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

臨分彆前，尾崎紅葉突然喚道。

中原中也停下腳步，“大姐？”

“小狗是需要帶出去玩的。”尾崎紅葉有點沒頭沒尾的說，“把喜歡四處亂跑的小狗關在家裡，會悶出病來呢。”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倒是聽得出她的言外之意，“……我沒有這麼想。”

尾崎紅葉沒有多說，隻是道，“我們都是Maifa。”

對喜歡的人事物會有什麼樣的獨占欲、會想要做出什麼危險的事情，她都清清楚楚。

中原中也頓了頓，低聲道，“是，我知道了。謝謝您。”

“妾身隻是提個醒而已。畢竟中也不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呢。”尾崎紅葉笑著道，“行了，去吧。孩子們都在等你。”

中原中也這才告辭轉身。

然後，就聽見尾崎紅葉明顯是說給他聽的小聲自言自語，“真是、沒想到燈外表看起來像是幼貓，竟然和中也一樣是狗狗啊。”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默默加快腳步。

他哪裡像狗了？燈才像吧！

當然不是討厭狗，隻是他真的不覺得自己像狗。

“久等了。”中原中也走到店門外，和等著他的幾個人會合。

說沒有想過要把燈關在家裡，雖然不是謊話，卻也是……有點心虛的實話。

他當然想過。

想要把寶物好好的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見。

可是隻是這種想法沒有留在心裡太久。

畢竟燈不是物品，而是有著想法與情感的人。

燈喜歡四處亂逛、喜歡各種沒有見過的東西，好奇心旺盛的很，行動力又強的很。

就像什麼都想去看看的幼犬一樣，看見好吃好玩的，眼睛就亮的不可思議。

笑起來也特彆好看。

中原中也在等紅燈的時候，側頭看向燈。

他正在認真的看著窗邊的風景。

想帶他出去玩，想帶他去很多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國家，也想帶他去吃各種不同的料理。

簡單來說。

——不想工作。

接下來恢複工作，如果隻是去其他城市還好，要是去其他國家出差，不在燈身邊的時間可能就是大半年。

隻要想到這點，中原中也就真的不想工作。

可是，不工作是不可能的。

而且他還曠工這麼久，接下來等著他的想必是緊鑼密鼓的工作行程。

唉。

這大概就是有家的男人會有的煩惱吧。

如果出差能帶家屬就好了。

中原中也默默的想。

雖然有時候出差的行程也很忙，不過大多數時候，他會被派去其他國家，隻是因為需要有個高武力值的人作為威攝，他的作用就是最後出場打一架而已，行程中真正忙碌的人不一定是他。

如果是這種情況，帶燈出去玩搞不好也可以。

之後和首領討論討論好了。

他順著路轉了個彎。

“是海！”燈猛地轉過頭，對中原中也道，“中也，是海！”

“嗯。”中原中也道，“帶你們來看海。”

燈之前就糊裡糊塗看過一次海，現在還說得出話，後座上真的第一次親眼看見海的千戶和尤莉，一時之間有些失語，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波光粼粼的遼闊海面。

“這就是大海嗎……？”千戶喃喃說著，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說，“裡面應該不會有長得和尤一樣的大魚吧。”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不會。”

“魚！”尤莉流著口水說，“海裡是不是有很多魚啊？之前看見的書上畫的那些魚，全部都有！”

“那是魚類圖鑒。”千戶說，“應該沒有全部都有吧，生活在河水裡的魚，好像遊到海裡就會死。反過來也是，海裡的魚不能遊到河裡。”

燈也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魚好脆弱。”

“畢竟有適合和不適合的環境。”千戶說，“就像人不能生活在水裡一樣。”

尤莉問，“為什麼魚能在水裡呼吸，人不行？”

“因為……”千戶想了想，“魚有鰓，人沒有。鰓好像能使用海水中的氧氣，讓魚能直接在水中呼吸。不過也有那種不用鰓呼吸的魚，就像人類一樣使用肺……”

她滔滔不絕的說起來，一開始詢問的尤莉好像失去興趣，打量著周遭的環境，“燈，看那個！那是什麼？”

本來在認真聽講的燈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畫著小鳥的、唔，布？底下牽著一條線。”

“好厲害，怎麼飛那麼高的？”尤莉道。

千戶微微提高聲音，“喂、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抱歉抱歉，那個飛高高的東西太有趣了嘛。”尤莉道，“……那如果我像用肺呼吸的魚一樣吸一大口氣，就可以生活在水裡了？”

“怎麼可能，人類再怎麼樣都不可能像魚一樣憋氣那麼久。”千戶說著，也看向窗外尤莉和燈說的東西，“那是、風箏嗎？”

中原中也隨意的瞥了一眼，“嗯，是風箏。”

“風箏是什麼？”燈問。

“一種玩具。”中原中也簡單解釋，“可以有很多不同的圖案，把風箏放到天上之後，就能拉著線控製方向。”

“哦。”燈明顯沒怎麼聽懂，但是有點想玩玩看，“好像很好玩。”

中原中也同樣從來沒放過風箏，聞言不太確定的說，“我也不知道好不好玩。”

他倒是偶爾會用異能力放沒有線的人類風箏，直接把人丟到天上去。

“呐呐，燈，來做風箏玩！”尤莉道，“我們也來玩風箏！”

“感覺沒有很好做。”千戶說。

中原中也道，“想玩可以直接買幾個。”

不過，他也不知道要去哪裡買。

“可以買到這麼大的嗎？”尤莉伸手比劃一下，“要這——麼大！”

中原中也從後視鏡瞥了一眼，“……不知道。”

“風箏、嗯……”燈認真的打量了會兒窗外的風箏，“我好像可以做。”

中原中也倒是不懷疑他的話。

這種手工的東西，燈真的很擅長。

尤莉也不懷疑，“我要這麼——大的風箏，人可以上去的那種！”

中原中也腦中不免出現靠風箏飛在天上的忍者，如果把人換成尤莉，總覺得畫面有點搞笑。

“好呀！”燈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中原中也腦中飛在空中的尤莉，瞬間變成燈。

……好笨。

“人上不去吧？”千戶說，“不會因為太重掉下來嗎？”

“誒……會嗎？飛機能載人，風箏不可以嗎？”尤莉說。

“這是不一樣的概念吧！”千戶道，“飛機、嗯……對啊，飛機是怎麼飛起來的？”

就算看了很多書，她當然還是有不知道的事。

三雙眼睛同時看向中原中也。

“我也不知道。”中原中也把車停好，“對了，手機可以查。”

“可以查？”燈問，“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原理。”中原中也道，“不過現在很多東西都能在網絡上查到。”

他稍微教學了一下。

尤莉摸摸口袋，又翻了一下千戶的口袋，“我沒帶手機出來。”

“看我的就好了。”千戶把手機遞過去一點，和尤莉一起看。

四個人在停車場裡認真低頭學習使用手機。

燈慢慢的輸入文字，照著中原中也的指示搜索。

無數資訊出現在眼前。

燈有點小震撼，“就像有很多很多書在裡面一樣。”

“真神奇，和相機一樣神奇。”千戶說，“到底是怎麼把這麼多資料塞進一個小小的手機裡的？”

或許這個疑問在網絡上同樣查的到，不過他們已經抵達目的地了。

大海近在眼前，手機裡是怎麼放進這麼多資料的，這個問題並不怎麼重要。

“這裡是山下公園。”中原中也介紹道，“公園就是能免費讓每個人都進來休息的綠地。”

綠色的植物、鮮豔的花朵、噴水池中潺潺流動的清水，天空又藍又高遠，和大海幾乎接在一起。

許許多多的遊人歡笑嬉鬨著經過，放風箏的人是個和他們年紀差不多的少女，神色明亮的對著同伴說話。

風從樹梢上拂過，鳥兒從這個枝頭飛到另一個枝頭。

是中原中也曾經看慣了的景色。

但是，從終末回來不到一天的現在，他看著眼前的畫面，不免也和幾個未來人一樣感到觸動。

這並非特彆美麗的公園，也不是什麼能稱做絕景的地方，可是這麼平凡的景象，竟然鮮活的……讓人有種複雜難言的觸動。

尤莉舉起千戶的手機，有點生疏的弄出相機模式，生疏的按下快門。

“糊糊的。”尤莉說。

千戶看了一眼，“手晃到了吧？”

尤莉就又拍了一張，“嗯……和之前拍的不太一樣耶。”

“畢竟現在的科技技術沒有那麼好。”中原中也道，“專業的相機拍起來應該會更好看，不過也沒辦法像金澤的相機一樣厲害。”

“這樣啊。”千戶點點頭，也試著拍了一張。

燈看看她手中的手機，“我們來合照吧？之前的照片都被吃掉了。”

“好啊。”千戶生疏的研究了一下，“這個要怎麼定時……啊、找到了。”

不過，定好時也沒地方擺。

原本都擺在半履帶摩托車上，現在什麼東西都沒有。

“沒事，手機給我一下。”中原中也接過千戶的手機，在定時之前道，“都站好。”

幾個人乖乖的站直。

中原中也讓手機漂浮到前面，在心裡稍微讀了秒，“三、二、一，cheese——”

他又讓手機飄回來。

雖然確實有拍到畫面，不過時間沒有抓的很準，燈閉著眼睛，千戶的口型不是微笑而是撅撅嘴，尤莉一臉還沒反應過來的茫然，中原中也自己的表情也有點僵硬。

他本來就不怎麼常拍照，第一次配合著異能力使用手機的照相功能，照片有點失敗很正常。

“再拍一張。”千戶說。

又拍了兩張，幾個人才終於找到點訣竅，第四張照片非常完美。

綠色的草地、藍色的天空，深色的樹乾前，四個人按照之前合照常用的位置排成兩排站好。

樹葉輕微飄蕩、每個人的發都被微微吹起，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

這是，他們回到橫濱後的第一張合照。

中原中也注視了會兒，“晚點再把照片傳到我們的聊天群組吧。”

千戶鄭重的點頭，“好。”

他們終於從選定的第一個拍照地點離開，慢慢往前走。

“相機真厲害。”燈說，“能夠把過去的事情永遠保存下來。”

“嗯。”中原中也道，“確實很厲害。”

“繪畫也是，之前看見的畫，很多是很久以前的景象。”燈說，“可是繪畫和照片的感覺好像又不太一樣。”

中原中也想了想，“大概是……繪畫展現的情感更深、更抽象一點吧。”

相機留下來的是想要珍藏的瞬間，感情更直觀，也更直白一點。

或許是如此吧。

帶著海潮味的風吹拂過來，周遭遊人如織。

尤莉和千戶手牽手走在後面。

中原中也側頭看了看燈，手指不自主的屈了屈，還是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牽上去，“……燈。”

“嗯？”

燈把目光從旁邊的樹上收回來，轉頭看他。

“你、”中原中也頓了頓，“會覺得太嘈雜嗎？”

他今天上午就想問，可是忘記因為什麼而忘記了。

燈的耳朵很好。

中原中也曾經行走過的終末沒有多少聲音，燈以前待過的底層城市郊區也沒有多少人，和這裡完全不一樣。

如果中原中也仔細聽，就能聽見四面八方傳來的各種聲音，人類的說話聲、動物的叫聲、風穿過建築與植物的聲音、海潮的聲音。

在燈的耳中，應該還能聽見街道上車子的引擎聲、各種中原中也不知道的聲音。

燈搖搖頭，“不會。”

“可是，都聽得見吧。”

“嗯。”燈說，“就像平常睡覺一樣，不仔細去聽的話，就是旁邊的聲音而已，不會覺得吵。”

中原中也稍微鬆了口氣，“嗯。”

山下公園整體的形狀是一個沿著海岸延伸的細長長方形，如果直直往海的方向走，很快就能看見遼闊的大海。

“哇——”燈快走幾步，跑到欄杆邊，“好漂亮！”

正是夏季，今天陽光很好，海面波光粼粼，耀眼的閃爍著。

“大海！”尤莉平舉雙手，深吸一口氣，“小千小千，是大海！”

“嗯，是大海。”千戶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神色有些恍惚。

“好想跳下去遊泳哦。”尤莉說。

“不可以。”千戶立刻阻止，“這裡很多人，不要隨便脫光光。”

尤莉有點鄙視的說，“怎麼可能，小千真奇怪。”

“曾經在彆人面前脫光光遊泳的你才奇怪吧！”

“我哪有。”尤莉否認。

千戶立刻道，“在有魚的地方，你不是在機械面前脫光光遊泳嗎？”

“嗯……”尤莉思考許久，“哦，那次啊。脫光光遊泳的不是小千嗎？”

“是尤。”

“是誰都沒關係嘛，反正隻是機械。”

“不、哪裡沒關係……”

兩名少女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話。

燈安靜的注視著海面。

中原中也問，“在想什麼？”

“……我在想，是海裡的魚好吃，還是河裡的魚好吃？”燈說。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對他的疑問竟然不怎麼意外，“都挺好吃。”

燈說，“全部都想吃吃看！”

現在，這句話不再隻是幻想，而是真的有可能辦到的事。

中原中也忍不住摸摸他的背，“嗯，都吃吃看。”

他們沿著路往前走。

“唔，這也是散步對吧？”燈問。

“是啊，是散步。”

燈快快樂樂的，腳步都有點輕快起來，“喜歡散步！”

真是……就像被主人帶出去散步的溫順幼犬一樣，興奮又好奇的跟在主人身邊張望。

中原中也就著走路的步伐，碰了碰他的指尖。

燈便攥住他的食指，側過頭道，“抓住就逃不掉了，中也是我的了。”

中原中也的耳朵悄悄紅起來，沒有說話。

也沒有掙開燈的手。

這裡的每個人都沉浸在景色與遊玩的興致裡，會注意到他們含蓄牽手的人少之又少。

稍微、就稍微牽一下，也沒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