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爾倫沒有立刻靠回藤椅上，而是又打量了燈幾眼。
“燈，要不要試著和我打一場？”
中原中也微微瞪大眼睛，“什、可是，燈沒有受過什麼訓練，也隻是個普通人……”
“剛到我這裡的人，基本上都沒受過任何訓練。”魏爾倫道，“你不想讓燈涉入裡世界，我能理解。不過中也，你是港口Mafia的高層，未來會是乾部。”
中原中也頓了頓，大概知道他想說什麼，“……燈的反射神經很好，槍法很準，所以、”
“所以。”魏爾倫打斷他的話，“所以，他更要接受一定的訓練。”
男人的神色很平淡，眼神卻有點遙遠，“中也，我已經犯過錯了。”
雖然當初是他背叛了蘭波，他和蘭波之間的事情與中原中也和燈完全不一樣，可是中原中也明白他的顧慮。
“我知道了。”中原中也低聲回答，轉頭看向安靜的燈，“燈，和魏爾倫打一場？”
“好。”燈沒有拒絕，認認真真地說，“我會努力。”
中原中也擔心的按著他的背，“小心。”
打一場……
這麼說起來，中原中也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沒有和燈認真的打過一場。
畢竟在階層都市裡沒有必要訓練燈的身手，他隻給燈做了最基礎的訓練而已，好像確實不知道燈真正打起架來會是什麼樣的。
有點好奇。
中原中也看著燈和魏爾倫一前一後的走進訓練場，心臟砰砰的跳起來，比燈本人還緊張。
魏爾倫訓練新人這麼久了，應該知道要手下留情吧？！燈也沒有要加入Mafia，沒必要訓練的太過吧？
燈不會被打的太嚴重吧？！
“哦呀，我就知道。”
身後傳來森鷗外的聲音。
中原中也回過頭，微微躬身，“首領。您怎麼來了？”
“聽人說你帶燈來見魏爾倫。”森鷗外一臉看熱鬨的表情，“我就知道會變成現在這樣，緊趕慢趕的，幸好趕上了。”
這什麼首領啊、和太宰治在某些方面根本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吧？！
比如熱愛看熱鬨。
中原中也在心裡吐槽一句，還是難掩擔憂的低聲道，“燈沒受過什麼訓練，我擔心他扛不住魏爾倫的攻擊。”
“是嗎？”森鷗外笑了一下，“我倒是覺得，燈會做的比你想像中還要好哦，中也君。”
場上的對練開始了。
中原中也和森鷗外不再說話，都將目光聚集在他們身上。
魏爾倫沒有使用異能力，單純的使用體術，率先開始了攻擊。
他是暗殺王。
即便隻純粹的使用體術，也已經強大的驚人。
中原中也若是也不用異能力和他對戰，目前算是勉強打個平手。
他的目標是超越魏爾倫，還有努力的空間。
至於燈……
燈的動作確實比中原中也想像中的還乾淨利落，到現在都完美閃過了魏爾倫的每一次攻擊。
是因為看得見嗎？能清晰看見他的一舉一動，又跟著自己基礎訓練了一年，反射神經也變好了許多，才能閃躲魏爾倫的攻擊。
他剛穿越那會兒，燈還是個傻乎乎任捏脖子的笨蛋，這麼一陣子過去，燈也成長了不少啊。
作為訓練他的人，中原中也不免生出點成就感來。
不過，一味的閃躲是不行的，魏爾倫想要的可不隻是閃躲。
他停住腳步，預告道，“我要認真攻擊了。”
燈瞪大眼睛，雖然看見了，卻完全沒有反應的時間，一下子就被魏爾倫欺到面前，不輕不重的擊打出去。
魏爾倫明顯沒有使出全力，不過中原中也還是看的心臟猛地提起來，上前跨了一步，“燈！”
“中也君。”森鷗外悠悠的開口喊住他，“燈君都還沒放棄哦？”
中原中也深深吐了口氣，皺著眉停住腳步。
燈確實沒有放棄。
他不過幾秒就重新爬了起來，表情嚴肅、眼神冷冷的，看起來和平常很不一樣，讓中原中也看的有點出神。
上次看見他這樣的神情，是在階層都市埋伏著要與動用兵器的人見面的時候。
很好看。
氣場一瞬間鋒利起來，像是一張弓。
也有點像是初生不久的幼犬，警戒的望著對面強大無匹的敵人。
弱小、笨拙，卻又很努力。
幼犬試圖找到敵人的弱點，努力地往前攻擊過去。
魏爾倫沒有動，定定的站著接下燈的這一擊。
接著，稍微趔趄了一下。
他似乎也沒想到燈的力氣這麼大，微微挑起眉，“不錯。可以使出全力，不要留手。”
燈不控製力氣的話，擊打力道確實非常重，重的沒使用異能力的魏爾倫都難以招架，向後退了好幾步。
不過，如果燈真的沒控製力氣，恐怕剛才魏爾倫接下攻擊之後，就不隻是趔趄後退而已，骨頭內臟都得破了。
“還能再用力吧，彆留手。”魏爾倫又說了一次，“我有異能力。”
燈應了聲，不再留手，全力攻擊過去。
魏爾倫有些滿意的勾起唇角，身上泛起異能力的光，卸去燈的力道，慢慢給燈喂起招來。
“比想像中的好，對吧？”森鷗外輕笑道，“想保護伴侶是正常的想法，不過，也要對燈君更有信心一點，中也君。燈君可是……未來的人造人啊。”
中原中也頓了頓，“嗯。”
“唉，真可惜。”森鷗外漫不經心的說，“燈君若是港口的一員，大概能成為中也君的強大輔助吧？”
中原中也的目光跟著燈和魏爾倫的動作，有些難以專心聽森鷗外的話，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低聲道，“……燈很善良。”
“你也很善良，中也君。”森鷗外意味不明的說了一句，又道，“嘛、現在燈君在麻野那裡學習，隨便搶人會讓她生氣呢，給愛麗絲醬的衣服做醜了怎麼辦？”
當然隻是一個小小的、不為難中原中也的借口。
首領怎麼可能會怕一個製作和服的人？
除了借口之外，他可能也是在向自己說話。
中原中也想。
可是具體究竟是在說什麼，他也搞不太懂。
說話像猜謎一樣，不知道說的人是什麼感覺，但是聽的人真的挺累的。
森鷗外同樣看著場上對戰的兩個人，“中也君，就像你願意為燈君做很多事一樣，燈君也想為你做很多事。”
中原中也知道森鷗外在動搖自己。
可是，他說的確實沒有錯。
“……燈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中原中也直視著森鷗外，“我希望燈能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做所有的事，完全出於他自己的意誌，沒有被任何人誘導。”
空氣有些凝滯。
雖然訓練場上你來我往的訓練對戰，但魏爾倫抱著友好的心思喂招，氣氛似乎比訓練場外還輕鬆。
森鷗外也注視著中原中也，微笑變得有些深，“人類很奇妙，有了真正想保護的事物之後，就會在短時間內迅速成長。”
中原中也沒有說話。
以前為了保護被港口Mafia綁架的羊群，他被迫迅速成長過一次。
現在也在逐漸變得更成熟吧。
森鷗外率先挪開目光，擺了擺手，“行了，我不會特地去找燈君聊天。不過，愛麗絲醬最近很喜歡和服呢，常常纏著我往麻野那裡去。”
讓步，卻也不是完全讓步。
可是已經足夠了。
如果首領真的不打算去管自己的想法，想讓燈決定進入Mafia的話，不過是對燈說幾句話的事。
幸好自己有足夠的價值，讓首領願意為之讓步。
中原中也微微低下頭，“謝謝首領。”
“中也君。”森鷗外的語氣很輕鬆，是閒聊般的態度，“人是不可能完全按照自我意誌行動的。”
“……是，我知道。”中原中也回答。
可是，他希望燈至少能選擇要不要踏入黑暗。
燈雖然說過他一直準備好了手染鮮血，可是如果可以，燈肯定不想殺人。
他自己沒有機會選擇要不要進入Mafia，但燈有。
不過，他也不想因為自己的想法而改變燈的意誌。
——烏托邦。
中原中也突然想起在階層都市時的日子。
雖然很難生存，可是隻要想著如何生存就好了，現在想想，還有點懷念。
但是在那裡是沒有未來的，隻有回到橫濱，才能真正的說“未來”。
所以。
所以，無論有什麼困難與艱險，都得全部克服。
就像他和燈一起將旅行路上所有障礙物都去除一樣，這些險阻，他們也會一起克服。
中原中也不自覺的微微挺直背脊。
森鷗外隱蔽的瞥了他一眼，悄無聲息的微笑起來。
場外的氣氛恢複平靜，場內的對戰也大致上告一段落。
燈氣喘籲籲的，呼吸很急促，脖頸上覆著一片亮晶晶的汗水，矮身躲過魏爾倫的攻擊，又接著側身踢過去。
魏爾倫伸手格擋。
異能力的光芒從他身上發散出來，將燈的力道卸去，接著抓住燈的腳腕，將他摔到地上，“先到此為止。”
中原中也立刻幾步跑過去，把燈拉起來，“還好嗎？”
燈看見他，便彎起眉眼，一下子褪去所有嚴肅的模樣，“嗯，還好。”
魏爾倫等他們簡單說完話，才道，“第一次訓練就能讓我用異能力的人，你是第一個。”
他簡單的誇了一句，又道，“不過徒有力氣，幾乎沒有技巧。整體表現中下，還需要訓練。”
森鷗外也慢悠悠走過來，“我倒是覺得燈君學的很快呢，表現的非常好。”
魏爾倫向森鷗外點點頭，打了個招呼，倒也沒有否認，“嗯，燈學的很快。”
大概是在戰鬥中成長的類型，看過一遍魏爾倫的動作和技巧，就能複刻下來，將之化用成自己的東西。
更何況，魏爾倫還是因為異能力才能扛住他的攻擊，普通人和一些比較弱小的異能力者，根本不可能和他你來我往的對戰。
……就是大力出奇跡的概念。
魏爾倫這次改問森鷗外，“燈是哪裡的人造人？”
森鷗外神秘的笑了笑，“這個嘛，涉及到中也君的隱私了呢，得看他願不願意告訴你。”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您說不能說啊？”
森鷗外好像第一次聽見一樣，“哦？我說過這種話？大概是你聽錯了吧，我說的應該是不能告訴‘外人’。魏爾倫可是你的兄長，怎麼會是外人呢？”
中原中也：……
死無對證，中原中也無法反駁，默默看向魏爾倫。
魏爾倫也正看著他。
中原中也輕咳一聲，“那個、嗯，燈是……平行世界的人造人。”
“平行世界。”魏爾倫咀嚼一遍這個詞，“這樣啊，難怪。”
他怎麼可能有沒搗毀掉的實驗室？他的弟弟就隻有中也一個人。
但既然也是人造人，又是中原中也的伴侶，魏爾倫自然就多了不少親近之心，才會初次照面就讓燈和他打一場。
表達善意的方式有點彆扭。
魏爾倫又道，“也就是說，中也這段時間都在平行世界。是被人暗算了？”
“不是。”中原中也道，“就、隻是巧合。”
魏爾倫低聲道，“是嗎。”
“撒。”森鷗外開口插話，“抱歉打斷兄弟之間的溫情時光——”
中原中也不知道哪裡溫情了，不如說有點感謝森鷗外插話，把這個不知怎麼有點尷尬的畫面打斷，迅速的轉頭問，“首領？”
森鷗外覺得有點好笑，不過也沒說什麼，伸出一根手指，“接下來燈君往後每周至少要過來訓練一天。”
中原中也沉默半晌，點頭道，“是。”
燈還沒反應過來為什麼突然就要過來訓練，茫然的看看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低聲道，“沒事，就是以防萬一。之前也為了以防建築太破爛、有什麼未知的危險訓練過，現在也是……橫濱有很多潛在的危險，訓練一下比較好。”
燈應下來，“好。”
“我會陪著你過來。”中原中也補充道，“一個人彆往總部跑。”
港口的人即便都還算友好，也知道不能在總部裡鬨事，但成分還是稍微有些雜，燈如果一個人就往裡頭跑，很容易遇見不好的事。
森鷗外又笑咪咪的說，“接著，今天就到這裡為止，有什麼疑問之後再處理。還有人等著訓練呢，總不能當著我的面偷懶，對吧？”
中原中也已經不知道森鷗外到底是在為他解圍，還是真的不想浪費時間和人力了。
絕對是後者吧？！
一定是！
把他剛才的感謝還來！
離開地下訓練場之後，中原中也先和燈一起回辦公室一趟。
燈還是第一次來到中原中也的辦公室。
上次過來健康檢查時應該就要過來的，隻是突然被森鷗外叫出去山上訓練場，才沒有成行。
中原中也的辦公室位置在大樓算是高處的位置，窗簾拉開之後，外頭的光線照射進來，顯得很是亮堂。
“哦——”燈左右張望、四處轉轉，“中也就在這裡工作啊。”
“嗯。”中原中也道，“不過我不太常待在這裡。”
因為他的工作大多是在外面跑，東西和其他常常泡辦公室的文職人員相比少了很多。
辦公桌上有一盆和燈一起挑的仙人掌，仙人掌旁堆著幾份報告，還有一些報告用的空白紙張，用紙鎮壓著。
昨天急著回家，又累的暈頭轉向的，以為已經收拾的很乾淨了，現在一看，簡直是連收都沒怎麼收。
中原中也簡單收拾了一下桌上散亂的紙張，回頭看向燈。
燈正站在落地窗前。
中原中也走到他旁邊，“風景還不錯吧？”
“嗯。”燈說。
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這裡的風景都很好。
藍天遼闊、白雲高遠。
燈靜靜地望著底下變得小小的城市，久久沒有說話。
中原中也側頭看了看他，慢慢握住他的手。
即便知道他大概率在發呆，中原中也還是下意識的問道，“在想什麼？”
燈停頓兩秒才回答，“……我在發呆。”
“因為風景很漂亮嗎？”中原中也問。
燈回握住中原中也的手，輕聲道，“嗯，因為風景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