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好像要去……那邊。”

燈站在高樓上，看向其中一個方向，“好壯觀哦，那些白白的東西是什麼呀，一直在動。”

中原中也站在旁邊用望遠鏡看，“那是風力發電的設備吧。”

宛如沒有邊際的一片遼闊空地上矗立著無數風力發電機，附在鐵柱上的長方形葉片快速轉動。

確實非常壯觀。

“呼、呼……”

千戶氣喘籲籲的癱坐在地板上，痛苦的被沒事人一樣的尤莉扶起來，“你們都爬到高樓確認方向嗎？”

中原中也放下望遠鏡，“嗯。在高處看比較準確。”

“下次我和中也上來就好了。”燈說，“你們可以在大樓裡找物資。”

“誒——可是爬上來很好玩耶。”尤莉說，“可惜小千不喜歡爬這麼高，不然我就天天爬上來……”

千戶沒理她，對燈道，“嗯，就這樣吧。”

她平複一下呼吸，也不敢走到樓頂邊緣，就站在原地遠遠地用單筒望遠鏡看。

中原中也瞥了她一眼。

恐高？

等千戶放下望遠鏡，他們才從通往頂樓的樓梯往下走，回到下面那一層。

樓梯間稍顯陰暗，牆壁上攀附著黯淡的金屬水管，天花板斑駁不堪。

“穿過風力發電所之後，從這座橋往前走，到下一個城市去。”

中原中也的手指在地圖上遊走，“如果橋壞了，就隻能再往前走一段。大概先這樣，其他的到時候再說。”

畢竟地圖比較古老，現在哪個設施和建築還保存完好，也得到現場看看才知道。

簡單的看了看接下來的路線，一行人便一路搜索著往下走。

既然都爬上來了，不找找物資就太浪費體力了。

這棟樓原本應該是普通的住宅用公寓樓。

樓內情況還算完好，家具大多保存下來，隻是不免有些破爛，也積滿灰塵。

每層樓的房間都很多，中原中也和燈依舊一人搜尋一邊的房間。

千戶和尤莉則到底下那層去找。

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不過，沒找到東西才是日常，幾個人都不怎麼失望，各自把水補滿，準備重新出發。

燈坐上駕駛位，騎在前面帶路。

住宅型樓房越來越稀疏，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能看見零散的工業用建築，煙囪和巨型的水管、一些可能是公司大樓的樓房，以及一片巨大的風力發電所。

每個風力發電機上都有四組巨大的白色葉片，帶著點波浪的起伏流線感，隨著風不斷旋轉著。

從高處看就很壯觀，在底下看過去，一片遼闊的風力發電機在眼前展開來，宛如白色的鋼鐵森林。

天空很藍，掛著幾片白雲，階層都市今天沒有下雪。

風力發電所前面有個供油設施，燈慢慢騎過去，停了下來。

“補充一下吧。”燈對也停下來的千戶道。

其實前兩天剛補充過，不過既然遇見了就再補充一下。

“這裡的也沒剩多少了啊。”

千戶把油桶放在閥門底下接，接了會兒便關起來，讓燈過來接。

燈再次開啟閥門。

油量很稀疏，細微的透明液體很快就停止下來。

幸好在這之前就已經順著地圖，在一路上可能會經過的供油設施裡補充過一遍了。

中原中也看了看油桶，對存量還算滿意，和燈一起把油桶搬回車鬥上。

“不管看幾次都覺得很神奇呀。”燈道，“嗚咪。”

雖然是在叫嗚咪的名字，但是乍聽之下實在有點像在賣萌的學貓叫。

可是燈果然還是更適合小奶狗的汪汪聲吧？

中原中也盯著不知道自己無意間賣萌的燈，特彆買賬的耳朵微微紅起來，輕咳一聲，把目光挪到那隻奇怪生物身上。

……嗚咪確實很神奇。

竟然在吃地上漏出去的燃料。

是為了適應物資稀缺的終末而演化出來的神奇動物嗎……

四百年前建造的神廟就供奉了和嗚咪長的很像的電子神，難道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演化出來的？

不管怎麼想都覺得很詭異。

原本以為這是一個沒有異能力、非常科學的世界，現在看來好像也不怎麼科學。

“我去上面看看。”燈指著供油設施的樓梯，“等我一下！”

中原中也有點擔心，“慢慢走，彆急。”

“嗯。”燈乖乖放慢腳步。

這個供油設施的樓梯旁邊依然沒有扶手，每級階梯之間的間隔都有些大，雖然階梯面還好好的，但是看著依然有些危險。

燈扶著牆壁慢慢往上爬。

踩在樓梯上的時候，稍微發出了點咯吱聲。

不過還算穩妥。

旁邊傳來尤莉說著“我才沒有在想嗚咪白白軟軟口感很好，一定很好吃。”的話語。

中原中也沒有仔細聽，專注的盯著往上走的燈。

風不斷吹拂過來。

不遠處的風力發電機隨風旋轉著，明明隻是普通的微風，卻依然轉的非常穩定，沒有任何停歇。

供油設施是灰黑色的。

燈戴著鋼盔和手套，身上露出來的皮膚僅有臉部和一小塊頸部，白色的膚、白色的發，在深色的衣物和背景映襯下特彆顯眼。

也很漂亮。

中原中也不知怎麼，突然想起他第一次看見供油設施的時候。

他當時站在地面上打量周遭，接著由下往上看。

記憶裡的燈坐在黑色的管子上，風微微吹起他的發，在一片深色的廢墟裡，就像幻想作品中的精靈一樣漂亮。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

是從那時候開始嗎？原來那個時候，自己就有那麼點……被他吸引了。

明明隻是個笨蛋而已。

他看著燈的身影，無意識的彎起唇角。

燈沒有走到最上面，隻是稍微站的高了點，往遠處眺望。

他看了會兒，又慢慢走下來。

“對面有個黑黑的長長的東西。”燈說，“聲音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什麼？武器嗎？”中原中也問。

“不知道。”燈稍微形容了一下，“很大，是很長很長的橢圓形，旁邊還有樓梯可以走。”

“過去看看就知道了。”中原中也道。

風力發電機所在的大片廣場周邊有一圈鐵絲網圍著，但是供油設施旁邊剛好就有個出入口。

燈往那邊看了看，“這樣的話，先直走再拐彎……”

“呐呐。”尤莉走過來，指了指千戶的位置，“我們來合照！”

“合照？”燈問，“這樣千戶就拍不進去了哦？”

後面走過來的千戶解釋道，“不會。這個可以定時的，一段時間之後才會自動拍照。”

“大家都能拍進去，來拍照吧。”尤莉又說。

燈反應了會兒，眼睛慢了半拍才亮起來，“中也，拍照吧！想和中也合照！”

中原中也頓了頓，揉了一下這個對新奇事物特彆好奇的笨蛋的後頸，“嗯。”

千戶思考幾秒，“那我先幫你們拍幾張，再一起拍。”

她環顧四周，比了比成片的風力發電機前面，“站那裡？”

那裡風景確實還不錯，很適合拍照。

中原中也和燈走過去，肩並肩站在一起。

千戶舉起相機，“我要拍了。三、二、一，cheese。”

哢嚓一聲。

“拍好了嗎？”燈問著，好奇的想走過去看。

“等等。”千戶道，“再拍一張。”

“哦。”燈又站回去。

就這麼連拍了三張。

中原中也接過千戶遞來的相機，翻閱剛才拍下來的照片。

［3231.03.12.12.06］

“中也好好看。”燈趴在中原中也肩上看，“唔、原來我閉眼睛了。”

中原中也翻到下一張。

後面兩張就很完美了，兩個人都帶著自然的微笑，沒有牽手，也沒有什麼眼神接觸，卻有著莫名和諧親昵的氛圍。

如果可以把照片洗出來就好了。

中原中也有點可惜的想。

他把目光挪向屏幕旁邊顯示的數字：519792。

這什麼意思？

“來大合照！”尤莉在他們剛才站的位置招手，“嗚咪也過來。”

中原中也暫且放下疑問，把相機還給千戶。

尤莉身高大概在一米五六，千戶大概是一米五左右。

中原中也心情複雜的成為這裡最高的人，默默和燈一起站到後面。

真神奇啊這個經曆。

千戶把相機放在半履帶摩托車上，熟練的設置了一下，接著跑到尤莉旁邊站好。

——哢嚓。

四個人帶著淺淺的微笑，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巨大風力發電機前，將這一瞬間捕捉下來，永遠的定格在相機裡。

“不錯耶。”

尤莉從千戶手中接過相機，誇了一句，把相機遞給中原中也看。

未來的相機很厲害，像是把面前的畫面完全複刻下來一樣，沒有什麼與眼睛看見的不一樣的地方。

中原中也看向旁邊的數字：519791。

數字微妙的減少一個位數。

不是吧……這難道是可以儲存的照片張數？

中原中也默默把相機拿給千戶。

未來科技連高智商高情商的自律機械都能做出來，隻是一個至少能存52萬張照片的相機而已，根本就嚇不到中原中也。

嗯，隻是有點驚訝而已。

合照完畢，再次出發。

燈繞過地上寫著［風力發電所］的金屬牌，騎進巨大的風扇叢林裡。

“cheese……”燈問，“為什麼千戶剛才拍照要說cheese？”

“因為念cheese的口型就和微笑一樣吧。”中原中也道，“跟著念的話，就能很自然的微笑了。”

燈恍然大悟，又隨口念了幾遍，“真的耶，之前都沒注意過，下次拍照一定要試試看。”

中原中也側頭看他隨著話語變換著的口型，含糊的說，“……不用特地念就很好看了。”

燈沒有聽清楚，“嗯？”

“沒事。”中原中也道。

風力發電所真的非常大。

即便幾乎能算是直線往目的地前進，也騎了很長一段時間。

周邊都是規律轉動的葉片，有種催眠的效果。

中原中也打了個嗬欠，把頭靠在椅背後面小睡了會兒，直到燈把摩托車停在鐵絲網前才醒來。

“到了？”中原中也問。

“嗯。”燈說，“到了。”

風力發電所邊緣的位置，也恰好在上面那層階層都市的破洞邊緣。

大概是破洞處吧。

抬頭就能看見一小部份黑壓壓的基盤，接著就是與基盤底下的藍天白雲完全不同的陰天與小雪。

搞不好不是破洞，隻是類似國界或者其他什麼東西的分界線，畢竟再往前一點，就是深不見底的垂直裂縫。

不過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停在雪中的巨大黑色不明物體。

看起來有點像是941型核潛艦。

“……潛水艦？！”中原中也震撼著喃喃道，“在這麼高的階層都市上面，還有潛艦啊。”

“潛水艦？”燈迷惑的問，“這裡沒有水呀。”

“既然停在這裡，古代人肯定有辦法把它運下去。”中原中也道。

搞不好就是從旁邊的垂直斷裂面那裡，一路下到地面上。

半履帶摩托車的引擎聲也停下來。

“就是這裡嗎？”千戶問。

“嗯。”燈說著，向嗚咪確認了一下，“聲音傳過來的地方，應該是這裡吧？”

嗚咪趴在尤莉臂彎裡，用它的前腳指了指，“對，電波傳來的方向就是這裡。”

……不管看幾次都覺得這生物很詭異。

但是其他三個生活在未來的人一點都不在意，完全接受良好。

中原中也默默走遠了點，握住鐵絲網，“燈，準備一下。”

“好。”燈應了聲，也握住這邊的鐵絲網，和中原中也一人一邊，哐啷啷的輕輕鬆鬆把一部分鐵絲網拔起來，搬到旁邊去。

千戶有點震撼，喃喃道，“比尤的力氣還大啊，不愧是……”

她沒把話說完，很快住了口，目光遲疑又探究的看了眼能和燈一起搬鐵絲網的中原中也。

外頭的雪似乎已經穩定的下了一段時間，一片白茫茫的，看不見地面。

兩台摩托車一前一後的往潛艦移動過去。

“這個也是武器嗎？”燈問。

“啊。”中原中也道，“是武器的一種，裡面可以搭載很多人，也有一些士兵會直接住在上面。”

“住在武器裡？”

“是啊，這是一種很大型的多功能武器。”

潛艦外有兩個類似鷹架的鐵製樓梯，一個在艦中、一個在艦首。

燈一路直行，來到艦中的樓梯旁。

“走吧。”中原中也道。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會有進入潛艦的一天。

人的機遇真的非常奇妙。

燈攤開防水布，把摩托車蓋好，又轉頭看看另一台摩托車，“千戶，摩托車要蓋。”

正準備直接離開的千戶愣了一下，“咦、好。”

兩台摩托車都安置好之後，中原中也才率先踏上樓梯，“可以走，上來。”

雪不斷落下。

中原中也拉著燈的手，將他拉到潛艦頂部，接著往前走，讓開點路讓兩個少女也能順利爬上來。

潛艦很高，頂部的風獵獵作響，吹起燈的發，拂動中原中也綁在身後的馬尾。

樓梯前方就是潛艦的艦橋。

高高的長方形艦橋中央，有個圓圓的出入口。

中原中也拉住上頭的手把扳了扳。

扳不動。

“一起往上抬？”燈走到他對面蹲下，握住另一邊的手把。

雖然有點重量。

裡頭好像有什麼機關彼此相扣，將這個潛艦的出入口密閉的封住。

可是這兩個不是人的人，就這麼一人握住一邊的手把，一邊搖晃一邊往上抬，幾次嘗試之後，隨著鐵被破壞的聲音，硬生生把潛艦的門拔起來。

嗚咪潦草的圓眼睛盯著看了幾秒，往尤莉的肩膀後面藏了藏。

門下有個梯子。

中原中也下到底部，又看向在他後面下來的燈。

“安全抵達！”燈說著，和中原中也一起往前走。

過道內亮著昏暗的白熾燈。

中原中也順著唯一一條不算窄的過道往內走，沒過多久，就來到潛艦裡的指揮中心。

寬敞的艦橋內有三排疑似電腦的設施，有點類似校園安全中心裡的設備，昏暗的灰色空間兩邊設置著無數直達頂部的屏幕。

每一個疑似電腦的設備前都有混亂擺放的滾輪椅，有幾個已經倒在地上，像是匆忙從這裡離開的樣子。

深灰色的電腦桌上有部分電線外露，但所有的屏幕都還在發出淺淺的暗淡白光。

“這裡……”燈回頭看看慢一步走來的尤莉胸前的收音機，“這裡的聲音好像不是從收音機裡傳出來的。”

“嗯。”中原中也應道。

聲音不算大，但仔細聽的話也能聽見。

輕輕淺淺的細微歌聲，斷斷續續繚繞在空間裡。

可是這裡完全沒有人。

中原中也瞥了眼三個面色平靜的望著眼前景象的未來人。

……是因為沒有經曆過鬼片汙染，所以也不會覺得這場景多麼有那種氛圍嗎？

聽不出究竟是男是女的歌聲還在持續著。

“沒有人呢。”燈說。

“是啊，沒有人。”中原中也道。

……就是因為這樣才有詭異的氣氛啊！

不過真要有什麼鬼魂之類的東西，早就要在各個廢墟裡看見了。

當然，就算真的有鬼魂，手刃了無數人的中原中也恐怕才是被害怕的那一個。

“總之，先分頭看看吧。”中原中也道。

沒有人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