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建築廢墟裡，適合拿來修補路面的石板有很多。

中原中也看來看去，最後決定拿一塊能整個將斷裂面直接覆蓋住的大石板。

燈站在大石板的這一頭，對另一頭的中原中也道，“油燈要放哪裡？”

能直接覆蓋住整個斷裂面的石板真的不小，不可能一隻手拿著油燈，一隻手搬。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

所以說，如果有異能力，有什麼必要搬這些東西啊——！

“……放石頭上吧。”中原中也道。

燈應了聲，小跑著到中原中也那邊，把油燈端端正正的擺到他那邊的石面上。

“中也等等會走前面，得照亮路才行。”

“嗯。”中原中也道，“慢慢走，彆跑。”

燈便慢慢走回去。

畢竟不是真正的石板，而是建築牆體的殘骸，石板有點厚度。

中原中也握住石板，朝有些黑漆漆的另一邊道，“燈，要抬起來了！”

油燈的光在他這一邊，燈的身影朦朦朧朧的，大半籠罩在黑暗中，有點看不清。

燈的回應從朦朧的黑暗中傳過來，“我準備好了！”

“三、二、一，抬起來！”

隨著中原中也的呼喚，石板瞬間被他們合力抬了起來。

底下的瓦礫和塵土刷刷的往下掉。

比預想中要輕了點。

中原中也隨口問道，“重嗎？”

“不重！”燈回答，“比我想的輕。”

“那就走了。”中原中也道。

這裡距離橋面稍微有段距離，不過燈天生力氣就大，倒是不怎麼累。

中途沒有休息，直接來到橋面的斷裂處。

三個倒地的街燈、停放在對面的摩托車，依舊靜靜的待在原地。

“放在地上，用推的推過去？”

把三個街燈挪開之後，燈看看石板，又看看斷裂面，這麼問道。

中原中也想了想，“不用全部推過去。”

畢竟這裡是一個向上的坡，他等會兒得過去另一邊把石板搬起來才行。

若是交給什麼腦力派的人來思考怎麼騎摩托車通過這個斷裂面，或許能想出其他更好的方法。

不過在這裡的兩個人都想不出來了，反正力氣足夠大，對他們來說什麼方法都很輕鬆，那就不用多想其他的。

中原中也借著石板的力量，輕盈的躍到對面。

他觀察了一下位置，“再推過來一點！”

厚重巨大的石板立刻慢慢往前挪動。

等距離差不多了，他就讓燈停下動作，自己搬起石板往這邊的路面上拖。

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隨著悶悶的“砰”一聲，斷裂面上被簡單粗暴的補上了石板。

中原中也試著踏上去踩了踩。

非常穩固。

燈也跟著走上來，眼睛亮亮的，在橋上來回走了幾趟，“我們做了橋！”

“頂多是補了橋。”中原中也其實也挺有成就感的，“走吧，把摩托車騎過來。”

“嗯！”

確實補得非常穩固。

摩托車騎上有著高低落差的坎時，小小的顛簸了一下，接著非常平穩的在石板上走過去，又小小的顛簸一下，騎到另一邊的橋面上。

燈回頭看過去，“感覺好好哦，我們把橋補起來了。”

“啊。”中原中也道，“感覺真不錯。”

他當然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比起建設，他更常破壞。

雖然之前說自己是拆房子的隻是在開玩笑，不過因為工作使然，他確實很常破壞建築。

偶爾建設一次也不錯，有種小小的滿足感。

不過，會使用到他們建設出來的路面的，大概也隻有他們而已。

燈直到橋面隱沒在黑暗中，才又重新面向前方，打了個嗬欠，“好像很晚了。”

事情做完之後，疲倦感一下子湧上來。

“今天就在這裡休息吧。”中原中也道，“明天再往前走。”

剛才散步的路上，有看見一個三面都還有牆壁的地方，隻要在上面和旁邊蓋上防水布，就能安睡一個晚上。

走路的時候覺得有段距離，騎車倒是很快就到了。

過夜準備都做好之後，燈邊打著嗬欠，邊把口糧打開。

歪斜的街燈還在兢兢業業的工作，投下的白光斜斜的照進遮蓋著防水布的小空間裡。

“好吃……”

就算已經很想睡覺了，燈還是非常珍惜的品嘗著口糧。

“是水果味的。”中原中也道。

“水果。”燈像是在念著他知道的知識，有點棒讀的感覺，“是植物身上會長出來的東西。”

“嗯。”中原中也應道。

“植物好厲害呀，能長出這麼多好吃的東西。”燈一口把剩下的最後一點口糧吃掉，“還能長出粉紅色的花。”

中原中也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口糧可不是從植物身上長出來的。”

燈震撼的扭過頭，“不是嗎！”

“當然不是。”中原中也實在忍不住笑，“頂多是用植物做的，不是植物長的。”

“唔、好難想像。”燈道。

“那就彆想了。”中原中也無情的說。

地上也鋪著一層防水布。

兩頂鋼盔放在最旁邊，睡袋並排著鋪在防水布上。

“明天、”燈縮在睡袋裡，呢喃著道，“明天要檢修摩托車。”

“嗯。”中原中也道，“睡吧，明天再說。”

“好。”燈小小的點頭，“晚安，中也。”

“晚安，燈。”

中原中也閉上眼睛。

他也很疲倦了。

兩道深深的、長長的呼吸聲，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響起。

隔天。

他們一覺睡到了太陽高高掛在天空上。

中原中也先起床，隨手扒拉一下頭發，又抹抹臉。

他好不容易養好的頭發，眼看逐漸回到在擂缽街時亂蓬蓬的樣子……

也就是自己看不到，燈也沒有什麼美醜意識。

唯一能稱得上安慰的就是，之前一直覺得頭發長得很慢，怎麼樣都留不長。現在根本沒有去在意頭發的條件之後，好像長得快了不少。

……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說是安慰。

中原中也沒有立刻從溫暖的睡袋裡出來，而是伸長了手把燈的背包拿過來，摸出一把梳齒已經掉了兩個的梳子，把亂糟糟的頭發梳理整齊。

頭發梳好，也差不多清醒過來了。

他又拿起水喝了一口，才喊道，“燈，起床了。”

燈蠕動了一下。

中原中也習以為常的又喊了一聲，“燈。”

燈又蠕動了一下，慢慢睜開眼，“嗯……”

“起來喝點水。”

“哦。”燈迷迷糊糊的把水接過來，“早安，中也。”

“早安。”

燈喝了水就從睡袋爬出來，和中原中也一起收拾好過夜時用的各種東西。

“先……”燈站在摩托車前，思考了一下昨天晚上說要做的事，“要先檢修摩托車。”

中原中也把防水布放進車鬥，看著燈從旁邊的箱子裡拿出修理工具。

他平時也會檢修自己的機車，現在看燈熟練的動作，感覺還挺親切的。

“很專業嘛。”中原中也站在他旁邊看，“車子狀態還不錯。”

“嗯。”燈用手背把額前的頭發撥開，“狀態很棒！中也也會修？”

“啊。”中原中也有點懷念的道，“我也有一台機車。”

是曾經的夥伴與友人送給他的，小小的、稱不上拉風的機車。

雖然他還有其他更名貴的機車，可是對他來說，意義最重大、能和這台摩托車對燈的意義相比擬的，就隻有那一台。

燈把工具遞給他，“中也要不要試試看？”

中原中也當然想試試看，“好啊。”

能檢修這種古董車的機會可是非常難得的。

他順手將手裡的工具轉了一圈，蹲到燈旁邊。

寒冷的微風拂過來，摩托車所在的陽光底下很溫暖。

中原中也側頭看了燈一眼。

和同伴一起檢修摩托車的感覺還挺不錯。

機械與機油的味道、金屬碰撞的聲音，都讓人心情非常好。

檢修工作很快就結束了。

中原中也坐在摩托車旁的石頭上休息，打量起周遭的環境。

燈收好工具，走到中原中也旁邊坐下來。

“晚上看不覺得奇怪。”中原中也道，“現在看起來，這裡還真有些奇怪啊。”

燈伸了個懶腰，迷惑的問，“奇怪？”

“太多鐵柱子了。”中原中也道。

放眼望去，整片廢墟裡都是一根根的鐵柱子。

說粗也還好，但是也不怎麼細。

晚上看不太清楚，現在一看，還真有點像是走在鐵柱叢林裡。

不知道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燈這才有點恍然道，“真的好多鐵柱子。”

因為太能接受新鮮事物了，也讓燈不太能意識到周遭環境的怪異之處。

不過，中原中也來到這個世界這麼段時間了，也差不多已經習慣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雖然會覺得好奇，不過心裡還算平靜。

燈發動摩托車，繼續慢慢往前行進。

即使離開有著瓦礫碎石的廢墟，旁邊或直直矗立、或歪歪斜斜的鐵柱還是沒消失。

“越來越密集了。”燈說。

“是啊。”

中原中也仔細觀察了一下。

柱子都是工字形的，長度不太一致，但至少都有三人以上的高度，立在水泥地裡。

他們就走在無數鐵柱之間的道路上。

“這是做什麼用的呀。”

停下來稍做休息的時候，燈走到鐵柱旁邊，隨口問著，伸手握住柱子晃了晃。

竟然還真的讓他晃動了。

他自己都嚇了一跳，停下動作，看向也被巨大的聲音嚇了一跳的中原中也，“好像可以拔起來。”

中原中也沒有多做思考，也走過來，和他一起握住柱子，邊搖晃邊往上拔。

水泥路面被他們兩個晃的往旁邊龜裂，陷入地面約莫有五十厘米的鐵柱，就這麼被拔了出來。

底下是和上面一模一樣的、空空蕩蕩的工形鐵柱。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還是稍微有點失望。

不過，隻是一根鐵柱而已，好像也沒有什麼好期待的。

難道在期待底下有食物嗎？怎麼可能。

中原中也扶了扶額，覺得自己的思路有點被燈帶偏了，還握著鐵柱的手都不知道該放哪裡比較好。

燈倒是非常自然地把被拔起來的鐵柱放到一邊，“果然什麼都沒有。”

還太大了，沒什麼能用的地方。

就算能用得上，也不好攜帶。

所以說，到底為什麼要來拔鐵柱啊……

中原中也在心裡吐槽著，和燈一起走回摩托車上。

“鐵柱下面還是鐵柱。”燈繼續往前騎，順著路拐了個彎，忽然道，“難道說，這裡是以前的人晾衣服的地方！”

隨著他的話語，附近的鐵柱頂部仿佛被綁上了一條條的繩子，繩子之間掛滿五顏六色的衣物，像是旗子一樣迎著風飄揚起來。

燈對這個想像很滿意，“感覺好熱鬨啊。”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怎麼可能。”

燈有點失望，“可是感覺很熱鬨耶。”

“一般來說衣服都晾在自己家裡啊！”

“……也是哦。”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燈忽然又道，“啊、難道是那個！”

“嗯？”

“就是……”燈先拐了個彎，才道，“那種，帳篷的支架！比如說，以前有很多很多防水布在這裡，每一個柱子就是一個帳篷，之類的。”

中原中也先是有些失語，又環顧四周，想了想道，“可能哦。”

雖然柱子有點高了，可是如果按照燈的說法去想像……其實還挺像貧民窟的。

搞不好未來的貧民窟就是鐵柱和防水布組成的也不一定。

不過仔細想想，又覺得好像有點不太可能。

畢竟早前所在的廢墟裡，也有很多這種柱子。

一直看著重複的景色，中原中也望著天空，打了個嗬欠，覺得眼皮有點重。

太催眠了。

摩托車的引擎聲、輪子在地上行進的聲音，風與陽光，都太催眠了。

中原中也把頭靠在椅背上，意識慢慢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

他再次醒過來時，就看見眼前一片非常……魔幻的大樓。

眼中看見的所有樓房，都建立在一根鐵柱子上。

像是竹簽串食物一樣支撐著樓房的、高低參差不齊的柱子，就插在周邊的水泥地裡。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反應了片刻，才震撼的瞪大眼睛。

他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該不會是因為燈說的什麼柱子和帳篷的，才做了這麼荒誕的夢？

中原中也側頭看向還在騎車的燈，“燈。”

“中也起床啦？”

“啊。”中原中也捏捏眉心，“這裡是哪裡？”

“不知道。”燈的回答在意料之中，“應該是城市裡吧。”

“城市……”中原中也喃喃說著，又抬頭看向周遭魔幻的建築。

這就是未來科技嗎？！

他雖然不懂建築，可是光是這麼看就覺得很不可置信。

最好房子能這麼蓋不會倒啊！

中原中也再次捏捏眉心，“先停一下車。”

燈把車子騎到路邊才熄了火，“中也要在這裡逛逛嗎？”

“嗯。”中原中也說著，從挎鬥裡出來。

原本以為全是立在鐵柱上的樓房，其實還有一些直接坐落在地面上。

他們走的路比兩邊大樓所在的水泥地面要低了點，大概在中央的位置，有一道流淌著的淺淺水流，不知道源頭在哪裡，隻是不斷往他們身後流過去。

看起來比起道路，更像是排水溝。

“我們進城市多久了？”中原中也問。

“沒有很久。”燈道，“一下下而已。”

他的一下下，很有可能已經是十幾二十分鐘了。

中原中也沒有過多猶豫，“走吧，上去看看。”