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和燈坐在車站前的一個鋼鐵殘骸裡。

米灰色的殘骸鐵壁很厚，不知道原先是什麼用途，從這個方向看是個中空的長方體，另一邊恰好被建築廢墟壓住，沒辦法繞過去看。

裡頭有幾個意義不明的鐵箱，周遭有不少散亂的電線，不知道從哪裡發出來的淺淺白光將內部照亮。

他們並排著坐在地板上研究地圖。

主要是中原中也在看。

燈看的眼花繚亂，抬起頭望向摩托車，讓眼睛休息一下，“總覺得有了地圖，反而不知道該去哪裡。”

“肯定比四處亂走好。”中原中也道，“至少能省點油。”

“也是哦。”

話雖如此，周遭都是廢墟，路牌基本上都不見了，地貌又稍微有點不一樣，要靠著地圖辨認他們的所在位置，其實也不是很容易。

中原中也苦惱的研究半晌，“……先順著路走走看，走出這片廢墟再說吧。”

這附近損毀的太嚴重了，完全沒有什麼值得他們走下去看看的地方。

就暫時拋棄地圖，往摩托車能抵達的地方走。

決定了接下來的路線，中原中也把地圖折好，收進背包裡。

“這是什麼東西呀。”燈低頭摸摸地板，站起身來，仔細的看了看周遭，“剛才沒有注意，現在看起來，真是好奇怪的地方。”

牆壁上也有很多或長或短、或長方或正方的鐵箱，鐵箱周遭都是掉落的電線，地板上也有不少電線。

除此之外倒是乾淨的很，沒有生鏽的痕跡，也沒有碎石瓦礫。

他們進來的入口是個頂部呈現鋸齒狀的長方形，長方形的門上面還有一個圓圓的孔。

“看起來不像住宅。”中原中也在裡頭轉了一圈，“搞不好是什麼高壓電箱之類的東西。”

可是如果是高壓電箱，也未免太巨大了。

這個鋼鐵殘骸，至少也有三層樓高。

“是哦？”燈跟著在裡頭走了一圈，眯著眼在一個邊角破損的箱子裡看了幾秒，“好暗，看不清楚。可是好像都是線。”

中原中也趕緊把他拉過來，“彆靠那麼近，搞不好還在通電。”

裡頭還有不知道哪裡發出來的光，雖然這些電線好像都斷裂了，可是應該有一部分還能使用。

繼續待在裡面好像有點危機四伏，中原中也直接帶著燈往外走。

燈乖乖跟著他走到鋼鐵殘骸外面，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剛才都沒發現，這裡也有好多電線。”

剛來的時候隻想著要進車站，沒有注意到這裡竟然有這麼多電線。

方形的鋼鐵殘骸外有很多乍一看和旁邊的廢墟很像的黑色電線，每個體積都非常龐大，快要有一個人高。

仔細看的話，還有不少散亂的米灰色鐵片。

中原中也抬起頭，再次看向這個巨型鋼鐵殘骸。

“……這該不會是武器吧？”他喃喃道。

在這個世界的城市裡，除了建築和武器殘骸，好像也不會有什麼其他的東西。

“武器？”燈想了想，“這麼大，也沒有輪子或腳，用的了嗎？”

“不知道。”中原中也道，“搞不好其他的東西散落在彆處了。”

“哦……”燈摸了摸平滑的牆壁，“搞不好哦。”

“如果真的是武器，這規模也太誇張了。階層都市還沒垮，簡直是神跡。”

中原中也嘖嘖兩聲，繞到後面看看被大樓廢墟擋住的位置，理所當然的看不見。

遮擋的嚴嚴實實，什麼都看不見。

不過，不管是不是武器，和他們都沒有關係。

畢竟就算曾經是武器，這個東西也早就已經壞掉了，隻剩下光源還頑強的亮著而已。

他們回到摩托車上。

燈握了握拳，“目標是，離開這片廢墟！”

中原中也戴上護目鏡，笑著應道，“啊。”

這片廢墟的範圍真的非常廣。

好像又回到了沒有地圖的時候，帶著點對前路的不安與期待，不斷的往前行進。

“沒看著地圖走，好像也不錯。”中原中也道。

“是啊，沒有地圖也很好。”燈說，“可是有地圖就能知道供油設施在哪裡。”

中原中也哼笑道，“你知道供油設施在哪裡？我們現在走到哪了？”

燈毫不猶豫的回答，“不知道。”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看圖也總得知道吧？”

“唔，搞不清楚我們現在在哪裡。”燈說，“地圖好複雜，看起來都一樣。”

“所以說，有沒有給你地圖都一樣啊。”中原中也道。

黑灰色的廢墟不斷從身邊經過。

斷裂的電線、被石頭壓住的金屬牌，建築裡暴露出來的樓梯與屋內設施，像是跑馬燈一樣，從眼角不斷後移。

天色快要完全暗下來的時候，一直認真觀察周遭的燈直起身體，終於道，“那裡，左前方可以看見完好的建築了。”

雖然他看見了，可是距離可能還很遙遠。

搞不好在騎到他看見的建築物之前，就已經進入受戰爭摧殘比較少的地方了。

但是，至少有了點目標。

中原中也在前面的岔路口拐彎，朝左邊的道路前進。

直到夜色襲來，都還沒離開廢墟範圍。

在廢墟走夜路有點危險，他們在還亮著的街燈與街燈、大石塊與大石塊中間的道路上紮營。

吃過晚餐，燈盯著黑沉沉的天空發了會兒呆。

中原中也拿出《山羊之歌》，揉了揉他的後腦勺，“來讀書。”

“哦。”燈把頭靠過去。

街燈的光有些昏暗，中原中也的手在書頁上投下淺淺的影子。

他的聲音平緩，帶著因為長期煙酒而導致的微啞，低低的，聽起來很舒服。

燈微微眯著眼，聽著聽著就趴到中原中也肩上，在一首詩結束之後，便小小聲的說，“中也的聲音真好聽。”

明明常常被誇，中原中也還是有點不自在，“……看內容啊，彆光聽聲音。”

“我也有聽內容。”燈把目光從中原中也臉上挪開，看向泛黃的書頁上他讀不懂的字，“是……感覺有點悲傷的詩。”

“啊。”中原中也道，“是一首有點悲傷的詩。”

風從廢墟大大小小的孔洞之間穿過，發出嗚嗚的聲響。

中原中也點點書頁，開始教燈認字。

他們已經這樣認了兩天的字。

雖然燈認漢字的速度不快，但也稍微有那麼一點點進步。

像是回到很久以前在擂缽街學習認字的時候。

不過當時看著殘破的書一點點認字的人是自己。

教他認字的人是誰，他已經回想不起來了，大概很多人都教過他吧。

中原中也看著燈逐漸變重的眼皮，輕捏一下他的後頸，“累了？”

“唔！”燈立刻瞪大眼睛，“沒有，沒累。”

“再認幾個字就休息吧。”

“嗯。”

夜色逐漸轉深。

中原中也合上書。

“今天就到這裡……怎、咳，怎麼了，一直盯著我看。”

燈趴在他肩上，定定的注視著他的臉，“剛才就想說了，中也認真的樣子真好看。眼睛特彆漂亮。”

“……乖乖認字啊！”中原中也捏住他的臉頰，“光盯著我看了是嗎？！”

燈臉頰被捏著，含糊不清的否認，“木有、窩有乖乖認字！”

中原中也這才放下手，莫名害羞的挪開目光，“彆一直盯著我啊！”

“可是中也很好看。”燈湊近了，眼睛閃亮亮的問，“可以親親中也嗎？”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耳朵尖一下子紅起來，盯著旁邊的背包看，“……如果你很想、咳，隨、隨便你。”

燈便按著他的大腿湊上去，在他臉上蹭了幾下。

軟乎乎的，親昵又純潔，就連碰在唇上的親吻都純潔的很。

他親完了就滿足的退開，滿足的準備去睡覺。

中原中也臉上燙的要命，有點小不滿的看了幾秒準備鑽進帳篷的燈，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燈迷惑的回頭。

中原中也粗聲粗氣、毫無氣勢的放狠話，“……親、親完就想跑？”

“親完就要睡覺了。”燈理所當然的說，“不然明天可能會起不來。”

中原中也沒有說話。

——等一下真的把你弄到起不來啊！

“中也？”燈半天沒等下文，手也沒有被放開，便順著他的力道湊過去，“怎麼了？”

中原中也喉頭動了動。

當然不可能做出那種事……

他輕輕舒了口氣，捧著燈的臉頰，在他唇上印下短暫的吻。

隻持續了幾秒。

明明是溫柔又繾綣的，但彼此的呼吸卻莫名灼熱的交纏在一起。

中原中也稍微退開了點，慢慢摸著燈的發。

燈全程睜著眼看他，半晌，忽然軟綿綿的跪倒下來。

中原中也嚇了一跳，抱住他的腰，把人接住了，抱著坐到剛才的位置上，擔憂的問，“怎麼了？”

“剛剛突然想到中也在坡道上親我的樣子。”燈誠實的說，“就沒力氣了，好奇怪。”

“什麼？”中原中也有點震撼，把燈的防寒衣掀起來看了一眼。

……褲子毛衣都有點厚，看不太出來有沒有反應，但他已經手軟腳軟的樣子，很難不讓人覺得他已經有反應了。

這確實是隔了好幾天之後，他再次鼓起勇氣親燈的唇。

可是、不是，燈也太……太敏感了點。

不過，燈一說那天的事，中原中也就不免跟著想起來當時的畫面。

——確實是個隻要想起來，就會讓人有點激動的場景。

燈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有點苦惱的說，“怎麼會這樣？”

“……不知道。”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你這幾天都沒再想起來？”

那麼常湊過來蹭他的臉，都不知道吃自己幾次豆腐了，竟然到現在才回想起那天的事？

心情複雜。

他可是常常想起來好嗎！燈那副任人宰割的、可口的模樣。

現在也可口的很。

“有時候會。”燈迷茫的說，“可是都沒有像今天這樣沒力氣。”

是因為今天自己親他的關係嗎？

無論如何，不隻是自己一個人會想起來就好了。

中原中也心氣總算稍微順了點，順順他的額發，“現在還好嗎？”

燈點點頭，慢慢坐起來，“嗯，好多了。”

作為把燈弄的軟綿綿的罪魁禍首，中原中也非常負責的將他帶進帳蓬。

明明什麼都還沒做過，怎麼搞的好像什麼都做過了一樣啊！

中原中也瞥了眼燈。

燈整個人縮進睡袋裡，隻露出一張臉，軟乎乎的說，“晚安，中也。”

中原中也輕聲應道，“晚安。”

怎麼辦啊，燈這樣怎麼辦才好。

中原中也紅著臉想。

好像、燈的身體好像……是不是太色了？

他自己想著想著，腦袋就冒起煙，拍拍腦袋，把亂七八糟的廢料拍出去。

再怎麼說，在廢墟裡都不適合做那種事。

沒有足夠的水源，不管想不想做到最後都不適合。

況且、如果要做到最後，按照社刊上寫的，需要很多前置工作，沒做好的話，燈就會受傷。

他不想看見這種事情發生。

所以、所以——

還是睡覺吧。

晚上果然做了不少亂七八糟的夢。

雖然根本沒有把夢的內容記起來，可是青少年就是這麼麻煩。

幸好沒有在睡夢中弄臟衣服，早上稍微冷靜一下就好了。

中原中也躺在睡袋裡，等不受控的那什麼冷靜下來，才坐起身。

燈還在睡。

呼吸很規律，綿長又安穩。

中原中也小心翼翼的在他額上碰了碰，無意識的彎起唇角，又看了會兒燈熟睡的臉，才靜靜鑽出帳篷。

打火機發出輕微的啪嚓聲，火苗與香煙接觸。

中原中也坐在帳篷前，望著天空，緩緩吐出白色的煙霧。

四周全是廢墟。

他叼著煙，撿起腳邊的彈殼，在掌心拋了拋，接著百無聊賴的往外丟出去。

彈殼不偏不倚打在遠處歪斜的街燈上，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聲音很小，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吵到燈了，帳篷裡傳來細微的聲響。

中原中也有點心虛的掀開帳篷門看了一眼。

燈隻是翻了個身，沒有醒過來。

中原中也鬆了口氣，從背包裡拿出梳子，總算想起打理一下自己。

因為思緒有些亂，連頭發都沒束就跑出來抽煙了。

“中也，早安。”

燈從帳篷裡探出一顆頭，眼睛還有點張不開，聲音黏糊糊的打招呼。

中原中也把煙摁滅，轉過身，把燈睡亂的頭發揉的更亂，“早安。”

燈像小狗一樣的湊上來，在他臉上蹭了又蹭，“中也身上都是煙味。”

“不好聞嗎？”中原中也虛虛卡住他的腰，讓他彆整個人都趴到自己身上。

……這笨蛋真的是、想再被弄的軟綿綿嗎？！

“唔，習慣了。”燈說著，又把臉湊過去，眼睛閃亮亮的，“中也，來親親。”

中原中也深吸口氣，“……不怕身體又被弄的軟綿綿的？”

燈好像這才想起來會有這個後果，有點苦惱的停頓了一下，想了想，“可是更想和中也親親。”

他摸了摸中原中也紅通通的耳尖，學著之前被親的經驗，很輕的咬了一下中原中也的唇。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覺得這幼崽真的是、實在是……太不知死活了。

都被喜歡的人這樣親了，怎麼可能忍得住啊？

他猛地按住燈的後腦，一下子反客為主。

燈的唇很軟。

昨天晚上一直很想狠狠地再親一次，可是因為種種原因，最終還是沒有那麼做。

誰知道今天一大早，這個大笨蛋竟然自己送上門來——

“笨蛋，呼吸啊。”中原中也低聲道。

燈軟在他懷裡急促的呼吸，整個人隻能靠中原中也的手臂支撐著，勉強沒有倒下去。

他的臉上泛著淺淺的紅，眼睛濕漉漉的，“喜歡中也。”

中原中也臉也紅的不行。

又這樣隨隨便便告白！

燈仰著頭，又道，“繼續親親。”

中原中也腦袋冒起白煙，粗聲粗氣的說，“親、親什麼，再親就不用出發了！”

他抱著軟綿綿的粉白年糕，目光飄移，“……休息好了就起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