

中原中也隨手摸了一把燈的肚子。

貓咪睡衣好像也挺適合的，上次看見的那件……下單吧，明天就下單吧。

燈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穿好睡衣就撲進床鋪裡蹭了蹭，臉埋在枕頭裡吸了一口，“有中也的味道。”

“你撲到我的位置上了啊。”

中原中也單手將燈翻了個身，讓他躺回自己的位置，才跟著躺下來，把燈又攬過來一點，“明天才是除夕，可是總覺得明天就是正月初一了。”

燈埋在他身邊，又吸了一口中原中也，才問，“一月一號就是正月初一嗎？”

“嗯。”中原中也道，“明天除夕，我們兩個自己過。”

“就像今天吃飯一樣？”

“差不多，可是就我們兩個吃。”中原中也道，“要和千她們一起吃也可以。”

燈想了想道，“我們自己吃。”

“嗯。”中原中也順順他的背，低頭看看他睡眼惺忪的模樣，“睡覺吧，其他的事明天再想。”

“晚安，中也。”燈說。

“晚安。”

今天好像沒有做什麼，又好像做了很多事。

有點累，又不怎麼累。

中原中也環著燈的腰，慢慢閉上眼睛。

隔天早上。

中原中也好不容易醒過來，迷迷糊糊的看了眼時間。

一覺睡到了九點多。

“唔、中也……”燈也迷迷糊糊的醒過來，“早安。”

中原中也原本還想再眯一下，不過既然燈也醒了，就起床吧。

他低頭親親燈的額，“早安。”

窗外的天空陰陰的，灰色的雲遍布天空。

風倒是不怎麼大。

燈坐在床上讓中原中也梳頭發，盯著窗外看了會兒，“今天是除夕！”

中原中也應道，“是啊。”

“除夕要做什麼？”燈問。

中原中也有點被問住了，“呃、就，和平常一樣吧。”

畢竟他沒怎麼在過年，要他說出什麼習俗，也說不太出來。

應該和平常一樣就行了。

燈問，“等等要運動嗎？”

“當然。”中原中也收起梳子，想了想道，“運動完，我們出去逛逛？”

聽見出去逛逛，燈就開心的說，“好啊！”

他們和以往一樣的進行了例行的運動，順便練了幾把射擊。

等到從地下室出來，已經是中午時分。

“想去哪裡逛？”中原中也問。

燈認真思考了會兒，“嗯……去海邊！”

中原中也聞言，也思考了會兒，“到八景島去？”

他補充道，“是橫濱的另一個遊樂園。”

“中也去玩過嗎？”

“沒有。”中原中也道，“隻有去那附近執行過任務。”

八景島不是港口Mafia的產業，而是由橫濱官方經營。

中原中也在穿越之前，就連港未來的遊樂園都沒去玩過，更何況是不屬於港口的八景島。

都是在橫濱的範圍內，要去那裡很簡單。

他打算直接騎機車從空中過去。

說起來，好像也有一陣子沒有和燈一起騎機車兜風了。

他因為久違的兜風有點興奮，燈也雀躍的很，在他身邊晃來晃去的，讓人有點幻視他背後長出一根搖的和螺旋槳一樣快的尾巴。

笨的要命。

中原中也跨上機車，“上來吧。”

燈坐到他後面，抱緊他的腰，“坐好了。”

機車騰空而起。

今天的空氣特彆冷，中原中也又騎在高空，空氣就更冷了點。

可是身後有個緊緊抱著他的小暖爐，幾乎將冷空氣完全驅散。

中原中也忍不住揚起明朗的笑容，望著前方空曠遼闊的天空問，“好玩嗎？”

“好玩！”燈趴在他背上回答，“很舒服，風景很漂亮！”

風獵獵的，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將風衣外套吹拂起來。

中原中也沒有直接降落在目的地旁邊，而是在稍遠一點的地方落地。

停好車就順著路往前走。

這裡的遊樂設施不算多，但是一些基本配備都有，比如海盜船、旋轉木馬、過山車。

燈左看右看，“遊樂園裡的遊樂設施好像都差不多。之前看見的那個很大的遊樂園、橫濱的遊樂園，還有這個都是。”

“是啊。”中原中也道，“可能就是一些大家都會喜歡的設施吧。”

這種東西好像也有一點普世性，感覺每個不同地方的人、甚至是不同年代的人，喜歡的都是類似的遊樂器材。

不過，八景島上還有個比較不一樣的設施——水族館。

水族館一共有四個。

他們順著路往前走，就能看見其中兩個。

一個比較小一點，整體建築是長方形，通體深藍，上頭繪製著跳躍的海豚。

“那是什麼？”燈問，“彎彎的，是魚嗎？”

中原中也道，“那是海豚。好像不算是魚的樣子，沒記錯的話，海豚是哺乳類。”

“哺乳類是什麼？”

“就是、”中原中也簡單的解釋道，“不是從蛋裡出來的動物。”

燈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哦。和魚不一樣嗎？”

“嗯，不一樣。”中原中也道，“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

中原中也都不太確定哺乳類的具體含義，要讓他解釋也有點困難。

如果想要知道更深入具體的答案，就得上網查了。

不過沒有必要這麼急著知道。

他們從入口圓圓的玻璃門踏進水族館內。

裡面一片深藍，像是走進海底。

玻璃箱中有數隻遊魚、海豚遊過來遊過去，在自然的光線底下反射著細微的光。

非常夢幻。

“哇——”燈讚歎一聲，“好漂亮！全部都是藍色的！”

“就像在海裡一樣。”中原中也道，“這裡就是模仿海裡的模樣建造出來的。”

燈環顧一圈，幾步走到玻璃前，仔細的觀察了會兒，“海裡的魚有這麼多啊……”

“海裡的魚比這裡還多。”中原中也笑了一下，站到他旁邊，看著朝他們遊過來的灰色生物，“這個就是海豚。”

燈和海豚面面相覷幾秒，小聲的說，“海豚在唱歌。”

中原中也一頓，下意識的問，“……好聽嗎？”

“嗯！”燈說。

這裡遊客很多，他們順著人潮繼續往前走。

海豚館內的海豚很活潑，好像也在看遊客，偶爾還會湊近玻璃觀察外面的人類。

“好多好多的魚。”燈說，“好厲害哦。”

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默默道，“這裡的魚不能吃，隻能看而已。”

燈震撼的扭過頭，“真的嗎？！不能像海裡的魚一樣抓起來吃嗎？！”

“真的。”中原中也打破他的幻想，“這裡的魚就是人類特地抓進來觀賞保護的，不會再抓出去吃。”

燈可惜的看著從面前遊過的魚，“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是像市場裡賣魚的那種呢。”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危機，沒有魚再從燈面前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