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不搓搓？”

燈雙手扶在泳池邊緣，踢了踢腳，讓自己浮起來。

“……要。”中原中也默默道，“不要一直看我啊。”

“哦。”燈乖乖把臉轉開，盯著泳池壁一會，又慢慢遊出去。

中原中也終於做好心理建設，開始搓起身體，順便也洗洗頭發。

真的挺臟的，有種汙染清澈水源的感覺。

沒有穿泳衣進泳池的感覺也有點奇怪。

幸好臟汙不會留在水裡太久，不知道未來技術怎麼處理的，池水很快又乾乾淨淨。

中原中也盯著自動清潔的池水看了幾秒，側過頭對越遊越遠的燈道，“不要離我太遠，在這裡遊就好了。”

“好。”

燈應了聲，往中原中也這裡遊回來，腳也不踢水了，就讓自己仰面浮在水面上，任由身體慢悠悠隨著水流飄來飄去。

離中原中也有點遠了就又遊回來，不知不覺飄到他旁邊。

正在洗頭發的中原中也握住他的肩膀，把他固定住，下意識瞥了一眼。

可能是因為泳池很大的關係，看起來更小一隻，白白軟軟，皮膚好像還帶著點粉，腳指頭也粉粉的，像小動物的肉墊。

中原中也以前從來沒有想過，同性的身體竟然會對他有吸引力。

彆說以前了，之前和燈一起洗澡的時候……雖然也覺得他的身體很漂亮，可是不會有什麼邪念。

心境轉換真是一件奇妙的事。

他輕輕吐了口氣，很冷靜地問，“你都洗乾淨了？”

“嗯。”燈的頭頂幾乎靠在中原中也胸口，陳述事實，“剛才中也發了很久很久的呆，才開始搓搓。”

中原中也沒好氣的彈了一下燈的額頭。

是為什麼發呆，他都不知道嗎？！

這裡的水深大概是一米五，即便是他們兩個，也能很輕易的站在地面上。

中原中也盯了燈幾秒，猛地卡住他的腰，把他換了個姿勢，讓他站在地上面對自己，“你、咳，你……”

一個衝動之下把人轉了圈，現在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

燈看著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自己認真地想了想，“要面對中也遊嗎？”

他說著，扶著中原中也的肩膀，撐著上半身打算浮起來，“……這樣好難遊、”

中原中也眼睜睜看著燈整個人都要貼到自己身上，趕緊再次握著他的腰，把他提起來，“在、在做什麼啊！”

燈說，“面對中也遊泳。”

“這樣怎麼遊啊！”

根本就不是遊泳，是在互相摸來摸去的吧？！

燈還一臉單純無辜，完全毫無防備的樣子，實在是——

大、笨、蛋！

中原中也捂住臉，再次轉過身，頭上幾乎要冒起白色的煙。

好想衝冰水。

……算了，還是起來洗衣服吧。

不對，頭發還沒洗好。

中原中也有點尷尬的稍微側過身，“你繼續遊。”

“中也不遊泳嗎？”燈問，“遊泳很舒服。”

“我先洗頭。”中原中也道，“彆、咳，彆再看了。”

“哦。”燈又乖乖轉過頭，繼續在旁邊飄來飄去。

中原中也一邊洗頭，一邊又忍不住轉頭瞥了一眼。

怎麼說呢。

不知道這究竟是福利還是酷刑了。

中原中也洗好頭，稍微擰了一下頭發，踏上池邊的梯子，“我把衣服拿來洗。”

本來就打算進來洗澡洗衣服，這些東西他們都帶著。

燈抬頭看了看他，“我也去。”

“不遊了？”中原中也拿起備在一邊的布，把自己擦乾，稍微裹了起來。

“嗯，要一起洗衣服。”燈說著，也踏上梯子。

空氣很冷，從溫水池裡上來的時候，不免會打起寒顫。

中原中也迅速用另一條乾的布把燈包起來，“擦擦再穿袍子。”

簡單的擦乾身體和頭發，套上長袍，準備洗衣服。

“好像也很久沒洗衣服了。”燈抱著裝衣服的箱子，走到小泳池邊。

小泳池池水比較淺，岸邊離水也比較近，洗起衣服會方便的多。

腳底濕濕的，在路上留下一道道淺淺的濕痕，很快消失不見。

兩個人並排蹲坐在池邊，一人拿一件衣服開始搓。

衣服搓出來的臟汙當然比身體的還多，一下子就把池水弄的臟兮兮。

之前都是在流動更快的水裡洗衣服，現在乍一看真的有點嚇人。

“好臟。”燈看看池水，又看看衣服，“水都被弄臟了。”

“畢竟很久沒洗了。”中原中也說著，側頭看了看他，隨口問，“你剛開始洗衣服的時候也弄破不少件吧？”

燈心有餘悸的點點頭，“嗯，弄破過很多件。”

“力氣太大也有不少困擾啊。”中原中也感歎道。

不過，現在已經不會再弄破衣服了。

還因為力氣夠大，即便沒有皂角之類的東西，也能把衣服洗的乾乾淨淨，一些平時有在用的布也洗的一乾二淨。

小泳池的水替換流動的速度比較慢，不過也很快就重新恢複清澈。

燈把最後一件衣服擰乾了點，放進箱子裡，“都洗乾淨啦！”

中原中也站起來舒展身體，走到窗戶前觀察了一下。

燈坐在原地，也仔細的看看窗外，“外面看起來陰陰的，會下雪吧。”

遊泳池這裡的窗戶玻璃基本都還完好，裡頭幾乎吹不到風。

天空確實很陰，不適合將衣服晾在外面。

中原中也左思右想，決定道，“晾在健身房裡吧。”

那裡很多可以掛繩子晾衣服的東西，窗戶雖然不多，但是通風良好。

是個既不會碰到雪，也不用擔心衣服晾不乾的好地方。

隨著時間推移，現在的天氣確實越來越冷了，即便沒下雪，溫度依然很低。

隻穿著長袍在外面走的話，肯定會感冒。

他們脫掉薄薄的袍子，換上備用的長袖長褲，合力抱著裝滿濕衣服的箱子，從遊泳池離開。

“感覺身體都變香香的了。”燈心滿意足的說，“洗澡真舒服。”

中原中也很殘忍的戳破事實，“沒有用肥皂和沐浴露之類的東西，頂多隻是變乾淨而已，不會香香的。”

“感覺嘛。”燈說。

他們回到健身房裡，把衣服晾在兩個做下胸訓練的滑輪機之間。

衣服上的水珠慢慢落到地板上，發出輕微的滴答聲。

燈看著地上淺淺的圓點，又看向腳上踩著的鞋子，忽然道，“鞋子也洗一洗好了，鞋子也很臟。”

“行。”中原中也道，“不過得先去拿備用的鞋子過來。”

赤腳走在路上，實在有點危險。

博士很清楚燈將會踏上長時間的旅行，可能又擔心他把東西弄壞，很多物品都準備了至少兩件。

尤其是替換的衣物，準備的很充分。

雖然博士和他一起走了一段時間，衣物卻隻按照燈的尺寸在準備，又為了應對燈可能會長高的情況，尺寸都有些微的差異。

她可能早就預料到自己陪伴不了他多久了。

中原中也稍稍側過頭，看了燈一眼。

拿出兩雙靴子的燈感受到他的目光，也回頭看他，“嗯？”

“沒什麼。”中原中也道。

鞋子當然也很臟，比衣服還臟了很多。

他們帶上備用的鞋子，在健身房淋浴間裡的洗手台上洗。

健身房的淋浴間是一個個的小隔間，每個隔間裡都有穩定的溫熱供水。

即便沒有進去看，也能推測出遊泳池旁邊的更衣室一定也是如此。

……所以說，為什麼沒有想到要分開到隔間裡洗澡，而是在大泳池裡一起洗？

中原中也有點出神的想。

大概、或許，可能是有點出於想要福利的私心。

而且一直以來都一起洗澡，突然說不要一起洗，好像也哪裡怪怪的。

兩雙洗好的鞋子擺在滑輪機旁邊。

“幸好中也的腳和我的差不多大。”燈後知後覺的感歎道，“不然鞋子不合腳會不舒服的。”

中原中也默默點頭，“是啊。”

在這方面，身高差不多實在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如果來到這裡被燈撿到的是什麼一米七一米八的人，彆說衣服不合身了，就連鞋子都沒辦法穿。

這個世界又不是能隨隨便便找到鞋子衣服替換的地方。

“到其他大樓看看？”燈問。

“行。”中原中也道，“晚上再回來這裡睡覺。”

健身房旁邊有個很大的木製桑拿房，雖然沒有啟動設備，但隻有一個開口，裡頭還挺溫暖的。

不用搭帳篷，拿著睡袋就能睡。

“古代人好像很重視運動哦？”

再次走出體育館之後，燈回頭看了看，“有那麼多的運動器材，還有好多不同種類的運動。中也也是，會帶著我運動。”

“運動本來就很重要。”中原中也道，“對我這種工作的人來說更重要。如果身體遲鈍了，可能就會有生命危險。”

“也是哦，中也都要和很厲害的人打架。”燈想了想，認真叮囑道，“要注意安全，要長長久久的活下去。”

“……安心吧，能打贏我的人不多。”中原中也也叮囑道，“就算沒有打架，也不能讓身體太遲鈍。我們現在在廢墟裡面走，更要注意安全，知道嗎？”

“知道。”燈乖乖點頭。

這附近就有幾個與體育館距離不算遠的大樓，他們沒有騎摩托車，打算走路過去。

體育館和另外幾棟大樓之間的廣場上，有個還在噴著水的噴水池。

圓環形的水池中央矗立著幾根長方形的柱子，水從柱子上窄窄的長方形開口流出來。

燈站在旁邊看，好奇的把手放在水流底下幾秒，“好冰！”

“當然冰啊，怎麼可能噴水池也用溫水？”中原中也哼笑一聲，“手伸出來。”

燈把凍得有點紅的手掌攤在他面前。

中原中也微微皺起眉，屈屈手指，把燈的手包覆起來，“彆亂碰外面的水啊。”

手掌與手掌貼合、手指輕輕交纏，隻是這樣簡單的碰觸，都能讓心裡甜絲絲的。

即便燈的手掌很快恢複正常的溫度，他們也沒有放開彼此。

直到踏進最近的一棟大樓，才為了方便行動鬆開對方。

“2-1。”中原中也把教室門旁鐵牌的數字念出來，猜測著道，“這是二年級教室吧？”

“二年級？”

“同年齡的人會就讀同一個年級。”中原中也說著，打開教室門，“一般來說中學都會有三個年級。”

“所以，我和中也不會是同一個年級的人？”燈問。

中原中也輕笑道，“嗯。笨蛋後輩。”

教室門還留著，不過上頭有部份鏽蝕的痕跡，旁邊的窗戶則有一塊沒一塊的，很多都已經消失不見。

機械似乎有段時間沒來打掃這裡了，教室內的灰塵比體育館的多了不少。

燈跟在中原中也後面，踏進塵封已久的教室。

一張張的桌椅整齊的排列著，隻有三十張，教室周遭有不小的空地。

桌椅都是由類似鐵的材質製成，桌面貼著一塊疑似玻璃的屏幕。

教室最前方沒有講台，隻有一張貼在牆上的巨大玻璃屏幕，幾乎占滿整面牆壁。

“是像校史室一樣投影著上課嗎？”中原中也喃喃道。

不管是什麼時代的人，好像都沒辦法脫離上學這件事。

當然，不管是什麼時代，肯定也都會有像他這種無法上學的人。

燈站在前方的玻璃屏幕前，看向正在打量教室的中原中也，“中也，想上學嗎？”

“上學啊……”中原中也坐到其中一張桌子上，“也不能說想不想，應該是不能吧。”

“不能也可以想。”燈說，“我也有不能做，可是想做的事。”

中原中也挑起眉，“比如？”

燈完全在他意料之中的回答，“變成蝸牛！”

“怎麼還沒放棄啊？”中原中也道，“這可不是不能做而已，是不可能做。”

“哦。”燈難過的應了聲，又問，“那、中也想嗎？”

“大概……曾經是想的吧。”中原中也看向積滿灰塵的桌面，“後來就不想了。”

“為什麼？”燈走下來，坐到他旁邊的桌子上。

“因為不需要了。學校裡學到的知識，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用處。”

“學校裡都教什麼？”

“我也不知道。可是，肯定不會教學生怎麼殺人。”

“中也的工作。”燈說。

“嗯，我的工作。”中原中也說著，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很久以前，我曾經以為賺到足夠的錢、大家一起走出擂缽街之後，就能到學校裡上學。上學多好，可以成為人上人，賺到更多的錢，每個人都過上好日子。”

燈靜靜的聽。

中原中也抬眸看他，鈷藍的眼透明的不可思議，“以前的同伴們告訴我，沒有身份的黑戶，是不可能上學的。”

擂缽街的人，似乎注定是人下人。

世事難料。

等他真的賺到了足夠的錢、擁有被無數人敬畏的地位，在橫濱弄到能上學的身份也隻是舉手之勞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他也已經不再向往“校園”這個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