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

中原中也低頭看看書桌抽屜。

隻有一個類似橡膠材質的藍色圓球靜靜躺在裡頭。

他拿起球捏了兩下就放回去，抬頭看燈，“你想上學嗎？”

“唔、”燈想了想，“不知道。”

“嗯？”

“博士說，不要浪費時間學沒有意義的東西，要學真的有用的。”燈說，“雖然學校好像有點有趣，可是如果學校教的東西沒有用，就不太想。”

“有沒有用，還得看你怎麼想，或者怎麼去使用吧。”中原中也說著，又道，“會交到很多新朋友。”

“因為人很多？”

“啊，因為人很多。”

燈思考半晌，還是道，“不知道。因為不知道學校都教什麼，所以不確定會不會想去。而且，如果有學校，外面一定也會有很多人，不一定要在學校裡才能交朋友。”

整間教室的桌子抽屜裡都沒有什麼東西，隻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掛飾和小鏡子，此外，就連一本課本都沒有。

搞不好未來人上課不需要課本了。

中原中也和燈一起走向下一間教室，打開教室門的時候，突然問，“對你來說，什麼才是有用的知識？”

“……可以讓我們一直一直往前走的。”燈一時也有點想不起來，掰著指頭數，“修理東西、縫衣服、搭帳篷……還有料理。”

說到最後一個，他們兩個同時面面相覷。

這項技能實在是太困難了。

“有學校就代表世界上還有很多人，社會正常運作。”中原中也重複一遍燈剛才說的話，“沒必要為了生存一直往前走，可以學很多其他的東西。”

“那、不知道了。”燈說，“不太能想像。”

中原中也輕輕笑了一下，“沒關係。”

到時候再想吧，想去不想去都沒關係，燈想學什麼都好，他能請家庭教師回來教。

如果有那個時候的話。

“中也，這裡寫了好多字。”燈站在其中一張桌子前，辨認了一下，“……看不懂。”

中原中也走到他旁邊。

這張桌子的玻璃面有一道巨大的裂痕，斜著從左上角到右下角貫穿下來，整個桌面密密麻麻的寫著“去死”、“蠢豬”、“醜”，甚至是更為汙穢的字眼。

字跡很淩亂，充斥著滿滿的惡意。

中原中也微微斂下眸，把燈從桌前帶開，“沒什麼，就是寫一些……這張桌子壞了不能用了之類的話。”

“也是哦，玻璃都裂開了。”燈道，“感覺就很危險。機械怎麼不修這個？”

中原中也一頓，“不知道。”

可能因為學生自發在課桌椅上做的各種行為，並非機械管理的範疇。

對中原中也這種在黑暗中摸爬滾打的人來說，那些字眼不算什麼，即便遭受到欺淩或嘲弄，隻要動手打回去就可以了。

可是對校園裡的孩子們而言，這些隻要來上學就會遭受到的惡意，或許就會毀掉他們的一切，甚至讓他們選擇結束生命。

他輕輕歎了口氣。

無論人類發展到什麼程度，好像永遠都無法避免類似的事。

燈這樣呆呆的，又在末世長大，氣質和普通人實際上有點不一樣，如果未來和他一起回到橫濱，真的適合校園嗎？

中原中也想了想，又覺得自己有點杞人憂天，

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到橫濱，現在想這些好像也沒有意義。

這個有著被霸淩者的教室裡，同樣沒發現有用的東西。

隔壁教室也一樣。

一間間教室看好像太浪費時間了。

中原中也在其中一張課桌上攤開校園地圖，認真的研究了一下。

這一整棟大樓都是二年級教室，在體育館前面不遠處的另一棟大樓，則是社團活動教室。

“去那裡看看好了。”中原中也道，“教室裡應該找不到什麼物資。”

這所學校的社團活動似乎很盛行，除了整棟的社團大樓之外，還有不少零零散散分散在校園其他地方的社團教室。

“社團，是什麼？”燈問。

中原中也其實也不怎麼了解校園生態，想了想道，“就是讓學生學習一些課業以外技能的活動吧。”

他盯著地圖上的小字，又道，“比如料理社，大概就是讓學生學料理的地方。”

燈的眼睛瞬間亮起來，“料理！”

“啊。”中原中也點點頭，“搞不好會有留下來的食物。”

雖然目前食物儲備稱得上充足，但食物當然是越多越好。

理所當然的，就決定到社團活動教室去。

他們離開普通教室所在的大樓，再次走到校園內的路上。

校園內的空地很多，以前或許都栽植著花草樹木，周邊設置著不少長椅。

長椅有的木製、有的鐵製，椅面積著一層淺薄的雪與灰塵，附近零星的有幾個像是街燈的燈光設施。

社團活動大樓非常醒目。

整體呈現立方體，看起來有點類似魔方，外觀一格一格的，間隔著凸起和凹陷，還有一些鋼梁和水泥銜接在外面，像大樓外露的骨骼。

不愧是社團活動大樓。

但是一般來說，中學的大樓會蓋的這麼有設計感嗎……

不愧是未來人。

中原中也瞥了眼旁邊的燈。

明明都是走在校園的道路上，燈現在又不牽手了，快快樂樂的走在一邊，四處打量著周遭的東西。

雖然也不是一定要多麼黏糊的一走路就牽著手，可是離他說完要牽手散步什麼的才沒過多久啊。

……不愧是笨蛋幼崽。

中原中也握了握拳，遲疑幾秒，還是小心翼翼捏住燈的手掌。

他微微偏過頭，不敢看燈的方向，隻露出紅紅的耳朵。

下意識牽的話很自然，要刻意牽的話就會有點害羞。

燈非常自然的回握住他。

空氣有些冷。

周邊的大樓長久無人踏入，雖然勉強不算破敗，卻也難掩空無人煙的清冷寂靜。

兩雙大小相同的靴子在地面積雪上踩出一個又一個的痕跡，淺淺的，從廣場延伸到魔方般的大樓內部。

走進了看才會發現，大樓並非完全的方格狀構成，隻是鋼梁和水泥打造出來的視覺錯位。

構造基本上和普通的校園大樓差不多，一樓就是長廊和教室。

社團究竟是什麼，中原中也也不太了解。

不過他知道有的人很討厭社團活動。

比如他有一名下屬，常常說起以前在學校時進行的社團活動，基本上十句話裡有九句是負面評價。

另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正面評價，每次都有點不太一樣，大概是什麼學姐胸部好大、學妹腿真細真白之類的話。

——“絕對不是因為做了什麼壞事才進的港口，中也先生彆瞪我！”

那名下屬玩笑著求饒的話語好像還回響在耳邊。

他在龍頭戰爭中被切割成兩半、腸子流出來的模樣也還在眼前。

戰爭啊……

“砰！”

鐵門被踹開的巨響讓中原中也瞬間回過神。

燈站在排球社教室前，轉頭道，“可以進來了。”

中原中也默默瞥了眼被踹開的鐵門，又看看燈細細的腿。

……後輩的腿再細再白，也可能會一腳把人踹死。

位在一樓到三樓的社團活動教室，都是運動類社團。

除了籃球排球羽球、跳高競走馬拉鬆等等看起來很正常的社團，還有一些名稱有點意義不明的社團，比如自行車環遊都市社、夜晚走路社、夜晚跑步社等等。

所以說，為什麼還要特地分出夜走和夜跑啊？這兩個應該可以並社吧？！

中原中也忍不住吐槽，“這所學校的社團還真多。”

感覺學生說要設立就會給設立的樣子。

而且還會非常大方的給出一間教室。

燈站在模糊的寫著［夜晚跑步社］的泛黃紙張前面，伸手把那張有點掀起一角的紙揭下來。

紙張有點脆弱，燈揭下來之後，就在他手上碎成了幾片。

下面的金屬牌子寫著［早晨跑步社］。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不太理解。

社團教室和普通的教室從布置就不太一樣，空間雖然也很大，不過大多是幾張純木製的桌子並在一起，雖然也有玻璃屏幕，不過玻璃上也被寫了字，應該是寫字不影響使用。

整體看來和中原中也知道的教室更像，不過對部分社團來說，社團教室應該隻是成員的另一個聊天休息室。

運動類社團大概更是如此，畢竟他們活動的範圍都在學校體育館，或者其他露天的運動場所、特地設立的另一個獨立場所。

像是弓道社，看地圖應該是在另一個建築進行活動，但也在這棟大樓擁有一間教室。

中原中也跟在燈後面，踏進本來就沒有門的夜跑社裡。

教室牆壁上還留著一些紙張，靠近外面的窗戶基本上已經都消失了，隻剩下幾扇還頑強的留著，導致不少紙張也消失了。

大概是被風吹到地上、飄到外面，被機械當成垃圾收走。

中原中也站在其中一張紙前看了看。

不確定是不是手寫的，字跡大多已經泛黃模糊，有點難以辨認，不過大致上能看出是有關跑步要注意的事項，看著還有模有樣的。

他又看了一眼旁邊的紙。

那是一個疑似排班表的東西，上頭畫著一周七天和夜晚八點到九點的表格，還寫著不少人名。

是在排誰和誰要一起夜跑嗎？

中原中也默默從這張紙前面經過。

燈正蹲在窗戶底下堆疊的櫃子和箱子翻來翻去，中原中也走到他旁邊看了看。

“箱子裡好多紙。”燈由下而上的抬起頭看他，“都是紙，好像都寫著一樣的字，還畫著一樣的圖。”

中原中也也蹲下來，拿起其中一張。

其實不是一張紙，算是一本薄薄的小冊子。

沒有課本，卻還會使用紙張製作這些東西啊……

大概就和紙箱依然存在的道理是一樣的吧？

冊子的標題是非常簡單粗暴的《第3期社刊》。

“是什麼？”燈好奇的湊過來看，“什麼3什麼的？”

“第三期社刊。”中原中也道，“是這個社團裡的人書寫製作的東西。”

不過一個運動社團竟然出社刊啊……應該是準備在文化祭上販售的吧。

也不知道是多印了沒賣出去，還是文化祭還沒舉辦，就突然發生了戰爭。

“寫了什麼呀？”

“我看看。”中原中也翻開手冊，先簡單的瀏覽了一下目錄，“……寫了一些社員們的夜跑心得，還有校內校外適合夜跑的路線。”

學生文化祭上都賣這些東西嗎？！

燈想了想，“是因為沒有辦法隨便在路上跑，所以才要寫適合的路線？”

“大概吧。”中原中也把冊子翻到夜跑路線的那部份。

路線地圖是自製的，線條彎彎曲曲，大致上看來倒是都沒離校園太遠。

燈跟著他認真研究了一下，指著其中一條路道，“這是我們走來校園的路？”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指向另一條路，“這條路才是。”

“哦。”燈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看錯路了，又翻到下一頁。

“能看見電車的夜跑路線？”中原中也挑起眉，覺得有點有趣的念了一遍標題。

“電車……”燈問，“就是中也之前說的很多個箱子接在一起的車子？”

“嗯。這條路線好像離學校比較遠，是在一個坡道上。”中原中也仔細看了看，“隻要準時從八點十分開始順著這條路跑步，在八點二十分的時候去到坡道旁的平台，就會看見電車的燈光……”

他念著，忍不住吐槽道，“還得控製跑步速度在十分鐘之內？跑的慢了點怎麼辦？還不如就寫說八點二十分在坡道上能看見電車啊！”

燈好像有點好奇，“我們去那邊，也能看見電車嗎？”

“不知道。”中原中也道，“如果電車還在行駛，應該能看見。”

畢竟是未來的電車，如果不需要人駕駛，按照城市的電力還能穩定供應的情況看來，搞不好電車還在兢兢業業的按照時間行駛。

“好想搭搭看哦。”燈眼睛亮亮的，“電車！”

中原中也倒是有點擔心，“就算電車還在跑，軌道也不一定還安全。”

高架路面都在他們面前掉下來過了，實在是讓人無法不擔心。

中原中也停頓幾秒，又道，“晚點看看城市地圖，應該會寫電車搭乘的出入口在哪裡。我們去觀察一下。”

不過，也得等衣服乾了、校園都逛完之後才會過去。

他們快速的搜尋過運動社團的教室，接著來到文化類社團教室。

這類社團就更多元了，什麼奇奇怪怪的社團都有，裡頭的物品也相對的多了不少。

中原中也一臉茫然的看著寫著［愛貓社團］的牌子，再看看門上大大的警告標語：“狗與愛狗人士不得進入！！！”

他接著扭頭看向隔壁［愛狗社團］門上大大的警告標語：“貓與愛貓人士不得進入！！！”

不是，有必要這麼排外嗎？！

“好多奇怪的東西。”燈絲毫沒有停頓的踏進門內，“這是什麼？”

中原中也慢一步進去，就被震撼的頓住腳步。

映入眼簾的，是貼滿四面牆的貓爪和貓頭。

就連前面的玻璃屏都不例外，被貼滿無數黃色、黑色、白色，各種顏色的貓。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完全不理解。

可愛是可愛，但未免也貼太多了吧！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